【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书名:贱男 作者:囡笔头 备注: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当吴景深情款款地吟出这一句诗时,王翠蓉“啪——”地一个巴掌就招呼了上去。 却见她凉凉地一笑,“大爷,五年一别,表妹可安好,外头的花魁们可安好?” *****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疑似浪子回头的故事。 夫妻文。有渣男渣女的倾向,不喜者请点X。 谢谢浅浅图铺的关明做图。 ☆、第一章 老夫人不满意   临城的天蓝得艳丽。   吴家少奶奶王翠蓉看了一眼外头的天,然后低头叹了一口气。   院子里都能听到屋里头的大骂声。杂役的丫头小子们都尽量把脚步放低,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王翠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吴老太太气急,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碗就摔了出去。少奶奶身姿矫捷,轻轻一躲,竟然躲了过去。碗里头还有半碗菜,夹杂着油渍在门上砸出一个好听的脆响。“彭——”     却引得老夫人更加气急败坏,“王翠蓉!我们吴家怎么就娶进了你这么一个丧门星?我当初是瞎了狗眼了,用一两银子把你买了回来!你这个克夫丧门的女人!要不是你,我苦命的孩儿啊……怎么会……怎么会……”   屋子里伺候的早就跑光了。只剩下这个老太太和一个表姑娘。   少奶奶看了一眼老太太,又看了一眼表小姐,脸上越发地嘲讽,“娘,谁说大爷死了?大爷好好地在外头做生意,你倒是说我克夫?”   “你就是克夫!”吴老太太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可惜了一桌子的好菜。“要不是你,怎么会让我的孩儿在新婚之夜就跑出去做生意?而且你进门三年了,连个蛋都没有下一个,我们吴家白养你了!”   屋子外头的小丫头听得好笑。谁都知道吴大爷连房都没有圆,就跑出了家门。这没有生下孙子,也是吴家少奶奶的错。这老太太的脾气……出了名的难缠的。   小丫头等着少奶奶发威。这少奶奶,在外头是一等一的女中巾帼的,不知道多少人艳羡她的手段,怎么会连这么个老太太都摆不平?这一下子,可是有好戏瞧了。   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什么。小丫头悄悄地想探个头进去看看……却见少奶奶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挟了些菜,然后放在了老太太的前面,还没等到老太太再次发飙,一声娇喝就已经传了来,“杜鹃,快来把东西收走,老夫人不想吃东西了,快把东西撤下。”   杜鹃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进去。一进去,就看见了表小姐一脸温温柔柔的。“杜鹃,我来帮你。”   老夫人却又拍桌子,“我还没吃好饭呢,你怎么就让人收走东西了?”   杜鹃就与表小姐一起瞧着少奶奶。   “瞧什么瞧?我才是吴家的主子!”   却见被瞧的那个人一声都不吭,杜鹃心里头有数了,连忙把东西都收在了一块,只见那没有吃一块的红烧鹅肝,那动都没有动过的豆腐肉丸……杜鹃心里头叹息,连忙整整齐齐地放在了食盒里,静悄悄地往外头走了。   “媳妇既然已经伺候娘用过了饭,就不打扰娘休息了。”   *****   表小姐李春宜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只见她急急忙忙地在花园里头走,见到个丫头就问:“表嫂在哪里?”丫头们都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答上那么几句。终于让她寻到了少奶奶。她在书房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到账房先生走了出来。她气喘吁吁地走了进去,差点就捉住了汤账房的手。那汤账房,正是个二十出头,唇红齿白的小后生,见她这等行为,忙后退了一大步,“表小姐这是……”   她差点刹不住,堪堪才站定。   “汤先生。”   她是个很美的人。这一下,弱柳又扶风,果然很有几分风姿。汤先生瞧着有点脸红,“表小姐这是……”   “表嫂可得闲了,我想见她。”   “掌柜她……”   “少奶奶让表小姐进去。”金枝笑盈盈地出来朝俩人福了身,“表小姐快进去吧,少奶奶听你在外头说话,就立刻在里头等你了呢。”   李春宜进去了,金枝就斜着眼,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汤账房好福气。”   汤淳连忙摆手,“金枝姑娘说哪里的话呢。”   今儿个的天,可真热……   “我说什么话,我还不清楚。不过汤先生,有句话我也说在前头,咱们的表小姐,瞧着文弱又好看的,像是画里头的人。可是一般男人呢,真是消受不起的呢。”   “金枝姑娘误会了,我是什么人,表小姐是什么人……何况我……我……我……”   “你什么?”金枝便又笑。   汤淳跺了跺脚,气苦地走了。什么倒霉事儿。   金枝想了想刚才李春宜那样儿,又觉得好笑。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对着一个外男脉脉含情的。即使她是个丫头,都不会这样的。她今儿个急急忙忙过来,必然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儿。上次连夏装的尺码不对了这种小事儿都来找奶奶……真是嫌事儿不够多。不知道今天又来干吗?   等她去小厨房的锅里头盛了些绿豆汤,又用冰块镇了会儿再进去,书房里头已经没有那位表小姐的身影了。金枝笑嘻嘻地把绿豆汤给放在桌子上,一边去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主子啊,您可消消暑气,保重好身体啊。”   这时候,王翠蓉同刚才在吴老太太面前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她全身慵懒地躺在了椅子上,还翘起了二郎腿。一张粉团团的脸上脂粉未施,却明艳得惊人。她懒洋洋地瞥了金枝一眼,“你可知道刚才那妞儿又来做什么了?”   谁都知道吴家少奶奶王翠蓉是个经商的奇才。做事是厉害的。又有人说,她看上去柔柔弱弱,委曲求全的。当然也有人说她两面三刀,虚与委蛇。但是谁见过她这么粗俗的一面?   金枝是见惯而不惯了。   “那表小姐还能来做什么?还不是想多打一支簪子,多做一套衣裳?每次都急急忙忙的,跟奔丧似的。”   “噗……”王翠蓉就想上来扭她的嘴,“你的嘴巴怎么那么毒。我都甘拜下风了。”   是啊。世人都说她是个女子中的丈夫,其实哪个女人都不简单。只不过端看把心思放在何处了。   “她说老夫人脾气越来越坏了,她再也受不了了。她想求我,给她找个婆家。”   “她居然说得出来?”金枝气急,“她当年做出那样的事儿,现在想好好地嫁人?做梦!”   王翠蓉不语。金枝静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主子,当年您没发落她,一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二是您心善。她害的您夫妻失和,害的大爷一去不复返的。现在五年过去了,她倒是耐不住寂寞了,想求您的恩典了,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金枝。”   “……嗯。”   轻轻的叹息。“你真的觉得,我同大爷之间,义绝如此,是因为表小姐吗?”   “怎么不是?要不是当年,她在新婚之夜,还跑去勾搭大爷,投怀送抱的,做出那种不要脸的腌渍事儿,您和大爷还不是好好的!”   “不是啊……我跟大爷,之所以夫妻之和……不是因为表小姐……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大贱男!”   男人自己本性就那样,怪不得莺莺燕燕投怀送抱的。他立身要是正,能整出这么许多事情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笔头酱开书,请大家支持~ ☆、第二章 表小姐想嫁人   在金枝的眼里,表小姐却才是那罪魁祸首。    她想嫁人,那怎样的男人才配得起冰清玉洁的她?   金枝很觉得有几分好笑。李春宜都是十八岁的老姑娘了,老子娘也都死光了,就寄养在吴家过活着。如果老夫人不给点嫁妆,就等于是一穷二白的身家……哪个条件好的男人愿意看上她?   金枝自己也觉得自己刻薄,却又忍不住不刻薄。她好不容易见着了老夫人身边的紫苑,便要不住地打听,“紫苑啊,怎么样,老夫人对于表小姐的事情,怎么看?”   “什么表小姐的事情?”紫苑瞪大了眼儿。   “她想嫁人啊!”   “嫁人?”紫苑的表情不像是骗人的,“可是老太太,不是一直都打算着让她当……”话才说到一半,又带点不安地瞧着金枝,似乎自己都觉得有些害臊。   紫苑的欲语还休很快就得到了验证。老夫人一个命令之下,少奶奶王翠蓉就只好丢了看了一半的账本跑过去。   “你这个挨千刀的!天杀的!你这是要我们吴家绝后啊!小春是个好孩子,是我给大郎留着的!你这个妒妇,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你这都看不过眼,可怜大郎不回家,他要是回家,我立刻叫他休了你!”   “表嫂……”李春宜像是要哭出来了。   “小春你不要怕,我一定为你做主。这都是你表嫂逼你的,我一定给你做主,有我在,你就不会嫁出去!”   “姨妈,我……”   老夫人不耐烦地挥挥手,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三个字:别惹我。“小春你啥都别说了。我知道你喜欢大郎,有我在,你生是咱们吴家的人,死是咱们吴家的鬼!”   “姨妈,姨妈……呜……”这下子,表小姐真的哭出来了。   “好孩子,你别哭……”说着转眼打量翠蓉,“哼,以为我老婆子老了,瞎了眼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早知道当年我怎么会花一两银子买下了你……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我们吴家怎么能这样……想当年……”   王翠蓉是吴家花了一两银子买下来的童养媳,整个临城都知道。本来不知道的,吴老太太天天这样吼,也都知道了。   “我们小春,出身清白又高贵,相貌又这么好,品性又比你好了不知道多少,最难得是咱们大郎也喜欢。哪里像你,不守妇道,你像个女人吗?”   唾沫星子都喷得老远。   “成婚三年,连个屁都没有放出来,单单生不出娃,就可以把你扫地出门!”   ……   王翠蓉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默默地坐着,偶尔抿一口茶。仿佛训话的不是她的婆婆。   她身后的金枝,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不敢对老太太怎么样,可是对表小姐翻了好多个白眼。那李春宜,也是缩着脖子,小脸皱巴巴的,好不可怜。   金枝要是可以,大约是真的想把她揍一顿的。   “娘可是说完了?”   j   老夫人毕竟已经六十开外的人了。一通话下来,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紫苑忙叫杜鹃送块巾子上来,忙前忙后地服侍。   李春宜自然也是要表表孝心的,忙托了茶盏喂她喝水。   老夫人黑发中夹杂的白发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想当年……也是个真正的厉害人。那时候吴家还没有发迹,王翠蓉作为童养媳,那是整个家里头的丫鬟,吃的连用来喂鸡的东西都不如。她都不记得被打了多少次:洗澡水烧的太热了;饭煮得软了些、炒菜时多放了几滴油……甚至连母鸡不下蛋也是她的错。   那样精明厉害的人,毕竟也老了,只剩下一个上蹿下跳的空壳子。   这样想着,翠蓉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娘已经教训完了,我就去忙了。紫苑好好伺候娘,你有什么吃的喝的,都尽量满足她。”紫苑连忙点头哈腰地听话。   这吴家,真正的主子,是少奶奶!   转过几个回廊,路过去年刚挖的小池塘,翠蓉指着那荷花笑道,“这花,刚刚移植过来呢,居然开得这么好。”话音还未落,身后就传来凄凄惨惨的一声,“表嫂!”   看来是刚刚跑出来的。   她的眼圈儿红红的,穿着一身藕白色的绸缎衣裳。风一吹,显得更加得弱不禁风,有那楚楚的风致。金枝一瞧就来气,嘴里就不自觉地带出点阴阳怪气来,“哟,这不是咱们出身又高贵,性子又好,品行也高洁的表小姐呢?主子,我看真跟那荷花似的,跟咱们这些淤泥在一块,还清清白白呢。”   “金枝,瞧你瞎说!”翠蓉呵斥了金枝,但对那李春宜,也还是亲热不起来,“表妹这是?”   “扑通——”一声,那是正儿八经地跪下。“求表嫂救我!”   “现在只有表嫂能够救我了!老太太不晓事,我同表哥,其实什么都没有。表哥的心里头,只有表嫂。以前我不知道,自不量力,想要同表哥好,现在我也想明白了,表哥是表嫂的,我只想找一个人,好好嫁出去,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表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阻挠你跟表哥啊!”   金枝一皱眉,翠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警告地看了一眼,金枝就怏怏地闭了嘴。平时也是个老实稳重的人,一遇到老太太和表小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好好的一个大丫头,就像赶着要同人掐架似的。她也颇为无奈。   “这种事情,我也不好说。婚姻这种事,素来是父母之命。你无父无母,幸好还有一个姨妈,而我不过是你的表嫂罢了。你的婚事,做主的,自然是老太太。你不与她说,我有什么办法呢?”   “可是老太太不会肯的……老太太糊涂,表哥三年了,音信全无……我……”   那样一张精致的小脸,的确是生的极好的,要不然,吴景也不会心动了。不过,也忒精明了些。当年看着吴家好,便想勾搭了吴景。眼见着三年过去,吴景音讯全无,就想另嫁……那男人要是知道自己喜欢的表妹这样,会不会难过得彻夜难眠?   “这种事情,我是管不了的。你只能去求了老太太。要是老太太同意,表嫂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你求我,原本就是不必的。金枝,快把表小姐扶起来。”   “表嫂,我以前真傻……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   “主子,您真的要帮她找好人家嫁了?”金枝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女人做了那么多膈应人的事,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现在还帮她谋划?尤其是今天,吴老太太这一番闹,又令人想起了五年前那些不省心的事儿。替这个表小姐办事,永远落不着一声好,但是麻烦却总是不断的。   自家主子心肠也太善了。   “是啊,金枝,你帮我留意下,外头有哪些条件合适的。不需要多有钱,性子好,年龄合适,为人老实可靠也就罢了。汤账房倒是各方面合适,不过他是我的账房,到时候麻烦不说,她还未必看得上……罢了罢了,你再多留意些。临城那么大,总有那些庶子鳏夫的,品性好,也就不拘什么了。”   “主子!”金枝急得要跳脚,翠蓉却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像是要睡过去。   七月的午后,空气里都有燥热的味道。桂花幽幽的香气飘进来。翠蓉雪白的一张脸显的很是疲惫。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形成淡淡的阴影。   “金枝,你说,咱们现在替她找好了男人,你家大爷回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哎……”金枝一听,忽然就转怒为笑,“主子果然好筹谋!现在可是她自己等不及了。看她拿妖媚的样儿,也不知道大爷看上她什么了!大爷那样的人,明明那么聪明,那样一个人,怎么能瞧上她!好在现在将她打发了,到时候主子就能跟大爷好好过日子了!”   丫头心中开心,欢欢喜喜地出去煮点心了。   帘子落下,一串串的珠子在空中甩啊甩……滴离离的脆响。翠蓉没有说……其实在她心中,也觉得自己的丈夫,可能是回不来了。三年了,音信全无。他本来就不过是个贱男罢了。她又怎么会为了这样的原因去争宠。   他有着一张那样英气勃发的脸,也有那样的才华。站在临城的街上,就能够引得一众待嫁的少女动了春心。只可惜,有那样一颗凉薄的心……   她现在活得很好,有没有他,又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觉得李春宜可怜罢了。再怎样,一个十八岁还云英未嫁的女子,也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而且她同老夫人在一处,就成天闹腾。她要是嫁出去了,老夫人也能消停会儿罢。   为了家宅安宁,就送她出门又何妨?    ☆、第三章 表小姐与老夫人   表小姐服侍吴老夫人也挺多年了。   吴老夫人也是生于贫贱,年过半百,才渐渐地过上好日子。李春宜是她妹妹的女儿。当年嫁得比她好,谁知道后来却孤身一人投奔了她……她那妹子,发达的时候端着秀才娘子的架子,等到那秀才妹夫短命的时候,才想起素日看不起的老姐姐,近来也过上了好日子。   吴老夫人说小春出身好,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没有错的。比起童养媳王氏,李春宜好歹也是个秀才家的小姐。也当得起小家碧玉四个字。   吴老夫人对李春宜的感觉,挺复杂。   五更的时候,吴老夫人就要起床,一并连累她的跨院里的人都睡不好。表小姐要服侍她,自然也不得睡一个好觉。早早地起来。杜鹃打来的水不够热,她要下去吩咐。紫苑拿来的早膳不合口味,她又要去劝说。说是表小姐,其实就比起大丫头紫苑更好一点罢了。至少人家紫苑还名正言顺,李春宜总觉得自己,有一种天然的尴尬。   “呸!”   李春宜连忙站好立正,脸上挤出一丝笑,“姨妈这是不满意早饭?”   老妇人刚刚吐出吃了一半的丸子,吃得是一片狼藉。她斜着三角眼,冷哼一声,“什么味道?这点东西也想打发我。我想吃你包的三鲜饺子,你快去给我做来。”   “可是这厨房里好像没有准备食材……”   “嗯?”吴老太太的轻蔑的声音似乎是从鼻子里出来的,听得李春宜浑身抖了一下。“是的,姨妈,我立刻就过去!”   表小姐低着头出去了,紫苑连忙上前去捏吴老夫人的肩,脸上满是讨好的笑意,“老太太何苦置气?表小姐对老太太还是忠心的。现在娘儿俩两个守着过日子,老夫人就可怜可怜表小姐罢。”   沉稳的有节奏的敲肩声,吴老夫人微微地闭了眼,“你倒是为她说好话。”   紫苑笑道,“虽则不该我这个奴婢说这样的话,不过表小姐也是个可怜的人。老太太何不成全她?”   “成全她?成全她什么?”吴老夫人怒瞪眼,一把拧过紫苑的手,一双爪子如同铁注的一般,“你们这一个两个小蹄子,都想勾结起来欺瞒我!你说,你收了她什么好处了?啊!”   唾沫星子都溅到紫苑的脸上。她的脸白白嫩嫩……冷不丁被掐了一把,却死死忍住,“老太太多心了,我哪里跟表小姐有勾结。”   “退下!你给我退下!”   又狠狠地往她肚子上踹了一脚,才放过她。   再一回首,才觉得自己一张老脸上满是泪水,“儿啊!我的大郎啊!你快回来吧!你不知道你的老娘,是受着怎样的苦啊!”   吴老夫人还记得,她当初还不是老夫人的时候,那时候的吴大郎还在身边,孝顺地很。那时候王翠蓉那个贱人哪里敢这么猖狂?那时候家里穷,她一声令下,那王翠蓉不是乖乖地跑去喂鸡洗衣烧饭?那时候的她,可是家里真正的主子。谁敢小瞧她一眼。好不容易把大郎拉拔大了,日子眼见着也一天天好过起来了,谁知道他跑出去了……这该死的儿媳妇!当初就不该买下她!一个童养媳罢了。若不是她,当初的她早就冻死了。是他们吴家给了她一口饭吃,现在居然敢骑在她的头上!要不要脸面!有没有良心!   还有那李春宜……她一手抚养长大的表小姐,现在心也大了。不愿意等着大郎回来,想要找个人嫁了。当她是好糊弄的吗?她就是不许。大郎一日不回来,她就别想成婚!大郎永远不回来,她也永远别想成婚!是她给了她一条命,是她收养了她!她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都回报不了的。难不成还想做第二个狼心狗肺的王翠蓉吗?   *****   寿喜堂里的一番闹,翠微居里面自然也是知道的。王翠蓉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天将暗未暗,翠微居里头在做晚饭。李春宜进来的时候,金枝正指挥着几个小丫头端菜上来。红烧的兔肉油汪汪的,春宜不禁咽了咽口水。   “表妹怎么来了?”   李春宜看着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翠蓉,觉得心头扑通扑通地跳。   她真的是不懂她!   “表嫂,求你救救我!”甫一开口,就带了凄婉的神色,王翠蓉一个眼色,屋子里伺候的人就都下去了。   “我现在是真的后悔。姨妈心里头想的,我真是看不懂了。我已经不能指望她了……只求求表嫂……”   她就那么急,一定想要从她这里讨一句保证去。可是王翠蓉凭什么要为她出头?越这样步步紧逼,不过徒惹人反感罢了。   王翠蓉皱眉笑道,“表妹这样说,可是不符合孝道。”   那时候,吴家的情况刚刚好起来。王翠蓉与吴景两人日夜操劳,刚刚过上小康的日子,那李春宜就来了。吴家也是客客气气地收容她。那吴老太太对她,可不知道对自己这个正经媳妇好了多少倍。现在看着不好了,却倒打一耙,说老太太糊涂了呢……   “表妹无父无母,婆婆对你如母,大爷对你如兄长,嫂子我虽对你未做到尽善尽美,却也没有什么不慈的行为。表妹眼下里眼中常含泪水,可是觉得吴家亏待了你?”   “哪敢……我哪里敢……”她只坐了半张凳子,这下子,这半张都坐不住了。“表嫂,我真心对你说,眼见着我现在就十八了,其他的,我都不敢乱想,只希望能够好好地找个人嫁了。我再嫁不出去,这辈子也就完了。”   “谁说不让你嫁人了呢?你先前求我,我都记着。”   “表嫂!”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人我都瞧好,你的账房汤先生就不错,不如指给了我,我一定孝敬公婆,好好地相夫教子!”   竟然看上汤淳!   “汤淳是挺好,但他……”按照这姑娘的心性,不是应该想找个貌似潘安,财比石崇的人吗?   “表嫂我不介意他只是个账房,只要人好,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涨红了脸。好好的一个美人,这样瞧起来格外地惹人怜。   可是……“你不介意他是个账房,我却怕被人骂我苛待了你。而且男婚女嫁,要双方都情愿才好……”   这话才说了两天,汤淳进吴家院子汇报账目的那一天,大半个吴家后院就都开始流传起了汤账房与表小姐两人私相授受的事儿!   吴老太太自然是气得暴跳如雷,把李春宜骂了个狗血淋头,一个劲地叫嚣着说要将汤淳抓去见官。说他好好地平白了勾引了大家的小姐,凌迟处死也不为过的。在王翠蓉面前,汤淳却是一脸苦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我从花园里走过,忽然有人抓住了我,我回头一看,只见那表小姐忽然就塞了我一方帕子……”   金枝笑得花枝乱颤,“表小姐那样的美人,可是看上你了哟!”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一下,撒朵花吧~ ☆、第四章 汤先生拒婚   可是汤淳仿佛很不情愿似的,整个人在屋子里转着圈,“少奶奶,您可不能这样。几个胭脂铺子都得要我打理,我没有心思在男女情长上头……”   汤淳是吴家的账房,毋宁说,是吴家少奶奶王翠蓉的账房。他并非是吴家的下人,只不过是帮衬着王翠蓉而已。说起来,表小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这汤淳,虽然在学问上头已经绝了指望,但若说经商的天分,却也是数得着的。若不是王翠蓉于他有大恩,也揽不住这样的人才卖命。   而且人生的也很好。王翠蓉见过两个生的那么好的人。另一个不必说,这一个却无需置疑,就是汤淳。   那时候初见,见他上县城赶考,身上所有的盘缠被山贼抢劫一空,自己只剩下一条气息奄奄的命。那样的病容里,就显出那样惊心动魄的美男子的轮廓来。后来王翠蓉还打趣,“那些山贼也是没有经济头脑的。要不然把你抓去卖了相公馆,也能赚上一笔大钱。”   王翠蓉与汤淳的关系素来很好。这一些年,若说谁能算得上真正的心腹,便只有汤淳与金枝了。   “你要是不愿意,我当然也不会勉强你……”   对于表小姐,那是大发善心。犯不着为了做好事让自己人不开心。而且要自己的心腹去娶这个忠奸难辨的表小姐……她还没善良到这份上。   ……其实,说一句心里话,她心里是暗暗想把金枝与汤淳凑成一对的。那李春宜横插一杠,真是不像话。   可是汤淳苦笑一声,“现在大家都在说表小姐与我私相授受,少奶奶一定要阻止她,有什么办法吗?”   “那你是愿意……”也难怪,李春宜生得很不错。单单从外表上看,也配得上汤淳。哪个男人不喜欢美人?何况是投怀送抱的美人?   “不,我不愿意。”汤淳说话掷地有声。   连金枝都收拢了笑容去看他。午后的阳光轻轻浅浅地亮在他的睫毛上,他面容安静,带着奇怪的笃定。   “少奶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少奶奶的。眼下里,为了让表小姐打消想法,只有一个办法……”   汤淳淡笑,“我一直都想卖身给少奶奶,少奶奶却不愿意。现在当我是少奶奶的奴才,那表小姐自然就不会多说什么了。她再怎么样,都不会想嫁给一个奴才的!”   “汤淳!”王翠蓉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你……”   金枝已经被打发下去了。   屋子里只有两个人。汤淳的脸上带着忧郁的安静。   “你本来是个读书人,现在当了账房,已经有些折辱你了。现在这种话,更加不要多说……你并没有什么欠我的。你也别想太多,表小姐那边,自然有我来说。她也太自作主张了些。”   陈家二少前几年死了媳妇,现在正想着娶个续弦。吴家的表小姐嫁过去做个填房,应该也是够了的。   她本来还想慢慢地与她挑。谁知道她也太急了些。   “汤淳,你别担心。我一定给你挑一个可心的媳妇儿。谁都算计不了你去。”   他听她说话,心里头却渐渐涌起苦涩。果然还是这样了呢……   有时候他都不懂得,他怎么就对她那样地死心塌地。“我是自己愿意的!”   从当年的落魄的童生,到现在人人都高看一眼的吴家的账房。当然还有人笑话他给女人卖命。可他都是自己愿意的。   大丈夫本该自立于人世间,一个读书人,当然不应该有卖身为奴的想法。   “少奶奶,就当卖身契是假的罢。其实我卖不卖身,对少奶奶的心都是一样的。”他抬起眼,露出略略勉强的笑容,很快却又低下头去。古井无波。仿佛不曾带着颤抖的声音说过什么话一样。“只要能够打发的了表小姐,我做什么都是甘愿的。少奶奶别说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那表小姐那样的人,见到一个外男就能够扑上去,这样的媳妇我可不敢娶进家门。娶妻当娶贤……就像您一样……”最后几个字越来越轻。王翠蓉没有听到,也没放在心上。   她有些叹气。   其实何必这样呢?那表小姐唯一的靠山就是吴家老太太与她那怜香惜玉的表哥。现在表哥都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外头了。只有这个老太太罢了。这老太太自己就是不靠谱的。何况吴家真正的当家人是她王翠蓉。汤淳根本就不必这样小心的。她若不同意,最多就多了一个刻薄孤女的名声,其他都是无碍的。   何况,表小姐还真的太心急了些。说给谁听,妇德上都是有亏损的。   汤淳出了翠微居,又绕了几条小路,好不容易看到后门,刚刚出了一口气,袖子却又被人扯住了。他的心一跳,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果然一回头,又见到了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   “汤先生……”   她的声音挺好听。今天穿了一件妃色的裙子,头上插了一朵芙蓉花,身段格外地婀娜。许是这两天思虑深了,脸上带点憔悴,愈发地楚楚可怜。   汤淳一见,却添了烦躁。他忙站好,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拿回来,“表小姐请自重!”   这话挺重的。等于□裸地打脸了。一个姑娘家被人说不自重,是多么大的侮辱。李春宜果然也羞红了脸,眼眶也泛红了。他等她羞愧地捂脸逃跑,她却咬咬嘴唇,又把眼泪憋了回去。“汤先生是不中意我?”   她已经豁出去了。   反正她谁都靠不着。现在要名声没名声,要嫁妆没嫁妆,只能死赖着一个人嫁了。   这汤先生,她也不是随便选的。他是表嫂的左右手,能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到时候她嫁了他,两人另立门户,那表嫂还能怎样?吴家还能怎样?再说了,都说女儿爱俏,他的颜色也是一等一的好。除了表哥,谁有他这样的容色?   要是表哥在,就好了。表哥最是疼她。如果表哥在,她何必要这样?   她忽然想起六年前的午后,也是这样的夏日。她死了亲爹亲娘,连丫头都卖掉了,一个孤女奔上吴府的门,接待她的,除了老太太,就是表哥吴景了。   他带了温和的笑容,揉揉她的头发笑道,“好了,到了咱们家,就当自己家一样,吃好的,穿好的,我会当你是亲妹子一样的。”   那时候表嫂都比现在温柔。虽然话不多,却一切帮她安排妥当。   她那时候感觉多么幸福。以为苦尽甘来。谁知道后来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她还依稀记得院子里头原先种了好多好多的栀子花。可是因为她喜欢芙蓉花,表哥把栀子花全部给拔了,种上了芙蓉。可是芙蓉还不能开花,他就走了。   她的一生,也就再也没有依靠了。   连一个账房都要对她挑三拣四的了。可是她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她曾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吴家的少奶奶,成为表哥正儿八经的妻子,可是眼下里,这一切都告诉她是个笑话。而她的年纪是再也等不起了。   她苦笑,“汤先生不中意我,可是能不能可怜可怜我?我一个孤单单的女子,无人疼爱,在这样的院子里头,受着所有人的气,都无人为我打算。好不容易见到汤先生这样一个善心的人,以为终身有所依靠了,汤先生能不能给我一个栖身之所,就当做一件善事了?”   人不要脸,大约也就天下无敌了。   汤淳冷笑一声,“我是造了什么孽,让你瞧上我了?我倒是觉得表小姐一个孤女,住在主家,吃在主家,现在又说主家待你不好,冷落你,实在是想法太多了。您这样有能耐的女子,我可是不敢娶,也娶不了。少奶奶自然有给您的安排,您好好地听她的话就是了。”   难不成少奶奶会想故意苛刻她?要她这样等不及找男人勾搭?   他看这女人的行事,估计打的就是等成婚了,撺掇他背弃旧主。这女人的眼神就不安分,讲的话没几句真心的。这种人怎么会想嫁给他一个账房?除非是所求甚大,曲线救国!    ☆、第五章 他要回来了   汤淳平时是个害羞的人。看上去老实又腼腆。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李春宜还没觉得怎么样,自己却已经臊得厉害。   他心中恨她这么不自重,让他为难……却又笨嘴拙舌的,苦恨说不出更加绝情的话。   “汤先生……”见他这就要走了,李春宜连忙哭起来,“汤哥哥……”   只是他到底顿了顿脚,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春宜愣愣地坐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头,眼泪哭干了又流下新的。   她伏在桌子上。桌子冰冰凉凉的,她做了一个梦。   那是大婚之夜。她以为自己是那新嫁娘,拉扯了丫头给自己戴绢花,描画胭脂,眉目如画。可是描画着描画着,就泪如泉涌。   那是新婚之夜,却并不是她的。她的表哥要成婚,可是新娘却并不是她。   “那王翠蓉有什么好?表哥你为什么要娶她?”   她记得自己满脸的眼泪。她狠狠地抓住他的手,像要把指甲嵌入他的肉里去。那样对她好的表哥,怎么可以这样背弃了她呢?   她记得他满脸的无奈,“翠蓉是我自幼就订下的妻子……”   他那样好看的一张脸。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新房后面的花园里,栀子花开得凄婉。虽然她爱的是芙蓉,表嫂爱的却是栀子,那样廉价的单调的花,放着恬不知耻的香气。   她知不知道,她的幸福,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绝望上面?   这样好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娶王翠蓉呢?王翠蓉不是不好。她再好也不关她的事情,可是她怎么夺走她的幸福呢?   表哥爱的是她!她不就是吴家的童养媳吗?她才是这家里头正儿八经的表小姐!   “表哥不准去洞房!表哥你要娶我的!”   ……   她的头一阵阵地发痛。她甚至都忘记了,她当时都说了什么话。她只是记得第二天他就走了。留下一封信,说去外头做生意,然后五年了,再也没有回来。   李春宜是那种很难伺候的人。不管你做什么,总是没办法令她觉得尽善尽美。   所以当吴少奶奶拿着陈二公子的名帖与吴老太太商量时,吴老太太都难得地对她平和了一会儿。   “虽然你对你表妹没安啥好心……不过她的确也欠教训。”这就是吴老夫人对于这件事情的评价。   “你们这些女人,当初大郎在的时候,一个个都像苍蝇见了臭肉似的围上去,现在大郎不在家,又一个个都耐不得寂寞了……”   吴老太太冷笑一声。眼眶处显出了很深的皱纹。   她喝了一口莲子羹,又“呸——”地吐了出来,差点溅到王翠蓉身上。“你们这些小年轻,都说什么情啊爱啊,其实爱的不过是钱和男人罢了。”一想到自己五年生死未知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若不是你们,大郎至于现在还不归家吗?你们最好都死了,你们死了,大郎就立刻回来陪我这个老婆子了……”   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自己老泪纵横。   知会过了,也便罢了。   翠蓉吩咐金枝道,“约陈家太太与我喝茶吧。”想来陈家太太也不会有什么意见——陈二少爷不过是个庶子,才能平平,还是个鳏夫,前头还留了个女儿的。能娶到李春宜那样的美人,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与陈太太交流果然非常顺当,茶楼自然是在自家开的聚宝楼。走出茶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小厮去套马,汤淳忽然从前头走了过来,揖了一个礼,神色晦暗难明,“少奶奶,有大爷的消息了。”   盛夏的时节,蝉鸣声焦躁得要命。翠蓉得要不停地拿手绢去擦汗才能保持心情平静。她没听清,下意识地再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我说……有大爷的消息了!”   “哦。”擦脖间的汗水的动作丝毫未受影响。汤淳的心中大定,连语气都带了自己都不知道的轻快,“胭脂铺的李掌柜说,他去广州贩货的时候,见到了大爷。大爷说,他出海赚了一些钱,现在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最早十月份就能回来了。”   他屏息静气。   因为天气热,她穿得并不多。薄薄的绸缎包裹住她丰满的身材。她的胸-部随着她的呼吸一鼓一鼓的。他不禁羞愧地低下头去,仿佛见到了了不得的大秘密。   他等她回复,她却许久不说一句话,最后只叹了一口气,坐上马车走了。   以为已经死掉的人,忽然回转过来,告诉你活的很好,很快就要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有什么样的感想?   王翠蓉只觉得很有些哭笑不得。果然他与表妹之间,有牵扯不断的缘分啊。表妹快要定亲了,他就回来了。而她王翠蓉,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品罢了。   她厌恶他——他既然要走,为什么不一走了之?没有了她,她不是不能撑起一个家?她可以替他守一辈子的节,可以做他一辈子的贞妇,可以替他奉养老母,照顾表妹,只求他别回来碍她的眼——这样的愿望,似乎也是件奢侈的事情。不过这个年头的女人,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既然他要回来,这已经成了事实!那就只有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了。等他回家,这个吴家,就不得不交回给这个家主手里。是她王翠蓉带着这个吴家一手壮大,现在他不废一兵一刃,就全盘接收一切,她怎么能甘心,尤其是对方还是个不要脸的大贱男?   她必须把一些东西转移过来。   她呆呆地瞧着地契和账本,忽然想起了当年……   他离开的前一晚,是他们俩的大婚之夜。吴景与李春宜本来就已经很牵扯不清了。表哥与表妹之间的戏码,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她戴着凤冠霞帔,听着窗子外两人说话。那两人凑得多么近呢。仿佛一对真正的鸳鸯——她是知道吴老太太准备抬举表妹当贵妾的,本来也就罢了,只不过这是她的新婚之夜啊!这对狗男女,就算真的想苟合,不能换一个时候吗?   只听得他说,声音很温柔,“表妹,翠蓉是我自小订下的妻子。”   表妹说什么你心里爱的是我,那声音大的不止是她,她觉得前头吃酒的客人都能听到了吧。   “你心里头没有表嫂,只有我,对不对?”   最令她伤心的,却是他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她不小心去看了一眼,才发现了支吾的原因——原来两人的嘴巴已经凑在一起,哪有空说一句——“是啊。”    ☆、第六章 鸳鸯鱼好吃否   吴家大爷回来的时候,整个临城都轰动了。   在临城人的心里头,那吴家大郎吴景也是个早已经死了的人。市井里头谁不是在谈,那吴家没有男丁,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家业不知道便宜了谁。自然也有些人蠢蠢欲动的,只是忌惮王翠蓉的手段。   谁知道这死透了的吴大爷,真的回来了!   他回来了,自然一堆人都跑去看,以确认是不是诈尸了。男人家还好,女人一看,一个个都忍不住捂住胸口,恨不得多送几个秋波。几个女人都交头接耳了,“早知道吴家大郎是这样神仙般的人物……”“吴少奶奶好福气!”   有汉子怒道,“就算你早知道吴大郎生的这么好,也没你的份!谁不知道,他跟他美貌的表妹还牵扯不清呢。你算啥?”   吴景带了一个车队的箱笼,骑马从东街口走过。他刻意放慢了马速,慢慢打量着老家的一切。五年了。一砖一瓦如在梦中,现在又都在眼前了。只这行为放在别人眼里,就是“衣锦不能夜行”了。王翠蓉远远地就瞧见他身上的藏青色的褂子,被风一吹,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骏马少年,心中暗想,真不辜负他老人家在临城里头留下的花名。   作为主妇,她不得不带了一大家子在门口迎接,见他来了,按捺住心头的不适,连忙上前笑道,“夫君回家了,老太太可等得好急。”话音未落,那颤颤巍巍的老太太早已经“哇啦……”一声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大郎啊,你终于回家了。”   老太太哭得涕泗横流,一张脸都哭糊了。看热闹的人也已经窃窃私语起来。吴老太太也不管不顾,她本来就是村妇出身,这时候眼泪一个劲地往吴景身上涂,好一个酣畅淋漓。   王翠蓉在心中冷笑:你这样一个人,还装什么孝子?别死在女人身上都是好的了。   谁知道猝不及防地,就被人抓住了肩膀,然后长揖下去,“愚夫长期以来在外奔波,都靠了娘子操持家计,为夫在这里谢过了。”王翠蓉的脸色立刻就绿了。装,真会装!她连忙也福了身,“这本是妇人的职责,妾如何敢居功……”话才说到一半,忽然被身后的低泣声打断。王翠蓉就势让开,表小姐就如一朵梨花带着雨出现在众人面前。   “表哥……”   围观的人听着,心都酥了一半。   吴家的这段公案,街头巷尾都有传说。见到表小姐果然美貌,围观的人眼都直了……都一个劲地去瞧吴景,想瞧出些猫腻来。谁知道吴景轻咳了几声,却扶着老太太往里头进去了。“表妹快进来!”   本来有些失落的表小姐破涕为笑,扭了扭腰肢进去了。   围观的人见没有东西好瞧,只能数一数吴大郎到底抬回来多少箱笼。许久,一个汉子叫了起来,“有两百抬,足足有两百抬!”   另一个汉子笑道,“两百抬算什么?你知道最难得的是,其中一半都装了黄金呢!我家外甥跟着吴大爷出去,本来也以为死了,这下子回来,也都发财了。昨天他替吴大爷先行了一步赶回家报信,回来单单给我的丈母娘就一百两银子!”   四周的人好不艳羡,说了一些,也就散了。毕竟别人的银子又装不进自己的口袋里去。只不过这一下子,吴家已经隐隐有成为临城首富的趋势了。   内堂里,吴景规规矩矩跪下磕了三个头,“娘,是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看着老母发白的头发,他不禁暗暗后悔,当年所做,也许真的是错了吧……“表哥啊!”李春宜再也忍耐不住,也跟过去跪在了他的旁边,泪水盈盈地瞧着他,“表哥我等你等得好苦!”   “好孩子,你们都快起来吧。”   思念已久的孩子回来,纵然是老夫人,脾气都温和了不少。王翠蓉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出母慈子孝,表哥表妹情深的好戏。   果然……吴景轻轻地揉了揉李春宜的头发,含泪笑道:“表妹怎么还那么喜欢哭鼻子?我记得你现在都是大姑娘了,都十八了吧。哭得像个小猫一样。”一边说着,一边去捏她的鼻子。才伸到一半,又顿住了手,“看我糊涂了,表妹肯定已经定了亲了。怎么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是见到她头上的少女发髻,才肯定她还未出嫁。但十八岁的少女,亲事肯定已经定下来了。这种事情,他还是很相信王翠蓉的……虽然她有时候不可理喻……   他转头去瞧自己的妻子,却看她并不围在自己身边,只在旁边静静地站着,一句话都不说。脸上含着温柔的笑意。她还是这样的识大体,懂事,除了少数时候完全不讲道理……“翠蓉,你也过来。”   她用笑容掩盖内心中的不耐,笑吟吟地走了过去,还轻轻低下了头,“夫君。”   “像以前一样叫我景哥吧。翠蓉,你一个妇道人家,这五年来辛苦了。”他帮她抚了抚头上的簪子,只觉得她身上带了淡淡的幽香,令她心中不禁一荡。   她是个那样美的美人,他在外头见过那么许多女人,都没见过有她这样的风情的。并不缺乏柔美,又带了许多别的女人没有的飒爽和英姿。一柔一刚奇异地糅合在一起,见之令人心动。   这个女人,与自己青梅竹马长大,后来又嫁给自己。虽然有过不愉快的往事……可是也是这个女人,在自己出门多年之后,撑持起家计,这是对自己怎样的深爱才能做到?想到这里,他不禁充满了感激和动容。   这样看来,她那时候的无理取闹,都不值一提了。他决定原谅她,给她尊重和宠爱,给她以一个正室夫人所能拥有的一切。   “翠蓉,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王翠蓉听他说这些不上道的话,不禁暗暗咬碎了银牙。老太太也闭上了眼,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没有听到。表小姐哭红了眼,只觉得百爪挠心。表哥变了!怎么可以这样!   “景哥回来,我得去厨房看着。我怕厨房做不出景哥喜欢的味道呢。”王翠蓉轻轻一笑,连忙下去了。   这算是什么事儿?   表妹更想问。“表哥表哥表哥……”   上菜的时候,翠蓉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得从厨房里出来。应付这几个人,比应付商场上的老油条更累。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只要她是吴家的女人一天,她所依仗的一切,就都是吴家。这个又贱又没用的男人,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   见表哥表妹的眼睛都红红的。翠蓉笑道,“景哥以前最爱这道鸳鸯鱼。表妹你离鱼比较近,给景哥挟一块吧。”   作者有话要说:请亲们收藏一下作者吧。点击作者名,然后跳到专栏处,“点击收藏此作者”。小囡谢过了! ☆、第七章 不想同房   明晃晃的高烛热烈地燃烧着。空气里也都是喜气洋洋的味道。   李春宜简直是喜极而泣。八宝髻上的那颗石榴石钗子,还是当初他送的。红艳艳的特别好看。口脂特意去明秀坊里头买了最好的。她坐在这大堂里头,都感觉自己的身上发出艳光。她隐约间都能感觉到表哥正在看她,看得她浑身都发起烫。   “表哥,快吃鱼。”拿筷子挟了鱼给他,连老太太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众人都是欢喜的。除了王翠蓉。   她回了翠微居的时候,只感觉整个身子都快要瘫软下来。她的面皮发紧,心中只暗暗叫苦:今儿个只是见了第一面,就这般辛苦。以后的日子,又要如何过下去?   让金枝送上洗澡水,撒上喜欢的花瓣,踏入澡盆里,她累得都快要睡死在里头。可是才闭了一会儿眼,就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还没回过神来,却见到那一袭青衫的男人正眯了眼,笑着看她。   怎么居然是他!这好好的日子,他怎么要来这里!难不成他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吗?   赤-裸的胸口,热气腾腾的,她的一双眼睛都像是在水里浸泡过一样,水淋淋的……这样一瞧,真是有不堪蹂躏的娇羞感觉。原来她竟有这样的一面!   那男人发现,自己的兴致忽然就有了……“翠蓉,你这样很美。”   “呲……”地一声,她才发现居然是自己用手指头紧紧抓着木桶,居然划出那样大的声响,连手指头都生疼。她愣了一会儿,看进他的眼睛里去。却见他的眼睛里幽深又黑暗,远远地像是望不尽似的。   “我……”她咬牙。能怎么办,他是她的夫!装作面无表情的,装成一座浑不在意的冰山,对他冷淡地说一句,“请你出去一下,我要穿衣裳了。”   他却笑道,“咱们是夫妻,你又何必要避着我?”   夫妻?有这样的夫妻吗?“景哥可怜可怜我罢。”半晌,她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她与他一起长大,从八岁到十五岁,深深地知道他的喜好。小时候,伺候不好他,便要受吴老太太的打骂。她又怎能不好好地揣摩他的心思?   他喜欢柔媚的女孩子。每次自己装可怜,就能够获取他难得的怜惜。就像李春宜,那一款的女子,总是他的心头好。就像地上白月光。   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带点期冀的目光凝神看着他。他果然叹息一声就转身出了去。   桌子上有一杯热茶,居然是他倒好给她的。等她穿衣出来,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景哥现在越发地知道讨女人欢心了。”一句讽刺的话,被她用赞美的口气说出来。吴景细细地琢磨一番,还是将那疑心去了——她必定是在感激自己对她的体贴,便忙笑道,“翠蓉,你是我的妻,这么几年,你辛苦了。”   她的脸颊因为洗澡而通红,越发显得肌肤如凝脂。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她,却被她“不经意”间避开。   “你从广州回临城,那么远的路,也该累了,怎么又来我这里?我已经将好景轩给收拾好了,你是有不满意的地方?我现在就叫金枝过去弄好……”   “娘子!”他打断她。她的心一跳。   “什么?”   “你知道的……”   “知道?知道什么?景哥想要休息,我自然是叫金枝过去……你觉得怎么样?唔……”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瞧他!他怎么敢?他怎么居然敢?他居然二话不说,走到她面前,搂住了她的腰,那一张嘴,居然立刻就堵了上来。她只觉得这厚颜无耻的嘴唇,软软的如蜗牛一般,又如蚯蚓在蠕动!怎么这么恶心?人真的可以不要脸至此吗?   屋子里的蜡烛都跳了一跳。这一刻,她心如刀绞。   十四岁的午后,蔷薇架下,他们两个人一起捣着凤仙花汁。十七岁的少年笑着对她喊,“翠蓉,把那碟子给我拿一下!”他们两人一起卖着自制的胭脂。吴家的胭脂,在整个临城都是极有名的。每隔十天,这两人就要捣鼓一批新的货出来。胭脂单子是祖传的,不能泄露给别人。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仿佛人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他笑嘻嘻地凑过来接碟子,只不过身子站得不稳,他的唇,猝不及然地,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蔷薇的花瓣落在她的脸上,空气里头都是脸红心跳。她一回神,就发现已成过往。   那柔软的,殷勤的,英俊的少年,早就成了眼前这一个让人见之憎之,闻之恶之的青年了。   ——她用尽全部的力气,终于推开了他。   “吴景……”她听得自己的声音很虚弱,虚弱到仿佛说下一句就会断了。   “唔……”他也气喘吁吁,带着迷离的眼看她。是否他也想到曾经?想到曾经有过的好时候?还是这一刻,让他失神的,只是欲-望?   “你累了,你快去休息吧。”   他一愣,随即带了嬉皮笑脸道,“我是累了。今晚在你这里休息。”   “……”   沉默半晌,终于说出了一个拒绝的理由,“我生了脚气,见人就要传染的。你还是不跟我睡觉比较好。”   “……”   虽然自我诬蔑是一种让人心生不爽的行为,总比与禽兽共枕的好。她是多么了解吴景,这人跟所有开屏的雄孔雀一样,有一点点的洁癖。她是非常相信,他就算想要嫖-娼,也是要求那妓-女里三层外三层地洗一遍的!这种人的生意最不好做了!   “那我走了。”他纠结犹豫半晌,往外头走了半步,然后又掉头回来说了一声,“我会给你寻治脚气的房子的!放心,我不会让你独守空房的!以往也就罢了,现在我回来了!”   “啪——”吴景不会知道,他才走出翠微居,里头就摔了一个蛊子。他以为那深爱他,却深恨不能亲近他的王翠蓉,正气得浑身发抖,“去你老娘的独守空房!祝你早日得花柳病,这辈子都不要踏进我的屋子!”   这翠微居的后头,正是那蔷薇花架。但是她不叫人去打理,那蔷薇花早就不开了,只剩下伶仃的藤枝。那曾经一起捣制的凤仙花碟子,也都被她给打烂了。   吴王氏胭脂铺,明儿个终于要迎来它们的吴老板。她凉凉一笑,对着账本核对起来。她可不准备这五年给吴景打白工。该她的,她一分都不会少拿。他回来了也好,终于可以好好分割一下财产,也许和离,是适于她的最好的结局。   她现在很有钱,也算得上绮年玉貌,丢开他,何尝不会有更广阔的天地?只这之前,就先别撕开脸罢。   作者有话要说:请收藏作者啊!泪奔!收藏“囡笔头”!嗷嗷嗷! ☆、第八章 都给你   吴王氏胭脂铺不仅是临城最大的胭脂铺子,在其他几个郡县,也都是十分有名的。   胭脂铺子分为几个档次,有专门为富家千金服务的,也有给小家小户的姑娘们准备的。单单在临城,就有十六个铺子,即使是镇上,都有着分铺的。   吴景觉得,十分地满意。   待他们转了一大圈,走到其中一个铺子的后头休息的时候,他忍不住捏住了王翠蓉的手,笑道,“这些年,多亏了你了。”   她只是抽开手,淡笑不语。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俩一起担了货担一起去街上卖胭脂吗?”回忆起往事,纵然是吴景,都觉得有些动情。   那时候家境不好。他爹死后,家里头更加地雪上加霜。他娘训斥人的本领是一等一的,但说起赚钱,却也了了。却是王氏,才八岁的小姑娘,在有一天喂鸡的空隙找了他,一张脸被冻得红红的。   “景哥,我想着咱们这样下去真的不像话,不如咱们做生意吧。”   “做生意?做什么生意?”他是他娘的宝贝儿子,这年头的光景,却也只能早起劈柴。买那未劈好的柴,可以便宜两个铜板呢。那时候的吴家,连这样两个铜板,都得小心翼翼地省。   他劈柴劈得满头是汗,但看着一身破败的棉絮里头紫胀的那张脸,不禁也觉得心疼,“翠蓉,你别多想了。只要你乖乖的,我娘也不会揍……”   鸡在鸡舍里头乱窜,也是饿急了吧。她蹲□子,放了一把烂谷子进去,“景哥,你忘了我家里原本是干什么的了。”   “你家是……”他怎么想,都觉得毫无印象。也难怪他。吴老太太成天就吼叫着:“王翠蓉你是我花一两银子买来的,你就是我吴家的丫头,连丫头都比你好!”吴景心里头觉得她十分可怜,不过毕竟也不清楚她的身世。问了也怕她伤心。   “我家原本就是开胭脂铺的。”说是开胭脂铺,还是谦虚了。“不小心得罪了人,然后获了罪,到最后什么也没有了,就将我卖了。好歹留着哥哥的命去……”   她说的并不详细。吴景并不知道,他面前面容灰败的少女,曾经生长在锦衣玉食的家庭里头,曾经见过最富贵繁华的景象。他只知道,她手里头,居然还有胭脂方子!   ……   “如果没有你,我们还在喂鸡劈柴,哪里会有今日。我娘半个月都沾不到一口油水,哪能像现在这样,给她燕窝吃,她还嫌弃不好的。”   吴景微笑,看着王翠蓉静静地站在自己面前。   “我有时候都在想,你为什么这么聪明,这么美丽,又对我这么好。翠蓉,你是我妻子,我这辈子都会给你该有的体面的。”   她心想,既然要给我体面,那不如我给我钱吧。   妇人婚后的财产,都是属于夫家的。唯一的方式,便只有——   “你既疼我,不如给我一点钱。哪天你有了旁人,好歹我手里头也有钱傍身。”她说得半真半假,带点含羞的嗔怪,“我是童养媳,按道理说,是没有嫁妆的。你既想抬举我,不如给我几间铺子,算作我的嫁妆。这样人家瞧我,也不看轻了我。哪天你娶了贵妾,也不令我在人家面前落了脸去。你觉得如何?”   她假意娇羞,心中却心跳如鼓声。   她这许多筹划,都跟这一步棋息息相关。   只因为,嫁妆是和离后都可以带走的。要不然,她即使现在手里有许多契约,带走之后,吴家依然可以追究她偷窃夫家财产的罪!尽管是她一手赚来了这一切!这个世道,对女人来说,就是这么不公平!   屋子里沉默了半晌,他终于笑出声,“你要多少?”   他的脸生的真好看。谁能瞧清他的内心呢?这时候他在笑着,谁知道是不是也在试探自己呢?   吴景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心都被撅住了。她呼吸不畅,但性子里固有的坚强令她最终笑吟吟地开口,“十六个胭脂铺,我要划在嫁妆下八个。两个茶楼,也给我一个。还有一个酒楼,我也想要,那个香料铺子就归吴家了。”   狮子大开口?一口气吞下吴家产业的一半!   可是王翠蓉觉得,除了先头有两个胭脂铺子是她与吴景一同创立的,其他的所有产业都是她一人建立的。她白白给了吴家八个胭脂铺,一个茶楼,还有一个香料铺子,已经是内心在滴血了!她只是不是男人!她若是男人,这吴家的一切,便都是她的!   “给我倒茶。”   他越平静,她越不安。小心地去倒了一杯茉莉花茶,递到他手边,却被他一扯,整个身子倒入了他的怀里——“哎呀,茶洒了……”手却被一碰,握不住茶盏,那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啊——”他竟在啃她的脖子。“你干吗?”   惊慌失措的她,就如同一只失了母鸟庇佑的幼鸟,楚楚可怜。这一面,被她隐藏得那么深,他往日里怎么都看不到。他喜欢这样的她,身上都有他喜欢的茉莉香气,令他想起往日里两人一起劳作的时光,她也曾软语娇嗔,在他的细啄之下,红了脸。   “我想你……翠蓉……”   她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半空,下又下不来,上又上不去。   只能睁大了无辜的双眼,装成他最喜欢的模样。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纵然是韩信,也有过胯-下之辱。   他的手在她胸口一通揉捏。只要他不亲她的嘴儿,她也不觉得多么恶心。不得不说,他揉捏人的技术还是颇为不错的。当初他扭扭捏捏偷偷碰她的时候,可没这样放得开,这样水平高超。   这些年,估计是从未偷闲,夜夜去做了新郎了吧。   她觉得胸脯发涨,“嗯……”他竟然去咬她的乳-头……“别……不要……”他紧紧地挤压着她,她只觉得呼吸急促,一张脸烫得发人,无力地往胸前看了一眼,只看到自己包裹得严实的领口被他扒拉开来,他伏在那里咬得欢实,却只能瞧见他的头顶,插着一支白玉做的簪子。   那左胸处,却又是痛苦,又是酥麻……而右胸却有着不被怜惜的寂寞感……她似乎在隐隐期待他也能去右边吸吮一番,这样的想法一出,她都觉得脸红。   她觉得整个人都要化了。   “嫁妆……我的嫁妆……”抓住时机,呻-吟出来。   “给你,都给你!”他的嘴角还带着一点点银丝,眼神发亮地抬头瞧着她。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你说什么?唔……嗯嗯,疼……”   他又用舌尖亵玩了一番,只把那小白兔变成大白兔,才又说话,“十六个胭脂铺子……两个茶楼……一个酒楼还有香料铺子……统统归你……”   “什么?你可说真的?”   她一激动,连假装的柔弱都少了一大半。   他一笑,却把那魔爪伸向了她最私密之处,狠狠一捏……听到她通红的脸上逸出的那声娇媚异常的“啊……”,他才恶意一笑,“让我满意了,就统统都归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真是十分火大,因为电脑中毒了。金山毒霸貌似好不靠谱啊,每天都检测出来“http关联残留或者被劫持”,每天都说杀毒成功了,却每天又再次被检测出来这个威胁还存在……今天连网络都登不了……qq也断断续续的,气死我了~求收藏作者,求安慰!嘤嘤嘤嘤~ ☆、第九章 来日方长   她轻笑,“景哥,我们来日还长着呢。现在不如去弄手续……”   钱财,我所欲也。但是此时这样交付了身子,却让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妓-女。   她撑起身子,定定地看进他的眼里去。呼吸还在萦绕,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但底下却是决然。她的身子酥软无力,可是她的心里流着一条冰凉的河。她若是想慰藉身子,方法多得是。可是她就是不想在这样的境遇里,与这样一个人。   他搂住她狠狠“啵”了一口,然后轻笑,“你不肯……我可是不给你嫁妆的……”   “你若真是……”她变脸,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别。气性怎么那么大。那些原本就该给你的,我开个玩笑,怎的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说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她的肌肤那么嫩滑,触摸上去的感觉,令人忘忧。刚才她娇俏的样子,就如那春日里盛放的玉兰花,幽香不避人,直往他的心里头钻去了。   只是那钱,本来就该是她的。“我虽然无用,却也不至于让整个吴府吃女人的软饭。”   “真的?”   “真的。”   她轻轻捂住胸口,差点功亏一篑。刚才若他一定要逼迫,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过了心里头那个坎儿……   果然女人与男人不同。女人的第一次,大抵都想给自己喜欢的人。而这个时代稍微有点银子的男人,第一次都不会是给自己日后的妻子的。他们纵使搂着不喜欢的女人,只要有几分颜色,都是可以毫无芥蒂地啃下去的。   *****   “这事儿别跟娘说。”   不用吴景叮嘱,这事儿自然不会从她口里捅出去。去衙门里头备了案,财产的转移还是很快的。翠蓉准备这个事情很久了,手续一应俱全,等两人回了府,她手里头就攥着想要的东西了。     手里头拿着这厚厚的嫁妆单子,从八岁开始,她九年间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心。   客客气气送他回好景轩,王翠蓉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外院打扫的丫头都赏了点碎银子。   主仆几个正在屋子里头说话,只有金枝知道王翠蓉开心的是什么,别人都以为是因为大爷回来了,奶奶开心得很,嘴里头说着“恭祝大爷和奶奶百年好合,生个大胖小子”之类的吉利话。可是却连金枝也希望两人恩恩爱爱,翠蓉懒得与她们分辨,却只笑道,“看看我们屋里的银叶、萍茹,都想找男人了呢。”   说得两人都脸上羞红起来了。银叶素来与金枝交好,也不怕她大丫头的身份,笑道,“还是金枝姐姐急呀。金枝姐姐现在都十九了,早就到了配人的年纪了。金枝姐姐,与妹妹说说,你急不急?”   “这张嘴!”金枝又是笑,又是怒,气咻咻地去拧她的嘴皮子,“嘴巴这么坏,我看谁肯娶你?不如跟表小姐陪嫁去,跟表小姐可是一家呢。”   “好姐姐饶了我!”银叶忙躲到翠蓉身后,“奶奶救救我。金枝姐姐说起嫁人可急着呢。”   说是玩笑,王翠蓉心里却一动。   这三个丫鬟,是她比较贴身的。却也已经差不多到了年纪了。这三人里头,萍茹的颜色最好,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就像现在,金枝银叶闹得那么欢,只有她还是抿着嘴笑,一派娴静模样。可是心里头也不是没有主意,估计是个心大的。心大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忠心与心大,并没有什么冲突,只要让她认清自己的现实,也便罢了。   她心里暗暗有了主意,却去看金枝,“之前表小姐看上汤先生,金枝金枝,我素来疼你,我可是把汤先生留给你的呢。”   “哈哈!”银叶在旁边拍手笑,“这下子好,汤先生生的好相貌,金枝你可是赚大了!”   金枝的脸立刻红了。果然她瞧得不错,金枝对汤淳,并不是毫无感觉。   “主子,我……”   看她扭捏的样子,翠蓉不禁觉得好笑。这妞儿素来胆大包天,见了汤淳就更加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没事都爱凑上去撩拨几下。这不是喜欢还怪了。   银叶还在旁边笑,“主子你看,金枝姐姐都欢喜得傻了。”   第二日汤淳又进院子的时候,恰好在路上看见了吴景。吴景这几日也很忙,走路都行色匆匆的。汤淳就默默地站在路边,等他走过了,才慢吞吞地走进去。   等他进去,才对金枝打了招呼,金枝的脸就通红。素来金枝见了他,都要调笑几声,今儿个怎么了?只不过他也并没有多说什么,金枝通报了一声,他就进去了。   王翠蓉正在书房里头喜滋滋地看帐,一见他进来,就笑道,“成了!成了!这可多亏了你,帮我把账目做得那么清楚,咱们可是一丝一毫都没有留给吴家的!我决定给你涨工钱。你以前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吧,现在再涨半两,如何?”   汤淳只呵呵了两声。心中却在想着刚才匆匆一瞥的吴景。生得很不错,英气勃发的,连走路都虎虎生威的,一张脸看上去,竟是不怒自威。那样的一个人,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心里却有一个声音说,“即使不是他,也不会是你。”这句话都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他一咀嚼,却生生失了心魂。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他想拥有……他怎么敢拥有?   “大爷没有问什么?全部将那些东西给您了吗?”   王翠蓉靠在椅子上笑,“我本来还不敢相信,这下子,我倒是确定了,他这趟出去,应该是赚了大钱。那还不仅仅是那二百抬箱子了。所以能够不把我的铺子放在眼里了。”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他有钱不是更好?省得拖累她!   “那得有多少钱,才能不把奶奶的铺子看在眼里……”他不禁觉得暗淡。他素来觉得自己虽然学问上平凡,经商的头脑却素来不错,所以才会有这几年他辅佐王翠蓉创下的这一份基业。可是眼下看来,却远远不能与吴景相比。   这令他生出了强烈的失落感。    王翠蓉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她正开心着呢,本想对汤淳提一下金枝的事情,不过看汤淳的神色,她觉得还是让人家自己发展比较好。等他们俩定下来了,她一定送上一份大大的厚礼!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有更新,今天补上,所以还会有一更……请收藏作者吧,嗷嗷!~我觉得我每天都在这么嚎叫~ ☆、第十章 丫鬟杜鹃   吴老太太在自己的寿喜堂里大大地发着火。   表小姐李春宜跪在地上,嘤嘤嘤嘤地哭得很厉害。吴老夫人穿着一身绸缎的褐色服,头上插了三个金钗,四个珠翠,看上去既喜感又可怕。   “我苦命的儿呀!”待那吴老太太嚎叫起来的时候,连跪在地上的李春宜都抖了一抖。忍不住想要退缩一步。虽然今儿个跟老夫人商量好了唱这一出戏,可她毕竟是个大姑娘,脸皮还是有点薄。   吴老太太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的爪子怎么那么有力呢?看上去,像是老太太搂住她摩挲个不停,实际上,却是悄悄地在警告她:“怎么?你不配合我?你想嫁给那个什么姓陈的做填房了?”   只这么一句,就立刻让李春宜安静下来,随即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哭,“这家里还留不留的我了?表嫂看不惯我,就直接说,做什么把我卖给那陈大人当续弦?表嫂好狠的心啊!”   “小春你别哭!”吴老太太也是老泪纵横。吴老太太纵横街口久了,自然知道流泪的好法子。比如茶水,比如口水……总而言之,现在的吴老太太满脸都是泪,简直是令人不忍卒看,“都是姨妈不好,姨妈没用,姨妈护不得你,才害你在姨妈家里头,被人这样欺负……”   王翠蓉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一大早的,就被人吵得不安宁。不禁觉得头晕脑胀。即使到现在,她都忍不住佩服吴老太太。也不枉费当年欺压了她那么多年。   金枝小心地问,“主子,咱们现在就过去吗?”   “过去?过去干吗?”她斜了一眼,“人家大孝子都还没出场呢,我这个大恶人过去让人看笑话啊?”   这两个女人等的就是她,她要过去,现在才一哭二闹呢,等会儿就三上吊了。   “你叫萍茹去给我盯着寿喜堂,大爷过去了,再来叫我。对了,我想吃蟹黄包子,你叫银叶去厨房里给我去弄几个。”   金枝收拾好一切,又折回来叹气,“主子啊,那表小姐真是个白眼狼啊。”言下之意就是主子您太好心了。   是啊,原本见表哥不回来了,想随便找个男人嫁出去,现在眼见着表哥衣锦还乡了,自然看不上陈大人了。看不上就看不上,用得着这么倒打一耙吗?倒像是她卖表妹了!她倒是缺这点钱吗?   寿喜堂里,吴老夫人哭了好久,与李春宜喉咙都嚎哑了,都没等到观众来,不禁又气又怒,拿着一个茶盏就往旁边伺候的小丫鬟身上扔去,“杜鹃,你这个没用的,大爷和奶奶怎么还不来?”   “啪郎——”一声。小杜鹃又是怕又是委屈,“我去了,我去了好景轩,也去了翠微居,可是大爷今天早上有事出去了。奶奶呢,据说也在忙呢。”   “什么?”“啪——”的一声,是吴老太太狠狠地拍了桌子,可是手底心却又火辣辣的疼,心中更怒,“这个杀千刀的!你怎么不早说?”   “这……这……这不是见老夫人和表小姐哭得厉害,不敢打搅吗?”   “啊——”杜鹃又被踹了一脚。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杜鹃委屈得泪流满面,只能悄悄地走了出去。都十月份了,天渐渐地冷了。老夫人素来是个刻薄的。小丫头又是洗衣又要煮饭,成天被支使得团团转。老夫人又说吴家的家业都亏了她勤俭持家,才有了现在,所以千万不能忘本,所以即使是寒冬,都是不能烧热水的。   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哟?   吴大爷过来寿喜堂的时候,就正遇到杜鹃蹲在门口,泪水汩汩地流。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可怜?吴大爷素来都是怜香惜玉的,便过来问,“小丫头怎么了?怎么在门口哭?听说老夫人和表小姐不爽快,你不去里面伺候着,怎么到这里来?”   “大爷!”杜鹃又是惊慌,又是害怕,一个扑通就跪下来磕起了头。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吴大爷才是吴家的主人。   “求大爷救救奴婢吧。老夫人和表小姐……奴婢,真是……”   想着最近听到的风声,吴景不禁皱眉。他出去的这些年,家里这么不太平呢。   “你只管说。”吴景示意长随拿出一个金果子,“没什么好怕的。”   “是啊,大爷公正着呢。”长随不禁插了一句,又被吴景的眼刀子给吓得缩起了头。   “老夫人和表小姐好像不喜欢奶奶,便一起在寿喜堂里头哭呢,叫奴婢叫大爷和奶奶过去,可是大爷和奶奶都不过去,老夫人和表小姐觉得白哭了,就拿奴婢出气……”   杜鹃尽力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实,可是吴景觉得云里雾里的。“你说,老夫人和表小姐是因为不喜欢奶奶,所以在一起哭?”难道哭是假,要他发落王翠蓉才是真的?   “是啊。”杜鹃红着眼,说话都不顺畅,“之前表小姐想要嫁人,老夫人不同意,表小姐就去求了奶奶,奶奶帮忙找了人家,现在表小姐不想嫁了,就说都是奶奶给她找的人家太坏,是要卖了她呢!”   “你胡说!”吴景一怒,一脚就踹了过去。   杜鹃在地上滚了两下,都还没回过神来,这看上去温柔又可亲的大爷,怎么忽然就变脸了呢?她浑身都疼,想哭,却已经哭到竭力,只是瞪圆了眼,傻愣愣地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这是什么丫鬟?居然在这里诬蔑老夫人和表小姐!难怪老夫人要发落你,我看啊,这种丫鬟不如早点发卖了!”   “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吴景他们都走进了寿喜堂老远,杜鹃还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自言自语轻轻地说道。   她想起因为荒年就卖了自己的父母,不禁觉得心口一阵阵发痛。爹娘说,“儿啊,为了你弟弟,你也别怨咱们……”   她呆呼呼地躺在地上,都不晓得起来,只是瞧着天上发呆,等到有人“咦——”了一声,她都没说话。   她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这不是伺候老太太的杜鹃吗?怎么躺在地上。”有人轻轻地走过来,扶起来她,然后拿起轻软的手绢擦她的脸。   是金枝!   “奶奶!”   杜鹃看到慢慢蹲□子的女子,终于叫出了声。   “奶奶,能不能让奴婢跟着你!奴婢再也不想呆这里了!奶奶!”这下子,任凭谁拉她,都不能阻挡她磕头的心了。旁边似乎有人在叫“出血了”,可是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最近好爱修仙文,我才不会告诉大家,我昨天断更的原因的……小说太好看了……继续求收藏,最重要的是作者收藏啊,嗷嗷~ ☆、第十一章 纳妾这件事   待到王翠蓉带着金枝几人也进了寿喜堂,紫苑才悄悄地从门后出来。见杜鹃一身狼狈,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杜鹃,快进去吧。咱们做奴才的,自己不保重自己,谁来保重咱们?”   杜鹃便轻笑,什么话都不说,掉了个身子,往自己的小屋子里去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人不都是这样的呢?紫苑肯定也是在一旁看得久了,但是见到大爷踹她,不也没有走出来说一句求情的话吗?   *****   吴家大爷正在屋子里头安慰着老母和表妹,一见到王翠蓉进来,脸色就有些难辨。   翠蓉还没走几步呢,吴老太太又跟疯了一般发作起来,“要了我的命哟!要了我的命!你这样对小春,让我怎么对得起小春死去的妈?”   李春宜的眼圈儿也一红,弱弱地唤了声“表哥”。   吴老太太又哭诉,“我这辈子命苦,大郎常年在外,膝下就只养了小春。现在有人不待见我们娘儿俩,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吴老太太其实是个聪明人。她深刻地了解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问题。虽然她有时候也看小春不顺眼——小春她娘以前对不住她的事情可多了呢。小春这人,自己也是个心大的。她吴老太最讨厌的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的人。不过这一切,比起她对王翠蓉的厌恶来,都不值一提。   能让王翠蓉不爽快的事情,都是能让吴老太太爽快的事情。   吴大爷连忙抚了抚吴老太太的肩。表小姐也哭了起来,几个人抱作一团,看上去特别凄凉。   王翠蓉也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一脸惶恐:“娘,娘,您别吓我?这是怎么了?娘可是得了失心疯了?快去叫大夫啊!”   吴老太太本来准备越发地张牙舞爪,一听了这话,眼珠子都瞪圆了,“你才失心疯呢!你这个毒妇,你怎么不说,你欺负咱们家小春的事情呢!”   “小春?小春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   “你不是说要把小春嫁给那个姓陈的?人家女儿都好几岁了,你这是要误了小春的一辈子啊!”   吴景也皱了眉去看王翠蓉……他也想听她怎么说。刚才在寿喜堂门口遇见的小丫头,到底是王翠蓉安排的……还是自己凑上去的?他不是傻子,也不想别人拿他当傻子!   “娘,冤枉啊!是哪个人在你面前嚼舌头?表妹的终身大事,我哪里敢插手?这都不是娘您做主的吗?表妹的姨妈还在,哪有我这个当表嫂的管姻缘的道理?至于您说的姓陈的,我是听也没听说过。”   “陈通判家的,你还要抵赖?”   王翠蓉只是蹙了眉,跪在地上,一副无措的样子。   反正死活不承认这档子事儿也便罢了。她想。   李春宜见她的态度,心中一惊。本来算计着,想要把婚事都赖在王翠蓉头上。只要她王翠蓉说是李春宜自己去求人的,她还准备好了求死的戏码,来表白自己对表哥的真心呢。那样子,就显出王翠蓉用心险恶诬赖她对表哥的那颗心,也证明了自己的真情。可是她不上套,这要怎么办?她死活不承认有定亲这回事,这不是显得她和姨妈血口喷人了吗?   李春宜可比吴老太太迂回得多!却见她也没有歇斯底里地闹,只是拿手绢轻轻地擦拭着眼泪,微微地扯了扯吴景的袖子,“表哥,这事儿怨不得表嫂,都是我命苦呢。虽然那陈二公子,品貌极为不堪,家里还有个原配留下的孩子,只要是表嫂替我说的,其实我都没什么怨言!表嫂现在何必不承认呢?表哥不会怪你的。小春命苦,能嫁一个那样的人,也都是表嫂千挑万选,替表妹把关的结果了。”   金枝想说话,被王翠蓉的眼刀子一戳,连忙闭了嘴。   “我可不知道是谁在表妹跟前乱说!哪个不要命的丫头小子,乱说表小姐的婚事,不要差使了?你们这里当差的都是忠心的,你们给我说说,这院子里何曾有表小姐要定亲的消息?”   众奴仆几乎都是王翠蓉一手采买回来的。谁都晓得王翠蓉才是家里头真正的主子,谁会为了她去得罪素来都不怎么让人看得上眼的表小姐?忙都摇摇头。   有一个机灵的,反而上前一步,笑道,“奴婢倒是听说,表小姐看上了汤账房,在花园里经常对人拉拉扯扯呢。好像好几个人都看到了……”她的笑意还没有落下去,却被王翠蓉的厉喝打断,“哪里来的婆子?敢在这里诬蔑表小姐的清白,这就拖下去,打上五个板子!”   李春宜的脸色刷白。却仍然强撑着,对着亲爱的表哥潸然泪下,“表哥啊,这样一个婆子,都敢欺负我。”言下之意,就是王翠蓉纵容下人薄待她了。   吴景神色犹疑地扫过这三人的脸。心中已经默默地有了计较,却对翠蓉道,“你怎么看这个事儿?”   王翠蓉依然跪着,却是腰板挺直,面上带着笑意,“妾这个人又愚昧,又软弱,经常做了好事还被人唾骂的。大事儿可是不敢管了。表妹的婚事,是一等一的大事情,就应该让娘做主。娘素来心疼表妹,自然会给她谋一个好前程的!”   什么好前程?做妾的好前程?   吴老太太就等这么一句话,“你这个恶妇,嫉恨咱们小春,肯定是不会给她找好婆家的,自然要由我做主。我觉得,小春和大郎打小儿在一处,感情很好,自然就由大郎娶了小春!”   “娘!”   吴老夫人不理会儿子,拊掌笑道,“我看着,下个月十八就是个黄道吉日,不如大郎就娶了小春罢。”   吴景深深地看着王翠蓉,想要从她的笑脸里看出裂缝来。可是不知怎么的,一丝难过的痕迹都无。   她不是深爱自己吗?不是深爱自己,百死犹未悔吗?怎么现在见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一丝一毫的不痛快都没有了?他可不相信,她是爱到深处无怨尤,连带着爱上丈夫的妾了?这世上也许有那等贤惠的女子,那女子,可不是性子比男人还刚强的王翠蓉!   这个认知,令他有点不爽,吐出一句,“娘,别胡说了!”   李春宜像是不敢置信,唤了一声“表哥”,白眼一翻,就要往地上倒去。   得,这都能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看了《目标,寿终正寝》,看到凌晨啊,结果烂尾了……烂尾了……烂尾了……怨念深重。男主铺垫到一半,结果读者嫌弃男主,结果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另外一个男的,替代了原先的男主……大叔我喷出一口老血……第一次深刻体会到烂尾的痛楚啊。想想我的上本小说,被人骂那么惨……我都没烂尾,兢兢业业直到最后一刻,不过就是读者觉得第三部分没那么好,都被骂得狗血喷头……果然当作者要谨慎啊!做人要地道啊! ☆、第十二章 床前哀求   表小姐晕过去了,吴老太太一阵心肝一阵肉疼地吼叫,众人好不容易将她安置好了。吴景想要与王翠蓉说几句话,可是才想出去找她,却被人扯住了衣衫。   旁的人都在吴老太太的授意下走了。表小姐的闺房里,燃着木樨的香。   吴景刚刚看了家中三个女人的一番作态,心中不禁苦笑。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他家中的女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虽然刚刚归家,可也不是真的傻子。这五年的情形,稍稍打听一下,就能够探听出行迹。他不会去说表妹和老母什么,只是因为她们是弱者。男人对于弱者,总是同情心更泛滥一些的。   他受不了家中随便一个丫头都能够说他母亲的坏话!即使他母亲和表妹真的是个恶人,也轮不到家里的奴仆来说!   只是这两人这倒打一耙的事儿,是不是做得太顺手了一些?可是这两人不好,王翠蓉也好不到哪里。一点亏都不肯吃。不管怎样,那都是他们俩的表妹和母亲啊!对表妹该慈,对母亲该孝……他既怪表妹和母亲过分,又觉得王翠蓉太过认真了。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乱如麻。   他回头叹息,“表妹,你又怎么了?”   他的眼还未曾对上她的眼,却已经被一阵要水的呻-吟给惊着了。   “表哥……我要水。”   她又抬起头,眼睛如同盈盈的水波,“表哥,你喂我喝。”   青春这种东西,不抓住,真的就所剩无多了。李春宜那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她一定要抓住面前这个男人,除了他,她再也没有别的好选择了。   她没有想过的是,别人愿意不愿意。   可是对她来说,他愿不愿意,本来也不是她考虑的事情。即使他不愿意,她也必须……不,不,他一定会愿意的!她是他最可爱最可亲,最千娇百媚的表妹啊!   吴景摇头叹气,“我给你端来水,你自己喝。”   “表哥……”她不依,娇俏地嘟起嘴。   这一副小女儿情态……吴景在心中哀叹,面上却只有令人如沐春风的从容,“表妹,你现在是大女孩子了。日后是要嫁人的。不能这样。”可是话才说了一半,她的面上就出现了雾蒙蒙的水汽。他无奈地坐在床边,“表妹,我们是商家,所以男女之防比不上那些真正的钟鸣鼎食的家庭。可是即使是这样,吴家也是大户人家,你也是秀才的女儿,不可以什么都不顾的……”   “表哥是觉得我不顾礼义廉耻吗?”李春宜哭了,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控诉着内心的委屈。“可是姨妈都说了,让我嫁给你……表哥,咱俩自小一处长大,难道你不愿意我当你的娘子吗?表哥!”   吴老太太此时正在外头听着墙角呢。她就是想撮合小春和大郎!什么都阻挡不了她厌恶王翠蓉的心。她是个女人,自然知道自己的男人有的别的女人,是跟吃了鸡屎一样恶心的事情!当年,吴老太爷跟西街的寡妇有点不清楚的,她可是拿了菜刀砍上了人家的家里!   她所讨厌的,王翠蓉自然也喜欢不起来!能给她添堵,吴老太太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圆满了!谁让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何况小春……虽然有时候跟她娘一样讨厌,毕竟还是自己的亲侄女!肥水不流外人田!   听这里头两人的响声,似乎好事成了大半了?吴老太太沾沾自喜了一会儿,又压低声音吩咐紫苑道,“你替我好好看着。要是他们俩干出什么事儿来……”她贼贼一笑,像是压抑不住喜意,“你可要好好地向我汇报!咱们吴家,是最讲究规矩的人家!男女有别,我可是要替他们做主的!”一边说着,一边捶着背走了。   这听墙角,可也是很累的!   吴老太太不知道的是,屋子里虽然有李春宜的娇娇弱弱的哭泣声,听上去特别魅惑。可是她好儿子的脸,已经黑得跟炭一样了。“表妹!我一直拿你当妹妹!”   “当妹妹!”正准备去搂表哥的李春宜愣住了,一下子就叫了出来,“你说拿我当妹妹!那当初,你为什么把院子里的栀子花当拔了,种上我喜欢的芙蓉花!那为什么,你猜了灯谜,赢得的奖品,你不送给表嫂,全部都给我了?为什么,你每年都亲自给我挑了衣裳首饰,常常担心我受一点委屈!你还同我说过,你不喜欢表嫂的!你不喜欢她,可不是喜欢我吗?”   这激烈的话语,听得外头刚刚替补了吴老太太的墙角的紫苑,心头都不禁一跳。   这表小姐近来做的事情,都过于热烈大胆了些。从想嫁人开始,都一件比一件不靠谱的。果然十八岁是女人的一个门槛吗?过了十八还不嫁人的,都如此癫狂吗?   “表哥啊!你看看我,十八岁了,人家还没有个着落!你若是不愿意娶我,我立刻死了算了。”   吴景抓住她的手,深深地看进她的眼里去,“那陈家的婚事,你为什么不愿意?”   “陈家?那陈家婚事不好……”对上他笃定的眼睛,李春宜忽然觉得一阵心虚,觉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咽了一口水,才镇定道,“表嫂贪图人家的聘礼,可是陈家的情况真的不如何,我嫁过去是做续弦的,前头还有女儿呢……还是个庶子……”   “你不愿意做续弦,可是你嫁给我,是做妾的,这你都愿意?”   手中的碗握不住,把水都洒在了被子上。吴景见她这样,便知道自己所料未错,“我知道表妹心中不愿意做续弦,自然更不愿意做人的妾。我做你表哥的,也不愿意要你做妾的。你如果不愿意,咱们好好图谋一家好点的婚事,我替你做主,你之前所图的汤淳,我倒是觉得不错,我可以提拔提拔他……”   “不!”他居然全部都知道了!她想拒绝,却几乎瞠目结舌。“我不要嫁给别人!表哥我不要嫁给别人!”   怎么能应下?应下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表哥的时候,汤淳那样的人,自然是很好的选择了。英俊,温和,有前途……可是这如何能与表哥相比?   “表哥,我愿意嫁给你!即使是做妾,我都是愿意嫁给你的!表哥,你怎么就不知道,我对你的一颗心呢?看着你活着,我怎么肯嫁给别人?只要能呆在你身边,纵然是当丫头婢女,我都是觉得幸福的!”   既然已经将话说透,索性就承认自己有过别嫁的心思!但是他活着,她又怎么可能放弃就在手边的荣华富贵?   他看她楚楚可怜。羸弱中透出致命的深情。   患了大男子主义的病,而且还患得不轻的吴景,见她这般真诚又无助,绝望而痴情的样子,忽然就心软了。   “这事儿,我得与你表嫂商量商量。”   在屋子外头的紫苑,不禁对表小姐伸出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深刻了解大爷的性格特点,敢于豁出脸去争取自己的幸福,这样的女人,以后这院子里可要更不太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跑出去玩啦,所以更新比较晚~去了秦淮河,还是蛮漂亮的。不过怎么就没有歌女对大叔我投怀送抱嘞~想坐画舫来着,不过后来忘了,就在旁边逛街了~我想到还没更新,就赶回来啦~我果然是勤奋的好作者啊~%>_<% ☆、第十三章 渣男的本性   表小姐的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她所求的,当然不是做妾。最好的结果是表哥将表嫂休了,她取而代之。再不济,也得是个平妻。可是现在话都说到这里了,不说几句表忠心的话,她连妾都做不上!   现在能指望的只有吴老太太了。只要吴老太太不肯她的娘家侄女做妾,做正妻的事儿,还是可以徐徐图之的。   吴景哄着小春表妹睡了觉,一个人慢慢地溜达着出来。想要去翠微居走一趟,却又觉得迈不开步子。   他一直都认为王翠蓉深深地爱着他,这一刻,他却产生了一点怀疑。这怀里里头,还夹杂着一点心虚。好好地娶了人家,他与她圆房都还没能够呢,就让她独守空房守了五年。现在又说纳表妹妾这种事儿,他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翠微居里头,金枝给吴奶奶续了水。只见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浓茶。金枝可是直到,这黑铁观音是多么苦,多么难喝。金枝便知道自己的主子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淡定,估计心里头也是苦的。不过主子不说话,她也不好插嘴。正在难受呢,忽然来了人。   “主子,杜鹃来了。”   放下毛笔。王翠蓉的毛笔字素来不如何,写了一个下午的字,手上都沾了些墨水。这下子拿水去净手,又拿温热的帕子擦擦脸,再抬起眼时,那杜鹃已经瑟瑟地在角落里头站定了。   ——那姑娘刚刚被卖进府里的时候,还带着农家女儿的泼辣呢,可不是这样的人。   心中带点复杂的情绪,王翠蓉笑道,“可等了你一个下午呢,你倒是来了。”   杜鹃毫不迟疑地跪下磕头,“奴婢是一直想来的,只不过紫苑姐姐一直叫我干活,我等她们在吃饭,才得空跑来的。”   “小丫头被支使干活,原也是你的本分。”   杜鹃心里头就有些惶惶,不知道这奶奶的言下之意是什么。寿喜堂是不能呆了。吴老太太的脾气真是坏。自己不愿意好好享福,就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就算是表小姐,也经常半夜三更被吵起来做她心血来潮的东西吃的。何况是她们这些低贱的丫头?紫苑聪明,在吴老太太和表小姐面前都有体面,可是这体面跟她杜鹃没有关系。今日是打,明日是踹,月银还常常被寻了各种由头克扣了去。说是十五个铜板的月钱,最后能到五个铜板就不错了。   这后院里头,吴老太太手下不能呆人。她倒也想去伺候大爷,可惜大爷今儿个那态度,她是已经惹恼他了……除了奶奶,她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   今儿个她躺在地上半天,只有金枝对她说,让她晚上去寻奶奶说话。这可是她的机会,一定要抓住啊!   “奶奶,您有所吩咐,我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的!”   杜鹃并不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她最大的好处,是实心!   她认定了吴老太太不是个好人,并不像有的丫头那样,想愚弄一下老太太得点好处,只想换个当差的地方。见到别的人,也并不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便得罪了吴大爷。她若足够聪明,便不会在人子面前说他母亲的不是。便是他真的认同他母亲不好,也断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任由人乱讲的。他母亲的面子,便是他吴景的面子!   翠蓉低头笑。刚才她抱怨紫苑支使她干活,大抵也是真的紫苑叫她去干了一天活了。这样的丫头,似乎不懂得如何去上眼药的。   “杜鹃,你的心,我是知道了。不过我却不能立刻让你来翠微居。”   王翠蓉笑。“一是因为没有由头,二呢,则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足够忠心。我翠微居,可不养那等吃里扒外的人。”   杜鹃不禁心中一抖。她的行为,对寿喜堂来说,不正是吃里扒外吗?   “奶奶想要奴婢干什么,奴婢立时就可以去干的!”   倒也不算傻。“你若是能帮我打听一下表小姐,我就要了你。”   “好,奴婢这就去。”杜鹃咬牙,说着就要磕头下去。   等那杜鹃走后,金枝皱眉道,“那杜鹃,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主子是瞧她可怜,才愿意收了她。何必给她出这么一个难题呢?”她若做不到,不是更可怜了吗?   “谁能永远做个小丫头?”王翠蓉浅笑,便闭上了眼,坐在椅子上小憩。   刚刚来吴府的时候,她还没有学会融入这市井生活。以前府里稍微体面些的婆子,住的都比这吴家好些。而她虽然接受了自己家道中落的事实,却还一时学不会喂鸡煮饭洗一大家子的衣裳。   吴景刚开始,肯定是不喜欢她的。他老气横秋地站在自己面前,“服个软不就行了?干吗一天到晚跟我娘犟着?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比石头还硬的女人了!”话说的不好听,却也悄悄帮她做事。她人小,身子弱,大木盆上的衣裳往往洗不完。他瞅了吴老太太不在,便帮她捣衣。   只是某一日被发现了,得来的结果是吴老太太对吴景嚎叫着心肝肉疼,对王翠蓉赶着满条街乱打。   当年的东街,谁不知道吴家的童养媳不好过?王翠蓉苦笑。那样的倔强的不服输的小女孩子,终于有时候也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   吴景想了想,终于没有进翠微居。   长随是知道他心中不痛快的,忙建议道,“主子,不如去春芳楼去快活快活?”   春芳楼的姑娘,又媚又柔。的确是吴景喜欢的调调。吴景嫌脏,喜欢干净的女人。那小阿怜,却是一个未曾□的。老鸨哪能没听说过吴景的大名?拍着胸脯保证,小阿怜绝对没有伺候过别的男人。   那小阿怜一见者吴景,全身都软了。自小就被调-教,那骚和浪已经刻进了骨子里。这男人,怎么这么俊俏,身材又伟岸,若是今儿个晚上能够……她不禁脸红心跳,忙哄着这大爷进她屋里去。   吴景也不矫情。他在外五年,正是男人血气方刚的年纪,哪能守身如玉?素来都胡闹惯了。这妓-女这番孟浪,正对他的胃口,见到这小阿怜,手里就往她的胸前摸去,“怎么,见到爷们儿走不动路了?”   “嗯……”只见这妓-女满面羞红,那两条腿可不老实,人都还站着呢,就想缠着上去。   “哟。这么骚!”市井里头混惯了,吴景也不客气,一条大腿就抵了上去,那只手,隔着衣料,也在那私密的地方摸了两把。   说起来也奇怪。对他来说,纳表妹为妾,他便自觉对王翠蓉有愧。但是嫖-娼什么的,他却毫无压力。哪个有能耐的大老爷们不去逛花楼啊?   三下五除二,那小阿怜就只剩下了肚兜。□颤颤巍巍地诱惑着吴景,嘴里嘤咛道,“求大爷怜我!”   上半身看着可娇羞可清纯,下半身可一点都不客气,将那吴景的臀部缠得跟八爪鱼似的,恨不得他立时就进来。   她可是见着他的凶器了。只这么一眼,她就恨不得倒贴上去。湿都湿了,装模作样个什么?她小阿怜七岁学琴,八岁吹箫,等的不就是今日?要是能够一举将男人伺候好了,她也指望有个好前程呢。   作者有话要说:额,男主嫖-娼了……我想知道有多少人弃文的…… ☆、第十四章 秋后算账     那吴大爷是个在风流场上惯了的人,见着这天生的尤物,便一把欺身上去,调笑道,“就让你尝尝大爷的厉害!”   毕竟是处-子的身子。吴景进去的时候,再浪荡的小阿怜也觉得有些疼痛,蹙了眉哀求起来,“求大爷怜惜则个。”她的身子软得跟水似的,毕竟与良家不同,算是个尤-物。吴景心里头想。这么想着,手下的动作可是一点都没有放轻,“让你浪!让你骚!这下子知道大爷我的厉害没?”   “知道了!知道了!呜呜……”   “你爱不爱大爷?嗯?”吴景捏了人家的下巴,将自己的鼻子凑上去。他的呼吸喷上女人的脖子。那女人本身就是天生媚态,存了要讨好吴大爷的心思,这下子,更是身子扭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两人揉成一处。“爱!爱死了!天下的男人里头,再没有比大爷您更强的了!”   妓-女的崇拜引得吴景正处于激情中的那张脸,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过去,却是长久的空旷。   那小阿怜似乎想要看吴景的眼,可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又哪里有自己的一点影子?哪里有一点沉溺于□中的影子?她不禁觉得心慌,连忙用嘴去啜他的乳-尖。一双手,也不老实地往他臀部上抓去,似乎觉得这样便能引诱得他更加喜欢自己一些似的。   可是那个女人,便从来不这样。最亲密的时候,她都想推开自己。   吴景有时候想,他所笃定的,她喜欢自己这件事,忽然就不是那么确定了。   *****   “你说,表小姐听了大爷宿-娼的事儿,在屋子里头默默抹泪,然后去找老太太说话了?”   王翠蓉好奇地看着杜鹃。杜鹃连忙点头,“是啊,奴婢在外头扫地呢,听了屋子里摔了东西,去捡碎片的时候才趁机听到的。”   “好吧。你先下去吧,金枝,给她个银簪子。”   吴大爷宿-娼的事情,是她递给表小姐的。那表小姐不是痴情吗?她倒要瞧瞧,能有多痴情。   李春宜倒的确气出一口老血来。她辛辛苦苦地为了嫁给表哥,面子里子什么都不要了。现在这院子里人人都在看着呢,结果整出这么一件事来。本来以为她已经打动了他,可是这一出,这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挂?   “姨妈!您看看!表哥这样子,别人看起来,还以为咱们吴家……”   可是在吴老太太面前,话才说了半句,就已经被堵住了。   “哼!我儿子做什么都是对的!谁敢笑话我儿子?”凌厉的目光使得李春宜轻轻地放下抱着吴老太太的手。这一放下,就显得手足无措讪讪的。   吴老太太对她,本来就是好一阵,坏一阵的。可是眼前只有她可以替她撑腰,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有万事顺着她。可是想想又不甘心,便可怜兮兮地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姨妈啊,表哥自然是对的。可是大老爷们,刚刚回家,却往那勾栏里跑,这表嫂……”   说不得吴大爷的坏话,那王翠蓉的坏话,却是说得的。   说起来,可不是表嫂不是个贤妻吗?   “作为妇人,本就应该为夫君分忧的。表哥这样的年纪了,却连通房姨娘都没有的。别人看起来,还以为咱们吴家多么小家子气呢,舍不得那点钱。表哥成日里对着表嫂这么一个人,表嫂气性又大,也难怪表哥……”   这么一段话,吴老夫人却是听进去了。不仅听进去了,还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都是那王翠蓉不贤惠的缘故。“依我说,我就应该给大郎纳两个通房。我听那周虔婆说,这临城里头,那些个甄家,宋家,楚家,哪个少爷房里头没几个颜色好的丫鬟?说出去,我们吴家也没面子。”   吴老太太一想到这个事儿,心不禁热了起来。只觉得立刻要去给自己儿子挑两个美貌的丫头。也许其中有福气的,还能让她快点抱金孙呢。   吴老太太这边一头热,旁边站着的李春宜却是脸色刷白。这,这,这算是个什么破事儿?   她忙想描补一番,“姨妈!通房丫头可贵了。我们府里头的丫头片子们都没有好的。去外头买,又要花不少银子,姨妈何必花这个钱?”   “哦?那我就不花这个钱?”   李春宜连忙点头如捣蒜,“不用花,不用花,姨妈素来都教育咱们,要勤俭过日子。何必花那个钱。”   “哦。”吴老太太心中暗笑,心说难道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个妞儿,跟她娘一模一样。她这个鬼灵精的妹子,可没少让她吃亏。生出来的女儿,也不让人省心。便假意忧愁道,“那可怎么办?那王翠蓉的肚子没个动静,咱们大郎现在也二十四了。吴家后续无人,我心中可不安稳。”   姨妈,你有我呀!李春宜恨不得喊出来,只是一张脸涨得通红,到底只是拿了水波潋滟的一双眼暗示着。   那吴老太太却假装不懂,偏要惹得李春宜到底忍耐不住,跪下来磕头,“姨妈,我愿意嫁给表哥。”   那老太太却只拿了茶盏装模作样地喝着。   其实她原本就是村妇出身,后来吴家发迹,也靠的是王翠蓉一人辛苦在外奔走,她自己本身的气质并没有什么变化。偏偏又喜欢充贵妇,其实拿着茶盏的姿势都不对,怪模怪样的,那甄家楚家的随便一个管事娘子都比她有气派些。   李春宜看了心中恼恨。可惜形势比人强,现在只能缩起脖子给吴老太太请罪。   “当初,可是你想找个人嫁了。哎,也不知道是谁说,咱们家大郎死了,要立时去找个男人嫁了。”吴老太太摇头晃脑,旁边伺候的紫苑面上不显半分,心中却想笑个半死。   吴老太太偏偏不饶过她,还掉头与她说话,“紫苑啊,我老了,记性不太好,你帮我想想,是不是有人想要嫁给那王翠蓉的账房,还要嫁给那个什么陈家的二少的?”   紫苑这时候哪敢答话呀。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装作一个透明的人。不过吴老太太都点名了,她不答话,必定也会被记恨的,只有整整神色,面容肃穆地回话,“回老太太的话,奴婢觉得老太太的话都是对的。”   这时候,哪能事事落好?能得了一个人的好也就罢了。大不了当面落了表小姐的面子,后头悄悄补上去好了。   李春宜跪着,一张脸红得都可以滴出血来。心中默念:这个老妖婆,权且现在将她哄住了。将来要是有机会,她一定要报仇的!   她都能预想到未来吴老太婆和那王翠蓉跪在她面前求饶的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心情的确不咋的啊。码字的时候,放着徐佳莹的《哼情歌》。想起来,我曾经见过这首歌MV的导演来的,他说这首歌的MV他是如何辛苦地拍摄的。那是在他拍完梁静茹的《情书》之后,很多人邀请他拍摄那种风格的MV。结果他想要挑战一下自我,拍了与众不同的《哼情歌》,结果出来之后,很多音乐人称赞他,但是市场反响很不咋的。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遇到人找他拍摄MV。我想码字这件事,也是伴随着很多不如意。可是生活本来就是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忘却那过程中的难过吧。 ☆、第十五章 忐忑心意   那越王勾践尚且卧薪尝胆呢。表小姐便咬着发紫的嘴唇苦笑。   她痴痴地守在好景轩前头,好不容易见他进来了。他依然穿着昨日嫩黄色的描金边的长袍,只不过未曾靠近,便能够他身上闻到奇怪的味道。又看他,一张俊脸上,两只眼睛下头都有一分青影,衣裳都穿出了落拓的味道。   她毕竟是十八了,也不是那等单纯的少女,心中便想到昨晚上表哥与别人锦帐里翻红浪,不禁泪盈于睫。   “表哥!”她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哀哀叫道。   “表妹!”   吴景正兴尽归家。那小阿怜又痴缠着他说了好一通话。他看着她是处-子之身跟他的份上,留下了一百两银子,也好言说了几句。现在回家,只想洗个澡闷头就睡。见着这表妹,便脸上有些不好看,“小春你不好好地服侍着娘,怎么到我这里来?”   两人进了屋子,早有丫头下去倒了水上来。手里捧着苦涩的茶水,李春宜的眼泪就生生地掉了下来,滴进了茶盏里头,发出不容错认的声响。也引得不耐烦的吴景都抬起来头看了她一眼,“你哭了?”   她等的就是这么一声。   眼泪不用花钱。不要命地往下淌。“表哥,我心里头难受……”   吴景虽然上前一步,吩咐丫鬟去准备了帕子,替她擦了眼泪,面上却也没好过半分,“好好的你哭什么?娘怎么你了?还是你表嫂又惹你不痛快了?”他心中已猜到她的来意,便感觉很不舒服。如果今日来管他的是王翠蓉也便罢了。这表妹怎么管到表哥的屋里头了。现在都还不是屋里人呢。   “表哥!”李春宜不是傻子。见他这样子,虽然讨厌他身上的味道,可也努力凑了上去。吴景猝不及防,便被搂住了,“表哥,我知道我傻,让你不开心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昨儿个春宵一宿,外人以为吴景多么风流。心中的不痛快却跟谁说?他对着那妓-女,脑子里却老是想着王翠蓉倔强带着点无奈的笑容。   那时候刚刚出去卖胭脂,连铺子也没有,只有在那街上摆个小摊卖。他们的胭脂好,生意便渐渐地好了。可是那失了生意的胭脂铺子哪里肯放过他们?   那时候,对着底面上散落一地的胭脂盒子,还被那些个恶霸踩了好多脚。两人好不容易研制成的心血被人这样践踏,纵然吴景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到底也控制不住,对着王翠蓉嚎啕大哭起来。   家里生计艰难,好不容易能够按时吃上饭了,却又遇到这么一遭。这世道,便是欺负他们穷人的吗?   王翠蓉也是哭。他知道,王翠蓉比他更难做。尽管有他帮衬着,他娘见到王翠蓉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今儿个出了这样的事儿,挨打受骂的肯定又是她。可是她的哭却是无声的,一边哭,一边跪在地上捡起了那些个已经破破烂烂的盒子。   “没用了!”他见她这样,更加恼火,“都坏了,没有用了!我们今晚又没钱买米了!”   她却恶狠狠地从他手里夺回来盒子,一边流泪,一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景哥,我王翠蓉不认命!我不认命!我不信,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最后的半句话却已经失了力气了,更像是无奈的慨叹。   那时候灰蒙蒙的傍晚的后街,北风萧瑟里头,衣衫破败的少女用冰凉的手指头抓住他的手。笑容惨淡。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的面容变得越来越模糊起来了呢?她的表情再也没有了在贫困里挣扎的狰狞,再也没有为了喂鸡捣汁的走路蹒跚,再也没有了,对上他的明亮的不服输的眼神,那眼神里说着,“景哥,虽然我是女人,但我不比你差。”   她终于对他温柔又驯服。可是对上那轻怜蜜意的妓-女,他忽然感觉若有所失。   她……真的有把自己放到她心里头过吗?   而面前这柔情又顺从的表妹,他平生第一遭产生了厌烦的情绪。她这样逼迫他。用她的眼泪和温柔来逼迫他。逼迫他给她一个名分和未来。   可是他有什么欠她的呢?   “小春,我是你的表哥,自然不会不管你的。”他不耐烦地承诺。   可她要的不是这个!   “你有什么想头,都去找你表嫂去!家里头这些事情,都是你表嫂做主。”纳妾这种“小事”,当然是由主母决定。   她被赶出来了!虽然他说的叫丫头素云送她出门。可这不是赤-裸裸地赶她了吗?   她本以为,表哥去嫖了娼,心里头也许对她有点愧疚,她流几滴眼泪,便能多得些好处。哪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要她去找表嫂,先头陈家亲事那一出,不叫她恨死自己就罢了,还能同意自己进门?怎么可能!   *****   吴景等了又等。他睡了一觉起来,问起素云,“没有人找我吗?”   素云摇摇头,心中不知道这位爷脑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倒像是期待有人来找他似的。   素云想不到的是,自己想的正巧对了。这吴景觉得,表妹都能听了消息过来闹一番,他的妻子肯定也听说了这回事。他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回答她。便会说,有哪一个大老爷们不去眠花宿柳的?虽然有些削了她的面子,日后小心也便罢了。   可是都月上柳梢头了,寿喜堂里头,吴老太太都派人叫她宝贝儿子去用饭了,这翠微居里头还一点响动都没有。吴景心中气苦。素云连忙上前对紫苑赔笑道,“大爷今儿个在外头用了饭了。心中觉得腻,就不想吃什么。晚上我们小厨房替大爷做点银丝鸡汤面也就罢了,烦请紫苑姐姐劝老太太不要担心。”   吴景在床上,气得又转了个身子。   *****   翠微居里头,王翠蓉却已经连饭都吃得无味起来。叫金枝将饭菜撤下,又沉思了会儿,便对金枝笑道,“金枝你说说,汤先生说的提议好吗?”   金枝捂嘴笑道,“主子心里必然有了计较,又何必要奴婢多嘴?”   汤淳说,这两年,崖城换了新的知府,眼见着越来越富庶了。他们正好可以将铺子开去那里。加上知府太太每年都有好几次派人过来采买他们吴王氏胭脂铺的胭脂水粉,也曾撂下话:若是你们想再崖城开铺子,可一定要算我一股。有地方最高长官的太太的一份,这生意还不是顺风顺水的?   这个橄榄枝,不由得王翠蓉不心热。   只是……“现在大爷刚刚回家,主子就出去外头做生意,这样好吗?”   妇德什么的,早就不在金枝考虑范围。但是作为忠仆,她总关心主子与大爷的夫妻感情。眼下里这表小姐上窜上跳的,主子又跑了出去,这后院里可不都是这表小姐的天下吗?   作者有话要说:在考虑要不要换男主…… ☆、第十六章 离开吴府   吴老太太和表小姐一直都以为,搞定了王翠蓉,嫁给吴景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可是却已经忘记了当初与陈家的婚事,都已经合了八字了。虽然还没有下聘,可陈夫人以为,这事儿已经成功了大半了。这吴家忽然又说出这样的话,不是生生地打陈家的脸吗?   还是在聚宝楼里,陈太太面色十分地不好,直接便质问道,“我们家不嫌弃你们表小姐是个孤女也便罢了,你们家还要嫌弃咱们家吗?”   这话不可说不重。通判这官在知府之下,也是掌管了一地的水利、粮食、交通和诉讼。吴家的生意要仰仗到的地方还有很多,哪里敢就这样得罪了?   王翠蓉也只好做出苦笑的脸来,“陈太太,我也是没有法子……我毕竟只是表嫂,上头还有姨妈和表哥,这事儿原不该我做主。现在夫君回来了,此一时彼一时也。”   吴景回来了,带回来大笔的银钱。临城的首富看来已经换人了。因此陈通判家的也不想与人交恶。自古以来,官商本来就是一家,得罪了吴家,陈家也不是那么好过。但是若是这样就敢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敢看不上通判家,陈家也是万万不依的。   “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婚事咱们还是照常结。这事儿就当做咱们没听说过。”   陈太太本来就不是很关心这庶子的婚事。能给他找一个女人当填房就不错了。吴家的表小姐的名声不好,妇德有亏,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金枝!”金枝在旁边等着,连忙抱上一个大大的匣子。王翠蓉微笑,“这是我用来赔罪的,陈太太。”   甫一打开,只见黄橙橙的金子闪瞎了人的眼。   “金枝!”金枝又抱上另一个,只见那东珠闪着莹润的光泽,陈太太揪着一把心数了过去,足足有十一颗。个个都个头十足,纵然的京城里的贵妇人,都未必能见着这种的。   “听说陈太太的小女儿快要出嫁了,这是我为她添妆的。陈太太,我过两日就要离开这里了,至于那婚事……您看……”   被财宝给勾去了心志的陈太太半晌才回过神来。这吴家比她想象的还有钱。那金子也就算了,这么大的东珠,有那么多个,居然都舍得大手笔拿出来。当下面色就变了,“婚事,这事儿好说。本来嘛,咱们也是在议亲阶段,我作为主母也是辛苦,还得多相看几个,省得到时候落埋怨。”   本来就不过是庶子罢了。找什么女人都差不多。跑过来质问,是因为忍不下这口气。士农工商,一个商人罢了,也敢在他们家面前挑三拣四?   “不!”王翠蓉微笑,“我不是想阻挠表妹的婚事。我作为表嫂,心肠怎么可以这样恶,阻挠她的幸福呢?”   陈夫人闻弦声而知雅意。不阻挠表妹的幸福,就是暗示陈家上门去提亲了。     她已经完全被她的财物惹得目眩神迷,连带着看她,都觉得是难得的美人,“吴少奶奶的心事咱们都是知道。哎。其实吴家大爷的事儿咱们都听说了……”   临城是很大,可是上流的圈子却也不过那么大。吴家大爷回家还不过半月,就包下了春芳楼的小阿怜。那小阿怜原本是个清倌,这一下子名声大噪。那吴家家里头,表小姐和吴大爷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被街头巷尾翻了出来。   人活一世,哪能不让人嚼舌头?   吴大爷也便罢了,大老爷们,风流些也没什么。倒是那表小姐悄悄被许多人骂狐媚子。那吴少奶奶,却引得许多大妇们同情了起来。   陈太太也是正房,看在这东珠的份上,倒也对吴少奶奶产生了同情,“那表小姐还真不是个人。这样的人,留在吴家也是祸害。我说也是吴少奶奶心善,日后她要是来了我们家,我天天让她立规矩,看她还张狂到哪里去。”   这意思,就是依然求娶了这个女人。反正是个庶子媳妇,以后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庶子娶了不贤的妻子,她还更高兴呢。“对了,你说过两日就离开临城,那这婚事要怎么谈?这表小姐还不反了天?”   王翠蓉一笑,“家里还有老太太呢。自然是老太太做主。我呢,也图个清静。宁可去外头做生意去。”   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的确不在意李春宜是否嫁给吴景。但是她也不想帮他们俩扫平障碍。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去吞。她又不是圣母。落个眼不见为净就罢了。   马车轰隆隆的往前开着。除了得到的那些契约,还有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银票,王翠蓉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带走了。马车掉转了好几个弯,往白马胡同里头驶进去。   “赶了十几天的路,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金枝先下了马车,早已经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了。   帘子又被金枝掀开,因为赶路而昏昏沉沉的头,忽然见了光线,心中感觉稍好。金枝连忙上前将人扶下来,“主子,您瞧,这是咱们在崖城的房子。”   平凡无奇的独门院落,走进去,才发觉别有洞天。十一月的崖城,天气是有些萧瑟的。但院落里依然有许多菊花开着,清幽的香气令昏胀的头一阵舒服。   汤淳穿着淡青色的布袄,头上也只是简单的木簪,见到王翠蓉,一向腼腆的脸上有点红了,“少奶奶,您瞧,我叫人在院子里栽种了好多栀子,明年就会开花了。日后这院子里,一到夏天,就密密麻麻全是栀子花,还能挡蚊子的。”   金枝“扑哧”一声笑道,“汤先生是有心。那可有为我准备什么礼物?”   王翠蓉便也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汤淳的脸红得要滴血,很是局促,压低声音道,“我叫厨房里煮了少奶奶喜欢的菜,金枝姑娘喜欢的蚂蚁上树也是有的。”   “啊呀,就一道蚂蚁上树呀。”换了一个地方的空气,王翠蓉的心情也好,忍不住调笑。   可是吴景,当他收到王翠蓉的那封留信之后,脸色简直阴沉得可怕。   素云瑟瑟发抖。大爷已经保持这副阴云密布的样子一个下午了。眼见着要吃晚饭了,谁敢进去叫他呢?   正巧表小姐想卖个好,亲自过来叫大爷过去用饭。素云从没有这样热情地将她迎了进去。   “表小姐快进来,快进来,大爷正在书房里呢,表小姐快进去吧。”   李春宜整了整头上的花钿,露出一个微笑,才小心地迈开步子。   珠帘发出清脆的声响。吴景抬起头,像是刚刚醒过来,站在外头的那个少女面容模糊。这样娇俏的身影,眉目含情。风一吹,好像就要吹得很远。   “翠蓉……”他低声呢喃。   作者有话要说:吴景不解相思其意。 ☆、第十七章 毒打表小姐   李春宜细心瞧着表哥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刚才她去好景轩里头寻他用饭,却看见他整个人都怔怔的,非常奇怪。   她没有想到她的表哥居然也能露出那样失魂落魄的表情……就像当年他和王翠蓉成婚,他站在新房门口,怎么都进不去。那种表情居然能再一次在他脸上看到。   本来以为他是不会过来用饭的了。没想到他居然来了。不仅来了,面上还带了笑意劝说吴老太太多用点饭。仿佛……仿佛刚才他颤抖着,对她伸出手的那一幕未曾出现。   吴老太太却觉得很满意。自从吴景回来,这样的用饭也不知道有几次了。三人一起用饭,把那王翠蓉排除在外。   吃完抹了抹嘴,吴老太太笑道,“为娘也快入土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看你和小春把事情办了。就把这件事交给王翠蓉吧。成天都不晓得在忙什么,也该干点有用的事儿了。”   吴老太太不知道王翠蓉走了,李春宜却是知道的了。要不是这样,她对表哥的反应也不会那么担心。   这下子,却只作出娇羞的模样低头笑道,“姨妈,你说什么呢?”   李春宜想要装出一副娇俏女儿面对爱郎的样子,吴老太太可不吃这茬。想当年,李春宜她娘就是惯会这副作态,才嫁了秀才老爷。老家里谁不说赵家二女儿比大女儿能耐?她可是忍了半辈子的气了。吴老太太最不喜欢李春宜的就是她这一点跟她娘一模一样!她儿子可不是那短命的秀才!   当下便冷笑道,“你可不是那等从勾栏里抬回来的妾,收起这副样子来。”   李春宜忙挺直脊梁,却早已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去透瞧表哥,却见他面色如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翠蓉出去办事了。”他慢吞吞地撂下这句话,“至于表妹,我会好好地给她挑个婆家的。”说着就要走。   “我不嫁!除了表哥,我谁都不会嫁的!”李春宜也是红了眼。   吴景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走出了屋子。   对于吴景拒绝娶她这回事,李春宜倒还未必会死心,但是对于陈家太太上门下聘这件事,李春宜就淡定无能了。“不是说好这件事断了吗?”在后厢房里头,李春华气得又要摔碗。可是想到吴老太太悭吝的性子,只能又把碗给放进去。   吴老太太面色也十分不好,见着陈太太趾高气扬地进来,就拿那区区九两九的聘礼,也叫下聘?   民间风俗里,聘礼有九两九,十九两九,一般小康之家,至少也是九十九两。殊不知,就在临城,九百九十九两也是比比皆是。陈太太拿这九两九,以为是奴才秧子娶媳妇呢?   “咱们吴家不同意!”   陈太太早就把主位给占了。差点就用鼻孔去瞧人了。说起来,对于吴家少奶奶她还有几分尊重,对于这个吴老太太,她就连出声气都懒了。“之前不是你们吴家来跟咱们攀亲事吗?现在聘礼都抬来了,倒不愿意了。以为咱们陈家是好欺负的!”   “啪——”的一声,颇有几分击打惊堂木的风采。   “这个事儿,都是我儿媳妇自作主张。我不同意。”吴老太太的皱纹都糊在了一处,一双三角眼滴利利地转。恨不得将这抖威风的太太给撕成碎片。   “我怎么不记得了?”陈太太“哼”了一声,将帖子拿出来,“你自己瞧瞧,这可不是你递给我的?”   “这不是……”   “我们陈家你都敢得罪!是不是不想在临城混了?”陈太太在这个老虔婆面前可是敢于虚张声势的。   吴老太太依旧梗着脖子,硬着喊话,“就算你们家是通判,也没有强抢良家女子的道理!有没有王法了?也别以为咱们吴家是好捏的柿子!”其实额头依旧出了虚汗,是强撑着的了。   陈太太睁大了眼,心想这吴老太太果真名不虚传,一个村妇能够将那吴少奶奶逼迫成那样,胡搅蛮缠颇有几分功力。便也好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去官府见。总之这帖子是你们给的,就算去官府,没理的也是你们。对了,这个月吴大爷还有一批货从广州运回来吧?万一里头搜出来禁物什么的就不好了……我也得让咱们老爷去瞧瞧……”   本来嘛,这种事情就算去官府,官府也睁只眼闭只眼,又不是真的下聘了。议亲过程中出事的很多,哪能管得过来?陈太太这么说 ,不过是为了诓人。就赌吴老太太是个见识浅薄的人,却硬要充老封君。   陈太太做出要拂袖而去的样子。   一步……两步……三步……   果不其然,身后的吴老太太忽然出声,声音温和了许多,“咱们本来为的是结儿女亲家嘛!别反而成了仇家!”   这时候,最恨的人,自然是王翠蓉了。将好好一个女孩子的庚帖随便就跟人换了。事情到这田地了,却又自己跑了!这什么缺德事儿呀!   不过这个事儿她还是有点冤枉儿媳妇了。是她那心肝侄女,为了成亲什么也顾不得了。纵然是觉得那陈二少不是良配,也好歹是个男人,便自己将生辰八字给了。   心中深恨,可是为了自己拿宝贝儿子,却不得不低了头,等那陈太太讨了成亲的日子欢欢喜喜地走后,吴老太太面色铁青,对紫苑喝道,“把表小姐叫过来!”   李春宜还没进来,就被一个花瓶给砸中了头。一个倒葱,倒在了门口。吴老太太依旧不解气,跟上去又踢了一脚,“你说说,你个没用的!当初大郎好好的,你却硬要说他死在外头了!让你耐不住寂寞!让你耐不住寂寞!这下好了,你跟着那野男人走好了!”   李春宜被揍得都懵了。不止是她,连紫苑都面无人色,忙去拉老太太,“老太太饶了表小姐吧,表小姐身子弱,经不得您这样……”   以前纵然也打骂,却没有今日这样厉害的。   李春宜不晓得的是,这本是吴老太太当年打骂童养媳的手段,这下子,是结结实实,完完全全都用在了她身上。   打了许久,鼻青脸肿的,紫苑拦着都没用的。李春宜才颤颤巍巍地爬着对她磕头,凄然道,“姨妈,我退下去了。”   紫苑扶着她一路走,看着也流出了好多的眼泪。“表小姐要好好保重。刚才老太太答应陈夫人,把你嫁过去了。我可怜的表小姐,以后可要怎么办呀?”   一边说着,紫苑也忍耐不住,哭出了声。   大晚上的,连晚饭都没地方吃。李春宜住的地方,本来就只是寿喜堂的一个角落,不要说小厨房了,其实什么都没有。吴老太太不吩咐大厨房送饭过来,李春宜就得饿一个晚上的肚子。   这眼见着就入冬了,紫苑瞧着这冷冷清清的小跨院,忍不住搂住表小姐的身子,大哭了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吴老太太这样的人,任性了一辈子。这样的任性,对于她自己来说兴许是福气,但对于身边的人来说,就都是磨难了。今晚努力码字,弄点存稿了。明儿个要回家啦,家里没网。忧郁。 ☆、第十八章 表小姐出嫁   李春宜揉揉自己的脸,惨淡地笑了,“嫁过去又怎么样?”   难道还能比眼前更差?她存了一颗期待的心对着表哥,结果……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紫苑你说……”李春宜的双眼里都是泪水,却并不淌出来,这样子将要掉落却未掉落的,更惹得紫苑心酸。   “表小姐,怎么了?”紫苑整个声音都柔得不像话。   “如果我一心求死,表哥会不会改变主意?”   “表小姐!”   “吓吓你罢了。”李春宜淡淡地笑了,“我现在是知道了,表哥是不会改变主意了。我以前以为……一直以为表哥是喜欢我的。紫苑你瞧,我可不是极美的吗?脾气不是极温柔的吗?对着表哥,不是极好的吗?”   紫苑也不停地哭着,一边点着头。   她的一张脸,被吴老太太打得满是伤。哪有半分美丽可言。   ——   “既然吴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我嫁出去便是。日后他们不要后悔便是了。”   她终于发现了,终于发现了,这一个没有人发现的秘密。原来她以为的那个对她好的表哥,心里头装了一个人啊。可笑自己都不自知。     *****   吴景骑着马一路飚着。仿佛只有这样的速度才能让他稍稍忘记心里头的郁闷。穿过人声鼎沸的东街口,再从卖家畜的西街疾驰而过。也不知道飙了多少条小巷,散落了头上的发髻。宽大的袍子被风一吹,凛冽的风从领口鼓了进来。吴景仿佛忘记了抖索,直到整个人都僵成一个干的,才慢慢地回转过来。   这时候,只见那夕阳如血。空荡荡的旷野里头,并没有什么旁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寻一个怎样的影子。   “嘶——”他勒马站定。仿佛只有自己的影子,傻乎乎地一路跟着来。   他一个人,抛弃了新婚的妻子,抛弃了头发发白的老母,一个人拿着一些银子,跟着远航的船,生死未知地在海上漂流。五年了,他终于回来。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以为这一次,这些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里头,却发现只是一个笑话。   他上了春芳楼,小阿怜连忙殷勤地送上了暖炉。都十一月了,天可见着冷了。   “大爷这是怎么了?整个人都冻坏了!”小阿怜亲手将暖炉放好,然后凑了过来。灵活得像是一条蛇,“让小阿怜替爷暖暖手。”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吴景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上弄。   年轻女人的胸,饱满的柔软的,吴景忍不住趁势捏了几把,似笑非笑的,“接了几个客了?”   是吴景破了她的身子,还赏了不少银钱。小阿怜是个有志向的女人,自然不稀罕那些个粗俗的客人。这时候听吴大爷这么说,连忙昂起头骄傲地说,“奴家的身子都替大爷保留着呢。清清白白的。奴自从跟了爷,这辈子这个身和心都是大爷了的。”   妓-女不卖身,莫不是还能卖别的?吴景讥讽地一笑,却也不戳破。   寂寥的夜里头,有人暖暖被窝,也是很好的。这样的女人,想要巴上来,那便巴上来吧。他吴景并不吝啬这几个赏钱。一边想着,手下一点都不大意地玩弄了起来。   “唔……”   小阿怜连忙叉开了大腿,自动自发地褪了自己的衣裳。雪白的一个人儿,急急忙忙地往他的脖颈上摸下去。   “大爷……”   这大爷在床上是卖力的,那个劲儿,十头野兽似的。初次十分受折磨,可日后受用着呢。小阿怜只觉得腿心痒痒的,恨不得他快点把那宝贝送过来。却见他先是慢条斯理的,仿佛完全不上心,忽然之间,就像猛兽出匣——“啊——”她惊叫,“大爷……”   莫不是她看错了。大爷紧闭的眼角,隐约有晶莹闪过。   *****   金枝笑嘻嘻地与杜鹃说话,“杜鹃你看,表小姐竟然是个有大造化的。本来以为就是个做妾的命,现在当了个正式太太不说,还平白得了那么多嫁妆。”   金秋那么快,黄叶还没落尽,冷空气就裹挟着刀割般的痛楚来了。王翠蓉给几个亲近的丫头,每一个都做了围脖。因此金枝与杜鹃站在门口,一边看着炉子一边聊天,倒像是不怕冷似的。   炉子里头炖的是老鸡炖红枣,还放了些人参,为的是给少奶奶补身子。   杜鹃一边守着炉子,一边就笑笑。她很庆幸,少奶奶离开临城的时候,专门去寿喜堂里头带走了她。若她还在寿喜堂里,大约也逃不过给表小姐陪嫁的命。据说吴大爷对这孤苦伶仃的表妹出手十分大方,足足二十四抬的嫁妆,不得不让陈家对这个儿媳妇看重起来。老太太屋里的紫苑都跟去陪嫁了。   杜鹃不像金枝是王翠蓉心腹,因此秉持少说多做原则,一个劲地扇着炉子。   金枝可八卦呢,哪能就这么不说了。看那银叶和萍茹进来了,更加开心了,忙招手让她们一起过来,“你们听说了吗?我们大爷对表小姐真是大方。亲兄弟都没那么好。”   银叶素来跟金枝玩笑惯了,当下就笑起来,“什么亲兄弟。我就奇怪,大家都在说大爷会娶了表小姐的。既然这么好,为什么还让她嫁给别人。”   金枝哼了声,“嫁出去好,嫁出去最好了!那表小姐,妖妖娆娆,一看就不是好人。也就那些傻男人才被骗了,汤淳就一点都不受蒙骗。现在看来,咱们大爷也清醒了,不被蒙蔽了。”   “哦!汤淳!”银叶捂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金枝才惊觉自己失言,羞得要扑出上拧打银叶。银叶自然要跑,两个人便在院子里跑了起来。看得杜鹃瞪大了眼。旁边的萍茹静悄悄地走了过来,接过了杜鹃的扇子,“累了吧?我替你扇。”   她笑着对杜鹃看了一眼,“你刚来,慢慢就习惯了。少奶奶不拘着咱们。”   哪里是不拘着啊。光天化日之下,都敢编排主子。心惊胆战之余,又略略有些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我讨厌存稿箱…… ☆、第十九章 崖城不好混   金枝那个嘴巴极大的,自然也是把表小姐出嫁这件事欢天喜地地告诉了王翠蓉。令她感到奇怪的是,王翠蓉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欢喜来。   “金枝我问你。”王翠蓉揉了揉眼睛,喝下一口老鸡汤,觉得味道很浓郁,“假如有一只蚂蚁叮了你,难道你也要时时记挂着,与它计较不成?”   “那陈太太……”   王翠蓉笑了一笑,“我可没叫陈太太做什么。我只想从这件事抽出身来。不管她嫁给谁,都与我没关系了。别一天到晚都把事情赖在我身上。”   当初她说的便是不想阻挠表妹的婚事。陈太太去不去吴家,她都不会在意。表妹嫁给表哥或是别人,她都不在意。   她也没想到,吴家真的会让她嫁出去。虽然以她对吴景这个人的了解来说,不嫁给他,绝对是值得放上炮仗庆祝的事情。但对于吴老太太和许多人来说,弃了吴景选择一个各方面都非常平凡的,不受宠的庶子鳏夫,绝对是很倒霉的一件事。   何况那表小姐的心气绝高。野心又大。旁边就有吴景,哪肯弃了他就别人?   不过吴家如何,她并不怎么关心了。逃离吴家,远离那些个让人心烦的事情,才觉得世界可以这样广大。   “可是主子……”金枝吞吞吐吐的,一副扭捏样。   “嗯?”   “那大爷怎么办?”   金枝毕竟不是她。在她的心里,一个女人大约总不能离开男人罢。翠蓉也没有说旁的什么,只道,“你什么时候与汤淳把好事给办了,我就满意了。”   汤淳总是十分有用的。每次一提,那金枝就立刻就面红耳赤,啥话都不多说了。   她看了一眼耳朵根都泛红的金枝,叹息道,“你把汤蛊给拿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呆。   她不是没有收到吴景的信。老婆莫名其妙,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人了,他自然也是很生气的。来的信上满是质问和斥责。说她不懂一点妇道,不尽为人妇的本分。如果放在以前,她还会稍稍伤心一下。可是眼下,她是一点情绪都没有。随手就将信扔进了火炉里头。   怎么,再生气,那便休妻罢?虽说人言可畏,但她王翠蓉,从不信这个!   *****   知府太太与知府小姐,对她都是颇为热情的。虽然说身份上有千差万别,但难得说话投机,便也不顾她是商人妇这回事了。   这日下午,王翠蓉又被邀请去庄知府大人家里头听戏。金枝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准备将那红玛瑙绿翡翠都往她身上招呼去,一边动手一边还不停赞道,“咱们主子只是不打扮罢了。一收拾任凭是什么美人都被主子给比下去。”   可不是,镜子里头的女人,艳若桃李,明眸皓齿,多一分则嫌多,少一分则嫌少。   却阻止了金枝的手势,摇头道,“只戴一只银步摇,还有,将那藏青色的罗袄给我拿过来。”   “这绯红色岂不是极衬您的皮肤?”   “金枝,”翠蓉叹息,“别忘了咱们的身份。”   这知府夫人相邀,能去的大多是夫君或父亲有功名的。她算什么?纵然富可敌国,也不过是末等的商妇。在家里头,怎样穷奢极欲都没人管,出门还那样出风头,岂不是摆明了邀请官员们来查封你们家以丰盈国库吗?   不过,口脂还是得抹的。“金枝,我今儿个要用咱们铺子里最好的女儿醉。”这可是个好机会,将她的胭脂打进崖城权贵圈的好机会。   藏青色的袄子,最是简朴不过的花色。可是那胭脂抹上去,竟生生显得“淡极始知花更艳”。看得金枝笑起来,“主子真是美啊!”   艳冠群芳,不晓得是不是一件好事。   这王翠蓉尽管藏在人群里了。眼尖的闺秀依然一眼瞧见了她,“庄夫人,这位是……”   崖城的贵妇圈都是固定的。贵妇们带着自己的女儿聚在一起,互相相看相看,也为日后的婚嫁做点了解。再则,这些女人们平时都空闲得很,聚拢在一起,就可以请个戏班子,或者摸摸牌,好歹打发了时间去。   庄夫人颇为和蔼,笑道,“你们最爱的不就是吴王氏胭脂铺里头的胭脂吗?这老板娘站在你们面前,却认不出来了。”   “你是那……”其中一个女孩子本来正在瞧着戏台子上,这时候忽然转过了身子,眨眨眼睛笑道,“你是那临城最有名的女人王翠蓉?”   这女人的风姿,即使是见惯美人的王翠蓉,也忍不住称一声赞。袅娜风流,淡若远山的眉毛,樱桃小口,妙不可言。   那女子笑道,“我最爱你们家的胭脂,每年都叫家人去你们临城采办,现在你们居然把店开到崖城了。”   旁边一个姿容稍差的女子,酸溜溜地道,“莫怪吴王氏胭脂铺的胭脂那么有名,原来老板娘也是个美人。”   既是赞扬,王翠蓉笑道,“哪里比得上各位小姐的绮年玉貌?妾已是人妇了,可不像小姐们,以后还能嫁个如意郎君呢。”   一席话,终于让一群人心下稍快。   但美女却依旧笑道,“我却听家人说,吴家少奶奶是个了不得的人。吴大爷不在家里头,是吴少奶奶撑起了整个家业。现在吴大爷从海外回来了,吴少奶奶怎么就跑来临城这里了?”   “临城生意好做,我当然来临城了。”   那女人也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瞧了她一眼,便又转过身子去看戏去了。   王翠蓉觉得有些莫名,但已经有不少妇人围上来问她自己用的是什么胭脂,现在崖城能买到什么胭脂的事情了。吴王氏的胭脂素来都十分好,店才刚刚盘下来,就已经有不少人想要买了。   庄夫人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崖城的胭脂铺里,她有三成的股子。这下子,女儿的嫁妆又能丰厚不少。   戏台上的戏也唱得热闹。有人点了一个《西厢》,随着那张生与崔莺莺唱得凄凄切切,那些妇人们都开始抹眼角了。知府小姐差了一个小丫头过来。小丫头先是福了一个身子,笑道,“吴少奶奶,咱们小姐问您要不要一起去休息一下。”   她抬眼望去,只见庄因洁笑嘻嘻地眨了眨眼,便忙对小丫头点头。两人便一起往后花园过去了。   知府小姐容貌平平,性子很不错。眼下里拉着王翠蓉的手笑道,“好姐姐,刚才你受委屈了。”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好痛苦 = = ☆、第二十章 故人来   王翠蓉低头,受了这姑娘的好意。   难得她心地善良,这么为她人着想。   “刚才那姑娘,叫葛依依。她爹爹是知府同知。”怕王翠蓉不知道,又解释道,“就是相当于副知府了,比我爹爹也只差了一点点。他们家底蕴深厚,现在的贤妃娘娘是他们家族里的。因此即使是我和我娘,也不得不暂避风头。”   翠蓉点头。政治斗争总是残酷的。现在还是鲜花簇锦,保不定那一天就为奴为婢了。纵然没有那么惨烈,今儿个的手下,是明儿个的上峰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她握住庄因洁的手笑道,“谢谢知府小姐的提点了。我心里明白了。”   这样一句玩笑话,却惹得她大不痛快,道,“难道我是想同你摆款儿吗?什么知府小姐,我都想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去呢。”   庄因洁对王翠蓉刮目相看,是有道理的。她觉得王翠蓉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真是一个女中豪杰。而自己却不得不困于深闺。这姑娘素日里都有一股拧性,看着喜欢的,便怎样都觉得好。惹她不痛快了,就一点都不中意了。   王翠蓉忙笑道,“好姑娘,原是我错了,原谅我这一回……哎,这是……”   这是后院的花园里,怎么出现了一个男子?只见那男人穿着一身白衣,可怜见的,十分单薄,长得十分俊朗。王翠蓉的心头却不禁一跳——这男人,怎么这么眼熟?   “王三哥,你怎么在那里?”王翠蓉还来不及抵挡那外男的视线,这庄因洁已经笑着迎了上去,“三哥今儿个怎么进院子里了?”又低语道,“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儿?衣衫怎么这么薄,上个月娘没有按时给你们送去银子吗?”   一边还摸索着,却皱眉,“我身上没有带银子……”   “因洁妹妹,我不是……”那男人面红耳赤的,整个身子都佝偻在一起了。冷是真冷。羞窘也是真的羞窘。他悄悄看了王翠蓉一眼,只觉得男人的颜面全部没有了。   可是庄因洁像是无知无觉似的,直接对着王翠蓉说道,“姐姐你身上带银子了吗?借我一些,我拿给王三哥。”   “好。”王翠蓉便也微笑着拿了二十两银子过去。   走近一看,不禁心跳更急。像,真是太像!活脱脱就是另一个他……典型的王家人长相!   说话的神态也好,走路的样子也好……说没有关联,她如何能信?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怨,是盼,是怒,还是怕……   庄因洁瞧着那王三哥走远了,还伫立着远送他过去,脸上带点甜蜜的微笑,轻轻地道,“姐姐,你觉得我三哥如何?”   她压抑了自己的嗓音,小心问道,“那王三哥,叫什么?”   不会是……   “王叔衡啊。虽然现在只是秀才,但迟早都会是举人的……”庄小姐还在那里赞美这王三哥如何有才华,为人孝顺有气节,但王翠蓉只觉得苦涩难言。   这样都能相逢,可不是说,命也?   庄太太找人来叫她们回去。戏台上又换了一支戏。这戏是新戏,名字叫做《千金簪》,说的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因为家族获罪,一日零落成泥碾作尘,跌入市井深处。却见她在市井中苦苦挣扎,却忽然又遇到以前走散的族人,那族人日子过得也不好,心知这小姐在家败之前,身上还带着一个千金簪,便想着谋财害命……   这戏十分悲怆,引得不少贵妇都又哭了一场。庄因洁却十分不喜,在她耳边说道,“这都是胡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坏的人?那葛依依虽然脾气不好,可也不至于这样。”   王翠蓉看得面无表情,只听那唱词凄切,“只见这断壁残垣,无边富贵一梦中。千金难买,倾城女成浣纱妇……”   这种悲切声音惹人心烦,她干脆掉头与几个夫人说起了胭脂水粉。这些女人对保养更感兴趣,几下子下来,终于也消了一些惆怅。   有意思吗?有什么意思?   马夫在知府角门里等着,她一个大步上了车,闭上了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绝对不会去招惹那些人的,纵然是再错待她,她都不会去报复。但是如果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她也不会再客气了。   *****   汤淳就不明白,她一个弱女子,好不容易离开临城了,只得了一个多月的安宁,那一个,怎么又跟来了?   虽然他看上去温和又腼腆,心里头却忍不住骂:“阴魂不散!”   站在店门口,看着面前这个趾高气扬的男人,汤淳又不甘又无奈,“吴大爷,咱们店还没有开张呢。”   可是李掌柜早就看见吴大爷了。他跟汤淳可不一样。他虽然能够独当一面,但不算王翠蓉最大的心腹。对他而言,吴大爷和吴少奶奶根本就是一体的。这是老板来了,哪能不巴结着呢?一张老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大爷快进来,小狗子,快泡茶过来,咱们大爷来了!”   吴大爷今儿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衣,华丽中带点清冷。他轻轻地迈了脚步就走了进去。   汤淳又是怒,又是急。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她根本不想见大爷。他这样过来,只会增加她的为难罢了。   吴家大爷擅长摆大爷的款儿,坐就好好地坐吧,还要用指节敲打着桌子,环顾四周,笑了一笑,“我看,不错。”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汤淳,招手让他过来,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男人。嗯,皮相不错。不过也就是皮相不错罢了,不过就是个账房,这辈子能有什么出息?   吴大爷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摆地摊起家的。   他带着嘲讽的笑意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有能耐啊。不仅表妹想要跟她,连他的夫人都直接跟他走了。他的绿帽子,戴的可真是漂亮!   以前也听人禀报过这个人,说他很早就跟在王翠蓉身边,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说表小姐也觊觎他呢。表小姐的想头也便罢了。他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被这样的人咬了一口?他的女人,他也敢拐走!   他是死活都不会相信,王翠蓉是根本不在意他所以走了。根本就是王翠蓉被人蒙骗。说是账房,这么多年跟着,保不准什么关系呢。他是打的好主意,他吴景也不是吃素的!   汤淳永远都会记得,这一个男人,露出一个邪佞的笑容,却又轻轻地说道,“汤淳吗?我记住你了。”   这是青蛙被蛇盯上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好无奈,我真的是不适合存稿啊。写的太多了,感觉质量好烂啊。 ☆、第二十一章 与君决绝   王翠蓉出去收账。那些个掌柜的,虽然忠心,不过到底隔了一层,很多东西,还是得她自己盯着。   出来收了几家的帐,心中却觉得有点不安。马车笃笃地向前拉着,可是,忽然……   “刘大,怎么了?”   “主子,有人堵在前头呢。”刘大一脸慌乱。狭长的巷子里,夕阳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王翠蓉垂下眼,轻叹,“你怎么来了?”   果不其然地,那人很快地就跃上了马车。一下子,马车就显得又挤又闷。他带着的长随笑嘻嘻地对刘大说,“刘大快走吧,男主子都认不出来了吗?”   见女主子没有反对,马车又慢慢地行驶起来了。王翠蓉在里头,他坐在车厢的门口。但车厢本来就不大,他只要一个侧身,就可以将她搂进去。   她还算了解他,知道他面色不豫。她已然从汤淳那边听到昨儿个他寻上了门,也知道他既然到了崖城,就不可能不来寻自己。   她的下巴柔和,如玉一般,隐隐约约露出皓洁的脖子,令他不禁一动。   “翠蓉,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   本以为要在心里百转千回的话,却猝不及防地说了出来。   只是这一句,对上她冷淡中带着诧异的眸子,他忽然就感觉到了一丝难堪。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他忍着脸上的烧红继续问道,“你说,有没有?”   见她还不答,他越发地恼怒,欺身过去,满意地看到她的脸上有一丝羞红。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他的手都忍不住蠢蠢欲动……   她一把推开他,“没有。”   “什么?”   “吴景,我告诉你,我没有。”   “是因为表妹吗?你果然吃醋了……你吃醋,怎么不早说呢?你说了,我就不会跟她那么好,你说了,我就……”他辩白几句,忽然对上她清明的眼,他男人的自尊心令他怔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外头的刘大听着里头的声音像是不对劲,连忙埋头赶车。长随阿青忙拦住他,“别那么急,慢慢赶车就是。”   刘大瞪了他一眼,“阿青,你可是害死我了。你是跟了大爷去,我可是跟在少奶奶身边,要是惹恼了少奶奶,我们一家都没饭吃。”   阿青笑嘻嘻地说道,“主子恩爱,岂不是我们做下人的喜事?你也别傻了。忠心些,大爷哪里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大听他话就生气,他只知道管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哪里敢做主子的主?横竖自己一家都是少奶奶的陪房,只对少奶奶忠心也就罢了。他只准备再甩一下鞭子,里头却忽然传来了少奶奶的惊呼——   “吴景,你怎么敢?”   王翠蓉颓然地倒在马车上。纵然加了靠垫,那里头还是木头。她觉得生疼。可是他却狠狠地吻了她的嘴。   吮吸、咬噬、搅动……她的红唇如血,还带了伤。她的抗拒在他眼里就像是可笑的挣扎。   她终于抵住他的身子,气喘吁吁地问一声“你怎么敢”。   “王翠蓉,你绿帽子都给我戴了,我怎么不敢?”   绿帽子?什么东西!   翠蓉皱眉,“你说什么!别污蔑我!”   吴景笑着抚摸自己的双唇。上一刻,唇上还有她的气息。那柔软的触感,非常好。只是这个女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地用这样柔软的唇去触碰那个姓汤的小白脸呢?   原来,他以为她爱他,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以为她的对他好,也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感觉罢了。   他不在乎!不过是个女人吗?天涯何处无芳草呢。那小阿怜伺候人的功夫都比这王翠蓉好呢!她王翠蓉算什么,他一点都不在乎,永远都不在乎。   于是他便笑。努力笑得淡然。他也以为维持了好风度好令仪了。她总会后悔的,他心想。总有一日,她会求着回头的。他想。   “如此,你便好自为之吧。”那眼里,颇有那种轻蔑的神气。仿佛在说:你这种女人,大爷我一抓一大把。你爱走不走。   但在王翠蓉的眼里,却觉得颇为勉强。在这种勉强里装出云淡风轻来,又更为可怖。他这幅样子……   正当他撩开布帘下车,阿青也连忙跟上走了几步远的时候,安安静静的马车忽然出了声,“等一下。”   他又走了两步。他也以为自己不会停住了。可是脚不听他的话,居然还是停了下来。也罢,让他听听她有什么话讲。如果是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悔恨的话,就算她有眼色。   谁知道她说的,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句话——这话一出,连那阿青与刘大都立刻低下了头。   刘大心想:刚才幸好没有听阿青的话,回去后可要好好叮嘱自己的婆娘,好好伺候少奶奶,看来这吴家,是回不去了。还不得巴紧少奶奶这棵大树?   吴景没有看翠蓉,他正远远地看着前头的路。   小巷子里的天都暗得比外头快一些。石板路上有点青苔,看上去无比黯然。   原本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却原来远在天边……他的心好像缺了一块。   “既然咱们这么不开心,不如和离吧。”   他只看到,她云鬓散乱,双眼迷离,撩开帘子来留他。这是他留下的痕迹。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狠心。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呢。尽管他们俩并没有做过真正的夫妻,也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有那么许多共同的记忆。难道真的有别的男人比他更好吗?   他只轻轻地回了一句话,然后轻飘飘地走了。   等到王翠蓉回过神来,他已经走了老远。   “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一定会来哭着求着我的!”   吴大爷当晚就回了崖城,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只有金枝几个丫头有些不安,听说了这件事,私底下讨论过好几次。毕竟觉得再强大的女人也需要男人的照顾,因此金枝几个总以为吴大爷和少奶奶“有情人终成眷属”。以为少了个表小姐便万事大吉,谁知道事儿却并没有就此一帆风顺。因此几个丫鬟也长吁短叹,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   可是王翠蓉才没有时间花费在这上面呢。胭脂铺子的生意一开张就不错,那庄夫人因为有着自己的股子,所以非常上心。没事就开办个游园会什么的。眼见着腊梅花开了,就说要办个赏花会呢。   王翠蓉一如既往地被邀请了,还被叮嘱,要打扮得艳冠群芳,拿出胭脂娘子的气势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用电脑码字,然后传到手机更新的,郁闷啊有另外的男人,会出现的。对于大家说换男主这个事情,不管吴景是不是男主,他都是贯穿始终的线索人物。至于女主花落谁家。。。哈~≧▽≦)/~ ☆、第二十二章 旧时公子   王翠蓉进去的时候,庄因洁很快地就靠了过来。一张圆圆的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容,悄悄地凑过来,笑道,“今儿个姐姐可要仔细瞧,可会很热闹呢。”   见她含羞的样子,王翠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庄夫人就已经在招手了,“吴少奶奶怎么还不过来,这李夫人可等你许久了。”王翠蓉连忙走过去,庄因洁却拉扯住她,眨眨眼,“姐姐!”那笑语嫣然的样子,怎么瞧,都像是少女怀春。   庄因洁丢下王翠蓉,便指挥着丫鬟们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四周场地,务必万无一失。说是游园会,这大冷天,哪能真的开在室外?不外乎是挑了一个中堂,挑了许多的灯,营造出如梦似幻的意境。那些个腊梅花大多都栽在盘里,还有一些用美人瓶装着,走在其中,只觉得暗香浮动。庄因洁想着待会儿见到的人,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厉害。   庄夫人笑道,“这吴少奶奶咱们崖城的人都知晓了,可真是女人中的男人,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   知府夫人都开了头,下面的人自然也跟着起头。一个黑黑瘦瘦的贵妇也笑起来,“我们这些养在深闺中的人,不知道多么羡慕吴少奶奶呢。可惜咱们成日里只能打打牌,赏赏花,看看戏,真是愧煞我们了。”   另外有人则笑道,“吴少奶奶也教教我们,让咱们也学个日进斗金的。”   “你以为这些是一学就会的吗?咱们管管后宅的小妾就罢了,学这些个,没那个脑子啊。”   ……   庄夫人看着十分满意。想着上个月拿过来的利润,就是她以往田庄半年的收成,心中对王翠蓉的喜爱又多了一分。最近她顺风顺水,看什么都不错……不过嘛……不包括那人……   看着自家女儿在那里顾盼生辉的样子,频频朝自己眨眼,庄夫人心中就不禁叹气。她有二子一女,说起来是福缘深厚。膝下所最疼的,是这个小女儿,不过疼太甚,她便长得有些天真。   再看着四周这群人,她的脸上又换上喜悦的神气,“咱们今儿个在赏梅呢,学着那等古人的风雅,就不要提银子了,周夫人,你再提,就满身铜臭味了。”   众人皆笑。   那知府同知葛大人的夫人带着自家的千金女儿,母女俩却笑得与人不同。葛夫人笑道,“谁不知道庄夫人跟吴少奶奶搭伙,赚了大大的一笔,这倒说咱们铜臭味了!可不是倒打一耙吗?”   庄夫人也不甘示弱,“葛公子不也经营有道!说起来,咱们庄府的财产连葛府的一个零头都没有!”读书人不好好地去读书,去弄那些下三滥的经商……别看这些人给王翠蓉一个笑脸,骨子里都还是觉得她轻贱的。士农工商……点出葛公子这一笔,自然是为人让人难堪。   因此葛夫人脸色很难看。葛依依冷笑道,“我大哥经营有道怎么了?可我大哥也是个举人呢!就算我大哥不耐烦那些个诗书,也能考上个举人,不像有些人,考了好几次,都还是个秀才!”   说的便是庄府二公子,怎么考也是个秀才。幸好有个大公子撑起了门面。但是庄家被人当面这样说,也是第一遭。如果刚才庄夫人是意有所指,这葛依依便是当面骂人了。   颇为轻狂。   庄夫人也冷笑道,“同知府上的闺女好神气!大人说话也插嘴。”   葛夫人自然不会让女儿吃亏。她长得跟女儿一样,也是难得的美人。王翠蓉叹息,从容貌来看的话,葛家母女胜了庄家母女一大筹。不过为人嘛……现在还很难说。   果然,葛夫人淡淡一瞥,“庄夫人说的是。贤妃娘娘也认为咱们依依生的好,脾气也好,是咱们葛家最像她的女儿了。”   这话一出,可真气人。贤妃娘娘都赞的人,难不成你区区一个知府夫人还敢否定不成?是说贤妃娘娘没有眼光吗?   庄因洁很着急,连忙走过去扯着母亲的袖子,摇摇头。一双眼里似乎有祈求。   庄夫人心中便叹,这女儿什么都好,只是这样的性子,必然要吃亏的。   “今儿个咱们既然要赏梅,自然也要吟诗作对的。我娘请了人来助兴,咱们不如叫他过来!”庄因洁有些害羞,但依然笑语如珠。   王翠蓉心中已经有预感。让庄小姐这样期待的人,除了当日花园里头的“王三哥”还有谁?心中只希望不是他,她又不想见着这个人。但是,两个小厮带过来的那人……岂不是就是那王叔衡?   葛依依倒是撇撇嘴,往旁边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今日的“王三哥”,穿得比那日好多了。但也不过是一身布做的袄子。幸好人生得身长玉立的,生生让人忘记了他的寒酸。这游园会里头,宫灯做得分外精致,鲜花散放着幽幽的香气。在场的所有人,都穿着皮大氅,孔雀毛翎,狐毛领子……唯有他在灯火阑珊之处,格格不入,慢慢地走来。   王翠蓉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人。   以前的王家,排场比起现在,有过之无不及。鲜花簇锦,烈火烹油,那个时候的他……啊呀,那记忆太久远,她似乎都记不太清楚了呢。   那时候的他,是王家的嫡子嫡孙。自小就聪颖,人生得也漂亮,非常得老祖宗的疼爱。而她,不过是旁支的女儿,即使去请安,也是要排了许久的队。每逢节日,她都要起得非常早,在外头的院子里等许久给老祖宗磕头。有时候大冬天的,她冻得一张脸都冰了。好不容易轮到她们了,她母亲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却不咸不淡的,挥挥手就让她们下去了。要走出那温暖的屋子的时候,她记得自己曾经还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他正坐在老祖宗怀里,衣裳的华丽是她从没有穿过的。老祖宗正在哄他吃糖,一边吃一边扔,一张脸上就写着“不满意”几个大字。接触到她好奇的眼神,还凶神恶煞地瞪了她一眼。   便是那一瞥,那时候她便有多么羡慕他呀。等她稍稍长大,学会了一些字眼,看到“云泥之别”这个词,才恍然明白,自己幼时,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原来是觉得云泥之别。嫡支与旁支,嫡子与庶女,本来不就是云泥之别吗?   可是这时候,他收了那些所有幼时的凌厉,站在眼前,低眉顺眼地对庄夫人请安,然后拿起毛笔,沉思着作诗,王翠蓉忽然就背转了身子。   从他和他母亲卖了她的那刻起,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他们的落魄与辉煌,都与她无关了。   庄因洁拍手在旁边笑道,“王三哥果然才思敏捷,日后一定能做举人的。”   庄小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种游园会上来写诗唱和的事情,一般都是门人清客的活儿。他现在所做的,也便是比那戏子高雅些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试了一个小时,才用手机弄上来。我用了我自己的手机,还有我妹妹的手机,苦逼啊。幸好初四后就有网了。还有就是我上传不容易,回复大家的留言更是有心无力。最终还是放弃了。不过看到大家的留言觉得很开心。除夕快乐啊。蛇年吉祥~≧▽≦)/~ ☆、第二十三章 三婶娘   葛依依掩嘴笑了笑,眼神里露出讥诮来。王翠蓉掉头,却正巧看到了她这一番神色。   庄因洁像是毫无所觉,眼里只瞧得见那王三哥。   这时候诗歌已经作好了,庄因洁凑上去要念,知府夫人的脸色已经铁青,忙喝道,“因洁,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离叔衡远一些。”这真是她的心声。原以为自家女儿看得明白她今日叫王叔衡出来是为了点明两人间的差距,谁知道她仿佛无知无觉似的。难不成她甘做恶人,拼着被老爷责怪的风险,却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葛夫人笑起来,“庄夫人原也晓得男女有别,怎么在我们女人间的聚会里叫了个男人?我们这些人也便罢了,这里好多人都带着女儿来的,又不是都有庄小姐的豁达!”   又是讽刺庄因洁了。这样一说,好多带了女儿来赴宴的夫人脸上都带出一点不快来。   王翠蓉连忙站了出来,捉住她的手,用眼神安抚她,又转头对葛夫人笑道,“翠蓉出身于商贾之家,不晓得那么许多道理!只知道庄夫人是为了给咱们增些风雅,才请了王公子的……”   王叔衡像是不敢相信,死死地看了一眼王翠蓉。而后忽然笑起来,带些自嘲的,“在下是什么身份,哪里敢给夫人小姐添堵?今日到这里给诸位夫人小姐助兴,为的是给诸位增些乐趣,若是引得夫人不快,那就是在下的不是了!在下所作的诗,不过是糊涂人写的糊涂诗,不值得污了夫人小姐的眼!”   众人之间,他最寒酸。除了庄因洁露出痴痴的神色,别人都有不屑之色。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态度卑谦之至。然后拿了那纸,放在手心里揉成一团,就对庄夫人告退了。他慢慢地走了出去,庄因洁跺跺脚,也跟了出去。   对庄夫人来说,她想要王叔衡做的已经都做了,至于效果……看庄因洁那样,便知道是徒劳。反而让葛家两个女人看了笑话!   众人都散了后,她还拉着王翠蓉说话,“翠蓉啊,我女儿要是有你这么省心,我就不能再满意了!”   王翠蓉忙笑道,“我哪能跟小姐比!”每个做娘的这么说,不过心里头,恐怕是觉得无人能与自己女儿的一个脚趾头比。   庄夫人叹息起来,“唉,你是不知道……”到底不肯说下去。有些事情纵然别人都看破,她这个做娘的都不想说破。王翠蓉好言安慰了许久,才告辞回家。这事儿她是一点都不想掺和……这王三哥,都落到这地步了,也不让人省心些吗?   “淑华妹妹!”她眉头一皱,便想掉头就走。   “淑华妹妹,你等等!”   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讽刺。“我可不是淑华,你叫谁呢?庄小姐呢,你将她怎么了?”   “你就是淑华妹妹,你与六伯母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是在寒风中等了许久,王叔衡整张脸都泛着青紫。那已然紫红色的嘴巴紧紧地抿着,只有一双眼格外明亮。   王翠蓉皱眉,“我问庄小姐呢。”   “她并没有来找我。”王叔衡很快地说了这句话,又抬眼用充满了希冀的眼看着她,“淑华妹妹,我是三哥啊。王家就剩下咱们了,咱们要好好扶持……”   这话不说也便罢了,一说,更令她的心像被钢针扎了一番。当初卖她的时候怎么不说“相互扶持”的话了!所谓的相互扶持,是她扶持他吧!   “既然庄小姐没事,那就没我什么事了。”她轻笑,“庄小姐天真,我还真担心她落入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刘大,咱们回家!”   刘大早套好马车在那里等了,答了个“喏”便过来了。   她丝毫不留恋地上了车,眼见着车迅速地出了知府府,又很快地进了街道消失不见了。   那人真的是淑华妹妹!他以为她早就死了,谁知道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所谓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概莫如是。以前的他,怎么会想得到,自己作为王家唯一一个嫡子嫡孙,老祖宗放在心尖上的人物,居然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他走了很久,风很大,等他走到家里,牙齿都在打战,里头就已经有人迎了出来,“衡儿,怎么那么晚才回来?那庄夫人可是为难你了?”   妇人四十左右的年纪,看得出来以前也是如花似玉的人,现在却一脸的菜色,连忙往灶头上舀了一勺子水,放到脸盆里,口中直道,“都是那庄小姐拎不清,却苦了我儿了。”   虽然只是一点温热的水,王叔衡也感觉两只手慢慢又有了活力。这两只读书写字的手,现在都生满了冻疮,只觉得手极热,又有几万只蚂蚁在咬。   王叔衡闭目,像是没有听到他娘的话似的,忽然突兀地开了口,“娘,我……见着淑华妹妹了。”   “淑华?王淑华!”王钱氏惊叫了起来,“她不是已经……”像是想到什么,三步并作两步,放下手里的烙饼,走了过来,“你说你见着她,是在哪里见着她?”   “庄夫人的游园会上。”   王钱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丫头居然混这么好?不过转瞬又喜悦起来,抓住王叔衡的手落泪道,“衡儿,果然天不绝王家,咱们有望了!”   可是王翠蓉混得好,与他们俩又有什么关系?   王钱氏才不管这样子,她总有法子让王翠蓉好好地来供养这个族兄的。   王翠蓉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三婶娘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可是那又怎样呢?她早就不是那个孱弱无助的小姑娘了。令她烦恼的是,汤淳上报说,他们店铺对面,又开起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子。敢跟知府夫人打擂台,这店的老板本来就不是一般人。眼见着这事儿有些棘手,她明天准备亲自去看看。   王翠蓉的胭脂铺子依然叫吴王氏胭脂铺,这个名字已经颇有名气,她也没必要为了同吴家撇清关系而不用。对面的铺子却叫云裳,听上去都好听些。金枝站在路上瞅了好几眼,才回来对王翠蓉抱怨,“居然也有许多客人!”   “没金刚钻,哪敢揽瓷器活?”从知道吴王氏对面开了胭脂铺的那刻起,她就猜到对方必然有几分能耐了。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我了,感觉质量好差。 ☆、第二十四章 葛家的人   “汤淳,云裳的老板,是葛家?”   “是。”汤淳在背后轻轻地说话,“原本也不是胭脂铺子,是卖成衣的。现在见着咱们的利润高,便开始兼卖胭脂水粉了。”   “那葛老板,跟知府同知府里有什么关系?”   汤淳轻声道,“葛老板……我也不知道,只听得传言,也不一定做的准的……说他居然是葛大人的独子……”   王翠蓉心中一动,想到当日在庄府里葛家母女与庄夫人的言语机锋,“他是不是还是个举人?”   “少奶奶怎么知道?”汤淳有些惊。王翠蓉摆摆手,心中却道,难怪敢跟知府夫人唱反调,这来头可真大呢。要是真拼起来,葛家不比庄家差。知府同知只比知府差一些,宫里头有皇妃,想必也是盘根错节的大族。   王翠蓉不禁叹息,“葛家和庄家,都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他们两家互相看不顺眼,倒霉的不过是我们罢了。要是可能的话,还真是远离他们一些好。”   金枝不知事,瞧着对面的客来客往,颇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不过……翠蓉心想,既然心中已经决定要脱离吴家单干,怎能因为这一点点的为难而退缩了。葛家和庄家,又没有到死局的地步。她微微一笑,转身进了自己的铺子,往架子上拿了一个胭脂。这个胭脂叫做“国色芳华”,是极好的。要采摘那最鲜嫩的凤仙花,加上茉莉、杜鹃、玫瑰等各色花瓣,细细地捣在一处,然后在太阳下去晒制。太阳不能太烈,要在那暖风习习的天气。还要混上新弄的鹿脂,用秘制的法子,才做成这一点点。猪脂太浮,狗脂太干,唯有鹿脂刚好。即使是保管,也是极为难得。要用那二十年衣裳的黄酸木制成匣子,在阴暗的地方置放。   王翠蓉对于自家的东西很有信心。哎,但是这种时候,最倒霉的却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了。   “哎,这位小姐……”外头忽然传来金枝的声音,同时又响起另一个娇俏的声音,“怎么,开门即要迎客,不让本小姐进去?”听声音嚣张得很。   汤淳还在说什么,王翠蓉走出去一瞧,这一身嫩绿色的美人儿,不是葛家大小姐葛依依又是谁?   “葛小姐来了,快请进!”   好不容易把人请进去了,金枝却在背后悄悄地对王翠蓉咬耳朵,“这姑娘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你看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心里头就不舒服。她一进来,别家的夫人都跑了。”这倒是事实,葛小姐气场颇为强大,她一出现,其他人像见了瘟神一样就想跑。   王翠蓉瞪了她一眼,吩咐上了茶,才请葛小姐坐下。   叫她坐,她还不坐呢!葛依依高傲地扬着头,用眼角扫了王翠蓉一眼,心中不禁撇嘴:倒也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过是残花败柳,徐娘半老罢了。哪里值得哥哥这样称赞?   这话要是被王翠蓉听到了,估计要气个半死。她才二十出头,虽然的确不是做姑娘的年纪了,平时里也并没有那么臭美,但谁想听人骂自己残花败柳?   葛小姐看到拿上来的茶,也就嗅一嗅就放下,“我还当是什么,不过是六安瓜片。这种成色的,远远比不上咱们家里用的。我可不要喝。”   不过是个商人妇,她葛依依可是个官家小姐,姑奶奶是在宫里头当妃子的,身份尊贵不可言。   王翠蓉垂眉,“咱们小门小户的,自然比不得同知府里的富贵。”   葛依依自然看不上王翠蓉,掐着兰花指,笑道,“我就知道庄因洁同你好,她那个人……”说起“庄因洁”三个字,仿佛是用鼻孔说出来的。但到底话还是说了半句,转脸笑道,“也不知道我哥哥怎么了,居然想要见见你。我跟他说了,你也不过是这样一个人,没什么三头六臂的,他倒是不信。”   她轻笑出声来,“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明人不说暗话,我哥哥看你手段不错,倒是想要招揽你为咱们葛家做事。我瞧你一个女人也不容易,若你来,咱们葛家的随便一个店让你当掌柜,你觉得如何?”还掉转了身子瞧着这胭脂铺的四周,露出挑剔的神色,“至于这里嘛,我说,庄家的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你最好也别让我哥哥为难。”   金枝早就气得想要上前,只是被汤淳狠狠拉住。她感觉到汤淳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手上,心中不禁一热,怒气也去了三分。不禁心想:主子自然是有好法子的,这么一个人,又怎能为难主子?她是随着吴家生意越做越大,这样无礼的人越见越少了,所以乍见这女人,便乱了分寸。纵使如何,还有汤淳呢。   王翠蓉笑道,“这话,请葛小姐同庄夫人说去。我实在是做不了主。”纵然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   葛依依没想到这女人不识抬举。不就是个出身低贱的女人吗?要不是哥哥……她气恼地咬紧了嘴唇,显得如花的容颜越发地明艳。“好,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去见了我哥哥,我哥哥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对着葛依依的威胁,王翠蓉不禁叹息。   葛家的少爷……她曾经听说过崖城有个葛明峻,年纪轻轻,就白手起家,赚下万贯家财。手段通天,是个厉害的人物。谁晓得……听到这个葛家的公子,才把这两人联系起来。万贯家财是真的,至于白手起家……王翠蓉不禁一笑:这样的身家背景,什么白手起家?   嚣张地留下明儿个约见的地点,葛小姐又趾高气扬地走了,临走之前,还要留下一句,“虽然我知道你不敢不赴约,但是你可以试试看,你真的不去,后果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承受的!”   汤淳面带忧色,“少奶奶,我刚才瞧见对面有个公子哥打扮的男人把葛依依给迎了进去。”   “哦,那葛明峻是什么意思?”还正待琢磨,金枝已经着急起来,“主子!”   看着金枝担忧的脸,翠蓉淡淡地一笑,“碧云湖之约,我是一定会去的。我也好奇,这位葛明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十二月的晚上,猝不及然地就下了一场大雪。早上一打开门,见到的便是大雪白茫茫。昨夜许是吹了一夜的北风,早上却消停了,只是没有太阳。金枝推开门,送上热水,忧愁道,“这样的天气,要怎么出行?”   王翠蓉住的屋子,自然是不会缺少炭火的。与外头的凛冽相比,屋子里像是春日一样。她只穿着洁白的小衣,乌发如墨,随意地垂在身后,越发显得容颜如玉。她伸伸懒腰笑道,“这不是说,我与那个葛明峻果真不投缘,见个面,连天公都不作美。”   “主子,别赤脚走出来!哎呀!”看金枝急成那样,她也不禁觉得好笑,“好啦好啦,我穿上鞋。等会儿就得出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补上昨天的~ ☆、第二十五章 莫名其妙的人   金枝正在犹豫,外头萍茹却来通报汤先生等着呢。   翠蓉出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却已经皱眉说话,“少奶奶,今儿个大雪,就别去了。那些富家公子哥都是些轻浮的人,哪能在这样的天气出门。”   金枝也点头同意,翠蓉却道,“我若是不去,葛家必然要为难咱们。虽然我不喜欢低人一等的感觉,但是有时候咱们也不能硬碰硬,暂时的服软也是必须的。”   “可是,葛公子要是不在,主子不是白跑一趟了吗?”   又不是多么金贵的人,哪里怕白跑一趟?当年在大雪天里,她连棉袄都没的穿,不也得在雪地里做活?   三人坐上马车,刘大赶车都无比辛苦,尽管已经尽力在雪地里前进了,来到碧云山庄的门口的时候,依旧有些晚了。刘大已经汗流浃背,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这时候门口早就有童子站着,对着来人笑道,“贵客终于临门了,咱们公子可等了好久了。”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叫人带汤淳、刘大、金枝几人下去暖房里热乎一下,一边又亲自引着王翠蓉往前走。   他解释,“虽然这里也是葛家的产业,咱们公子并不是住在这里的,一大早就从城东过来了,还叫咱们收拾起来。说起来,也是等了至少一个时辰了。”   王翠蓉没有被这样的话给迷惑了,只是皱眉,“他们都是跟我来的人,我不能带人进去吗?”别人也便罢了,汤淳是得带着的。她今日孤身见男子,又不是傻了。   童子笑着摇头,“王老板快进去,咱们公子在湖边等着您呢。”   古松栽成了一个园子,这时候,偶尔一阵风,便有雪白的雪飘落下来,带来一阵凉意。小径通往未知的地方,青色夹袄的小厮笑吟吟地站立着,颇为俊秀。   他叫的,是“王老板”,而非“吴少奶奶”。王翠蓉不禁一笑,“我想带着人进去。”   童子皱眉,复又眉目舒展,“公子爷发话了,如果王老板坚持,也是可以的。那么你们都跟我来吧。”说着,便在前面开道,并不多说一句。   汤淳几个本来就没有跟着走开,这下子连忙都跟上。   这葛大公子的做派,真是令人有些看不懂了呢。   穿过几条曲折的小径,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一个碧绿的大湖出现在眼前。如果这不是在雪天,这景象也并没有这样惊心动魄。这原本碧绿而清澈的湖水映照着苍白而广袤无垠的天空,也显得一望无垠。四周的山岸都被皑皑的白雪覆盖,不复黛色的山峦。只觉得这湖中世界也是雪白得苍茫,那湖中心的一个小亭子,更加显得神秘而出尘起来。   可是那湖心亭里的两人,正在闹别扭。美人嘟着嘴,更显得娇艳欲滴。她披着猩红色的披风,与那雪白色的背景相互映衬,更是立刻就可以如画。可是她却在对人生气,“哥哥,你搞什么啊,她是什么人,值得你一大早就过来?还害得我也早起,我不管,你得将你上次得的那比我脸盘还大的猫眼石给我!”   那男子微微叹一口气,“依依,你……”   葛依依觉得很生气,“她不过是个妇人,都不守妇道的,一个人来了崖城,谁知道是不是被自家男人休了!还是个下九流的商人,居然还要咱们等一个时辰!真是……”   男人沉下脸,“你说商人下九流,把我置于何地?”   葛依依惊觉自己说错话,连忙补救,“哥哥是举人老爷呢,她哪能跟你比……”   “你就别说了……嘘——她来了!”   葛明峻微微垂下眼眸,掩盖了自己心里的惊异。这……就是王翠蓉?   小舟载着几人,慢悠悠地从湖边荡了过来。站在舟头的女子,穿着素淡,一张脸上,却奇异地混杂了坚毅和娇艳两种特质。她浓浓的眉毛显出她绝不服输的气质,抿着的樱桃小嘴,嘴唇饱满,却能诱人去咬一口……   他听说过这个王翠蓉的无数个版本,却从不知道一个事实……那便是——她居然是个美人!   那传说中的母夜叉呢?传说中的母大虫呢?   这一下子,他觉得自己身边的妹妹,越发地碍手碍脚了。   “王老板!”他站起来,朗声笑道,“王老板果然赴约,真乃奇女子也。”   “哪里!”王翠蓉微微一笑,也不示弱,“难道葛老板是吃人的老虎?在商言商,不过是谈生意罢了,任谁也是敢的。”   她叫他“葛老板”,真是个聪明的女子。他叫她“王老板”,便是认为她不是吴家庇护下的小女子,是对她的吹捧;而她叫他“葛老板”呢,便是把他从葛家摘出来,暗示他最好是在商言商,不要以势欺人。   可是葛依依才不依,“我哥哥可是举人!什么葛老板……”   “依依!小明,你带小姐下去!”   葛依依自然不肯,可是哥哥沉下脸的样子好可怕……她一扫就改变了主意:“好啦,我下去!那他们也下去!”凭什么她要走,这女人还能带几个下人!   葛明峻笑着看王翠蓉,王翠蓉到底也同意将所有人都撤下了。   于是这亭子里剩下这两人,两人互相寒暄着“葛老板”、“王老板”,却迟迟都不进入正题,只有炉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甚至还有香味。“烤番薯!”   葛明峻笑道,“我在这里看雪,一边品名,一边烤番薯,真觉得是人生的美事啊。”   “葛老板好雅兴啊。”   “你要吃吗?”   王翠蓉摆摆手。这葛公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是越发看不懂了……想到昨天,脸上不禁一沉,“葛小姐说,葛老板想见我,还想要我为葛家效力。葛家能人辈出,怎么会需要翠蓉这样的庸人?”   葛明峻用一只帕子包裹着拿起番薯,轻轻嗅了一嗅,姿态极为优雅。   这男人,生的很英俊,但是……如同深潭,不可测量。   他忽然一笑,“我原本对王老板这个人感兴趣,现在见到了王老板的真人,我却是改了主意。”   然后,一个剥好皮的番薯递到了王翠蓉的面前。金色的番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冬日里,一个烤番薯,是最简单也最美味的东西了。   这英俊的男人便轻轻笑道,“上个月,我就知道吴少奶奶来了崖城,心中还想着是为了什么事。人家都说吴少奶奶貌若无盐,我想着是被夫家厌弃的……可是,现在一瞧,分明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轻笑,“那能是因为什么呢?不过我可不在乎,我现在,是对王老板这个女人感兴趣了……”   他着重突出了“女人”二字,这两字黏在他的唇齿边,无限暧昧的样子。   他的眼里闪满了兴味,像是对猎物的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出了点事。继续无网络状态。哭。 ☆、第二十六章 非礼的人   但凡是天才,总是自傲的。   葛明峻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学无术,不把心思放在正途上。于是被自己的父母添了好多的麻烦。   他明明天资过人,十二岁就考中了秀才,偏偏不肯好好地把心放在仕途上,便跑去经商了。他去经商,家里也没给什么助力的,他居然也能经营得有声有色。父亲大人发怒了,他看了半年的书,便考中了举人。   这让那些辛苦了几十年才中举的老童生,又情何以堪?   葛生自来疏狂,想做的事情便去做,什么都不顾的。   葛依依自小崇拜这个唯一的兄长,但这崇拜中也带了好多的复杂情绪。她崇拜他的聪明才智,却常常也受父母影响,觉得他不走正道。可是又喜欢兄长给她带来别的闺阁小姐所没有的宝石和衣裳,哥哥脾气不算太好,有时候甚至有些怕他!   这下子,她被赶下湖心亭,整个心里头都觉得怨得很,便只能对着汤淳与金枝撒气,“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看你们这个样儿!”   金枝先不为自己恼,就为汤淳恼了。   汤淳可不是奴才!这小姐,嘴巴真难听,真是不积阴德的!   金枝想骂回去,却被汤淳拦住。汤淳还记得,葛家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她想要在崖地扎根,便不能得罪这葛家的小姐。这可不是表小姐那样的人啊!   *****   王翠蓉只觉得一张脸都烧红。他居然……居然……硬将番薯塞到她手里,还挠了挠她的手心。那如羽毛一般的触感……   她觉得羞耻!她被调戏了,居然……居然还有感觉!   她一个女人家在外面,什么荤话都能听的,想要占她便宜的男人,多了去了。她也一向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哄得人轻轻松松签下契约,还不损失什么的。可是这葛明峻,居然如此……无赖!   “王老板羞红脸后,正如一朵花一样!真是太美了!不知道王老板有没有经常揽镜自照?”   他一边说话,一边凑近,嘴角却有邪肆的笑意。   走近,再次走近,近到他的手要碰到她的脸时,她忽然就“啪——”地打开了他的手,脸上又恢复了淡然自若的神情,“葛老板看中了我这个女人,准备又如何?”   很少有女人,面对着这样的调戏,能够这样恢复如初的。葛明峻眼中的兴味更浓。   “我本来想着,王老板这样的人才,最好是跟咱们做事。与庄家来往过密,是不大好的。”   王翠蓉很有些厌恶葛家行事。那庄家,再如何,也是客客气气邀请她过府。那庄夫人只不过在她的店铺里掺了一股子,丰厚一下嫁妆罢了,这居然也碍了葛家人的眼。葛家人是多么看不得别人赚钱?   可是这话在心里打转,脸上只能说,“我却与庄夫人签了契,不能反悔的。”   “这都是借口。不给咱们葛家做事的人,我可宁可毁掉。”葛明峻浑不在意地摆摆手,炉子在他身后袅袅生烟,又有一个烤番薯熟了,“多么香的番薯,王老板不觉得吗?”   他像是要去拿番薯,却又忽然回头。   “可是,即使是借口,我也接受。因为……”他眯了眯狭长的眼,“葛家想如何,庄家想如何,与我何关!我现在见了王老板,心中便只想着王老板了!只要王老板愿意跟了我,葛家庄家,跟你都没关系,如何?”   王翠蓉怒极反笑,“葛老板当真?”   他居然煞有其事地点头,“自然当真。那些个美妾什么的,我都腻了,成天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见了王老板,才知道女子中也有别样的人物!”一边说着,一边瞳孔发亮,似乎说的是再诚挚不过的话。   他的气息压迫,让她的心反而平静下来。   她才不信,这葛家的公子,传说中那般有能耐的人物,居然是个见色起意的人。   她王翠蓉虽然有几分姿色,但自认为绝对没有到达那样的地步。这样想着,她反而一阵轻松,便不退不避,镇静地说道,“若我不同意呢?”   “那自然是整个葛家都要与你为难了……”   “得了,葛老板。”她笑起来,“你就别逗我了。翠蓉胆子小,经不得你这样的吓唬啊。”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推开他的身子,她的眼睛对上他眼里的诧异。可是那盈盈的双眼里,哪里有惊吓?   “我可是认真的!”   “好啦,我知道葛老板是认真的,我……”   猝不及然地,他居然亲了下来。他看着她这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就不禁想要打破它。亲吻,不是一个极好的法子吗?   “我……”   抗议的话,被掩盖在绵长的亲吻里。她感觉自己的气息渐渐加重。   “啪——”一个巴掌惊醒了葛明峻,等到葛明峻醒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手忙脚乱地划着桨往岸边走了。   “下手真狠。真是个……小辣椒啊。”   葛明峻居然觉得十分好玩,多久没有女人这样对他了?貌似从来没有吧。   这女人,颇有几分味道呢。   *****   马车上,看着王翠蓉的脸色消沉,金枝心里头也有几分不安。   暮色沉沉,大雪还没有化的趋向。整个世界都是带点雪光。街上的摊贩似乎在叫卖,嘴边带着腾腾的热气。明明都冷得在跳,却依然在卖三文钱一只的包子。   多少人辛苦挣扎而谋生,这点折辱……确实不算什么。   令她觉得诧异的是,她对于他的接近,居然有感觉。她自然知道,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也是有需求的。可是平日里,自己并没有发现——自己却也是渴望有一个人触碰自个儿的。   除了吴景。似乎她心里头觉得谁都可以……情-欲像是一个匣子,一打开,便汹涌地跑了出来。   只要不是吴景便好。   只要不是那个名义上的夫君便好。   她王翠蓉从没打算耗在吴家一辈子。她总有一天是要走的。走了后,她也并没有再嫁的打算。那自然,她也没有想过要守身如玉……   她看了一眼金枝,心中暗道:汤淳本来是极好的,可是我已经给了金枝,他便是金枝的。那么好的对象便得再慢慢挑。不论如何,男人都能去寻花问柳,我找一个暖床的面首,给他多多的钱,那又不是难事。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 ☆、第二十七章 金枝的那颗心   老天像是感觉雪还下得不够似的。大学纷纷扬扬一夜,早上起来,院子里的积雪又深了一尺。   金枝只感觉自己的双手都冻得发麻,手里捧着盆子急急忙忙地往主子的厢房方向走去。风吹在人的脸上同刀刮一样,却在门口见到一个想象不到的人。   她缩着头,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汤淳,你怎么在这里?”   莫不成,昨儿个从碧云湖回来,这人一直都在这里吗?   没等到他回答,金枝整个人都急成什么似的,将金盆放下,用手去掸他身上厚厚的雪,只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你这人,怎么这样?你看看你,嘴唇都冻紫了,站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你担心主子寻死不成?”   汤淳身上穿的衣裳素来平实,虽然是绸缎做的青色袄子,可是绸缎又不防水。这数九寒天的,整个人都快变成冰凌。   “你快将手放进汤婆子里热一热,小心冻出病来了。”   她见他依旧麻麻木木,只呆呆地看着房门,心中又急又酸,说不得摁着他的手放进脸盆里。他冰凉的手一下子碰到这样暖暖的水,这水里还有“她”身上熟悉的花香,果然见那水里头放了一些栀子的干花,才慢慢苏醒了一些。这才看到金枝泪盈于睫,都不顾得缩脖子,只是担忧地打量着他。   “金枝好姑娘。”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颤颤巍巍能够讲话,只是喉咙沙哑,“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是呆子!长了一张那么俊秀的脸,却是聪明脑袋笨肚肠!气得金枝心中又酸又痛,“你怎么不冻死!大雪天的站在这里做什么?”   站在这里做什么?汤淳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露出恍然的神色,“今天早上,我睡不着,想着少奶奶,总觉得不得劲。看她昨天那样子,不会吃了大亏罢。到底是我没保护好她,所以我……”   金枝也不知道怎么的,只觉得空气酷烈,呼进去的是刀,喷出去的是剑,忍不住去刺他一刺,“你对少奶奶,可真是忠心,忠心得连自己都忘了。”说出这一句,却又觉得自己伺候主子,主子于自己有大恩,自己现在却这样阴阳怪气地讲话,真是个狼心狗肺的奴才!忍不住眼睛又热,到底不想同汤淳说话,掉转了个身子,去厨房换水去了。   汤淳站在那里,一张白净的脸上又显出痛苦、纠结的神色来。却听得屋里头说了声,“汤淳你进来吧。”这声音带着些早起的慵懒,听得他不禁心中一荡。少奶奶的吩咐,他素来什么都会听的。这时候也便进去了,忘却了男女的大妨。   王翠蓉却已经穿好衣裳了。刚才在屋里头就听到外头两人的说话了。便自己开始穿衣裳。发髻颇有难度,她也就随便地挽了一个,看上去竟像个小姑娘。   屋子里头暖融融的,汤淳身上的冰有渐渐融化的趋势。   画屏精致,珠帘里头的女子看不清容颜,汤淳站在这又香又暖的屋子里,只觉得心跳如鼓,都不像是自己的。   “哎。”却听里头的女子又叹了一声。   “少奶奶……”汤淳忙询问,却被打断,“别叫我‘少奶奶’了,毕竟不在吴家了。”   王翠蓉想了一个晚上,除了一封和离书,她都称不上是吴家的媳妇了。被人称作“吴少奶奶”,不是个笑话吗?她迟早都不是吴少奶奶的。   她感觉自己早已经过了少女的韶华时期,除了吴景,她找谁都无关紧要的。但她不愿意去想,为什么就是吴景不可以,一点一滴的亲热,她都想推离。   “你便叫我‘王老板’,或是‘王娘子’罢……”   汤淳听得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王娘子”少了一个字,岂不是“娘子”么?可是这一刻的悸动,似乎都是他一个人的。那人不知道,不懂得……   王翠蓉叹息,有些话也忍不住了,得要提点些,“我说金枝她是关心你,你也待她好一些。”   “是,王娘子。对了,您昨儿个可有吃什么亏,那葛老板真是不像话,咱们需要给他们一些厉害瞧瞧吗?”   “我说的是金枝……”王翠蓉有些无语,“葛老板那边你不用出手……我说金枝……”   “王娘子……王娘子……王娘子……”   “要不然你还是叫我老板吧,‘王娘子’好奇怪。”王翠蓉一边笑一边在画屏后面看了一眼汤淳,他身子站得笔直,站在角落里,全身都湿哒哒的,脸上显出一点不健康的红晕。   俊俏,听话,聪明……这样好的人,所以她留给金枝……   金枝端着水在外面站了许久,里头都无人发现她。端水的手都痛了。   汤淳瞧着主子的眼神,似乎从没有用来瞧过自己……尽管这时候,他瞧的只是画屏上的影子。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由,他才不管不顾,才这样大胆地瞧着吧。   她抱着水,只觉得凄恻得要落下泪来。   *****   吴家少了一个儿媳妇。对于这件事,吴老太太毫无意见。终于去了她头上的这尊太岁,她吴老太太重出江湖,满心里都是得意。   可是嫁出了个做妾的好人选,她也觉得很生气,感觉陈家都在与她作对。因此回门宴也给了李春宜夫妻俩好大一顿排头吃。李春宜的丈夫是陈家的庶子,各方面都平平,没有出众到碍了嫡母的眼,也没有无能到脏了老爹的眼。除了前头死了个老婆,他的人生简直可以当作一个庶子的典范。   可是他人生的转折来了——他娶了李春宜。   老婆不是随便娶的。尤其是一个又美貌又娇媚的老婆。新婚之夜,那李春宜使出十八般武艺,伺候得他舒舒服服。只感觉自己以往都白活了,恨不得就立时死在李春宜的肚皮上。不过对于李春宜那出众的功夫,陈浩也疑惑过,只不过那李春宜的确是处-子没错,他也便不多想。只以为自己找了一个天生的尤物,这真是老天特意来补偿他战战兢兢的庶子生涯的。他当下就决定,要平日里更加低调,将一个优秀的庶子进行到底。   ……可惜,人家李春宜不是这么想的。   李春宜隔上几天就往吴家跑。嫡母已经有些不悦了,不好好地站在她前面立规矩,是她不想见着李春宜这人,但这不构成她瞎蹦跶的理由。   吴老太太见她回来,却只拉下了脸,“你还晓得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蛮喜欢金枝姑娘的~ ☆、第二十八章 表小姐不甘心   吴家为什么能成为临城的首富?自然是因为吴老太太!吴老太太能干又了不起,她可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却见她恶狠狠地哼了一声,“你娘把你托付给我,我给你好吃,给你好穿,本想让你做我们家的人,现在倒是好,还倒赔了一笔嫁妆!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该把银子都还给我!”   李春宜冷眼瞧着这老眼昏聩的姨妈,只歪歪地坐着。   她又不是傻子,还把银子还回去?再说了,那都是表哥给的。表哥那样待她……原本她该是吴家的女主人的,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了,那些东西算什么?   吴老夫人还在喋喋不休,“你同你娘一模一样,一肚子的坏主意。给自己的亲人带来麻烦……”   李春宜听着,忽然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姨妈只顾着说我,怎么不管管表嫂?”   “她?”老太太眼皮一翻,冷笑起来,“我管她做什么?她就不是我们吴家的媳妇!一封休书将她送出去!”任她有多少小聪明,一点钱都不给她,她可是她一两银子买来的!   这时候,在旁边伺候的紫苑接到表小姐的目光,连忙上去接话。她们两人为了这事儿可商量好久了:“老夫人心善,可是这少奶奶……”说着眼睛就有点红了。   吴老夫人感觉有点不对,“怎么了?”   李春宜忙道,“没什么。只是听人在外头说,咱们吴家少奶奶给吴家大爷带了好些绿帽子呢,笑话咱们吴家的人当缩头乌龟!”   紫苑继续用手绢抹抹眼泪,“表小姐,我还是将事实告诉老夫人罢,瞒着老夫人不好。”   “姨妈要生气的。为了她的身体,紫苑你可不能说!”   这两人就在吴老太太面前做起戏来,听得吴老太太暴跳如雷,“难道戴绿帽子还不够?还有什么?紫苑你大胆地说,我是什么人,我什么风浪没有经过!”一把揪过紫苑,恶狠狠地瞪着她,“我是你主子,有什么话,直接说来!”   “老夫人!”紫苑毫不含糊地,扑通一声跪下,便磕头起来,“原也不想说的,但这事儿干系也太大。我前几天奉了老夫人的命,去账房里头去梳理一下账目,不看也便罢了,我一瞧,我一瞧……”   吴老太太只觉得整个人浸在水里头,整个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说,你说,大胆说!”   “我,我,我……”紫苑红着眼,“账房里那些契全部没有了。除了咱们这个吴宅和一些下人的身契,那些胭脂铺子,还有酒楼,丝绸庄子,全部没有了……”   老太太的瞳孔越来越大,声音发哑,“你说,全部没有了?”   老太太毕竟是老太太,到底是纵横吴家许多年的老太太,虽然差点昏厥过去,但是又很快醒转了过来,“不对,那恶妇就算将东西都带走了,她也无法动用,那都是吴家的东西!那都是大郎的!”   可是得意的笑容还没有维持多久,却被她亲侄女的几句话打击得差点直不起身子来。   “姨妈啊,紫苑心中不放心,就拖我找我公公去看了看衙门里头的备案……可是那些东西,都被写成了王翠蓉的嫁妆……那都是她一个人的了!”李春宜心中深恨,凭什么,她又不差那王翠蓉什么,明明她更年轻,更温柔可意,她一直以为表哥喜欢的是自己,凭什么……凭什么那王翠蓉毁了一切,还占据那么多财产……   吴老太太简直也不信这个事实。虽然她吃过的盐比所有人吃过的饭还多,虽然她纵横吴家很多年,虽然吴家都靠她一人撑持了起来……可是这件事情还是打击到了她。“我不信,我不信!……”   表小姐一句话轻飘飘,却令她意识到,这件事情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是表哥亲自过户给她的,律法上都没什么破绽……”   怒极攻心的老太太,一口痰上不来,晕了过去。   瞧着这老货这样子,紫苑忙叫人来看住她,自己却拉了李春宜往后院走去,脸上只笑道,“我早知道表小姐今天回来,一切都妥当了。那老太太屋子里你上次看中的瓷器,我都包起来了。您放心,赝品都买好了,长得一模一样的,她铁定看不出来。”   说起来,这些东西还是那少奶奶置办的。现在却便宜了这两人。李春宜连忙拿下头上的金钗要给她,她却推辞不要,“上次买赝品的银子,表小姐已经给了,何必还要多事?再这样,便是看不起奴婢。”   李春宜也是叹息,“紫苑,你这样是何苦?”   紫苑一张秀丽的脸上却是淡淡的笑意,“我也不过是熬日子罢了,表小姐在陈家过得好便罢了。说起来,咱们寿喜堂里,运气最好的,却是杜鹃,少奶奶把她带了出去,我却还得在这里,老太太活一日,我就伺候一日,等她去了,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李春宜便也有些情动,“紫苑素来待我是极好的。要不然我要了你去?”   “说起来,表小姐自小住这里,虽然您是主子,我不过是伺候人的奴才,但表小姐从未看轻我。咱两相伴一处,在我心里,您是跟妹妹一样的。我在这里才好。一则老太太不肯放我的,她要我伺候我惯了;另外一则,表小姐在陈家过得也不容易,我在这里,便还能帮衬一些。还是不要提出去的事了。”   “你不能跟我出去,可是在这里也不好……对了,我想到了!”李春宜忽然抚掌笑道,“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你在吴家,便不用再受她的气了!你嫁给表哥如何?便宜了王翠蓉,还不如便宜你呢!”   紫苑看着好笑,表小姐果然还是对大爷念念不忘。现在都做人妇了还如此。果然还是小孩心性,如同小妹妹一样。两人再说了一会儿话,却有人来叫紫苑,紫苑一听,原来是吴老太太醒转了一会儿,叫人去叫了大爷回来了。   两人连忙一前一后,又进了吴老太太的屋子。   里头吴老太太正哑着嗓子在咆哮,“大郎,你同我说真话,那铺子,都是你给王翠蓉的?她是不是威胁你?”    ☆、第二十九章 吴景又想出海   两人进去,正瞧到吴大郎脸红脖子粗的一幕。吴大郎不肯说话,可那吴老太太犹自吼着:“你知不知道,别人都说那王翠蓉给你戴了好几顶绿帽子了!绿帽子你知道吗?我素来疼你,可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还是咱们吴家的好儿郎吗?”   “绿帽子”三个字,是吴景心头的痛。说别的也就罢了,说这个词儿,简直就是赤-裸裸打他的脸。他立刻想起了他夜不能寐,跑去崖城,在马车里堵住她,却见她丝毫不放自己在心上。还有那汤淳……都是他心窝子上的伤口,夜夜流血的,现在他亲娘又往上头扎了两刀。   那是他亲娘啊,他啥话都不能说!可是正巧见李春宜同紫苑进来了,便终于找到对象了,怒气简直可以掀翻屋顶:“你们俩做什么去了?你的姨妈,你的主子,在这里躺着呢,你们俩却干吗去了?不给点家法不晓得厉害了!”   “想动家法不如直接朝我来!”吴老太太一句话,令吴大爷越发尴尬。他的亲娘哟!   “小春同紫苑都是好孩子,好孩子!”吴老太太的手上青筋直露,却想要抓住李春宜的手,“要不是她们,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这么糊涂!老吴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吴老太太泪流满面,这辈子她最爱的就是银子,现在发现全没了,她得怎么过呀?   “不就是那点钱。银子我有点是,你想要庄子铺子,我给你置办便是,就是金子都有。”吴景皱眉摇头,“我要出去做生意了,娘你好好休息!”   “你说真的?”儿子说把东西全部补上呢,要是能把王翠蓉手里的也全部拿回,她不是很有钱很有钱了吗?不过儿子,他说啥?“你去哪里做生意?”   “过两个月,我就出航!”他顾左右而言他。这个地方真是呆够了,一个一个都不让他省心,每个人都在嘲笑他的耻辱。王翠蓉说是去了崖城做生意,可是他刚刚从海外回来,她就出去外头,任是谁都会觉得他们夫妻有问题。按那些人的说法身上,他绿帽子是自作自受,家里有美娇娘,却跑那么远,五年不回家,那王翠蓉又不是个安分的,难怪跟人跑了。说这些话的人,上辈子肯定是个长舌鬼!当然她的名声比他更烂!这算是两个人一起烂到污泥里去吗?同甘共苦吗?他感觉有些凄然。   宝船已经造好了,货物也装了半船,将最后半船装满了,他也便出发了。想分一杯羹的人多着呢,他也很忙。   “不行,你不能去,不可以!”吴老太太一急,身体都好了大半,竟撒泼耍赖起来,“我不管,我把紫苑给你,你纳了她吧。紫苑,你好好伺候大爷,休想让他出门!”   这话一出,三人都有些诧异。李春宜是觉得姨妈居然同她心有灵犀,但又有些嫉妒紫苑,紫苑同吴大爷却都傻了。   还是吴景先醒过来,好声好气地对他老娘说话,“娘辛苦了,紫苑是娘贴身的丫鬟,没有她伺候你,儿子怎么会放心,这件事,也不要再提。”   吴老太太还要再闹,吴景却已经不想瞧了。当初翠蓉一个人,面对的,应该是更过分的母亲吧。翠蓉不喜欢这个婆婆,也不喜欢……自己这个丈夫,这种认知,令他有种非常难堪的感觉。   “你要纳就纳吧。”吴景见她已经大好了,皱着眉就出了门。   他心烦意乱,要去猫耳胡同。   小阿怜各种缠着他,他想想她也便宜得很,便花了几百两银子给她赎了身子,养在猫耳胡同里。横竖是个干净的女人。女人都不值钱得很,难得的是王翠蓉。   去找小阿怜能做什么呢?也无非就是那几样,但她能安安静静听他说会儿话。她美貌而温驯,美貌不难得,可是她温驯,这一点就难得了。   过几天他要去趟崖城,崖城里有几个富户想在船上掺和一脚,也得点好处。横竖他自己的货物已经装了半船了,好处大家赚,他又能抽不少红利,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是她在崖城呢……她嘛,还是不用见了吧,见了反而伤心。   *****   葛家公子哥儿又想见王老板,王老板巾帼不让须眉,居然又赴了约。汤淳极其不安,守在外头,坐都坐不住,都恨不得走进去。   金枝静悄悄地站了会儿,又盯着汤淳望了好久。心里一会儿想: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你算了。可是过一会儿又想:他那样是不对的,痴心妄想,我哪能见他这样冒傻?过一会儿,却又觉得:就算他现在一时想不开,以后也会慢慢明白的,也许他以后会发现我的好的。   一时之间,柔肠百结。可是汤淳却一眼也没有看她。   她有点赌气的走了过去,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秘密。”   这话儿说的那般郑重,惊得汤淳都抬起头来看她,“金枝姑娘,你怎么了?”   金枝姑娘金枝姑娘!每次都那么叫!叫一声“金枝”,会死吗?金枝嗤笑道,“你喜欢主子,是不是?可是你没有机会的,主子是吴家的少奶奶呢,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这话说的,汤淳一下子涨红了脸,“你你你”,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金枝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自个儿坐在了凳子上。   过一会儿,汤淳果然轻轻地走了过来,一张俊极了的脸上还带点红晕,“金枝姑娘,你莫坏了老板的名誉。”   “你当我真是那等没良心的——”话说到一半,又忍不住眼泪,索性就不说,只咬牙恨道,“我怎么会坏主子的名誉,你不要坏了就好了。我最是恨你,一双眼什么都藏不住的,保不准大爷都知道了。”   大爷的确是知道的。想起大爷当时恶狠狠的表情,汤淳也有点发憷,可是内心里是不惧的。那点威胁算什么呢?他被老板救下的时候,就晓得这辈子要护在老板身边的。   屋子里头的葛老板和王老板,却互相笑眯眯的,迟迟没说到正题上。像是那一日湖心亭的一幕没有发生过,两人好得跟多年至交似的。   葛明峻不禁在心中腹诽:这女人可真是不一般,越看越觉得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没网的日子好忧愁~大叔的娘不让大叔出门,要把叔留在家里,所以大叔熬着~ ☆、第三十章 调情   最后还是葛明峻开了口。他都不禁暗暗佩服这女人的面上功夫。换做是别的女人,上次在湖心亭那一出,早就够抹脖子上吊了。可是这王翠蓉,居然还笑吟吟地坐在自己面前,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   她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偏要提起。葛明峻将自己的身子凑过去,只闻得她身上的幽香,微微一笑,“王老板身上是什么味道,我觉得好闻的很。”   王翠蓉待笑不笑的,斜了他一眼,“葛老板常在花丛走,还分辨不出什么香味?”   葛明峻这一张英俊的脸,居然也好意思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王老板可冤枉我了!明峻素来都安分守己,洁身自好的,所以闻到王老板身上的味道,心荡神摇得很。”   这人!要不要脸!   葛明峻摸摸鼻子,笑道,“王老板莫要置气,我今儿个找你,是有正事。”   王翠蓉笑了一笑,“当然,葛老板这样的人,哪能为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儿出门。”这个人,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葛明峻却正色,“我这遭来,是有求于王老板。”   王翠蓉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我听闻吴大爷正要出海,咱们葛家也有些货物想搭着出去,正想找王老板引荐引荐呢。”葛明峻暗暗打量她的神色,嘴上只是平常,“当然,咱们也会交上船费的,这些都好说。听闻吴大爷的宝船十分地气派,找了最好的工匠造的,加上吴大爷颇有海外航海的经验,跟着吴大爷,必然咱们肉吃的。实在想求吴少奶奶帮这个忙。”   王翠蓉听了只觉好笑。什么宝船,什么吴大爷,怕是试探吧。他若真的想要我帮忙,会这样调戏我?还不是看我一个孤身的女子。   “葛老板放心罢,王翠蓉与你口里的吴大爷没什么关系,所以断然不会出现吴大爷告你调戏人-妻的事情的。”就算真的还旧缘未尽,他也不会为了我得罪葛家的。王翠蓉淡淡地笑。   葛明峻还想装,让他装!“啊呀,明峻在王老板心里头难道是这样的人吗?”   王翠蓉看着他,那眼神赤-裸裸的,不正是说: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那谁还敢说是这样的人?   纵然是葛明峻,被她看得也有点面皮略发红。心中只叫晦气:自己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自小见过的美人多了,但能令自己变色的可没有。他就喜欢逗得别人面红耳赤,春心失守。   葛明峻还似不甘心,挪了身子过来,伸出手将王翠蓉笼在自己的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吹得她鬓边的一缕散发微微地抖了一抖。这一刻,只觉得幽香令人有些失魂。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却被人一把推开,那女人,居然一脸嫌弃地捂着鼻子笑道,“呀,葛老板,你居然有……口臭啊。”像是在说了不得的憾事一样,葛明峻死死没有回过神来,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你,你说什么?”   却看她浅笑吟吟,笑得无比地温婉,眼中像是满是三月的春晖一般,气急却又找不到发作的借口,只能笑骂道,“你这小娘子,我亲一亲你,你就知道爷有没有口臭了。”   她皱眉叹息,“啊呀,口中既然如此发臭,就该回去调养调养,我可要走了。”   说着,施施然就要开门。这人,哪有这样的好事。便宜被他占了,一点风险都不肯担。不过当他搂着自己的时候,只觉得男人的臂膀与别的东西不同,说不出他的胸膛与木板床有什么不同,只感觉舒服得整个身子都软了三分。他若是个面首就好了,她一定把他包养回去。   “慢着!”   王翠蓉回头,看了一眼他。   “还有一件事要同你说。你与庄家,还是莫要接近的好。”   “哦?”   “庄大人脑子有些糊涂,也许过了这两年,官运就到头了。但咱们葛家,是百年的大族了,而且贤妃娘娘圣眷正隆,我看你还是同我们葛家来往比较好。”   这些话带了些诚挚,王翠蓉转了转眼珠子,也带了三分真心说话,“大人们的大事,咱们这些小人怎么会懂得。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是哪一家,要对付我这样的人,跺一跺脚就行了。翠蓉不想掺和进这些大事里面,只想好好地经营自己的小家业。”   女子的脸上笑容恬淡,却带着不容错认的坚持。   卑微如她,为了谋生也是很辛苦的罢?所以面对自己的调戏,也能装作无动于衷?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切都有个纲常礼法在。若一个女人变得没有女人的羞涩和娇弱,那她是遇到了什么,才一点点剥去女人的外壳?   等葛明峻回过神来,那王翠蓉已经走了。他本想说,葛家不会去找她的麻烦了。左右不过是一点胭脂生意,这一点收益,他还不放在眼里。可是她等也不等就走了,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心中,并无恼怒,却有一点怅然。   可是葛明峻愿意放过王翠蓉,葛依依才不会听他的话。   葛依依与母亲正在暖房里嗑瓜子呢。看着窗外的大雪,葛夫人也有些忧心田庄的收成,葛依依却只是皱眉抱怨道,“妈呀,哥哥老是欺负我!”   葛夫人只用涂了红艳艳的蔻丹的指甲剥瓜子,听了这句话只点了点她的头,“你哥哥素来疼你,你要有良心啊!”   “哼。”葛依依嘟嘴,“他啊,见到美人就忘记妹妹了。”   说到这个,葛夫人也有些叹息,“你哥哥啊,这样胡闹,他啊,老大不小了,也是成亲的时候了。他在外面喜欢什么女人啊,要是喜欢,收个房也无妨的,可是就该收收心,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姐,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啊。”   “崖城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女儿!”葛依依小时候住在京城。得了贤妃娘娘的眼缘,连皇宫都是常去的。到了崖城这地方,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母亲,你看看那王翠蓉,真不是个什么好女人。生的倒是有几分姿色,但什么三从四德都不晓得的。”   “哦?”葛夫人笑道,“你说那个商人妇?粗鄙了些。但生得的确不错。我以前见我们依依最美,见了她,倒觉得……”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葛依依摇住了胳膊,“娘,你说什么?”大有一言不合就拂袖而去的意思。   葛夫人连忙改口,“自然是我们依依最漂亮。这崖地里的女人,都没人比咱们依依好看的。也不看看庄家的那个,相貌那么难看,以后终身可难了。”凭良心说,庄因洁不难看,在美人堆里,也就是个路人水平。不过,谁让自己的女儿喜欢说她丑呢。葛夫人可疼这女儿了。自己的女儿自然是千好万好,那庄因洁,切,倒贴嫁妆,也找不到好男人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的留言了,大家对于吴景都怨念深重啊。我想说我没有大纲,但是大家请相信我,女主不会倒霉的!至于男主是谁,大家慢慢看就知道了! ☆、第三十一章 就看不起她   葛依依十分喜欢一切鄙视庄因洁的言语。谁让一直以来,那庄因洁的爹比自家的爹能干些,官高一级压死人,那些没眼色的闺秀们总是捧着她的臭脚。这两年才渐渐地好了。   女孩子之间,总是也喜欢攀比的。攀比谁的衣裳贵重,谁绣的花精细,谁生得相貌好,当然,最好的攀比是,谁日后嫁了个如意郎君。虽说葛依依的如意郎君还没个影呢,但嘲笑庄因洁的话儿,总不嫌多。这一下子,将王翠蓉都忘记掉了。   “娘,您没看出来 ,那庄因洁,可喜欢那个王三哥呢。她瞧着那男人的眼神,啧啧,真是不知羞。”   葛夫人敲了一下女儿的头,“小女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喜欢!”没瞎了眼的人,自然都看得出来。她也将庄夫人当做对手,自然看得出那庄夫人为了女儿的事情焦头烂额。该!谁让他们滥充好人。莫名其妙收留穷亲戚,这下子好了,人家穷亲戚志气可高呢。   葛依依可不服气,翘起了嘴巴,“我什么都知道。那庄因洁成天将那王三哥挂在嘴边。可是庄夫人可看他不上眼。要家世没有家世,整个破落户儿。就一个人生得齐整些罢了,连一件皮裘袄子都穿不起。听说才是一个秀才,我哥哥随随便便一考就比他好了。也不知道那庄因洁发了什么癔症了!她再怎样,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知府大人家的千金小姐。”   “你也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与你哥哥比的吗?”葛夫人自然也以葛明峻为豪,“你哥哥,要是能专心在仕途上,日后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至少超过你的老子不知几许。我一定要给他挑个好媳妇,好好管住他!”   看着葛夫人发宏愿,葛依依不禁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雪,暗暗地撇了撇嘴:她哥哥要是能好好听母亲的话,也就不是葛明峻了。   不过,那王翠蓉也真讨厌!   *****   王三哥向庄因洁打听了一番王翠蓉。   园子里的绿枝颇耐霜雪,只是随着风一抖动,一个不防,就掉落进脖子里——他又没有围脖。   手里接着庄因洁偷偷拿出来的五两银子并一支珠钗,王叔衡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三哥,我站在这里,看你慢慢地走。你走得小心一些。”少女一身的素淡,平常的容颜中,只有眼睛里有奇异的光彩——那光彩太炫目,太沉重,他有些受不起,“因洁妹妹,我哪能一次又一次地拿你的东西?”   大男子理应自己立足于世。他哪能这样依赖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孩?   庄因洁垂首,羞羞涩涩地笑着,“你与我一起长大的,怎能不知道咱俩的感情比起旁人更加亲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父亲与母亲近来对你们越发冷淡了,可是我不是……我永远当你是我最亲的王三哥!”   饱含深情的一声“王三哥”,令王叔衡整个人都在发怔,既是害怕又是羞愧,说着便想离开,那庄因洁却又叫住他细细叮嘱,“你说你同翠蓉姐姐是同族,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她是个能干人,也是个好人,一定能够把你们照顾得妥妥帖帖的。等你们日子好了些,你就上我家……”   那未尽的话轻轻飘散,在风里稍一恍惚,就听不清楚了。   看着她脸上的红霞,他的心中又苦又涩,含含糊糊地支吾了一声。想到男人不能流泪,想到自己落到这样的境地,那王叔衡,到底还是忍住了一泡泪。二十便已经成年。他成年已经好几年,却事事制肘。失去了那一个王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骄傲不堪一击。   家道中落最可怕。   他在风里站了一会儿,然后终究沿路小心翼翼地回了胡同里的小房子。王钱氏这两天情绪本来就不佳,不晓得听了这个消息会不会更加暴躁。   这些日子,越发地难熬了。庄夫人越发不待见他们了,银子给的也少。维持家里的日子已经很艰难,都是靠着庄家小姐时不时的接济才勉力维持着。   果不其然,那王钱氏见到那五两银子,便十足地不乐意:“咳,越发地小气了。以前还给二十两。”   王叔衡坐在灶台边烤火吗,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辩白一番,“她前些日子才给了二十两,现在是拿不出来了。”   “也不看看她……”王钱氏满脸的怒气,“可怜了我儿了。我儿是怎样的人,若不是我们现在暂时落魄了,哪里需要与她周旋?不过是个知府家的小姐,生得又那样!”   王钱氏吃了人家的还嫌弃,王叔衡说了多了,却没有用。到最后,也是一言不发。   他的母亲的出身极好,以前是从侯府里头出来的,见惯了人间的富贵场面。现在跟着自己的儿子过得跟平民相比还不如,自然心里有不忿。在她的心里,怕是只有公主才能与王叔衡相匹配。只是可惜了这“暂时的落魄”!   王叔衡比她先认清这现实,若是还能家道复初,那庄大人哪能对他们母子俩如此冷淡?当年刚刚收容的时候态度可不是那样的。想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他们已经不是什么政治资本,反而是累赘了。只不过老年人,就需要这样的幻梦吊着。要不然,一不小心,就撑不过这一日又一日的煎熬了。   “母亲,我去看书了,今年的春试我得去试试。”   王钱氏却不含糊,“那王淑华呢?我们现在这样,她这个堂侄女哪能不管?我们得去找她。一向都是这样的,我们伯爵府,他们这一支一向都是经商供养我们的。要不是我们伯爵府的威势,他们那一房哪有那样的风光!我们是嫡支,她理应要供养咱们!”   他已经快出厨房了,可是听了这一大段话,却有些如鲠在喉。只觉得讽刺、无奈等种种情绪涌了上来。   只听得他轻轻地说了一句:“娘,那时候你跟我说,淑华妹妹与咱们走散了,你去寻她却寻不到,可是那庄小姐却说她自小是个童养媳,大家伙都是知道的。”庄因洁倒是天真,认为是被拐子拐去卖了做童养媳,可是他,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事儿与他娘脱不了关系。   “那时候,我们王家只剩下了咱们三个人,一路从京城逃了出来,还遇了劫匪,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是有一天,娘您跟儿子说,您要带她出去买件新衣裳,让我乖乖呆在客栈里。您从来都没对她那么好的,等您回来的时候,果然,您说淑华妹妹与咱们走散了,那是儿子唯一的妹妹啊,我求您去寻,您却说您寻过了,让咱们快点走……”   王叔衡悄悄叹息,“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听说她从小是个童养媳,我就忽然明白了。娘,当初,是您卖了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数据好差啊郁闷呢~ ☆、第三十二章 三婶娘上门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一样。   自己的无能,从没在这一刻体现得那样淋漓尽致。他早就不再幻想了。他这样的人……他这样的人,抛开了原先的伯府嫡子的身份,还有什么?本来若是不出意外,他会继承偌大的伯爵府,那王淑华,也不过是他众多的兄弟姐妹中的一个。他们都要仰仗着他过活。可是谁知道突如其来的变故,只剩得他们两个。他作为哥哥的,却需要妹妹……   这种耻辱感像是火一样在他的胸口燃烧。若是不能中举,他还不如去跳井!   *****   王叔衡想得开,王钱氏想不开。贵妇人与生俱来的倨傲,令她觉得她做的,并没有什么不对。王家中落,唯一的希望就系在唯一的男丁身上。为了这个嫡子,其他的女人做出什么牺牲都使得。家族的荣誉高于一切,王翠蓉有什么不服气的,都来找他。但供养王叔衡的责任,别想逃开!   白马胡同明显就比他们住的要好。王钱氏站在门口敲门,她穿了一件最好的衣裳。这时候,还得端出三婶娘的架子。来应门的是个瘸腿汉子,见了她还和气,“太太来这里寻谁?”   王钱氏抿嘴道,“我来找王淑华。”   那汉子却摇头道,“这里虽然是王宅,却没有叫王淑华的。”   王钱氏嗤笑道,“叫你们主子来便是!”那周瘸子却不乐意了,这来人对主家不客气,便也是打了他这个奴才的脸,说话却隐隐约约有些怒气:“这位太太,你又不报你的名字,咱们也不知道你是谁。却说要咱们主子来门口接你。咱们主子也不是什么人都见的!”   王钱氏听了这话正要怒,忽然转而一想,与这门房计较,更是落了下乘。跟他说话都脏了自己的嘴,自己居然跟他斗嘴起来,岂不是好笑?这么一想,退后半步,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道,“你去报是她的三婶娘来了,她自然就会来接我!”   周瘸子虽然想自己的主子是童养媳不是谁都知道的吗?这人说是三婶娘,不会是讹人的吧?可他到底是个厚道人,依旧去回了话。   书房里王翠蓉与汤淳正在商量事情,听了周瘸子的回话,王翠蓉的笑意很冷,汤淳却惊奇道,“老板,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有一个三婶娘?我一直以为你是家中亲人都不在了,才不得不去吴家的。”    汤淳那是比较含蓄的说法了,王翠蓉却“哼”了一声,“一两银子卖的我,好便宜!还说是我三婶娘,要没有这三婶娘,我还不至于这样!”   周瘸子听得云里雾里,恨不得多长了一双八卦的耳朵。只不过……还是得问:“那,主子,到底见不见?”   王翠蓉托腮笑道,“自然是……不见!我才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呢!对了,汤淳,”她对着汤淳一笑,汤淳只觉得为了这样的笑容,做什么都是甘愿的,“你身上可有一两银子?帮我给了她,她不是缺银子吗,不是觉得我是累赘吗?给她一两银子是再好不过了!”    她的笑容忽然变得……额,好可怕……   汤淳只觉得背后发凉。这时候,不论如何,还是得劝一劝的,“老板,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   “你觉得我咄咄逼人吗?”老板不乐意了。   不过为了老板好,有些话还是得说。“虽然说当初是她不义在先,但是她毕竟是长辈,万一她闹个鱼死网破,告你一个忤逆,毕竟你的其他亲人似乎都不在了……说你侮辱她,那也是很麻烦的。”   麻烦麻烦,怕麻烦的汤淳!   “所以你要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声音越听越危险。   汤淳忙着点头。可王翠蓉却越听越失望。她原本以为,汤淳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是最了解她的男人。现在看来,却似乎不是这样。当然,他是为了自己好。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吧。”她微微笑着,可是这笑容忽然变得很遥远,“让她进来,在花厅里等着,待会儿我就去见她。汤淳,你要是没有事,就先回去吧。咱们赶明儿再讨论那个事儿。”   他有些不明白她莫名其妙的低落是为了什么。看她情绪不高,他的心情自然也不好。不过她让他走,他素来都很听话的。便作了个揖就走了。   她也晓得自己有些情绪化。汤淳不知道,他不知道,这三婶娘从来不登门,今儿个平白无故地走了进来,能有什么好事儿?汤淳是个温和的人,一般情况下,都喜欢给人留一线,这并不是一个缺点。可是现在他插手自己的家事了,就怎么看怎么不爽。原先对他期望太高了罢!偏僻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对汤淳的不爽,连带着去花厅见客的态度都非常恶劣。   那王钱氏走进了这院子,早就瞪大了眼。她和王叔衡两个人都过得这么苦巴巴的,谁知道这王淑华居然过得这么好!这院子里是别有洞天啊!果然那下贱的商人赚钱反而是最多的。   进了这花厅,越发地不平衡起来。叔衡连书房都没有,这王淑华居然这么奢侈。那放着的花瓶,一看就是五代的古董。这一切,本该都是的衡儿的!不过还好,迟早,这都是他们的!   王翠蓉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一个有些憔悴的四十来岁的美妇人打量着花厅里的字画和花瓶,一边抚摩着一边还流露出满意的笑容。   等她在主座上坐下了,咳嗽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见着王翠蓉,态度也和蔼了些,“淑华,你家业颇大。”   王翠蓉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像是浑然不觉似的,还教训她,“你一个人孤身在外,礼节就不懂。走出去丢的是咱们伯爵府的脸面!你看,我是长辈,又是客人,你哪能自己上座?”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王翠蓉让出主座出来给自己坐,可王翠蓉像是身子跟钉住了,一丝不动的。   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这一番表演。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我,更新一次就想死。数据怎么这么差,哭~ ☆、第三十三章 与贱人比贱   王钱氏仿佛浑然不觉似的,用满含期待的眼神瞧着王翠蓉。   两人对视,居然有一时的静默。   王翠蓉还记得,小时候,她的娘亲搂着她,笑着与其他女人聊天时说,“咱们伯府的三少奶奶,那是出自侯府的嫡小姐呢。”那是东街的孙大夫的媳妇,还有那隔壁赵大官人的女儿。她娘亲的一句话,激起多少羡慕,众人纷纷附和,“也就你们伯府,也才有这样的体面,迎回这样的女儿。听说三少奶奶生得十分美貌……”   咱们伯府?母亲一直都以自己是伯府的一员还自豪。爹爹亦如是。尽管每年赚的银子绝大部分都要上交给府里头,他们依然都乐此不疲的。说起来便是:“咱们伯府……”   仿佛说一句“咱们伯府”,就能够从那些平民中脱离出来。   可是伯爵府,只是那些嫡子嫡孙的伯爵府。他们这些旁支庶生的,有个为伯府做事的差事就该感激涕零。好几个叔父伯父都眼红父亲手里头的胭脂铺子的生意呢。其实,伯府的旁支比起那些所谓的下等人,过得又好了多少?老太太房里一个体面些的丫鬟,都比他们那些所谓的奶奶要过得舒适。   王翠蓉眉眼弯弯地看着她。看着那三婶娘,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她还是伯府里头正儿八经的主子奶奶,对着她呵斥道,“淑华,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明明知道你的兄长生活艰难,你作为堂妹,不想着帮衬一把,自己却过着奢侈的生活,你尽到你的本分了吗?”   奢侈?当他们这些嫡子嫡孙过着真正奢侈的生活的时候,又哪里管他们这些旁支生活多么困苦?   等她长大,长得足够大以后,她再回想起从前,都会想要回去跟那时候的父亲说:“爹爹,你那么聪明,纵然离了侯府,日子也会过得好好的,定然能挣下我们的家业来。咱们一家三口,暖暖和和地在一块,岂不是为了那劳什子的家族荣誉死了的好?”   这时候,她的高高在上的,在云端的,曾经发卖了她的三婶娘,却对她说,“你伯府后人的责任”,王翠蓉觉得简直要笑出泪来。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的手里头,捏着刚才自己从箱子里翻出的一两银子。   那银子硬邦邦的。不过是这么一点子钱,她也值得为此卖了自己?她王翠蓉现在要找出这么一两银子都困难,因为太少了!她身上就压根不预备!   家族的情义,于她,不过是一两银子的重量。   “梆郎——”一声。再低头看时,那银子已经静静地躺在了地上。王翠蓉含笑瞧着那银子,“要我接济?一两银子够不够?也不知道你是谁,我认识你吗?不过我素来善心,见那些讨饭的都会施舍一点的。”   “你说什么?”王钱氏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才忽然就明白了,一下子便发魔怔了,就扑上来要打人,“我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女!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孝悌!什么叫做尊卑!”    这王钱氏也忒托大,这里毕竟是王翠蓉的家,王翠蓉怎么说也有几个丫鬟小厮的,这时候,金枝银枝杜鹃等人都一起扑了上来,一把将那王钱氏给扯开。撕扯过后,却见她发丝凌乱,双颊飞红,衣裳的盘扣都少了一个,露出皓白的脖子,胸脯一起一伏,若是有男人,定然颇为心热。   王翠蓉觉得,此时的自己,身上一定附了一个恶魔。那些个恶毒的话不需要打草稿似的,便能说出来,“夫人以前一定非常地养尊处优,可惜不晓得一句话,”王翠蓉笑得开心,“我听说,女子就是应该‘无才便是德’,所以那些真正大户人家的闺秀们,大字都不识几个。我想夫人看上去这么娇贵……”着重念着“娇贵”二字,眼中却打量着她身上被拉扯坏了的衣裳,得出的结论是,这三奶奶以往的管家婆子的衣裳都穿得比她现在好,“所以夫人是一定不知道那句‘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的。”   她带着残忍的笑意直视着一脸愤恨的王钱氏,“少不得我就得给你解释解释这句话的寒意。什么叫做‘凤凰’,什么叫做‘土鸡’,金枝,给我掌嘴!”   “啊——”王钱氏尖叫了起来,“你敢!你怎么敢!”   金枝姑娘力大无俦,两个巴掌下去,那徐娘半老的脸就肿的跟馒头一样。王钱氏跟死了亲爹似的,一字一句都渗透出恶毒的汁液,“我是你三婶娘,你就不怕……不怕我去告你一个忤逆不孝!”   “你去告啊!我就怕你不告!”   这肆无忌惮的话语似乎让王钱氏一怔,随即冷笑,“好了,翅膀硬了,你现在是有钱有势,不把亲族长辈看在眼里,可我就不信,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就剩一口气,我都要让你……”   这狠戾的表情十分动人,看得翠蓉心折。   像是诱哄一般,“你快去告,你去告啊!你叫庄大人判我一个忤逆啊。将我的钱全部判给你!我想想便知道,夫人这样美貌,   定然是十分惹人怜惜的,庄大人肯定……”   “放你娘的狗屁!”王钱氏即使已经恨极,听了这样的话,也不得不暴跳如雷,“我可是侯府堂堂正正的嫡长女,我会看上他?他不过是个知府,祖上三代都是泥腿子,他还放过牛呢!你去死!你居然敢污蔑我,你这个人丧心病狂,你……”   喋喋不休的骂人的话从她嘴里头出来。   “我有说夫人跟庄大人有一腿吗?不过是你心虚罢了。”王翠蓉笑得暧昧,“现今已经不同往日,夫人为了家族的荣誉,牺牲一下小我,也是值得人钦佩的。”至少她保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王家到底没有绝后。“我只是说,你可以去告嘛,告我一个不孝。我倒是不知道,我哪里不孝了?我根本不认识你嘛。莫不是,你要说,王家还有余孽逃脱了,现在都活的好好的?要知道,户籍上可都是没有咱们的名字啊!”   王钱氏唯有听了这个,才面色发黄。   有些颓然地倒了下来。   丫头们都吩咐下去了,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王翠蓉忽然想起以前的她。远隔着鲜花和排场重大的奴仆们,她有着娇美绝伦的容貌,晃花人眼睛的珠翠,还有那走过便留下的细细的香风。   端的是,神妃仙子一般的人物。   终于也变成这样,变成这样。   王翠蓉笑,“我还要去报官呢!莫名其妙来了个疯女人,说是我的三婶娘,谁不知道我王翠蓉家里人都死光了,所以卖了我去当童养媳!你想要敲我的竹杠,也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到四姐和大包给我的霸王票了,好感动好感动,太感动了,谢谢你们!化身为狂么大叔~么么~对了,庆祝一下偶终于有网络了~好开心,终于告别手机更新的苦逼日子~ ☆、第三十四章 赶出去   她忽然叫了起来:“我是没分量,难道你就有分量吗?不过是旁支生的女儿罢了,你爹爹也是个庶子,你娘也是个庶女,你以为你现在有几个臭钱,就忘了你以前多么下贱吗?对了,现在更贱了,不过是个商人,也值得你在这里得瑟!”   “那也比,有些讨饭的好啊。”一句话,却成功地让她闭了嘴。   屋子里幽幽的熏香的味道令人恍惚,仿佛一刹那便能回到从前。   值得怀念的,不是王翠蓉的从前,却是那侯府大小姐,伯府三奶奶的花团锦簇的从前。   有的人,一生都在走下坡路。在幼年和青年的时候,享尽了一生的福气。王翠蓉心想,幸而自己不是这样。   这样去想那三婶娘,也便觉得她的面目可憎里透出一点可怜来。可是才缓和了一些面容,她已经跳了起来,紧紧地拢着自己的衣衫,赤红的眼里,满满的全是愤恨。“王淑华,我是记住了你!记住了你!你别忘了,当年要不是靠着我公公,你叔爷爷,你们一房能那么好过?你也别忘了,要不是我带你出来,你早死在大火里了!这世上哪里还有你王翠蓉这个人!”   这话听来却好笑。一个大家族,一个祖先挣下家业,却是嫡系继承了全部的财产,他们占据了所有的财富,从手指头间漏下一口饭给旁支吃,便要旁支感恩戴德了?又不是那王大老爷自己挣下的家业,说什么惠泽族人?   王翠蓉心想:若不是咱们这一房辛苦经营,这伯府里的窟窿,谁知道还填不填得上。怕是早就倒了,哪能撑到灭族这一日?   至于那带她逃亡的恩情,在用她换了钱的时候,便已经两清了。何况那一路,她不是一直被当小丫头使唤的吗?她三婶娘真有那么好心?怕是自己的衣服没人洗,特意带了她一路服侍吧。   可是这一些,与她说什么。   她只是摇头,“夫人,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家的事情,但也得说一句。若不是那些个高位者尸位素餐,怎么会有灭族的惨祸?那些被冤死的人,都还想说,咱们什么都没干,却被连累了九族。这世上,谁也不欠你的!你这样的人,想必无法懂我的话。”   她又默默地笑了起来,“至于谁是王淑华?我可不认得她。你寻错人了。你要么现在就拾了一两银子就走,要么我就请人来赶你出去了。”   “你你你你——”   再有千百万分的愤怒,对上那一   双清冷的眸子,却只是浑身发抖。   这人可是那个被她丢下的小女孩?孱弱的女孩子,哭着求着要她不要丢弃她,说她什么都会干的。   “你你你你什么?”王翠蓉轻笑,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猝不及防地,一个巴掌打了过去,“报应啊!夫人肯定上辈子活的蛮好,所以现在低贱如泥,连我这样的商人妇都可以踩一脚呢!”   如果可以,真恨不得再在她的身上踩一脚!将她踩入泥里去,祭奠那些白白死去的人!那插科打诨的族叔,那美貌多钱的族姐,还有她的爹娘,平日里未曾得过伯爵府什么好处,,死了却一同赴了地狱!   她却还活着!还这样健康地上蹿下跳!   “你还不给我快滚!”一声大喝,睚眦欲裂。   *****   汤淳和金枝寻到王翠蓉的时候,她正在后院的小花园里。   难得是个晴天,日头颇为不错。金枝见到她,早就急哭了,“刚才把那泼妇赶了出去,才一回头,才发现主子没人了。主子脸色可真难看,咱们找了好多地方,都找不到,心里头都急死了。”   汤淳却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正蹲在地上,对着几株栀子花发呆。听了金枝的话转过头来,脸色惨白如纸。   “主子咱们进屋子里吧,这里风大。”   “金枝,我想一个人呆一呆,你和汤淳先下去吧。”   汤淳却道,“金枝,你去屋里拿一件披风来。我在这里陪老板。”金枝忙答了一声“哎”,背过身却抿了抿嘴,步伐飞快。   “老板,咱们去那边站站,这里的风真的有点大,小心着凉了。”   温和的说话的声音,一张非常干净的脸,心肠也是非常好的。王翠蓉露出了一个白恻恻的笑容,伸出手,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心里头,“我有点冷,帮我捂一捂。”   他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话!他听得都有些傻了,因此脸上都冒出些傻气来,接连答应了好几声,却被她笑话,“‘哎’一声就行了,做什么接二连三的!”他傻乎乎地摸着手,只觉得比珠宝还要珍贵,只觉得满心里都是欢喜。   她的手小小的,却并不怎么细腻。许是幼年时做活多了,这几年的养尊处优,也并没有将手养回来。此时是冰凉的可以。他看着她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觉   得一定跟手一样冰冷,心中恨不得替她把脸也捂一捂。可她不说,他就不去妄动。   “以前呢,我做活做累了,洗碗,洗衣服,喂鸡,加上有时候还要劈柴,大冬天的,婆婆是一点热水都舍不得的,手也这么冷。那时候景哥对我还好,他也帮我捂手……”   话说到一半,却已经带了恻然。   冬日荒芜的庭院,走到亭子里,亭子里也没什么人气。   石桌石凳冰凉冰凉的,只是亭子能挡一点点的风。   王翠蓉又说话,“景哥曾问我,为什么最喜欢栀子花。煞白煞白的,除了带着香味,也没别的好处了。又低贱,随处可见的。那时候我们的感情是很好的。我的亲人们都死光了,没人待我好,除了景哥,可是景哥他到底……”   到底没有再说下去,眼里却已经带点泪,却说起栀子花的事情,“汤淳你也知道我最喜欢栀子花吧,所以你帮我找的院子里,也种满了这些花,来年六七月,这院子里都是栀子的香气呢。我偷偷告诉你哦,我喜欢这种花,那是因为,我爹娘死的时候,家里连下葬的钱也没有,我都没机会穿孝服,只能在头上戴朵栀子花……见栀子如见爹娘,我这一辈子,没什么父母缘分,连夫妻缘分也没有,怕是孤苦得很了……”   不是的!你还有我!没有吴大爷,你还有我,我会比他对你好的!汤淳想说,可是他怕,他怕亵渎了她,一点点的话都是玷污了她,他怎么敢,怎么能?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她抽走了手,双肩抖动,泪盈于睫,白白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写得不对劲……为啥不对劲,因为我掉收了,宽面条泪~收藏收藏,你怎么不涨啊!泪流满面!************************推荐一下好朋友的萌文,非常非常好看的喔,讲述一个二货妃嫔与皇帝的有爱故事~娘娘,皇上已躺倒 ☆、第三十五章 金枝与汤淳吵架   等他再抬起头,她却已经收住了眼泪,笑得灿烂,仿佛什么都没有说过,“咱们走吧,到屋子里面去。”   金枝笑容微微的,在屋子里头铺好了褥子,见主子回来,便迎了过来,“刚才没寻到主子,主子在风里站得久了,现在躺一趟吧。萍茹去煮了姜汤了,好歹喝一口。只有自己才能保重自己呢。”   拉着汤淳出了房门,将门一关,金枝的脸上就已经没有笑意,“哼,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好人,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汤淳正在想着刚才王翠蓉说的那些话,这时候听了金枝说话,心里头也有些恼火,不禁说道,“怎么了?”   “哼,你还问我怎么了?以为我没见到你与主子拉扯,她都哭了。我想留着你一点情面,才没有喊出来。”   “那与我有什么干系,是她……”   望进金枝满是嘲讽的眼,他忽然忘记要说什么了。只觉得浑身深深地无力,暗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金枝姑娘,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直接说出来,不要这样。”   “你哪有什么地方得罪我了。”她凄惨一笑,紧紧地握住拳头,却是下定了主意,“我知道你的心,可是你知道我的心吗?”   凛冽的穿堂风,吹得少女的发鬓间凌乱,她的小脸也通红通红的,汤淳便忽然有些不忍,“金枝姑娘,我不晓得……”   “你是不晓得。”她笑,“可是我却晓得,主子这样的人,不是你该想的。我跟主子的时候比你稍微长一些,而且我在内院,听到的事情也比你多一些。咱们主子,与大爷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虽然大爷现在有点浑,不过表小姐不也嫁出去了吗?事情总会好的。好女不嫁二夫,主子一定会跟大爷和好如初的。你的心思,还是收了的好。”   汤淳也恼,“大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是,他是年少英俊,不是我这样的平头百姓可以比的,可是他对老板一点也不好!老板平日里虽然不说,但她的伤心,咱们难道都不知道?你还想要她跟吴大爷和好,一辈子受他的气吗?”   金枝听了这颠三倒四的话,心中只是气,“不管怎么样,那是主子们的事情!要你管?收收你的痴心妄想吧!”   “我如何便是痴心妄想?”汤淳从不与人脸红脖子粗,今日里心乱如麻,居然便这样的,便这样的,把心中珍而重之的话给吐露了出来。   >     一吐露,又觉得浑身都悚然了。   他自己都惊觉了。他仔细想想平日里的行为,是不是太出格了……若是太过分,又怎能瞒得了金枝呢?   “金枝姑娘,行行好,帮帮我的忙。”他的声音轻轻的,透着无力,还有绝望,“你也晓得的……”   晓得什么呢?晓得又如何呢?   这样绝望的无力的低语,令得本来想与他大吵一场的金枝,心中越发难受。竟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气闷的还是自个儿。   她可笑地把嘴巴斜成一个半是讥讽半是哭泣的表情,只是道,“我是不了解你了。你疯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是管不了了……”   王翠蓉睡在屋子里头,本来听到金枝拢上了门,外头安安静静的,忽然传来两人的低语声,心中一笑,想是小情人在说话呢,可是过会儿那低语声越发地响了,后来竟是在吵架……惊得她一下子睁开了眼,开始叫人,“杜鹃?萍茹?有人吗?”   却是银枝走了过来,福了个身子道,“主子,杜鹃出去办事了,萍茹在给你熬汤。”一边说着,一边扶她撑起半个身子,然后在身后放下靠垫,把被子给掖好,“主子可要喝水?这水是热乎乎的,里头还有人参儿,喝了对身子好。”   翠蓉摇了摇头,看着银枝的眼睛道,“金枝这几日都怎么了,看上去都那么不对劲?外头是不是她同汤淳在吵架?”   银枝忙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我知道你素日与金枝最好……”   银枝见了主子严肃的眼神,心中一凛,忙回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的,只知道金枝这些时候都怏怏不乐的。只不过,她对主子是非常忠心的……”   “好了,我自然知道你们的忠心。你叫她进来。”   金枝过了好一会儿才进来,脸上已经一切如常了。只是仔细去瞧她的眼睛,才发现是有些红。   翠蓉便不禁叹息,“你我主仆一场,怎么现在就生分成这样?”   这一句分明不是责备,却吓得金枝一个激灵,跪了下来。银枝在旁边也连忙求情,磕头跟不要命似的。这时候,王翠蓉都有些恼了,“我晓得你们都大了,心思都多了,可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快给我起来,坐下!”   两人这才各自挑了个绣墩儿坐了。   她瞧着   这两人,一个唤作金枝,一个唤作银枝,一个是一等的大丫头,另一个也是二等里拔尖儿的。两人亲亲密密,十分友爱。   金枝先说话,“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愚钝,惹恼了主子。主子要打罚,都是应该的。”   王翠蓉有些无力地躺在床上,看着这两人,不禁问道,“那你觉得你错在了哪里?”   她本是揽了错误,不想连累银枝,却真的不知道错在哪里。银枝连忙说道,“是金枝在外头与汤先生喧哗,吵到了主子睡觉!”一边说着,一边给金枝使眼色。   在她这个主子面前,这两个丫头,就敢眉来眼去的?看来是平日里太宠了!她冷笑,“你们是错,我更有错。平日里将你们骄纵得无法无天的,不如打发你们回去伺候老太太。老太太素日里是十分会调-教人的,那时候你们才知道要不要跟我说实话!”   她很少在丫头们面前动怒。这时候生气极了,在床板上重重拍了一下,吓得两人重新跪到了地上。   “我以为,我以为你们都是聪明的,跟着我,我也不曾亏待你们,谁知道……金枝,你真的不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金枝脸色刷白,跪在地上的身子有些发抖,却犹自镇定,“奴婢错在不该同汤先生说话,扰到了主子!”   她冷笑,“我会是因为那些个小事儿就跟你发作的人?你也将我想得忒小肚鸡肠了些!”   她气得将杯子往地上一摔,只是不忍心往她身上扔去。   “我是气你,到现在这种地步了,都不同我说实话。你跟汤淳,到底怎么了?”就当她是傻子?汤淳是个怎样的性格,她还不知道?李春宜当初那样狗皮膏药似的想倒贴,他都不曾动怒成这样。而金枝,心中也只有她这么个主子,断然不会这样不知轻重地与人吵架。况且她知道金枝喜欢汤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让这样两个人,都反目成了仇?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下,我感觉汤淳对金枝说的话有点肉麻,我想起我上本书曾经被人吐槽男主后期琼瑶附体,囧的我……果然大叔的内心中住了一个琼瑶奶奶,一不小心就暴露了么~ ☆、第三十六章 丫头的小心思   汤淳见银枝急急忙忙地将金枝叫走,整个人就开始惶惑不安起来。   他在回廊里站了一会儿。他听不到里头的人说话的声音,只是默默地发了会儿呆。   他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的。金枝到底会不会说点什么?她呢,她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头,王翠蓉的一张脸上都是不健康的潮红,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然后才慢慢说道,“金枝,你将我这个主子置于何地?”   这话就有些重了,金枝也惊恐起来,“主子,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从何说起……呵……那我问你,什么时候你的主张居然这么大,都可以做起我的主了?”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却令金枝浑身一抖,带点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主子,我没有……”   *****   萍茹依旧蹲在地上看着炉子,一句话都没有说。杜鹃却站着有些不安,时不时地往里头打量一眼。院子里头和外头,都安静得可怕。   “也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再下雪啊,这几天,天气又那么冷,好不容易雪化了……”   萍茹轻轻地说着话,杜鹃脸色却有点发白,“杜鹃姐姐,你不担心金枝姐姐和银枝姐姐吗?”   那两个人,素来是主子跟前最有体面的,今儿个看上去……却颇为不妙。   “她们啊,主子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的。”萍茹轻轻一笑。这一笑,就带出她光辉夺目的容色来。她的容貌,是几个丫头里面生的最好的,但平时老实,并不多话,只喜欢讲话都烂在心里。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金枝是最早跟着主子的。情分自然与别人不同。如果是她或者杜鹃,做出这样的事情,倒是值得担心……“杜鹃,你不要忘了,你是怎样跟了咱们主子的。这些事儿啊,你不该多关心。关心也是无用的。”   想起当初在寿喜堂被几个大丫头欺压,日日里做不完的苦工,杜鹃心中也是一凛。那紫苑姑娘平时也和蔼可亲得很,见她无辜受老太太的气,不也是一句帮衬的话也没有?   这后院里,谁有能耐谁就站稳脚跟。她实在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萍茹平时很少说那么许多的话。今日里说的一句句,都是提点她的好话。杜鹃虽然年纪小了一些,却并不是不通事务的人。听了这话,立刻缄默不语。可是心里头也在嘀咕,这一两天,后院里的气氛着实奇   怪。鸡飞狗跳的。幸好那泼妇也走了,要不然这日子可真不好过。   *****   是萍茹告的密!这事儿,也就她能知道首尾了!金枝立刻就反应过来。没想到平日里打雁,却被雁子啄了眼!   知道隐瞒不住,金枝索性不再辩解,只咬紧了嘴唇,直直地看着王翠蓉。   王翠蓉叹息,“我本来不信,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呢?刚才听到你与汤淳吵架,我便想着了。你怕是……为了他?”   银枝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听了这话,都瞪圆了眼,“金枝,你背着主子做了什么事儿?”   金枝与银枝平时就是感情最好,连名字都起得相似,真是一对好姐妹似的。被银枝这么一问,饶是倔强如金枝,也红了眼睛,只喃喃道,“我……”   王翠蓉摇摇头,“我心中也烦得很。前头有人将这事儿告诉我,偏偏那个泼妇上门,我又给忘了。我想想也荒谬得很,觉得你的主意也不会那么大。现在一想,能让你同汤淳吵起来的,也就这么一件事了。”   金枝咬牙说道,“主子这么说,奴婢也只能这么认了。最好别让我知道谁在我背后嚼舌头,要不然,我得扒了她的皮!”   “哼!胡闹!你担心担心自己吧!你以为你这么闹,我还容得下你?”   “主子,金枝她素来忠心,只不过糊涂了一回……”银枝急了,却被王翠蓉的笑意打断,“金枝送走之后,我提拔你当大丫头如何?”   “主子,奴婢不要啊!金枝是很忠心的……”   抚额。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金枝依然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银枝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别人要是不知道,还以为出事的是银枝!   纵然是生气如王翠蓉,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就跟我说说吧,为什么要昧下老太太派人捎来的口信?”   金枝梗着脖子道,“我希望大爷和主子夫妻和乐,有什么错?”   “那你直接同我说就是了呀。”   “主子,奴婢伺候您那么许多年了,知道您的性子。您要是知道老太太过些日子要过来,一定会想办法避开的。那您怎么能见着大爷,不见着大爷,又怎能重归于好?”   王翠蓉反而笑了起来,“你是忠心,倒还关心起主子闺房里的事情来了。”   <   br>  这话,却是大大的讽刺了!   金枝却眼睛发红,“主子同大爷和和美美的,也没什么不好呀。这世道上,有几个男人像咱们大爷那样年少有为的,大爷对主子也是极好的,主子何不与大爷一处,也皆大……”最好两个字到底没说出来,却被银枝捂住了嘴巴。银枝两只眼睛都已经蓄满了泪水,“金枝你是糊涂了。以前你比我大些,还教我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可你现在怎么这样?主子们的心思,哪里是咱们可以猜的?”说着又朝王翠蓉磕头,“求求主子饶了她吧。汤先生着实伤了她的心,她的脑子都有点糊涂了。”   年轻的少女,总把爱情看得比天还重。   王翠蓉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年龄,因此见了这样的金枝,并不是真正的动怒,却只是惋惜。   惋惜一个女人把男人看得太重,自己却会变得比较轻了。   金枝又道,“奴婢知道自己不该瞒着主子自作主张,奴婢的确有自己的私心……”   “你不仅有自己的私心,你心里头还怨我。怨我没叫汤淳好好待你。”   是的呀,说好了将汤淳给她,那汤淳却不听话,反而欢喜主子。要小丫头如何不怨?   说起来,她也不是没有愧疚的。谁晓得他居然有那样的心思呢?   她挥挥手叫她们俩退下,想了一想,却又说话,“你也别去疑神疑鬼的,冤枉了不相干的人。告诉我你昧了口信的,不是别人,正是汤淳。”   原来是汤淳!居然是汤淳!   难怪他刚才说,“怎么我便是是痴心妄想”了。他赤-裸裸地将心思都摆在台面上了,自然不希望大爷和主子和好了。那样才有他的可乘之机了,不是么?   金枝抱着银枝就哭,“银枝,汤淳他,汤淳他,他居然……”到底说不下去。   “哎,我说呢,汤先生那样的人,咱们原本就是不配的。金枝,他不中意你,你又何必强求呢?”   银枝细细地叮嘱她改日去认了错,好好地服个软,同主子也就揭过这一页了。又说了好大一通汤淳其人不是良配的话,只说得她的眼泪慢慢地歇了,只希望她能够真正听进去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有点卡文,我得把大纲弄顺~*****推荐一下偶的一本老书姨太太千岁 ☆、第三十七章 如何处置金枝   那-话-儿,倒的确是汤淳告诉王翠蓉的。   那是好几天之前,两人核对了上个月的账目之后,汤淳忽然说起了吴景要出海的事儿。他的眉眼间似乎有忧虑:“听说大爷还要过崖城来一趟。”   这事儿,连葛明峻都听说了,汤淳焉能不知?王翠蓉却笑,“他不过过来谈生意罢了,与我们何干?”   “可是听说吴老太太与表小姐也要过来……”   “咦?你说笑吧。老太太年纪那么大了,表妹都嫁出去了,她们过来做什么?”   汤淳知道这回事,却是因为当初过来报信的管事,两人平日都是认得的,去王宅里报了个信之后,又找了汤淳喝了一回酒。酒后却吐露了一些,“难呢!大爷都觉得烦心,那老太太与表小姐,大爷怎么劝都不听,一定要过来。你叫少奶奶小心些!”   说了这个后,又鬼鬼祟祟地,对着汤淳眨眼,“你可知道,大爷看不顺眼你老久了!你得罪他了?啊呀,我说,你小子皮绷紧点儿,得罪了大爷,谁都没法子救你!”   ……   他得罪了临城的首富,却甘之如饴。只是笑看着王翠蓉,希望她能一切都好。   王翠蓉却没把这事儿放心里去。她压根儿想不到,就这么一句口信,也值得金枝拦下来。   虽然说也当不得什么大事儿,不就是有了点私心,假装“忘记”告诉主子某件事了吗?可是……这事儿的性质却是颇为严重的。   翠蓉很是烦难地揉揉自己的头发。这件事,说来是她自己酿的苦果。金枝有一半的错,她自己也得背一半!   *****   “你喜欢我什么?”   汤淳无数次想过自己对翠蓉表白心意的场景,却没有想到,却是对方直接问了出来。   她居然知道!   这一句,刹那间便立刻令他的双颊通红。   这是在大街上,他们俩慢吞吞地在街上走着。十二月的末尾,快要过年了。街上却显得格外热闹。连他们的生意都好了好多。王翠蓉今儿个忽然在铺子里头说,“咱们出去走走”,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   他很紧张,紧张地连呼吸都能让她感觉得到。   王翠蓉觉得好笑。这人,真是生了一张让人想调戏的脸呢。   这样子,脸一红,白皙的   脸上就透出羞涩。王翠蓉直愣愣地瞪着他,他却口干舌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板,我……我……”   “你什么?莫不是我搞错了,其实你并不喜欢我?”   她忍不住想逗一逗他。   他咬牙,憋气,在旁人看来,是惨遭小娘子调戏的良家妇男,此时有说不出的悲愤。她却知道,这男人其实是害羞透了。   他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却有非常小非常小的幅度的点头。她轻笑一声,又往前头走去。   汤淳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金枝她,对你的心思是很真的。”叹了一口气。   金枝是她买下的第一个丫头,陪伴自己一起那么多年。当初自己心底就暗暗发誓要给她一个好的终身,因此便打上了汤淳的主意。后来却发现……他的心思,不在金枝上头。这时候却也晚了。   “你不喜欢她,不是你的错。也怪我,没有问问你的主意。我原本以为,你都非常听我的话,只要是我的意思,都没有不听的。哪知道,你……”哪知道你为的竟是“我”!   她转头,正色瞧着他,眼神晶亮的,“我晓得你很好,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和离,也没有再嫁的打算。所以你……我是不会同你一起的。若你能够接受金枝,现在还可以跟她一起。我会帮你们的,让你们过得舒坦的。”   她说的是再严肃不过的实话,刚才像锯嘴葫芦一样的汤淳却急了,“老板,我不要!”   哟!不要,不要什么?王翠蓉微微一笑,“你不要同我一起,要同金枝一起?这样就很好,我立刻给金枝一些嫁妆。你不知道,你这样可帮了我大忙,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安置她呢……”话说到一半,手却被人拉住。   大庭广众之下的,这汤淳竟然有这样的勇气?果然他的脸都可以煎蛋了!他鼓足了勇气,才一字一句说出:“老板,跟你,我是自愿的。我不要同别的女人!”   “喂!小心点!别打翻我的炉子!”   原来汤淳一激动,都拉着翠蓉到街道边了,凑上了人家卖汤粉的锅了。他一紧张,差点就屁股撞上人家的炉子。   “给你给你!十五个铜板,够了吗?”不是面对着王翠蓉,他的态度就成熟多了。那小贩见这两人穿得都不错,连忙接下钱嘿嘿笑了两声。毕竟也没损失嘛!不过十五个铜板,是不是少了点   儿?   “扑哧——”她笑得开心,大步往前面走。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街上生意真是好得很。   “老板!老板!等等我!”   过了好一会儿,那汤淳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她不禁戏谑,“又打翻了人家的锅了?”   他却憋回了一口气,垂着身子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站定,“老板,你怎么不等等我?”   “我是不会站在原地等别人的。汤淳。你要晓得,我是不喜欢等别人的。”她正色说道,却也是意有所指。   他若是能站在她的身边,就要毫不费力地站着。可是她是不会等着他上前的。   她的人生,虽然也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但也是广阔无忧的。男女情爱,只是非常小非常小的部分。   可是汤淳似乎并没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他有些急了,急着辩驳自己,“老板,我是给你去买东西去了!老板你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热气腾腾的酥油饼,“我刚才看到这个饼,就想到你喜欢吃,所以跑去买了来,现在还热着呢。”   他干净的脸上有着细细的汗,真是跑得非常累的。翠蓉也有些动容,接过饼子咬了一口,眼睛忽然一亮,“这饼好,真是十几年的老味道啊!临城都买不到了。汤淳,还是你有心!”   “我就知道你喜欢吃。”他略带些憨厚地笑了笑,这一下子,真是甘之如饴。   “这饼,金枝也很喜欢吃,你给她买了没有?”   这一下子,他又懵了,低下头只说了一个字,“这……”   “那金枝怎么办哟……”   两人正在街上夹缠不清,忽然街上跑来了一个人,仔细一看,却是刘大,刘大一看到王翠蓉,跟见了救世主似的,“主子主子,不好啦!老太太带着一堆人来啦!现在正在中堂里发火呢。她已经摔了好几个杯子啦!”   王翠蓉奇道,“她怎么才来,我还以为她早上就该到了。”   汤淳忙道,“怕是不得善了。”   王翠蓉只能坐上刘大赶来的马车,往家里头回去,汤淳也想跟上的,却被拒绝了,“你还是去铺子里头看看的,老太太这次来,目的肯定不是我,你仔细些东西,别让人拿走了。”   “好嘞!”   汤淳才走到吴王氏胭脂铺的   门口,却见着一个神色委顿的人,看了好几眼,才看出这人,不正是那……吴家大爷?他见着汤淳,却冷笑起来,“刚才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好一个奸夫!”到底还是没忍心骂她“淫-妇”!但此时也已经心如刀割。他骑马从他们身边走过,这两人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正私相授受呢!不过是个酥油饼罢了!她要是喜欢,他拉上一车子回家去!   不就是这么一个上不了台盘的男人!哪点比得上自己!她怎么可以露出那样盈盈的笑意,这笑容,她多久没有给他了。她怎么可以那样,那么偏心!他可是她的夫啊!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不咋的啊~现在收藏259,我的目标是300收啊。大家帮帮忙,帮我收藏一下,笔头酱谢谢大家了~ ☆、第三十八章 汤淳被暴打   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男人随随便便地倚靠在那里,显出说不出的沧桑来。他浓浓的墨眉,都纠结成一团。仿佛,下一刻,这一个人就要颓废得地站不住了。可是,仿佛再深呼吸一口气,这人即使已经累极,也要挣扎着来揍自己一顿。   这一尊瘟神站那里,掌柜的和伙计们都不敢上前。连客人都不敢走进去。   “汤淳!”汤淳还在打量着他,还没回过神来,那吴景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谁也看不清楚他何时出手的,他却已经出手了,“啪啪啪”的声音,旁边听到的人都打了个哆嗦。可是那吴景像是不要命地,一下下地都往汤淳的背上打去——就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   汤淳本来是个读书人,比起吴景这个走南闯北的人,身子自然弱了不少。加上吴景又先下手为强,汤淳只有被动挨打的份。那一下下,可真的痛啊。“啪——”他总疑心,挨不过下一下。可是再一声“啪——”下来的时候,他还是咬牙受着,最终吴景打累了。   “啊——”那李掌柜的看见汤淳,就心惊肉跳起来,这还是个人吗?整个人都是乌青的。这汤先生,最得人意的就是一张脸,可是现在的这张脸,皮开肉绽,此时说他是猪头都不为过。那些女客们早就尖叫着跑走了。   只是大爷想教训个人,哪有他说话的份儿?虽然现在他是归少奶奶管的,大爷到底才是吴家的真正主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李掌柜缩了身子,悄悄地躲在柜台后头去了。也顺势拉走了几个不长眼的还想看热闹的小伙计。   他李掌柜,原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伙计,为何能够做到掌柜的这么高的位置?他的眼光是不容置疑的!别看现在是大爷揍汤账房。可是汤账房是什么人?那是少奶奶的心腹!大爷这么做,那是等于直接打少奶奶的脸面!大爷同少奶奶不要脸面了,他们这些下人还能指望个啥?左右逢源要看机遇,现在能两边都不得罪就算好了!   空落落的屋子里,还有胭脂的靡丽的香气。   这铺子,装修得很为雅致。现在却成为了两个男人的战场。那张悬挂着的美人图,还笑吟吟的,像是笑话着这二人。   呵,翠蓉。   吴景仿佛觉得汤淳这幅样子极为刺眼似的,惨然一笑,“你说你长成这样,她还愿意同你偷情吗?”   偷情,这个词语多难听!   汤淳站都站不稳了,   一把推开也打累了吴景。现在这时候,吴景再委顿,比起汤淳,也算得上翩翩佳公子。汤淳弓着身子,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却指着吴景,笑道,“你是吴家的大爷又如何?她不会跟你回去的!”   “再如何,她都是我的结发妻子!她这一辈子,身上都消不去我的痕迹!她是我吴景的女人!汤淳,你呢?你连她有的能耐都没有,有什么资格站在她的身后?莫不是想当小白脸?呵呵呵呵……”   这笑声,说不出笑的是谁。   刚才的挨揍没有打击到汤淳,这几句话却仿佛打击到他了。没有受伤的小半张脸上,还有白得透明的肌肤,这时候却苍白得可怕。他咬牙,终于不顾一切地说道,“我没有钱,可是我有我的……”却被打断,“一颗真心?哈哈哈……”吴景这时候施施然地坐下了,给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茶。这是她喜欢的茶,也是他喜欢的茶。   幼年两小无猜的少女,他们有过太多共同的记忆。   什么时候,却把这些过往丢弃了?   “穷人说有一颗真心多么可笑。因为什么都没有了,也只有说真心了。”我也有过真心啊,曾经的我也有真心啊。可是后来呢?“你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也不过是用来暖暖床罢了。”恶毒的字句一个一个地从他英俊的侧脸里,那张半抿着的嘴里,悄悄地跑了出来。   “汤淳,我不会放过你的。不是今日,便是明日,不是明日,便是后日……有我吴景一日,我总要将你打入地狱里头的!你就珍惜现在不多的好时候吧!”   “你只说我!呵呵。”吴景以为汤淳已经被打倒了。他真是不敢恭维她的品位!这个汤淳,像个白斩鸡似的,一揍就倒,哪里像他是个真汉子,大老爷们!可是居然这时候还敢回话,他带点诧异地回头去瞧他。看他这幅样子还能说出什么来。   “吴景!你得瑟个什么?不过是个下堂夫罢了!你说我没有资格,我再没资格,比起你这种人渣来总有资格罢。呵呵,表小姐,小妓-女,你这样的人,怎么不去当种猪,那专门播种的猪也比你有干净些!身上不知道得了多少病了,说着她,你不怕玷污了她?”   “你?!”吴景怒极了,踹了椅子往他身上砸过去。汤淳本已经孱弱,这时候连躲也躲不过,只能握紧了拳头,暗自咬牙受了,脸上却依然带着嘲讽的笑意。   虽然他并没有触碰到她,这时候,却绝不可以说出真相   ,只恨不得添油加醋,多多激怒他。汤淳笑了,“你还自诩为她的夫!那便是绿云罩顶的夫了!我要是你,还不如和离算了,还硬撑着什么?”   “想激我和离?没门!她永远是我家的女人。”吴景看穿了他,反而略略平复了心情,“今儿个她婆婆还去她那里呢。咱们几个才是一家,你呢,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账房,被雇佣着做事,分明不是下人。可汤淳却辩驳不得。五十步笑百步的区别,他也不过是她的附庸,而她却是吴家的少奶奶……纵使闹上公堂,也是夫君揍奸夫,他辩不得的。   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寒风阵阵的小花园里,她苍白着脸说起从前。   “那时候,我被三婶娘卖了。卖给吴家,受了许多苦。那时候的景哥,却是待我极好的……”   ……   *****   吴老太太打量着这花厅。   这屋子正是三婶娘上次来的时候的那一间。屋子何其有幸,短短几日之间,遇见诸多奇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好恶趣味好恶趣味囧~向大家推荐一下笔头酱的一篇老文。关于一个二货姨太太在后院里头与老爷相爱相杀的故事~懒得上代码,题目叫做《姨太太千岁》,一搜就搜到~ps:笔头酱也是有个群的,219531459,不过这群里人伶仃得可怜啊~ ☆、第三十九章 性福的表妹夫   吴老太太在主位上坐下,表小姐连忙笑着在旁边凑上,“姨妈,您瞧,这儿的景致多好,摆设比家里头还强。”   小园里开的红梅,发着幽香。这时候从琉璃窗子里头望出去,也觉得十分地美。   吴老太太“哼”了一声,“我吴家可找了好媳妇儿!自己在外头这么享受,把家里的东西全搬往外头了。”   陈浩一脸尴尬地坐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李春宜想要跟着她姨妈出来,可是毕竟是已经出嫁了的表妹,又为了名声好听,硬拉上了他。老太太本来就不满意陈浩,对他没有好脸色,这一路上,都阴阳不定的。自家的媳妇儿眼中见了老太太,又把自个儿完全给忘了。他难受得很。   他穷极无聊,只能仔细瞧着那门口,看见几个人影,老太太同李春宜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站了起来,笑眯眯地叫了起来,“表嫂可回来了!”一边说,一边还要迎上前去。   这表嫂,名气可真大!   在临城里头,基本上没有人没听说过吴家的这位少奶奶的。年少精干,竟能撑起一个家。他是个不上台面的庶子,平日里应酬也少,却是没见过她。这时候都走到一半了,却愣住:这美貌的女子是谁?唇不点而红,眉不化而浓,娇艳的脸上却带了三分英气,见之令人忘俗。他本以为自家的娘子已经够美貌了,一见着这女人,却忽然觉得李春宜也不过是一般的美人罢了。论容貌未必输给她,可那通身的气派,一打眼儿就被比了下去。   “哼!舍得回来了?王翠蓉,你可让我好等!明明知道我要来,还这么怠慢!”吴老太太耷拉着眼皮子,忽然恨恨地翻了个白眼。   原来这人就是王翠蓉,陈浩忍住内心的激动,上前作揖,“见过表嫂,我是小春的夫君!”   这倒也不是陈浩见色忘义之类的。他只不过没想到传说中的女人竟然有这样的美貌。只觉得高山仰止,望之弥高。   王翠蓉对他一笑,“陈家二少?之前的婚礼因为事儿忙,却没有去,表嫂要给你们补一份贺礼!”   ……   李春宜被王翠蓉安排在侧院里,与陈浩自然是睡在一处的。可是她却感觉不能安心,准备晚上谁去吴老太太身边伺候。才拣了几件衣裳出来,就被陈浩给拉了住。   陈浩双眉打结,怒道,“你给我安安生生地呆着就好了。这是在人家的家里,不是在陈府,在陈府,   我也没见你对咱们母亲那么孝顺!”   “你呀!”李春宜用手指头在他头上一戳,“我说你怎么榆木脑子呢!孝顺母亲有什么用?那是你亲娘?她心里头只有她亲生的,你再乖,她能瞧得见你?”   陈浩便也嗤笑,“你这么给吴老太太鞍前马后的,她可曾记得你的好处?你成天家里头都不呆,往她身边凑去,可我看来,你那姨妈比我母亲还不如,人家的心里头可也没当你是侄女儿!”   自从李春宜嫁给了陈浩,她施展起对待男人的十二万分的功夫,也收拾得他服服帖帖的。但他毕竟也不是什么傻子,在陈太太手下讨生活那么多年,他深深懂得低调的道理。这媳妇儿又美又媚,他平日里也觉得喜欢。就独独不喜欢她一掺和吴家的事儿,就忘了自己是谁的劲儿。   李春宜跺脚,“跟你说不清楚!我怎么嫁了你!”   好啊!陈浩也火了,“你有本事就走!你现在走,我也立刻走,你有本事就别回陈家的门!”   这女人,趁着他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撺掇了他来崖城。还不知道回去怎么同嫡母交代呢!   陈二公子一声怒起,本来正扭着腰肢要往外走的小春,立刻就折了回来,脸上挤出笑来,“哎呀,夫君,你别同我闹别扭呀!夫君~夫君~夫君~”一声比一声更叫得媚意横生。   陈公子还没回过神来,他的大腿上已经坐了个女人——他那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媳妇儿,现在已经搂着他的脖子亲个不停,“夫君,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这样一走,可想过我?我的心都要碎了,碎成渣渣!要不,相公你揉揉?”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的大手往自己饱满的胸-脯上摸去,死命地助他揉捏着,还发出呻-吟来,“嗯,嗯,嗯,相公,我好想你啊……”   陈浩被她这么一弄,有些傻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那你今晚不去你姨妈那里了?”   “相公,我做什么去姨妈那里呢!咱们好几日没亲热亲热,我可想你得紧!”小春抛了个媚眼儿,“我这里,那里,还有这里,全部都想着你!恨不得全天都贴在你身上呢!”一边说话,一边毫不客气地把手往陈浩的衣服里头摸去。   他也借坡下驴,加上火也的确被她勾起来了,顺势也拧了她的胸几把,“好了,乖,别成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吴家的事儿你别掺和。不是说你跟你表嫂一起长大的吗,怎么不学学你表嫂的风采……   ”话才说到一半,他忽然惨叫起来,“啊——你干吗!掐我的命根子啊!”   陈二公子一身狼狈,双目赤红,他想都想不到,今日被摆了这么一道。   裤子已经落到腿上了,白花花光溜溜的屁股看得格外触目惊心。那命根子,刚才还一擎柱天的,现在却可怜巴巴地下垂着。   “李春宜!你给我说清楚,你想谋杀亲夫啊!我要是不举了,看你下辈子怎么办!”   你要是不举了,我还有表哥呢!没有表哥,还有马夫;没有马夫,还有门房!我还找不着一个偷情的?   李春宜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儿,谁让你称赞王翠蓉那个大贱-人的!真是没有眼光的男人!   面上却笑得非常不安,一朵小白花楚楚可怜,“哎呀,夫君,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揉揉,夫君!对不住啊夫君!”愧疚得似乎眼泪都要出来了。一个扑通跪了下来,去握住那软趴趴的玩意儿。   表小姐毕竟深谙男人的心,也深谙男人的身。伺候了一夜,终于把表妹夫给搞掂了。   第二天出现的表妹夫,眼睛下面有着大大的黑影儿,害得王翠蓉都不禁多看了几眼,好奇昨晚干啥了,才能整成这么憔悴的样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写表妹的时候,就特别顺畅……如有神助……ps:咳咳,继续求收藏啊~没有收藏我的同学,帮忙收藏个~这是对我莫大的鼓励啊~笔头酱谢谢大家了~再ps:关于这个文,我看到有姑娘问是不是NP,我想说我是绝对不会写NP的。 ☆、第四十章 诉心事   好不容易伺候老太太上了早饭,杜鹃躲在厨房里头与萍茹说话,“老夫人真是的……咱们都躲到崖城来了,她也还要跟过来,真真是折腾人。”   萍茹斜着眼一笑,“你应该习惯了吧。这不是你前头的主子吗?”   杜鹃一嗤,“就她?哎呦,得了吧……”两人正在说话,却来了紫苑。紫苑今儿个穿着一身湖蓝色的小袄子,裤子是嫩黄色的,显得一张脸看上去更为可亲,见了这两人,未语先笑,“正巧见着你们,要不然我还不知道哪里寻东西去呢。老太太说吃完了早点,觉得有些发腻,想吃酥酪,可是我瞧着竟没见着人。”   酥酪?得要用鲜奶做呢,还要熟手细心地调配,加上各种精巧到底玩意儿,哪里是普通人家里吃得起的?这大冬天的,哪里去寻了这些东西来。这里王翠蓉吃得都不过是寻常的鸡鸭鱼肉,这吴老太太不是折腾人吗?   杜鹃以前在寿喜堂就有些忌惮紫苑,虽然心中不快,还是立刻笑着说道,“这大冬天的,咱们这儿也没有鲜奶。”可是紫苑蹙眉,“老太太说了,一定要吃到。杜鹃你也了解老太太的性子。伺候她是咱们的福气,让老人家动气就不好了。”   杜鹃就不吱声。   伺候不好老太太,整个宅子里都不得安宁。   萍茹忽然笑道,“紫苑姐姐,这也没有法子的。即使寻到鲜奶,咱们也没人会做呀,要不让人出去寻一寻。”这些玩意儿,除了世家大族,还有谁家有呢?不过这为了这么一样吃食寻上人家家里讨要,真是丢主子的脸面。   把这事儿说给王翠蓉听,王翠蓉却一笑,“萍茹,你去云裳的铺子里找找葛家的公子,让他帮个忙。”   看着小丫头疑惑的眼神,她笑笑,却没解释。她与葛明峻虽然不熟,但这种忙,他是肯定会帮的。果不其然,过了一个时辰,葛家的下人不仅仅送上了一大锅的酥酪,还有各色新奇的糕点,据说有些还是宫里出的花样。   王翠蓉将酥酪盛了一碗呈上给老太太,剩下的同糕点都分发给了下人。   给下人吃都比给她吃合算嘛。   可是那老太太吃了想吃的东西,还是发了脾气。说是白白让她等了一个时辰,王翠蓉这个不孝的媳妇,必然是眼里没她!翠蓉决定把她说的话当做放屁,自己躲在书房里,就是不冒出头。   下人们却还是议论开了。   杜鹃一脸的气愤,嘴里嘀咕,“……还真当自己是跟葱!”   萍茹却笑嘻嘻的,“得了吧 ,你对她们就一准没好话。”   杜鹃摇头晃脑,“不说咱们了。怎么都没见着金枝同银枝,也不晓得跑哪里去了,把事儿派给咱们呢。”   萍茹脸上的笑容一滞,却很快又轻声说了声道,“别理会她们,咱们做咱们的。”   吴老太太这一次来,目的自然是为了那十几个铺子。在她心里头,这都是吴家的产业,断然没有给王翠蓉的道理。虽然大郎说了,家里不在乎那点子钱,他也把产业补上了,甚至划在了她的名下——但没人会嫌弃钱少是吧?   只是这产业上名字都已经改了,她也觉得王翠蓉不会轻易将东西吐出来。   吴老太太打定主意,就要慢慢磨。   她对着李春宜却抱怨,“真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咱们吴家的产业,她也好意思贪?”   李春宜晚上工作量比较大,这时候浑身都病恹恹的,脸上都透出粉红来,这时候也帮腔,“是啊。是啊。要换做我,立刻把东西全部还给婆婆,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姨妈您,她都饿死了。她怎么这么忘恩负义的呢?   王翠蓉也在等着吴老太太何时憋不住,将那要铺子的事儿给说出来。   偏偏她这次倒是打定了主意,要慢慢磨。成日里只是要吃好的,喝好的,偏偏她又是正经婆婆,为了面子也只得供着。用吴老太太的话说,便是:“哼,跟我斗!我就算做苍蝇,恶心也要恶心死她!”   *****   汤淳红肿着脸,好几日都没有出门。心里头是为王翠蓉急,简直是操碎了心。又一次感觉到自己怎么这么无助呢,屋子外头却有人敲了门。   汤淳住得离王宅并不远,后门外,一个小院落便是他的。他也不奇怪有人进来,听了敲门声,他都说了“请进”,那边还没有声响,他好奇地要爬起来去看,才推开门,才见着人。   来人一见他,本来咬着嘴唇兀自赌气的,这时候却惊呼了起来,“你怎么这样?疼不疼?”说着想上前看伤口,汤淳忙后退一步,皱眉头道,“金枝姑娘。”   他未说出口的话,是“自重”吧。   金枝扯出一个笑脸道,“是主子叫我来的,还叫我来送药。”她垂手站着,还讪讪的。她穿得并不单薄——家里头的下人   ,穿得都是好的。可是现在却看出萧瑟来。   汤淳沉默会儿,让她进去。   “现在老太太在那边,主子怎么样?老太太可有为难她?她有什么话要叫你带给我的。金枝?”   金枝垂下头,却是静静地摇头,“主子一切都好好的。我却不好。”她忽然抬眼笑,“汤淳,我要走了,你知道吗?”   汤淳瞪眼,“什么时候的事?”   说起来,是王翠蓉这几日被吴老太太困在宅子里头,除了应付老婆子,便无事可干。发落金枝的事情,便又提上日程。   她与金枝的关系,素来都是很好的。   在做出这个决定前,两人还谈了一宿的话。   还记得……白雪映红梅。两人相遇的时节,便也是这样一个大冬天。两个贱人之女罢了,说“相遇”,实在是给自己脸上贴金。金枝跟着王翠蓉,从无到有,从一个卑微极了的童养媳,到了今日,感情不可谓不深厚。吃的苦,也不可谓不多。   可是王翠蓉对金枝,却着实不坏。   她笑着对金枝说,“那时候景哥还在家里头呢,我跟他一起挑的你。你那时候穿着破棉袄,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可怜得紧。“   那时候,统共也攒了二两银子,却拿出了半两买了金枝,为的不过是,他说:“你有了丫头,以后娘要你干活,你也可以找人做了。”   可是买下了金枝后,她也并没有把所有的家事交给她,两人一起做许多活。那时候的感情,真是比亲姐妹还亲。一个馒头,也要分着吃。才不像那表小姐,成日里娇娇弱弱的,喊着累的本领却强。   三个人一起做胭脂,一起去叫卖。虽然不久后吴景就走了,又是她陪伴着自己度过那些心碎的时候。   金枝忽然就落泪道,“我并不是……并不是只为了他才那样的。我也是在想,大爷对主子真的是一片真心,所以才……”    ☆、第四十一章 离得远远的   也许每个人的想法并不相同,可是王翠蓉却道,“我这一辈子,跟谁都可以,可是跟他,是再也不可能了。金枝,你同我这么久,竟然不晓得我?”   女人眼中的决绝,即使在黑夜里头也熠熠生辉。可是金枝忽然也笑起来,“这时候我也暂且不将你当主子,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主子啊,你跟我说,你跟谁都可以,就是不可能跟大爷了。可是你想过没有,天下的男人在你眼里,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他特别不一样?为什么其他人,任凭是谁都是可以的,大爷却不可以?明明他才是陪伴你最久,对你最真的人……”   她的手被人狠狠地抓住。在记忆的泥潭里头,王翠蓉精疲力尽,“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这世上,我同谁都可以,就是不可能跟他。男人嘛,不都一样,随便寻一个,总是能过下去的……别问我为什么恨吴景,你不也是为了个汤淳,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努力平复了许久,她笑道,“我给你两条路,你究竟选哪一条?”   ……   汤淳仔细打量金枝的眼,那眼里的怀疑和揣测终于令她恼怒起来了,“看什么看?”   这才是那个泼辣的金枝。汤淳拍拍胸口,“你刚才在想什么?”   金枝摇摇头,“我是真的要走了。难道你不会舍不得吗?”    汤淳有些不信,瞧着金枝道,“你怎么会走?怎么可以走?你若是走了,谁来照顾老板?”   竟是不晓得事情始末。金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走?”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只药膏,这是最好的伤药了,“你是自己搽,还是我来?”   汤淳羞红了脸,“别,我自己来吧。”   这个人,初见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呆子。不过是去县里赶考,居然也能遇见个土匪。真是没用极了。见了女人就会脸红——考功名功名不就,于算账上竟然有那样的天赋,也真是难得。   可是到底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金枝见他在此刻还时时防备自己,又是好笑,又是悲哀,“我都不晓得我怎么瞎了眼了,居然看上你这么个人!”   这话颇为直接,又颇为泼辣,令汤淳立时耳朵根都红了,“你……说什么啊?”   装你老娘的狗屁!他又不是真的二傻子,还能不晓得她的心思吗?   他不愿挑明……也罢。   r>     “啧啧啧。”索性豁出去,她也将眼底的眼泪憋回去,“你也就一张脸生得好看罢了。现在你的脸,居然也长得跟猪头一样的了。真是大快人心!”   吴景打了人的消息自然是立时都瞒不住的。李掌柜是个好样儿的墙头草,点头哈腰才送走吴大爷,背个身子,又立刻向少奶奶报告了大爷欺压账房,他们这些人苦苦劝阻不得的惨祸。这样的人,居然也是当掌柜的一把好手,可见这老天,果然是没天理的!知道他不是个好货,上头也不得不用他!   “你,你高兴个什么?大爷这人,真是不讲理,幸亏老板离了他!”   “哼。还说别人呢,自己瞧瞧自己吧。”嘴里是骂他,可是心里头却有些凄恻。“你说你这样的一个人……你这样的一个人……”   金枝像是在笑话他,也像是在笑话自个儿,“我跟在主子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竟是看走了眼。算了,我可愿赌服输。现在要走了,反而开心了不少。”   “你呀,你这个呆头鹅!”说着也不再客气,一把扯过他的头,摁在床上,拿起药膏就往他脸上涂。汤淳见她粗鲁,忍不住叫了起来,得到的却是一顿好骂,“嚎什么嚎?我都说我瞎了狗眼了看上了你!现在索性一切都撂开,心中落个干净!”   “你才奇怪呢!”汤淳好不容易将力大无穷的金枝给撇开,气喘吁吁,一张脸都是通红的,“你说说你,以前见人就调戏一番,前段时间特别不对劲,看见人就扭捏作态一番,我还生气呢!你现在好不容易又恢复正常了!”   “哼,我扭捏作态!你的嘴皮子可真厉害呀!”金枝狞笑,“狗胆也不小,居然打主子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可是见着咱们主子同大爷好的,你敢玷污主子,我第一个就饶不过!”   “金枝……”汤先生素来斯文,被某女逼迫得暴躁也不过一瞬,这时候气势又弱了许多。   金枝三下两除二将药膏抹好,又叮嘱道,“以后少吃些荤腥,每天勤抹药膏,仔细你这张皮。连这张皮都没有了,你可是什么都比不上咱们大爷了!”   “金枝你何必说话那么难听……”   金枝再瞧了他一眼,他正赌气看地上,没有看她。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他——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够了。   “你就不要看看我?”算了,又没长了一张闭月羞花的脸。“既然这样,我就走了。   ”说话间,又温柔了一些,“你……以后好好保重吧,我去了。”   “你去哪里?”汤淳没想到她居然是认真的,忙拦道。   现在这里一团糟,她居然丢下这么许多人就跑了。这可叫翠蓉一个人怎么应付这样的局面呢?没有她知疼着热地照顾着,她吃得能好,穿得能好吗?   金枝忽然想,他面中的焦急,有几分是为了自己呢。   那个身着长衫的质朴的青年,是个极好极好的人。可惜他不是她的。于是他再好,也是那天上够不着的月亮。   金枝微笑,“自然是不在这里了!”   “那你去哪里?”他依然孜孜不倦地。   金枝又笑,“我去云州呢。”   “云州?”   云州,是临近的一个州。听说比这里繁华,也比这里富庶……可是再临近,距离这里也是那么遥远的云和月,纵使偶尔想起来,连月亮都似乎不是同一个。这里的月华照不到那边。   “那么远?你好好地,去那里做什么。我不信她就容不下你,你们好好说说,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她可离不得你呢。”   你是真的担心我吗?少女在心中轻轻叹息。   “没事的。”她笑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在那里汇合的。主子会来,你也会来。我只不过去那里探探路,等过几年,咱们要把生意开去那里呢。”   汤淳瞪圆了眼睛。   昨儿个晚上,她问:两条路,你选哪一条?   第一条,是找个男人嫁了,继续跟在她的身边。男人随便她挑,哪怕是汤淳或者是吴景,只要她有那个能耐将生米煮成熟饭,她都给她做主。   第二条,让她做一个小掌柜,给她一百两银子,去云中做生意。若是成功了,能得到一成的分红,还能够脱去奴籍。   金枝明明白白记得自己的惊诧:“主子说的,是真的?”   她自然笑了,“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找汤淳,霸王硬上弓也好,下春-药也好,只要将他拿下了,这个人,这辈子就是她的了……这样的诱惑一下子令她回不了神。心里头热烘烘的,只感觉百爪挠心。   她却穿着桃红色的小红袄,有些瘦的身子靠在床头,香艳无比,难怪那些男人喜欢她。她那样笑吟吟地   瞧着自己——眼中有着连她自己都不懂的笃定。   可是……金枝忽然笑出声来,“奴婢虽然是奴才,也跟了主子那么久。那些事情,我还不屑于做。”   即使真的做了,这一生,又岂能幸福?   “你不是喜欢他?”   羞红了脸,耳朵都在滚烫,“不,我不喜欢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她喜欢他,却又不能那样卑劣地占有他,那便只能选择第二天路了。既然如此,那便……“其实我并不是真正地喜欢他,他更是不喜欢我。如果主子有一日看得上他,便纳了他吧。”   王翠蓉笑了,“我也并不喜欢他。至少现在并不喜欢。那便好了,我们谁也不要汤淳,何必要闹成这样。金枝,我的好金枝,你说你到底同我闹什么?”   那是自己跟了那么许多年的主子啊。   金枝的眼里也有酸涩。   “去云州吧,把这里的事情都忘记掉。证明你自己,你要是能挣出一份事业出来,我总会给你脱了籍。等你有了钱,有了一切,很多男人都想巴着你呢。我同你讲,这世上,想吃软饭的男人并没有那么少……”   好像那一刻,她才有些懂得她。因为男人的不可靠,所以女人显得更可靠一些。   所以她对自己,比对男人宽容得多。不仅因为性质不是那么严重,更是因为……她也是个女人。   说是流放,却是给了另一个世界。   ……   金枝回过身子,对汤淳一笑。这一笑,不是以往骄傲的讥讽的笑,也不是之前羞涩甜蜜的笑,却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那些在心里头朦朦胧胧的执念,似乎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我晓得她的志向,总有一日,她要将她的铺子开满整个大周朝!而我,就要做她的开路的前锋!这是她的信任,现在也是我的志向……”   “可是你是这样的一个姑娘家……”汤淳有些发急,是真的担心她。   金枝笑了,“是一个姑娘家,那又怎么了?你别看不起女人,你的老板也是个女人呢。”   “可是我担心你喂……”   年少时不顾一切的喜欢,换一句“担心”,金枝心想:值了。她既然做了,便愿赌服输。从此以后,各自珍重。   她眼中模糊,忽然想到最初的最初。救下他的时候,她也在身侧。他的眼   里看的是美丽的主子,却没留意到——那身侧的灰不溜秋的小丫头,正看着他捂嘴发笑。他一身狼狈,刚被人拳打脚踢一顿。头上都插了许多杂草。他声音轻轻的,却那么好听:“小生是汤淳,谢恩公的救命之恩……”   冥冥之中,羁绊自然注定。她是小丫头,便不该奢望自己的戏份。金枝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裹,风雨兼程地去了云州。若有机会,积年相见,或许她也会轻轻问一声,“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在追我的文的亲,如果没有收藏我,请动动手指头收藏这篇文吧,啊~谢谢啦~还有,不要霸王人家嘛,留个言什么的,么么哒~卡了两天的文,终于把大纲弄顺畅啦~最近在找工作啊,伤不起啊伤不起。什么时候我也有翠蓉那样强大 = = ☆、第四十章 关于如何对付翠蓉的内斗   那样大的家子里,肯定是有人难受,又有人欢笑。   金枝走了,杜鹃不晓得首尾,皱眉道,“金枝姐姐同银枝姐姐她们都不晓得去哪里了。就咱们俩成日里受那位的气!”   那位,自然指的是那位老太太。自从来了临城,就霸占了好地方,成日里要吃的,嘴巴都不消停。还要主子亲自伺候——摆足了婆婆的款。王翠蓉原本也并不铺张,虽然还有几个粗使的丫头婆子,但平日里进院子贴身伺候的也就金枝银枝几个,这两日金枝与银枝都不在,杜鹃就有些抱怨。   哪能不抱怨?本来心里头就存了对紫苑诸人的气,成日里打交道,见着那张笑面虎一般的脸,心里头就百爪挠心,恨不得拿出爪子挠她一脸。   萍茹手脚麻利,正往锅里头做老太太亲自吩咐的福寿全面丝儿,几个鸡蛋打下去,还要新鲜的鸡油……热火朝天的,脸上竟有细细的汗。却更显得这张脸嫩白得如羊脂玉一般。听着杜鹃的抱怨,眉眼都不抬,只道,“你啥时候能同她们比了。别说金枝了,银枝,咱们也比不上,还是做好自己的活罢。”   杜鹃不回话,她疑惑地扫了她一眼,却发现她正痴痴地瞧着自己,心下正奇怪,小丫头片子却道,“萍茹姐姐,我说句真心话,你生得真好看。”   “噗——”萍茹的相貌最好,这是毫无疑义的。杜鹃又道,“我曾听说,最贴身的丫头,要是相貌最好,女红最好,各方面最妥帖的,萍茹姐姐生得最出挑,平时各方面都比金枝姐姐拔尖,怎么反而连银枝姐姐都不如呢?”   谁料这句话竟让萍茹撂了脸子,瞪她一眼,“胡闹!好好干你的活去!”   萍茹素来话并不多,但是极为和气的,这样的时候的确很少。杜鹃看着她不似作伪的怒气,缩缩头往小灶里拨拨火。   小厨房里,只有这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萍茹弄面的声音,以及柴火噼里啪啦作响的寂寞的声响。   “哎——”毕竟是小孩儿脾气,显得无聊,却又想逗她说话,“萍茹姐姐,我听表小姐那边伺候的人说,咱们大爷在外头有人了!”   萍茹即使不答,也不妨碍她自说自话八卦下去。小院里的生活素来冷清,作为二三等的丫头,又没有金枝的机会跟着主子出去见世面,这些八卦便能充实贫瘠的生活了。   “听说外头那个奶奶啊,非常貌美呢,生得好,脾气也好,大爷宠爱得跟什么似的!……”   “你听她瞎说!”“当——”的一声,用个大碗把盛起来的面丝给扣上,萍茹拿出袖中的帕子擦擦自己的汗。“不过是个妓-女罢了,什么奶奶,都是不上台盘的东西!”   一听居然比自己的消息还灵通,受到鼓励了的杜鹃蹭地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说道,“那姐姐同我说说怎么回事呗。”   萍茹无奈地瞧了她一眼,“你啊,表小姐的话也能听的?她能指望咱们主子好吗?不过是挑拨离间 ,你以后啊,少听少说,好好干你的活!”   *****   李春宜倒是想撺掇吴老太太对王翠蓉开口——横竖不就是几句话。讨得来她也能分杯羹,讨不来,恶心恶心某些人也是好的。毕竟陈浩也是一天到晚在她耳边闹,说要回临城去了。在崖城耽搁太久,陈太太那里毕竟也不好交代——这不是两人每月都还得从陈太太手里支取月银吗?   可是吴老太太存了一定要讨到铺子的心思。因此她就不想贸贸然开口,一开口就一定要将东西拿到手。   可惜……心思是极好的,志向也是极远大的。但是人的智力和经验呢,其实也是没法子一下子有突破的。吴老太太这辈子最成功的一件事儿就是买了王翠蓉——要从王翠蓉的手里扣出钱,她觉得有点悬。她日想夜想,也没想出一个万全的方子来。   “要不,咱们去官府击鼓鸣冤?”李春宜反正不关心吴家的名声。这明明是吴家大爷自己交出去的,契约什么的都好好的,去击鼓鸣冤也没用,反而坏了吴家的名声——一家子人撕扯成这样,吴景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所以李春宜也没准备吴老太太能听她的话,谁知道老太太听了后,居然还严肃地思索了好久。   “这主意不坏啊……”   这主意简直烂透了!旁边伺候的紫苑都满头的汗!   吴老太太作沉思状,“要不然咱们真去?去递个状纸,让青天大老爷为咱们主持公道……”   这也忒胡闹!连丫头都看不下去了,紫苑拦道,“还是老夫人英明,定然能克制得少奶奶死死的,可是大爷就难做人了呀……”   李春宜瞪她,要她不要多管闲事——谁想多管闲事了。她恨不得立时告诉她:我也不想啊。可是这闹将出来,与我们有什么好处?到时候大爷生了气,倒霉的还是咱们。我的表小姐哟,那时候一点银子都落不着好。   吴老太问,“大郎如何会难做人……”   “老夫人想一想,大爷和少奶奶都是场面上的人,官府里头都是认识人的。咱们也听说,少奶奶与知府夫人的关系都好得很呢。这去递状纸,能不能成还是两说,可是扯出这事情来,大爷不是会被人说治不得内宅了吗?别人见着大爷都笑话他呢,何况大爷都说了,他不在乎那些银子。而那些东西,黑字白纸都记在案上的,说是少奶奶的嫁妆——纵然是官府也翻不了案。别人岂不是笑话大爷是临城的首富,反而要撺掇老母去争夺妻子的陪嫁?老夫人,咱们没……”   紫苑自以为说得头头是道,也尽可能地顺着老夫人的毛说,可是千算万算,谁也不晓得她啥时候回发飙。   话未说完,老羞成怒的吴老太太就已经给了她一巴掌,听上去又清脆又响亮,“你是说我愚昧?”居然考虑不到这一层。即使丫头说的是事实又如何?敢暗示她的不是,想死?   一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   她皮肤发黄,油腻食物吃多了,也略显痴肥,这时候作出发怒的样子,委实像个夜叉。   紫苑却已经习惯成自然,低眉顺眼,“奴婢怎敢。奴婢只是担心伤了大爷与老夫人的和气……”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收藏君你能给力些么?今晚通宵啊,要写个报告出来。祝我找到好工作吧,泪流满面~今天看了看自己的简历,我觉得问题出在证件照上,我用生活照p出来的,还用美图化妆秀化了个自以为非常美貌的妆……众人皆称赞貌美如花,我心中默默补充:就是不像偶本人……泪奔 = =本来准备今天特意换上套装,用卫生间的门当背景拍个职业照的,结果冻得我……可是效果依然堪忧,相机忠实地再现了我本人的风貌……算了,花钱去照相馆拍去,我就不信拍不出美貌又严肃的证件作照!握拳! ☆、第四十三章 吴景见葛明峻   王翠蓉让丫头去打听吴老太太那边的事情,结果银枝回来绘声绘色地笑道,“主子那边可有趣儿了。老太太与紫苑还吵了一架呢。”   语言艺术已经美化了两人之间的事儿,银枝在那里笑得一脸的讨好,“主子啊,表小姐也在那里瞎起哄。奴婢都觉得好笑,她们那些人,居然想要来得主子的好处,真的是天真了些……”她自以为是溜须拍马,得到的却只是淡淡的一瞥。   金枝走了,几个丫头都想补了她的缺。本来金枝后头就是银枝,但她以前跟金枝太过要好……兴许主子心里有疙瘩?她微微有些后悔之前为了金枝而太过出头了。横竖都是这样,人最终,都会为自己考虑的。   吴景,却并不是不知道自家的老娘所做的一切。这些日子在崖城,他见了许多人,谈了一些个生意,也听说了“他的女人”在崖城混得风生水起的。心中不免郁结——我没了你,茶饭不思,你没了我,却过得红红火火。   吴景有时候觉得,他以前是混账了一些,但落到这田地,却也不应该。哪个大老爷们没干过点混账事儿呢?比他混账一百倍的那个郑二流子,成天眠花宿柳,打架斗殴,三十几岁的人了,把家业败得差不多。再也玩不下去了,连狐朋狗友都不愿意跟他为伍了……他的老娘和媳妇儿,不也是欢天喜地地接受了这个“浪子回头金不换”浪子吗?   他觉得自己再如何,比起那郑二流子还是好了不少的……不,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凭什么同样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别的男人都被原谅了,就他一个人在那里苦苦支撑的,难受得夜不成寐呢?   谁知道老天给他的打击还不大。   这一日,酒楼里相邀的,却是那葛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葛明峻,知府同知家里的那位。   作为一个商人,他也只能去赴约——谁知一见着那人,就感觉很不是滋味。   那葛公子笑眯眯地站起来作揖,“吴老板 。”   吴老板自然也拱手道,“葛老板。”   两人都算得青年才俊,吴老板在临城一手遮天,葛老板在崖城一呼百应。偏偏两人相貌都生得好,身高也差的不多,两人都眯眯笑,旁人见了都觉得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却是葛明峻先开始说话,“这都快大过年的,吴老板都过来崖地做生意,真是兢兢业业,堪当我辈的楷模。”   吴景也一笑,“葛老板也不遑多让,我一过来这边,葛老板就邀请我喝茶。葛老板对于生意,也颇为上心的。”   “哎,别那么说。”葛明峻一幅惶恐的样子,“比不得吴老板啊,哈哈,才回来不久,又要出海,不知道这次,要几时才能回来?因此吴老板做的是大生意,咱们万万比不得。”   吴景转头看了看窗外,窗外的松柏苍翠欲滴,显出十二月的清冷来。他一笑,“咱们也比不得葛老板,还是个举人老爷呢。景若能有葛老板十分之一的成就,也便满足了……”   两人一通寒暄,内容总归是我夸你,你夸我,夸得人都腻烦起来。   吴景忽然想,她的院子里,是否也是这样的景色。她看账目看得眼睛酸疼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望望窗外。   ——同在一个城市里,却那么遥远,气息都不可闻。心中烦乱,不知道是怨命,还是怨自己,或是怨她。怨她的狠心绝情。   葛明峻笑道,“吴老板要去海外,咱们葛家也想分一杯羹,不知可行?”   “葛家家大业大,看得上咱们的小本买卖,自然是求之不得。”再怎么说,也不想得罪官府。“葛老板要是想加入,我给葛老板让上半分利。”   ……   两人心照不宣,又是嘿嘿一番笑。说到高兴处,不禁抚掌而笑,外人看起来,还以为知音相遇,多么融洽的样子呢。   这一番应酬下来,两人心中都有些疲倦。说完了生意,真是恨不得早些走。吴景想着,等下就直接去王宅,见一见她。这一番过来,虽然打定主意不见她……可是远远地也许也能瞧上一眼。瞧上一眼就好了,也许他再出海,心里头想到故乡的明月的时候,也会想起她的脸,便不会那么难受寂寞了。   两人谈好了合约。一方想赚钱,一方想结交,自然便利得很。面上自然笑得和煦,心里头只希望快快歇了,吴景可赶过去看翠蓉去——谁晓得那葛明峻,在他快起身的时候,忽然笑道,“听说这城里有名的胭脂娘子是吴老板的夫人,真是天作之合,两人都是经商的好手,天下的银子都被你们一家人给搂去了。”   吴景拱拱手,笑了,“葛老板谬赞了。”   葛明峻心中清楚吴家夫妻这一档子事儿,见他这么面色平淡,心中不禁觉得好笑。本来想探出这男人对王翠蓉的心思,现在一看,竟是看不出来。是无情,还是有情?是纵使无情也要把她搂着占为己有,还是只是为了男人的一点面子?     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又说道,“我也有幸见过吴少奶奶几次,真是花容月貌。我见过的女人也不少,竟没一个有吴少奶奶的颜色的,真是钦羡吴老板的好艳福。”   心中“咯噔”一下。吴景面上笑得更和善了,“哪里哪里,葛老板客气。”   吴景是个小气的男人,对于翠蓉更是如此。君不见前几日才胖揍了汤淳一顿呢。     可那葛明峻不怕死继续撩拨,“不客气呢,吴少奶奶那样的人,若是男子,定然是了不得的。纵然是女子,也令人见了心折……”   吴景仔细打眼瞧了瞧他。有些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表明他对王翠蓉有意思?这不可能!王翠蓉再好,也嫁过人,现在也还是人妇呢。吸引汤淳那样的小白脸的有可能的,这葛公子,就可能性不大了。最多就看她有几分颜色调戏一番。毕竟这葛明峻是什么人,纵然是黄花大闺女也未必能挨得上他,何况是嫁过人的王翠蓉,俗话中的“残花败柳”?   所以心里头虽然气,毕竟没有记恨——许是这男人嘴贱了一点。心中不打算得罪他,只是笑笑,“哪里哪里,葛公子盛赞贱内,令景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吴景策马奔腾,穿过胡同口,好不容易才来到王宅。   只见暮色静谧,幽暗的胡同,这时候也显出庄严肃穆的气氛来。偶尔能听得到几声人声,宅子前头的三棵柳树,无比萧条,瘦得像她的孱弱的身子。   他平复了情绪,慢慢地,慢慢地,呼吸了一口气。   他要进去,他心想。这时候她肯定在屋子里面,他要进去,他要见见她。为什么那葛明峻竟然那样说话。有多少男人发现她的美了?他要告诉她,别信那些人。那些人都是假的,要么猎艳,要么是想吃软饭,唯有他,他是真心的,她的真心爱她敬她的夫啊。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不收藏的都是耍流氓!呜呜呜呜,不涨收藏,我想死啊。大家拯救一下快shi的偶吧~要是收藏不过关,我就会倒霉的泪奔~ ☆、第四十四章 纠缠   屋子里头吴老太太正与表小姐吵得欢乐,“小春,怎么回事啊!我让你过来,是做我的帮手的,你看看你都干得什么事儿!一点用处都没有!”吴老太太是真的非常生气。本来小春不嫁给大郎,就已经深深得罪了她。可惜她常年寡居,性格刻薄,并无什么可以聊得来的妇人。这次有事儿,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好还是这个嫁出去的小春。   可是当帮手就当帮手,谁让你把人家夫君也扯进来了。   陈浩可不是她的便宜儿子!听她骂得不像话,也扬声道,“姨妈,临城还有点事儿,我同小春就先回去了。”说着就想拉扯着李春宜走。李春宜杏眼含情,泪眼汪汪的,看着可怜得紧,可是任凭陈浩怎么拉她,她都不肯挪动半分——傻了吧唧的,才会在这时候离开崖地。一点便宜都不占着,可不是亏死了吗?   她也委屈。她横竖想了十几个好主意了,吴老太太一一驳回了,她有什么办法?老婆子自己又想不出好主意来,只会迁怒!   这时候,吴景站在外头站了许久,觉得按耐不住,竟然走进了宅子。刘大也不敢真拦,只得去立刻禀报了主子——   王翠蓉出来看的时候,便是他刚刚在院中那棵酸枣树下系马,马嘶人回头的那一刻。   小小的院子里,什么事儿,很快别人都知道了。   吴景眼中如火,上前一步,“王翠蓉……”千言万语,竟然哽咽。明明想好,不去见她,可见了她,才晓得,内心中想见的渴望是有多浓重。他正待说些什么,中堂里已经有人推开了门,一个珠环翠绕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哎呦,乖儿子,你怎么来啦?”   大郎来了,可不正好!   谁知儿子的第一句话,竟是与她横眉冷对,“娘,让你别来,你还是给我过来!咱们家还缺那点钱?”   吴老太太有些心虚,“……我,我这也不是为了你好……”   吴景懊恼地摇头,再去瞧她,却见她淡淡的,口中不由得一气,“我说了,给你当嫁妆,即使你偷汉子养小白脸,这些也给你当嫁妆!我吴景还不是个吃软饭的男人!”   “嗯,你不是。”她点点头,就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   谁理他!王翠蓉继续走。众人皆惊,却见吴景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将王翠蓉的手给捏住。   “你做什么?疼?”   他微微一松手,她的小手又滑开了。   “王翠蓉,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叹息,对上他那张控诉的脸,心中虽也觉得酸涩,可是心情却平静得如浩瀚的海。她浅笑,仿佛还是那个紫藤架下的少女,盈盈站立,“怎么,你改变主意,同意与我和离了?和离也好,彼此两不相羁绊……”   “谁要同你和离!”   他的声音极大,他一脚踹过去,放在回廊上的一个香炉也被踢翻了。   “……王翠蓉……我死都不会同你和离的……”   那边隐隐约约的吵架声传来,听得吴老太太李春宜几个胆战心惊。他们刚才见情势不妙,立刻就跑回了屋子,谁知道那声音即使隔了那么远,听上去还那么令人恐惧。   李春宜刚才跑得最快,气喘吁吁地,“表哥……表哥……他,他怎么这样?”她握紧拳头,将指甲都刻进肉里面去,“陈浩,你说,那个女人有那么好?也值当我表哥那么生气?”   陈浩冷笑一声,却去看吴老太太。紫苑扶着老太太,但老太太却像懵了似的。   这儿子从未这么大声同他讲过话——她也从未见过这儿子对她这么恼怒的一面。纵然是以前,以前家里穷,她成日里让王翠蓉干活,他也还不曾这样发火。他不过是恳求她对翠蓉好一些。她做得再过分些,便是他偷偷帮她去干活……对了,王翠蓉。她讨厌这个儿媳妇太久了,久到竟然忘了,她最初是为了什么讨厌她!   就是因为她的存在,素来乖顺的儿子开始质疑她的决定。就是因为她,她的宝贝儿子有时候居然也敢去洗衣喂鸡,自然被她发现了,王翠蓉更加吃不了兜着走!而今日,又是因为她,她的宝贝大郎大呼小叫,竟然失了态!   后来……后来她养了小春。小春那时候还是颇得她的意的。大郎与小春玩得也好。小春经常缠着大郎一起,那王翠蓉便与大郎渐渐疏远了……再后来,再后来,他们两个也越发淡淡的。就算是他五年之后从海外回来,他们俩的关系也都不过那样,面上的和气罢了。谁晓得……谁晓得……狐狸精到底是狐狸精!在她眼皮子底下,这王翠蓉也能这么勾引她儿子!   “小春!都是你没用!你不是从小喜欢大郎吗?你要是将大郎勾紧了,哪里会有今日!做我吴家的媳妇,岂不是比现在这么穷酸要好!”   吴老太太素来率真,这率真令陈浩一下子黑了脸,“啪——”的一个巴掌,就甩在了小春的脸上。   *****   光斑盈盈。外头的日头,晒不进人的骨头里。浮光里头,他都觉得有几分眩晕。好不容易将她拖进屋子里头。仿佛看她一眼,就已经耗尽所有力气。香炉上散发的香气和暖意,却令吴景快落下泪来。   他欺压着她,两人气息萦绕,一起倒在虎皮褥子铺就的炕上。她的眉眼果然越发精致了。一般的女人,到了她这样的年龄,早就该变成成日里家长里短的妇人了,可是她好像就一直不曾老去。   “翠蓉,翠蓉,我错了,你跟我走,好不好?”他喃喃自语,似乎连自己都不晓得在说什么。   他何曾这样低声下去过。尽管梦里千回,可这样的话,也要是在他失神的时候,才吐露得出来。   “……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愿意的,我都能改。你跟我走,好不好?”   “你走开!”   原本她也任由他压着。没有感觉。毫无感觉。纵使被葛明峻偷香窃玉一把,她也觉得有春意的萌动。可是这她真正意义上的夫,她却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就如同是一块石头,她反抗不得,那便压着吧。可听了他的话,她也不晓得从哪里竟来了这么大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   她的小脸上泛出红潮,气息凌乱的。吴景仿佛还没回过神来,“翠蓉……”   “啪——”一个巴掌,便令他清醒了。   “你怎么……”他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眼里的火焰似乎要将她融化。恨、恼怒、不甘、爱而不得……种种情绪在他心里头翻转,“你居然打我?”   “我不仅打你,还想同你和离呢!吴景,你晓不晓得,你令我觉得恶心?”   她的声音很轻的,像是三月微微的风。柔和得令人想沉溺。可是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是淬了剧毒的箭,每一下都准备地戳中了他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男主,大家都在猜男主是谁,我嘛,在这里卖个关子。也许是吴景,也许是汤淳,也许是葛明峻……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我下一卷准备出场一个真正的高富帅,完美的男人,握拳!(请注意,是下一卷,不是下一章)一直以来,我是个塑造男主的渣渣,任何一个男人,经过我的描述,都从高富帅变成了……渣男。我在想,许是我自己有些想法,素来都觉得“男人,不就是这样”,现实中对男人的不信任投射到文章里啦~但是,下一个出场的高富帅,我一定要将他描写成高富帅,将一切美好的秉性赋予给他!毕竟偶是写言情小说的……但是,我还是得说,纵然他是高富帅,他也不一定就是男主!大家继续猜男主吧! ☆、第四十章 表小姐要被抛弃   王翠蓉瞧着他,越瞧他越觉得可笑。只觉得他触碰过的地方都脏了。她深呼吸一口气,都感觉快要缓不过气来。   “兴许有很多女人喜欢你。爱慕你的多金,爱慕你的英俊,可是那里面没有我。你又何苦纠缠,放了我,就当成全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吧……”   她言辞恳切。眼眶发红。她多久,多久没有对他这样言辞恳切过了。她的那些雾蒙蒙的微笑……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只对他疏离地笑,他心中发堵,便离她越发地远了。   不知不觉之间,便已经这样了吗?   “你真残忍。倘若一个人犯了错,你从不指出他的错误,却一直客客气气地对他,他便以为你一如从前。然后你在忽然有一天,你丢下他跑了,然后你抛弃他了,一丝一毫挽回的机会都不给。王翠蓉,你真绝情……”   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他整个人像浸在水里,“是,你是出息。没有你,吴家或许也没有今日。你现在在崖城,有多少男人仰慕你……你多么伟大,你高高地站在道德制高点那里,俯瞰我们凡人……可是你知道吗?”他绝望地笑,“我们俩至于今日,你以为错的只有我?你现在才同我说我当时跟表妹好,你多么介意。可是你当初,可有说过一句?你不曾说一句,你还温柔贤惠,你要我怎么想?莫非这都是你计划好了,你一直在装着喜欢我,其实你老早就打算不要我了……所以你眼睁睁看着我跌落到地狱里……多好的心机,多好的计划,所有人都指责我……你还是那个,完美的,贤惠的,温柔的,伟大的,能干的,王翠蓉……”   ……   “娘!咱们回家!”吴景从王翠蓉屋子里出来,一下子冲进来,一把抓住吴老太太就要往外走。   老太太被他吓到了,“儿子……你,你干吗?”   吴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能干吗?回临城!赖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我家,怎么叫做赖……”在他的眼光下,吴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低至不可闻,“大郎,你别这样,我估算过了,那王翠蓉霸占的财产,换成银子,至少有五万两呢,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咱们……”   “我不缺银子!”他本来就已经生气,看见这油盐不进的老娘,声音不禁越来越高,“我出一次海,赚的银子就比这要多得多。我们吴家,再如何,也不需要花女人的银子!你是要我死在外海上?让我死不瞑目!”   这人的话说得太狠了,狠到吴老太太打了个哆嗦,“大郎你怎么说话呢,你会长命百岁,多子多孙的。”   “那你就给我走!”   眼见着她还在犹豫,吴景吼道,“你到底走不走?”   “走。”老太婆气势再嚣张,也拧不过唯一的儿子,“可是这里,要怎么办,我刚才,刚才……”她缩缩脖子,“我听你们说要和离,要和离就和离吧,我同意的……”   呵。这就是他的母亲。   心心念念希望他们俩夫妻失和的母亲。   他已经心如死灰,便道,“和离不和离,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出海本是九死一生,钱哪里是那么好赚的。我若死了,她便自由了……”   “呸!什么死不死的!”   她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推开门,面色惨白。   “萍茹,萍茹,你给我过来!”   那个叫萍茹的丫头,便从后头走了出来。芙蓉面,杨柳腰,素淡的衣裳,黑鸦一般的头发,头上只有一个银钗。   “主子!”   她看着这个跟了自己许多年的丫头……伸出手帮她整理一番衣裳,看着她忽然歉疚道,“……萍茹。当初买你的时候,咱们就说好的。”   萍茹盈盈站立,然后掉头对吴景福了个身。   “奴婢愿意去伺候大爷。”   “……”不知道称呼他为什么,支吾一番,到底还是支吾了过去,只道,“你说得对,我只为了自己的贤名。横竖你不愿意同我和离,我也得做好我应做的事儿。萍茹生得十分貌美,我一早就给你预备的。你这次出海,便带上她吧。”   看着吴家的蹙眉,她微微嘲讽地笑了。夫妻做不成,最后都变了仇人。何必还要装模作样?反正对他客气,也讨不了好,反而让他蹬鼻子上脸的。   “我知道你素来爱女人,不是说现在外头都养了个二奶奶吗?你什么女人都肯要,何不收下发妻给的?我给你准备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   “好啊,我收着了!”   吴老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拉走了。   她为何要送走萍茹?萍茹虽然不比金枝,也跟了自己几年。生得更是花容月貌。可她买她的时候,早就说好了,为了今日。   她太了解吴景了。他必然不会善了的。汤淳的下场,就是她的明日。难不成汤淳被打一顿就完了吗?他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既然如此,为何不送个女人给他?好歹也知晓他在做些什么。   她也为自己的理智心中发凉——一早就预料到日后的反目成仇,因此连萍茹那样的人都养好了。   至于他说的,出海九死一生,她信了就傻了。   他是什么人?没有九成赚钱的把握,岂会去做?现在装模作样,让人看了心中作呕。   “表嫂!”   哭哭啼啼的李春宜忽然冒了出来,“救命啊!”   王翠蓉回头,却见陈浩叉着腰站在那里冷笑,“表嫂你别看她那副样子。我哪里有碰她一下?”   王翠蓉不禁莞尔,“你们夫妻的事儿,我是不管的。”   “表嫂,不成啊,你是我的表嫂,你怎么能见别人欺负我?”   看了眼可怜兮兮的李春宜,王翠蓉翻了个白眼,走进了屋子。   李春宜转而泪眼汪汪地看着陈浩。陈浩越发嘲讽,“你装啊,你继续装!我算是看透了。你们这一家子,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不该娶你!你这个女人,也不守妇道,成日里往外头跑。你不是看不上陈家吗?我休了你便好了!”   “夫君!”李春宜忙奔上去,“你别走!”   他踢踢腿,想要踢开她的双手,“你给我滚!”   “不要!夫君,我心里头只有你!”   “你心里头只有我?”陈浩脸上的嘲讽更甚。心中只想狂笑三声,“你以为我陈浩是二傻子?”   “你这样不公平!就因为她……就因为她说了一句话,你就否定咱们俩的一切,我不服气!”   “她”,自然指的是吴老太太。    “那你说,你同你表哥的事情是假的?那你说,你嫌弃咱们陈家的事情是假的?”   陈浩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她,“就算这些都是假的,我也要休了你!李春宜,我同你讲,我忍你忍够了!你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你自己是傻子,别当人都傻子,也别当人家都喜欢你,愿意都装成傻子同你混!”   作者有话要说:我试试代码…… ☆、第四十六章 狗咬狗   陈浩掉头想走,李春宜连忙不管不顾地跟了上去,“夫君……”   *****   吴景走之前,王翠蓉还是派杜鹃去了一趟临城。   吴景一干人,准备从临城出发,而后沿着陆路走上半个月,来到广州再出海。杜鹃到的时候,明日就要走了。   杜鹃先去拜见了吴大爷,然后才去见萍茹。萍茹正在整理东西,屋子里好一顿人仰马翻。她见萍茹穿着姨娘的衣裳,通身气派与以往又不同,不禁叫起来,“萍茹姐姐你瞒得我好苦!”   杜鹃她上前拉住萍茹的手,嘟嘴道,“原先我常常为姐姐不值当,这样的人才却屈居于人下,谁知道早就有那么好的出路!喏,你看,这是主子赏你的二百两银子,说是你去外头,各处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没的苦了自己。”   作为丫头,嫁给主人,自然是极好的出路了。何况,那吴大爷,生得英俊,又有钱,看他对主子,应该也是个多情的人。杜鹃的世界里,从未见过比他出彩的人。   萍茹忙跪下磕了个头,叹息道,“主子对奴婢的大恩,是不敢忘的。”只可惜……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虽然一应都是姨娘的制式,可大爷……到现在还没碰过她。    “哎,萍茹你的命真好!”    萍茹一笑,却扯开话题,“你去见过大爷了?”   “是啊。不过我立刻就来见你。你这下多好,跟着大爷去了,也许能一举得子呢,现在大爷膝下还无子,生了儿子,那可是大大的福分!”   萍茹又道,“你浑说些什么?”见杜鹃绕来绕去都要提做姨娘这一茬,便说些别的别的话来,“你可知道表小姐如何了?”   “如何了?”果不其然,八卦是小丫头的天性,虽然被压抑了不少,骨子里头还是那么个八婆的人。一听这些话,眼睛里都在闪光。   “听说啊,陈太太给了她好一顿排头吃!说要禁足半年呢,也不准她再回吴家来了。”   杜鹃连忙表示想听细节,可是素来寡言的萍茹哪里肯多说?   但等杜鹃回到崖城的时候,却依然有那个能耐在主子面前学话,“……主子,我打听了不少,终于晓得了。那表小姐现在可苦着呢。”   寿喜堂里的人与杜鹃有着夙怨,表小姐自然也被划分进里面,说起她的悲惨下场,她有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兴奋:“那天,表姑爷从崖城丢了表小姐回陈家,一回家,就被陈太太给骂了一顿,说他混账。主子您也知道,陈太太素来都不喜欢表小姐,一个庶子媳妇儿,平日里还端着。这次她又大张旗鼓地跑了咱们这里,自家的嫡母都不敬的,陈太太自然要好好教训她!不仅关了她半年禁闭,还给表姑爷的丫头开了脸。表姑爷也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说,现在临城里的人,都在猜那表姑爷何时将表小姐扫地出门呢。”   王翠蓉抿了一口茶问道,“那其他人怎么说?”   杜鹃眼睛一亮,“您说老太太和大爷啊!老太太才不会管表小姐呢,她现在在院子里吃斋念佛,给大爷祈福。”心中却不由得嘀咕:这女人这种下场,老太太可没少推波助澜,现在装慈善了,怎么帮把手都不肯?“大爷呢,也不敢管。原本,很多人都在嚼大爷同表小姐的舌头,现在这陈家一闹,外头的人舌头嚼得更厉害了。说表小姐嫁给陈家的时候就不是完璧,都是看在吴家的嫁妆上才肯接收的。只是苦了陈二少这个庶子,苦处只能憋回肚子里。现在终于受不住了,眼见着吴大爷又要离开,陈家就发作了,横竖吴家也不能怎么样!”   “她不是完璧……”纵然是王翠蓉,也为群众的想象力而流下冷汗,“这倒不至于……不过,他们真的有没有做出什么事儿……”这种三人成虎的,连她这个勉强算作当事人的,都能怀疑了,何况是临城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姑六婆?   “以奴婢来说,表小姐这样,也算是她罪有应得!不过就是罪轻了些,才半年禁闭呢。”   王翠蓉抚额,“你以为这惩罚很轻。半年禁闭,丈夫又给丫头开了脸,半年后,陈家压根没有她说话的地方。而且名声这么坏了,以后就算下堂,也没人肯出头……”而且那可爱的表哥也要离开临城了呢,她更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她就不明白了,李春宜嫁得也不算差,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瞎蹦跶?   陈家,李春宜踹着门,大喊大叫,“陈浩,陈浩,你给我出来!我是你媳妇儿,哪有你这样的啊!自己的媳妇都不疼!”   丫头可拉不住她。   李春宜的娘亲死的早。唯一教了她的东西,便是一定要拢住男人的心。她一向都觉得自己能将男人的心思揣摩个八-九不离十,谁知道反倒在这上面栽了跟斗!   “你别吵了!”   陈浩掏着耳朵,一脸不耐地捶开门,“我人在书房,都被你震得耳朵嗡嗡嗡响。你说你想啥?”   “夫君!”一见着陈浩,她又开始泪眼盈盈,“我冤枉啊!我好可怜,夫君你要为我做主啊!”   这时候,她都将一切豁出去了……也不管身边还有丫头在,只喝了声,“你们都快给我下去!”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裳。   李春宜的身体还是非常美好的。毕竟是个美人,她几下就把身上的东西都扒拉干净,只扭动着身体,两条腿上都不着一缕,只交缠着,那两腿之间黑乎乎的一撮,似乎是在叫唤着:快来快来!   陈浩的手被她一扯,就放在了她饱满的胸脯上,他感觉十分火热,那玩意儿,跟兔子一样,一下一下地在跳动,他忍不住就狠狠一捏……   “唔……夫君,重一些,小春好渴望你……”   白花花的大腿就已经缠绕上他的身子,“来嘛,夫君……”   毕竟是个男人,有人这么投怀送抱,哪能没有反应?陈浩摸着她的大屁股,另一只手去戳进了她最私密的地儿,听她的呻-吟,“夫君……好,好舒服……”   他粗喘着气,“这样舒服,还是那样舒服?那吴景,也是这么插-你的?”   “啊——”那新被开脸的通房丫头,也是个泼辣狠毒的性子。眼见着少奶奶不得所有人的青睐,恨不得踩她进泥里去。一听说少奶奶又想争宠,这时候早在外头开始闹上了,“二少,快来啊,太太寻你有事儿呢!”   李春宜的那地方包裹着他的手指头……虽然只是个手指头吧,她也许多日子没沾着男人的身子了,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软成一滩泥,“夫君,我让你干,让你操,你别离了我!”   “你也这么求吴景的?”狠狠又一戳,只引得她大叫了声。   外头的丫头嫣云已经急得开始捶门了,“二少爷,太太急着开始寻您,您可不能让太太生气呀!”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白花表妹的下场……我相信有的人是被自己作死的,狗咬狗才是最好的下场。 ☆、第四十七章 表小姐的下场   “别……别离开我……”   她的恳求与呻-吟却抵挡不住外头的嫣云到底撞开了门。   很多年之后,陈家的下人们都能够绘声绘色地聊着这一幕:   “哎呀,你们别不相信,那天,咱们的嫣云姨娘可强悍了,一脚将那门踹飞,那贱妇都没穿衣裳呢,跟条蛇一样缠着咱们陈二少爷。二少爷想挣,却挣不开!那人赤-裸裸的,整个身子都被人瞧见啦,嫣云姨娘进去的时候,那人还在扭呢,嘿嘿,那屁股白花花的,可那地儿,可黑得很,不晓得经了多少男人了……”   能谈论到这种尺度的,大多数是男家丁。奴婢们基本上是这么说的:“啐!那种女人,也不玷污了咱们陈家的门楣!”   如果听者问一句,“不是说那妇人是你们原先的二少奶奶吗?“   “呸!什么二少奶奶!都是吴家的人糊弄咱们!吴家的家风就是不怎么样的,也不瞧瞧,那个吴家奶奶,怎么样的一个人物,也被逼得和离了……”   ……   可是此时此刻,刹那间大开的门,外头灌进来的冷风,令全身光条条的李春宜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她双颊通红,“呀,夫君,别走……”   陈浩抽出了手指头,掉头就走了。   嫣云瞧着她还抱着身子在痛哭,冷笑一声,噼里啪啦两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李春宜瞪圆了眼睛,“你不过是个丫头,你怎么敢?”   理论上,后来叱咤陈二少后宅里几十年的嫣云,此时不过是个通房丫头。可她胆色过人,笑嘻嘻地瞧了她一眼,“奴婢是奉了咱们太太的命令来伺候少奶奶的。少奶奶可是记打不记吃的人。来,让奴婢服侍你再受两个巴掌……”   李春宜不敢置信地叫了起来,“我是你们陈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你这个贱人……”   “切。”嫣云嗤笑,“你也不看看清楚自己,就凭你?无父无母的,破落户一个,不就凭了个好表哥和表嫂吗?你自己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凭你自己,这一把年纪了,当咱们二少爷的小妾都不够格的。还不敬嫡母,你‘不孝’又‘淫逸’,早就能被休出去了!前几天还撺掇着咱们二少爷往外头跑,你还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嫣云仔细瞧了瞧她的身子,那两腿处,还流出让人恶心的淫-水呢,笑得更开心了,“少奶奶这样的身子,少爷不想碰,家丁必然是很欢喜的……”   这一句话,令李春宜整个人都惊恐起来,她看着嫣云,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成型,“你,你是想要……”   “没错,你想对了!”   说着嫣云就要拍拍手就走,李春宜一把拉住她,歇斯底里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付我?”   “难道你不晓得?”嫣云瞪着无辜的眼睛,看上去怎么看怎么纯真,“咱们太太,与你表嫂关系铁得很呢。不好好关照你,怎么对得住你表嫂?”   表嫂……   “不——”   主厅里,陈浩老老实实地站在下方听着陈太太的训话,“真是胡闹!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你家的那个媳妇不上台盘,马马虎虎地对付着就好了,你想打想骂,我一句话都不会说。就你宠着当个宝贝!现在倒好了!吴少奶奶也是咱们能得罪的?”   陈太太可指望着大方的吴少奶奶的手里头多漏点好处给自己……可这个笨蛋庶子和庶子媳妇儿,反而去给人家不痛快……万一,那王翠蓉以为是自己纵容的可怎么办?   陈浩唯唯诺诺。他一向是个听话的庶子。这一次也是这样。他生母去的早,在陈太太手里讨生活,向来不容易。他没什么远大的志向,有口饭吃就行。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媳妇这样子闹后果有那么严重。   只是……想想她那光滑的肌肤,陈浩不禁心热,“她毕竟还是咱们三媒六聘娶进来的儿媳妇,还是给她留点体面……”   “胡闹!”话没说完,就给陈太太给截住了。   她心想:当时娶她,也不过是王翠蓉给的那些好处。那些东珠每一颗都是有价无市呢。横竖是个不得宠的庶子媳妇。没想到居然还有不菲的嫁妆,更加是意外之喜了。现在好处早就已经到手了,也没人为她出头,还需要给她好脸色吗?   “天下女人不多得是。嫣云生得不好?你要喜欢,我给你买个花魁回来!切,你就是不懂事,跟你娘一样,见识只有三寸长!只是吴少奶奶横竖是不能得罪的!你家媳妇不得人心,她姨妈和表哥也都不给她出头,你还没看出她是根搅屎棍?”   见陈浩仿佛还有些不甘愿,却被陈太太的一句话堵住了嘴,“她和她表哥都搞成那样,临城的人谁不在说你是个千年大王八!难道你想戴一辈子的绿帽子?”   噼里啪啦一顿教训下来,心情有些抑郁的陈浩走在花园里才转了两圈,早就被守株待兔的嫣云抓住了,“二少爷,去嫣云屋子里吧……”   屋子里一通销魂云雨事下来,陈浩将自己的老婆忘得干干净净。   *****   王翠蓉看着陈家太太得意洋洋,特意从临城送来的信件,感觉哭笑不得。   这陈太太为人虚荣又势力,但有时候做起事儿来,也真像个活宝!   银枝仔细觑着主子的神色,小心地问道,“什么事儿让主子这么开心?”   开心吗?居然开心?王翠蓉轻咳了两声,装得正义,“哪有。我哪有开心?”   如果这时候金枝在,必然会跳起来大叫三声,“哈哈,真是恶有恶报!以前那是时候不到!”   可此时,哪有她的影子呢?人到底会渐渐变的。   最开始,软绵绵得如兔子一样的表妹,谁会想到日后变得那么讨厌?女大真是会十八变啊!   后来临城还依稀传来消息,说陈家二少奶奶偷人,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被关着禁闭的二少奶奶耐不住寂寞,跟送饭的小厮睡在一起了。   据说这是二少奶奶第二次被下人们见到她的胴-体。据说当时二少奶奶对着那小厮还霸王硬上弓来的。   也不由得春宫画师也笑谈,“想要成为一个好画师,就要结识陈二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算是我的倒霉日吧。很多年没有这么低谷了。发生那件事情,今天下午的时候,整个人哭得都颤抖,一个字都打不出来,一句话都发不出来,感觉头晕晕,仿佛觉得自己快要晕厥过去。然后,今天也是掉收的倒霉日,我保守估计,好像掉了五六个吧。但是基本上没怎么涨。再然后,周三姑娘批评我的文“不有趣”,这其实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件事情。作为一个半全职的作者,这种批评本不会影响我的——我又不是人民币,哪能人人都喜欢?但今天本来就down到谷底,我忽然想,横竖都这样了。我真的不想码字,装乌龟……不过还是码了。每天码字,已经成为习惯。我也希望保留下去。*****码字的时候,听着《金鱼花火》。我很喜欢这首歌的MV。那姑娘,纵然深爱那个男人,那男人却以为她不过是陌生人。落雨的傍晚,刹那的花火。可是你晓不晓得,晓不晓得……祝大家有个有美梦的晚上。 ☆、第四十八章 千人骑的货   陈太太收到王翠蓉的回信的时候,眼睛眯得都合不拢。因为随着回信,家丁还扛进了一个大箱子,她一打开箱子,里头的金银财宝就晃花了她的眼,喜得她笑嘻嘻地就拿出十个铜板给家丁,“赏你了!”   “喏。”家丁揣着这十个铜板,心中却暗骂她的小气。   陈太太收了这一大箱子礼物,眼珠子已经开始转悠——这王翠蓉将这么多东西当礼物,显然是满意她之前对李春宜所做的一切了。既然如此,何不送佛送到西?   ……   “李春宜,你无子,淫-荡,又不孝顺,咱们陈家供不起你这样的大佛……现在你就走吧,自此后,自凭嫁人,你以后的事儿咱们陈家可是管不着了!”   狠狠地被推搡在地,李春宜想着这陈家横竖呆不下去了,只要带着她的东西回去就好……   “那我的东西呢?”那同紫苑一道,从吴家悄悄偷来的,积攒起来的一堆私房……   “你哪有什么东西?!”陈太太怒瞪眼,“你老子不过是个早死的落魄秀才,你什么嫁妆都没有,都是咱们陈家给你吃给你喝,你现在走了,难道还想把咱们陈家的东西占为己有?”   “夫君……”   陈浩站在角落里,一不小心对上她哀求的眼睛,只得掉头转过头去。可是已经被提拔成姨娘的嫣云冷笑了一声,“你也好意思叫夫君?前儿个跟小厮睡觉,丢了夫君多大的脸?夫君真是宅心仁厚,换做别的男人,早一棍子将你打死了!哪还容得你回家!”   “我——”   几下推撵,一身绸缎衣裳都给扯得破了。露出里头白花花的身子。   街上的人见着了,都忍不住指指点点起来,她强忍着,好不容易回到了吴府,本以为可以歇口气,可那看门的是新来的,鼻孔比天还高,眼神不善地四下打量了她一番,“哟?你说你是表小姐?咱们府里头可没有表小姐!”   此言一出,将最后强撑着一口气的李春宜气得来了一个倒栽葱,“你,你说什么?你瞎了眼!叫我姨妈来……”   “嘿嘿……”门房挖挖鼻屎。这临城里头,还有谁没有听说过这表小姐的大名。不就是那个出嫁前跟表哥有一腿,出嫁后跟家丁睡觉的那位荡-妇吗?不过吴家都以提起这人为耻,吴老太太更是说一句她都嫌弃晦气。   表小姐真是被陈家人关禁闭太久了,久到都不知道外头的自己,是什么名声了。   “要我给你通报嘛,也不是不可以……”门房挖完鼻屎,又开始挖嘴里的菜叶……看得李春宜浑身一个哆嗦,“你想要什么?银子,我是没有的了……”她抱紧自己的小包裹。都是那狼心狗肺的陈家人,居然抢走了自己的一切……这包裹里只剩下十两银子,居然是她全部的家当!   那门房挥挥手,“俺才不要银子。”他上下打量这传说中的名女人,一身绸衫破破烂烂的,里头露出来的白肉,可是勾魂得紧,又见她尖尖的小脸,盈盈的大眼睛,生的真是一幅好狐媚子相貌!他心痒难耐,凑过来同她说话,口臭那是杠杠的,“你的身子让俺沾一沾,俺就满足了!”   “什么?啊你——”   胸脯上的两团肉被一把抓住,她被揪着带去了他又脏又臭的小屋子,“你……唔……喂,你别亲我……你……”   肮脏的男人一把脱下裤子,迫不及待地提枪挺近。他想着她那般不情不愿的样子,装呢!这临城里头谁不晓得这女人是谁都能沾的。别的小厮能碰,他怎么就不能?果然戳一戳,里头水就出来,充盈得很,他一边在上头抽-插着,一边嘿嘿笑,“你喜欢,喜欢就叫出来啊……别跟爷扛着……”   一边说着,又狠狠地在她屁股上掐了两把。   心中咕哝着:还当自己是吴家的表小姐啊。听那些老人说,这吴家,自从吴家大爷同吴家少奶奶都走了后,可一日不如一日呢。   她李春宜,生平立志要嫁最好的男人!居然受此辱!她将眼泪憋回去。胯-下的感觉一阵一阵地传来,身子被掏弄得像不是自己的——   “王翠蓉,此仇不报,我李春宜誓不为人!”   *****   葛明峻瞧着王翠蓉脸上难得的笑容,心中也奇道,“你就那么开心?”   她忽然邀他喝茶。美人有约,岂敢不来?他欣欣然赴约,一听是打听和离的事儿,忽然就多了几分尽心——那吴景,他瞧着虽然人才出众,可并不喜欢。   她笑,“我本以为没有别的法子了,多亏你,我才知道,女人也可以主动写和离书。”   “愿相公相离之后,重振雄风,再创伟业,巧娶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他轻笑,“那红娘子可是个奇人,在晋时,也是个传奇呢。”   “只是,”他又顿住,“话虽如此,史上女子写和离书的,也只此一例,官府里是很难认可的。”   他说很难,不是不可以……她心头一热,“同知大人必然会辛苦,我这边的辛苦费也是不会少的……”   “哎,不是这样。”葛明峻笑笑,“我像是想赚你的银子的人吗?”   他不是吗?当然王翠蓉没有傻到把这话说出来。   他摇头,“我是想说,你要这样做,真是舍近求远了。你要知道,吴老太太却是可以自己做主,让吴景与你和离成为事实的。”   “你是说……”   “没错!”   她不知道的是,李春宜打的也是这么个主意。她被休,就是陈太太的主意!她自信陈浩,对她还是有点感情的!王翠蓉那么不得吴老太太的欢喜,休了她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岂可让自己独独成为弃妇?她跪在寿喜堂前头,已经跪了好些日子了。以前被吴老太太欺压得最狠的时候,也没这样。   可是此时,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吴家是她最后那根稻草。来来往往的小厮们看着她,都露出了贼笑。   其中一个还假意经过她,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臀部。   这表小姐好不容易回了吴家,却改变不了不得吴老太太欢心的事实,只将她打发到下人房里,还对那自作主张放她进来的门房发了一通火。门房得了她的身子的好处,自然是感觉甘之如饴的。   只是……如此一个美人,与下人们混居一处,那门房的嘴巴又没把门——于是,才过了一天,吴家的下人们,都晓得原先的主子,那表小姐现在是谁都可以摸一摸揉一揉的。   只要给得起好处,上她一上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李春宜的相貌生得自然比起那丫头们好得多,不少小子眼睛里都冒起了绿光。   作者有话要说:这样虐小白花,大家爽了咩? ☆、第四十九章 和离书   王翠蓉咬着牙,看了汤淳一眼,“咱们去临城!”   马车得得地往前跑,马车外头的景色非常快地从外头穿过,便转瞬即逝。   吴老太太正在佛堂里头念经呢,忽然紫苑说“少奶奶回来了”。   在下人房里头梳头的李春宜也收了这个消息,硬用了最好的胭脂收拾自己——女人见女人,都存了暗暗攀比的心。   王翠蓉走进来的时候,看着这以前熟悉无比的宅子,心中感叹,汤淳已经低声说话,“老板,直接去找吴老太太吗?”   王翠蓉还没回答,那边厢已经有人叫了起来,“哟,来了,怎么不进去润润喉?”   说的竟然是主人的口吻,把王翠蓉当成了客人。她莞尔一笑,笑嘻嘻地对来人招手道,“原来是小春啊。怎么不住陈家,反倒在吴家?”   她想装出一副吴家女主人的样子——便让她装,翠蓉也不在乎。只不过,也要提醒她不过是个陈家下堂妇的事实。见她惨白了一张脸,那粗糙的衣裳,包裹她瘦弱的身子,瞧起来却依然有楚楚可怜的风姿,只是脸上的狰狞,破坏了她的美感,她看着汤淳,只见汤淳一门心思只关注着王翠蓉,心中更是暗恨。   “王翠蓉,你……”   她的话没说完,却被人打断了。吴老太太一听这个“儿媳妇”回来了,一蹦三尺高,连那佛经都不念了,一个轱辘就跑了出来,才见了人影,便开始大声嚷嚷,“哟哟,倒是舍得回来了?你不是眼里没有吴家吗?我还以为你这眼睛里,没有我这老婆子的影子呢。”   吴老太太这些日子都忙着为离家的吴景诵经念佛——据那什么大佛寺的和尚说,她的诚意必然能感动上天,保佑自己的乖儿子的平平安安的。只是,蹦跶了一辈子的人不能一下子闲下来,老觉得浑身都不得劲。王翠蓉一回来,她可乐了。   李春宜也忙帮腔,“姨妈,这人不关心夫君,也不孝顺您,这样的女人,哪有资格当吴家的儿媳妇?”   王翠蓉一句话都不说,却看到老太太有些老羞成怒,“谁是你姨妈?谁让你出来的?打扮得这样妖娆,当什么狐媚子?给我下去!”   小春姑娘的眼睛冒出了水,看上去水汪汪的。紫苑连忙帮忙说话,“老太太,表小姐是担心您……”   “哼,要她担心。”她掉头对王翠蓉冷笑,也不问一句来意,心中只想着好不容易找回场子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心虚了?想回咱们吴家?你给我去跪祠堂去,你以为咱们吴家是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你眼里可有我这个婆婆?”   无数某位表姑奶奶恶毒的眼神,王翠蓉还是一句话都不说,甚至一动也不动。   “老太太,她蔑视您!”不敢再喊“姨妈”,李春宜泪水盈盈地喊了出来。心中只觉得委屈至极,也怨极,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带给她的——“这种女人,咱们吴家要她做什么,休了她便是!”   “你——”   王翠蓉往前走了一大步。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挥了挥手,后头立刻走上银枝几人,见着她的眼神,一把揪住了李春宜,她笑容微微地解释,“你这人真是吵得狠,你再多话,我就把你卖入春芳楼里头。”   “你敢?”   她瞪圆了眼睛,挺起了胸脯——要比胸大吗?隐忍久了,便忘了她也是难缠的主了吗?她若是善茬,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大?她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我怎么不敢?啧啧,”伸出手,点上了她的脸。那张脸,曾经娇弱而美貌,此刻,许是被男人揉捏得多了,再浓重的脂粉,也遮掩不住其中的疲态,“你当我以前,不想找人轮你一百遍吗?”   清冷的语调,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威胁的字眼——丝毫不将吴老太太瞧在眼里。   连老太太也被她说的话给吓住了。这怎么会是那个骂不还口的王翠蓉?   “我以前不将你放在眼里,现在也不将你放在眼里,所以任由你蹦跶。倒是纵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一坨屎拉在地上,你觉得恶心,莫非你一定要踩上几脚才能泄愤吗?   她若是想处理她,早有一百种法子——便是她现在,不也稍微露个态度,这李春宜便落到了弃妇与荡-妇的下场吗?   “啊——”李春宜吃痛地喊了起来,她的指甲,狠狠地拧着自己,一张面皮被撕扯得跟夜叉似的,“我的脸……求求你……”   这张脸是她现在唯一的资本了。被几个人反手抓住,她无力反抗,只能哀求,“表嫂……求求你……”   “呸!”一口唾沫吐在她脸上,不过翠蓉终于松了手,“谁想做你的表嫂!”   无视失了魂的李春宜,王翠蓉终于回头看着那个吓呆了的老太太。这吴家院子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她买的,甚至卖身契也在她手里,她纵然发威,这些人也不敢说什么。在他们心中,这少奶奶才是吴家真正的主子。   紫苑心疼地看着李春宜,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站在吴老太太身边,低着头想令人忘却自己的存在。   老太太像是被吓傻了,“……你,你是王翠蓉?别是被鬼附体来了……你……你,啊,菩萨!阿弥陀佛……”   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的飞快,唯有那张脸依然僵硬。   王翠蓉笑了,“老太太,我别的话也不多说,你将和离书写了给我吧。我王翠蓉这些年,为你吴家当牛做马,别的没有什么,三分苦劳还是有的。”   “什么……”脑子开始运转后,忽然明白了她的话的寒意,蹦了起来,尖叫起来,“你说什么?”   见面前这女人轻轻地笑,神情里满是笃定,心中极为不安,她还以为她这次回来是负荆请罪的……“你说要和离?卷了咱们吴家的银子和离?你,你,你,做你老娘的春秋大梦!”   “老太太……”紫苑看了眼李春宜,替她说了一句。既然是表小姐的心愿,她就帮她达成吧,“少奶奶既然想自由,老太太不如给她自由吧。”   “你懂个屁!我现在同意了,大郎回来了,心里哪还有我这个娘?他会恨我一辈子!”    ☆、第五十章 一个人的诀别   吴老太太脸上的皱纹团成了一朵菊花,惧怕中带着一丝狠戾,她吼道,“王翠蓉,你别想!”   “老太太……”李春宜躺在地上,颓然地抽泣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搅家精!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老羞成怒的老太婆怒对着李春宜,心中有火,只能迁怒发在她身上,“以前我收留你,是看你可怜,也念在你娘与我姐妹一场!她处处要与我争强,自家的女儿却得要我吴家来养!没想到你同你娘差不多,心气比谁都大,却是绣花枕头一个,都是败家娘们,给别人带来无穷的麻烦!我以后都没有你这个侄女!”   王翠蓉见着这两人开始撕扯,只是站在那里安静地笑。   “姨妈……”   “你给我滚!”唾沫星子都溅了李春宜一脸,连银枝几个都急急忙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回头再瞧着王翠蓉,一张老脸上显出审慎的神情来,“你想要什么?那些东西都在你的名下,我可以答应你,不要回就是了!你别想要别的什么,我可是不会给的……”   她还以为,王翠蓉是为了那些嫁妆!   王翠蓉被她逗乐了,“那些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还需要她来装大方!   被堵了一句话的吴老太太老脸涨得通红,大声嚷嚷起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吴家的女主人!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跟吴家没关系,不就行了吗?”王翠蓉眉眼弯弯,细细打量了自己的手一眼,然后忽然伸出手,忽然用力地,用尽全力地,走上去,扇了她一耳光!   “啪——”的一声,非常地响亮。甚至连手心都微微地疼。   “啊——”惊呼声从四周传来,王翠蓉忽然想起往日里那些隐忍,心脏微微发疼。   那一个少年,笑容明亮,握紧她的手。   轻吻她眉眼的时候,有淡淡的青草的味道。五月阳光都透明得像一个梦。   在一个巴掌之下,彻底支离破碎……再也不可能回来。   她听到自己说,“我打你,辱骂你,你还想要我当你吴家的媳妇吗?你若是想要,我便能更加作践你。你能想象得到的,曾经加诸于我身上的种种,都会加倍地还在你身上。不给你饭吃?穿不暖和?每日里无穷无尽的劳作……”   “……你敢?”   吴老婆子气得跳了起来,扑过来就要厮打,“你这个贱妇!你怎么敢打我!”她像是陷入癫狂,整个人乱成一团,“你给我去死!你给我去死!要不是你,大郎怎么能不听我的话?要不是你,我需要瞒着大郎做那些事情吗?我们娘儿俩,本来相依为命的,都是你,都是你……你……哇哇哇呜……”   被人拦住了,她够不到王翠蓉的一点皮毛,她竟然气得跌倒在地,捶着底面大哭起来。一点形象也没有。将那绸缎做的衣裳拿起来抹眼泪鼻涕。这样子,何曾有一点一滴贵妇人的样子?   那眼神中的怨毒却令人不敢直视。   王翠蓉笑了,“随便你。你自己做个选择。”   她示意几人将她摁倒在地,然后一步步走了过去,“你恨我,我又如何不恨你!这么许多年,我也为你当牛做马,任是一个奴仆都比我过得好……天天无理取闹,你真以为我是没脾气的吗?难道我王翠蓉,要同你这样的人,周旋一辈子?哈哈哈,”她紧紧抓住吴老太婆的肩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自己做选择罢。”   “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我吗?嫌弃我是你一两银子买来的儿媳妇。你觉得你的大郎值得更好的。那我同你说,我不在乎了,我一点都不在乎了。你们母子将我所有的心都磨光了。你不答应,我日日□你,到你同意在和离书上摁下手印为止。就比如,我现在这样,甩你的耳光……一下又一下……”   做着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心里头却是平静到麻木的感情。   如果眼泪早就流光……那便什么再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情绪了。   有些东西像是凌迟,一刀一刀的割肉,到最后,只祈求一个好的结局……即使是死了也好。她从崖城赶回来,就没想过无功而回。   “哈哈哈哈哈——”被甩了耳光的吴老太太也狂笑起来,挣脱了银枝的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知不知道,为了大郎不那么喜欢你,我做了多少。你现在终于想同他和离,我好欢喜,好欢喜……”   王翠蓉渐渐睁大了眼睛……听得她的声音越发地大了,“我一直都不想让他娶你的。不是为了别的,是他太稀罕你了。稀罕到他心里头都没我这个老娘了。他帮你洗衣,他帮你煮饭,他帮你喂猪……为了你,他居然骗我!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呵呵呵……你们现在终于要和离了……和离好,和离好,也不枉费我辛苦一场……”   “你说什么?”   发话的是银枝,声音娇脆,却不是王翠蓉。   银枝这些日子都争着在翠蓉面前表现,这时候见主子怔忪了,连忙问道。   老婆子吊梢眼,嘿嘿一笑,“这不是要和离书吗?我给你便是!你不要后悔!”   “好啊!汤淳,将东西给她,让她摁手印。”   “什么?”吴老太太没想到王翠蓉压根没有追问的意思,急了,“你就不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你就不会后悔?你明明喜欢大郎,我就不信,我就不信,你们的感情那么好……”   王翠蓉微微一笑,“快将和离书的手印摁上。”汤淳立刻强将吴老婆子的手放在印泥上,然后重重地摁上纸上。那一个小小的手印……竟是她自由的文书。   “你……你……你,你会后悔的!大郎,大郎他,大郎他……我……我,我怎么办哟,怎么办,怎么办,大郎,你没用的娘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呜……哇哇……”   被强逼着摁下手印的老婆子在地上打滚。   王翠蓉也觉得怅然。她还在问:不好奇吗?不后悔吗?   难道曾经没有交付真心吗?   可是这一刻,忽然不想回头望。纵然有那么许多的迂回,她见到的那一切都是真真切切见到的。   何况,这一次出手,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前头的阳光多么好。旧情缱绻,终难忘,可是这个世界,除了那些个东西,还是有更广大的空间的。于是纵然有眼泪,也终于会干透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新一卷。下一卷是女主奋斗史。卷名: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女主会越来越强大的。以前的隐忍,是还有残念。 ☆、第五十一章 开新铺子   春来几次梦回,新柳抽出了好几枝新芽。燕子欢快地在屋檐上飞过,有时候,成群的云雀扑棱棱地就从围墙上飞上云霄。   王翠蓉脸上带着笑意。她亲手摘取了不少红蓝花,这花儿刚刚采摘的时候还带着露水。她像捣药一样,把这花捣成浆汁。细细的汗湿了春衫,鹅黄色的春衫,勾勒出她美好的形体。看得旁边伺候着的银枝也眼睛瞪直了。   用那种最细的纱布把捣烂了的花包在一处,在清水里绞去黄汁,再用酸栗子淘米水一起像淘米一样淘上四五遍,然后剩下红色的汁水,艳丽极了。再放上些香粉调匀,晾干便是胭脂了。   银枝闻了一息,便笑意盎然,“主子,这胭脂色纯正得很,也很均匀,抹在脸上可是美得紧。”   “再加几个步骤,这便是‘玉颜'了。”王翠蓉掏出帕子擦擦额头的帕子。最近一个月,经常亲自动手劳作。竟然有一些以前所没有的充实感。每一日从事一些这些劳动,也便没有伤春悲秋的心思。   也再很少梦到从前。   两人正在说话,外头汤淳喜气盈盈地进来了,“老板,铺面寻好了!”   王翠蓉忙掀起裙角,上前几步,欢喜地问道,“多少价格?”   汤淳笑道,“那边说了,因为他急着用银子,一年要三十两的银子,若是能长租,若是能租上那么个二十年,他五百两银子就租了。若是要卖,也是可以商量的。”   见着老板蹙眉,他疑惑道,“莫不是这价格还不满意?”   王翠蓉摇摇头,“这价格是极廉价了,毕竟是极好的位置。只是……我想把铺子给买下来。”   两人谈论的是城中的一个酒楼,上次两人上街,见着那酒楼正准备盘出去,王翠蓉就有心要接手。   “胭脂生意虽然咱们做得好,但能成日里买得起胭脂水粉的也不过是那些人。民以食为天,若是真正开个食肆,定然能让生意再上一个台阶。”   开食肆好呀。那葛明峻开的食肆,可不是日进斗金吗?王翠蓉名下虽然也有酒楼,毕竟也还是小打小闹。而且她财产的大部分不动产,都是在临城里。在崖城里却只有两个胭脂铺子。这一次,说要开个食肆,却是有些将主营业务转移到饮食这一块的意思了。   王翠蓉叫了汤淳几个,坐上马车,就往外头走,崖城的天明艳艳的,外头的景色蛮好。汤淳深呼吸一口,笑道,“老板,眼见着这天气越来越好了,不如什么时候去踏青呢。”   他近日来更为殷勤,王翠蓉假意不知,只偏了脸去看外头的景色。   几个很快就走到了城中最为繁华的一带,汤淳带着路,还没走进那“如意酒楼”呢,里头却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里头有个老头子在求爷爷告奶奶的,“求求你们了,小本生意呀……”   “哼!咱们庄公子看上这个玩意儿,你居然还不识相!有眼睛的,就立刻将酒楼的房契给送上!”   酒楼门口都聚了一堆人在那指指点点,王翠蓉站在那里,恰好看到里头的一片狼藉。乒里嗙郎的,也闹得很。   王翠蓉的神色便有些不好看,“汤淳?”   汤淳神色一凛,连忙上前几步,找了个路人问了起来。过了会儿,才涨红了脸轻声说道,“老板,这事儿,是我调查得不够细了。原来这酒楼竟然被庄公子看上了,可恨这老板,居然诓我!”   庄公子是知府大人的独子——可不是那个葛依依口里的那个“秀才都考不上的人”吗?庄因洁的亲哥哥,怎么竟然这样?   这下汤淳也为难了,踌躇半晌,“老板,现在咱们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退出?”   这酒楼的位置,是汤淳考察良久的。恰好在去府衙和书院必经的路上。做做那些衙役和小官员的生意也便足够,还能做些年轻学子们的生意。加上本来的装修也不赖,价格也颇为恰当。原先的老板说要告老还乡……本以为是极好的买卖,谁知道竟是这样的事儿!   若不是今日这一遭,还被瞒在鼓里呢。不晓得她会怎么看待自己……   汤淳赧然,有些不敢看她的脸。   王翠蓉也不去理会汤淳的小心思。她的心中也很犹豫——错过了这个店面,估计不能再遇到一个这么合适的。作为生意人,不能与官斗,可也不能面对一点挫折就退出——商人自来是弱势,与天争夺那一分利。   她正皱着眉头沉吟,里头的曹老板已经哭爹爹告奶奶地叫了起来,“庄公子饶了小的吧。小的现在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不容易啊!小的不是不愿意将这酒楼送给公子啊,实在是这酒楼,小的已经许诺卖给别人了啊……”   那曹老板眼尖,居然从门外一瞥,就看到了汤淳,大叫了起来,“汤爷!汤爷!可见着您了!您不是说要小的的酒楼?这庄公子不信啊!”   人群自动为这几人让出一条路。汤淳心中暗恨:这曹狐狸可真是可恨,先前瞒着这酒楼的真实情况要租给他们,现在又在这种情况下叫出了他——真是让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庄因德果然气道,“谁跟敢本公子抢生意,不要活了?”   王翠蓉素来对庄因洁的印象还好,今日第一次见她的哥哥,却是这般行迹。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显,笑了一笑,“小女子哪里知道这是庄公子的生意,先前也不过是个误会,看到庄公子,便自然不会插手了。祝庄公子财源广进才是。”   她招呼了一声想走,却被唬了一声,“你这样就想走?”   庄因德斜着眼睛看人,见王翠蓉有几分姿色,又打量了一番站在旁边的汤淳,笑得不怀好意,“哟,这是哪家水灵灵的小娘子,居然也学人抛头露面做生意?这生意做得不错嘛,也面首也有了。”   被人叫做“面首”,脾气再好的男人都会发怒的。汤淳吼道,“你算哪根葱?不就是个凭了祖荫欺男霸女的纨绔吗?连做面首的资格都没有!”   庄因德相貌生得不错,但是由于纵情于酒色,整个人便很是浮夸,一听得这样的话,都蹦了起来,“好呀!胆儿够大的,连我都敢说!这崖城还想不想呆了!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卷啦~ ☆、第五十二章 英雄救美(捉虫)   庄因德得意非凡地摸着下巴,对着王翠蓉扬扬眉毛,“怎么样?这位小娘子要不要同我去喝杯茶?”   那眼里色迷迷的东西委实令人觉得恶心。汤淳被几个狗腿子拉扯在一处,见了这情形,无比地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老板……唔……唔……”才说了几个字,就已经被肮脏的手给捂住了嘴巴。   王翠蓉微皱眉头,忽然展颜对庄因德笑道,“庄二公子,说起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呢。庄夫人与妾身正在一起合伙的生意呢,那吴王氏胭脂铺便是。何必闹得不痛快?”   不论如何,他总该要给自己的母亲面子吧……谁想到,她真是高看了那庄因德。   庄二转了转眼珠子,“你说你同我娘有合伙生意?那便更好了。更要一起喝杯茶了!不知这位小娘子叫什么芳名……”他笑嘻嘻地便要过来拉手,王翠蓉不动声色地避了开,笑道,“贱妾姓王名翠蓉,二公子回家问一问庄夫人同庄小姐就都知道的。翠蓉非常愿意同庄二公子喝茶,只是现在有要事在身,实在是不能……唔……”她吃痛地皱眉,竟是那庄二见她想走,一把握住手腕,冷笑道,“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是什么人,也同我娘攀交情!还有你养的那条狗还在我手里呢。”眼睛斜看着汤淳,这侮辱令口不能言的汤淳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竟是说王翠蓉是骗子,汤淳是狗!   王翠蓉也怒了,说话便有些硬邦邦,“二公子若不信,找人去问问夫人便可。”   “哼。何必去问。”那庄二抬高了下巴,趾高气扬地看着她,“今儿个,这如意酒楼是本公子的,你这个小娘子,也是本公子的……”   ……   ****   一盏灯,光如豆。小小的囚室,看上去勉强算作整洁。   汤淳却是被关在隔壁……这可也算同甘共苦?   那庄二脾性还真大,竟是将王翠蓉与汤淳两人一气儿关进了大牢。这知府家里的公子可真威风,老子的权柄用得那么顺手!     王翠蓉紧紧地攥住拳头。这不是她第一次受辱,却是生意做大之后,受的最严重的侮辱!什么人敢当面给这样的难堪。她冷笑,她一定会让这不知好歹的二世祖付出应有的代价!   墙壁那头忽然传来了敲打声,王翠蓉知道是汤淳,便也回瞧了几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已经悄悄地吩咐银枝去知府府里寻知府夫人。只是……但愿她能顺利见到她才好。不论如何,她与庄夫人一起做了生意,若她一直被关在这里,利润受损的,只能是她庄夫人自己。   利用也罢。只要银枝能搬来这个救兵,就能够解一时之困。   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挺久,肚子都有些饿了……隔壁又传来汤淳敲打的声音,似乎还有说话声。翠蓉屏息静听,却是听不清楚。   汤淳急得跺脚,其实他怀里藏了一个酥饼。本来准备带回去给她当零嘴儿的。现在这时候,那庄二将他们两人抓了起来,他担心她饿,又疑心她并没有吃的,想法设法想将这饼子给她。   他正在郁闷,在墙上乱摸,忽然看到一个比较新的砖头,他立刻摸索起来,啊呀,居然是个比较松快的砖,他立刻开始推,推啊推,花了一个时辰,王翠蓉靠着墙都快睡着了,忽然墙头传来了“扑通”一声,她吓得跳了起来,“啊……”   这一块砖头突兀地掉了下来,要不是她躲得快,还不是被砸了脚啊。   王翠蓉又怕又气,正在四处看呢,那边忽然传来清晰的声音,“老板……老板……”   汤淳!   “汤淳你还好吧?这砖头忽然就掉了!哎,你……”   她疑惑地找声音来源,刚才掉落砖头的地方,又掉下来一个油纸包,外加汤淳忐忑不安的话,“老板,我,我,我担心你饿,把这酥饼给你,你快吃!这都一夜了,他们都不来送饭。”   原来竟然是他用手将砖头给推下来的,她有些埋怨,“汤淳呀汤淳,你小心些呀,差点砸到我。”她去捡了酥饼,虽然有油纸包着,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也有些碎了。她拿出一块,啃了一口,又问:“你呢,还有吗?我们分着吃吧。”   他的声音从这个小砖口里传来,都瓮声瓮气的,他笑呵呵地搓手,“我有的,我有的,我不饿,你快吃。”   去搓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刚才弄砖头的时候已经磨出了血丝。这时候,才感觉疼丝丝的。心中却觉得非常甜。   他也挺饿,但东西装进她的肚子里,他更加感到快活。   他正靠在墙边,笑得傻呵呵的,那边忽然又传来了声音,她忽然又开口说话了,“你怎么来了?”   王翠蓉有些愣怔。呆呆地看着来人。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居然来了。   一直以为他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却在这时候选择帮一把。   隔壁汤淳听着声音,以为是那庄二又来了。“别欺负老板,欺负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的声音惊醒了她。她将耳边垂落的发别上耳朵,终于变成一个微微的,微微的笑。那笑意那么浅,看得葛明峻一愣,而后又笑道,“王老板,你的账房可真忠心啊。”   她等啊等,等了那么久,等着救兵出现,怎么都没料到,来的居然是他!   他依旧是那样,风度翩翩的,纵使是来了这大牢,也依然是一尘不染的。他含笑看着王翠蓉,那双眼睛里头都是笑意,“王老板这样瞪着我,莫不是不欢迎我来?”   “哪里,哪里敢不欢迎!”她脸上的笑意更浓,“多亏葛公子来,要不然翠蓉还真得吃牢饭呢。”   他挥挥手,对身边的狱卒道,“将旁边的汤先生放出去,我在这里与王老板再说几句。”   对她多困扰的事情,对他来说,却只是举手之劳。官家之子与商妇身份的云泥之别,可见一斑。她有些自嘲地垂下眼帘。   这幽暗的小屋子里又剩下这两个人了。葛明峻打量她手里攥着的油纸包,里头有些碎了的酥饼……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这种怜惜,是他心里头都不曾发觉的。   他轻咳了一声,“我后来也是遇见你们家的丫头才晓得这件事。想想王老板和我勉强也算作朋友,自然能帮一把手,也要帮一把手。”   王翠蓉心中的确是真的感激的,“的确要多谢葛老板了。大恩不言谢,日后必定报答。”   他忽然凑近一步,她心头一跳,他抚上她的脸,那白嫩的,如同玉兰花瓣一样细腻光滑白净的脸,比丝绸更滑,饶是他都有些失神,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又立刻抽出了手,“碎屑,我帮你拿走碎屑。”   尽管是帮忙拿碎屑,还是太亲密了一些呢……   王翠蓉心头狂跳,深呼吸几口,才抑制下来,微笑着微微侧过脸。   他看她,真是无一处不美,就像那洛神,忽然来了人间。也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忽然开口,“弱女子于世,岂能无枝可依?明峻不才,也想当那与人遮风挡雨的屋檐。”   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过会出现一个高富帅的,葛明峻不算,在后面呢,还有一个真正完美的男人出现~我明天要赶飞机,呜呜呜~收拾行李去。 = = ☆、第五十三章 两个人   葛明峻微笑着,心里头却有些发烫。   他等着她的回答……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她却依然沉静如水,像是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似的……他心中一急,有些恼怒地,握住她的手,“你给我一个答复!”   王翠蓉微微笑,“你要我如何答复?”她走近一步,斜着眼看他。   “我可以说不吗?”   他一窒。   “你救了我,允许我说不吗?”   *****   汤淳站在外头等了好久了,不停地来回踱着步。见了来人才微微呼出一口气,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你可来了。”   他像是等了许久许久,久到都忘记了时间。看到她来,才感觉一直积压的担忧才慢慢离他而去。只是饿了一天的身子,又站了许久,头有些晕,他却强忍住,只让脸上露出最温和的笑脸,“老板,我送你回家。”   他不是不好奇他们说了什么的……她不说,他便不问。纵使心中有最深重的不安。   “老板,天凉了,你冷吗?”汤淳一边问着。两人正在说话,那边却传来了轱辘轱辘的声音,正是一辆马车。那赶车的人见着王翠蓉,忙挤出一个笑容道,“王老板,咱们老板吩咐小的送您回家。”   他也在里头吧。王翠蓉望着那微微抖动的窗帘子,笑了一笑,“不用了,谢谢了。”   悬着一颗心的汤淳,立刻将心放到肚子里。   他当然不知道,那个马车的主人,恨恨放下车窗帘,恼怒地说了一句:“不识抬举!”   他没有葛明峻的财富,没有他翻手为云的能力,没有他的权势……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账房。汤淳守在王翠蓉身边慢慢走,心里头又甜蜜又苦涩。   夜已经非常非常地深了。街上无人,两人慢慢地走着,连月亮都藏在了厚厚的云层里。   其实是有“宵禁”的,对于葛明峻来说,这自然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两人,便要小心地避开那巡逻的衙役。一问起来,便是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他们可不想刚刚出来,便又被抓进去。   什么担心的便来什么,果不其然,那边那条街上,隐隐约约已经有灯光照过来,有几个人正迈着步伐过来,有几人还在说话。   王翠蓉心中一紧,便抓住汤淳的手,往城墙脚根里头一缩,两人屏息静气……   那些人越发地近了,那灯笼的光都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有人似乎喝了酒,这时候有些骂骂咧咧,“这天还没完全化开呢,上头就叫咱们来巡逻。崖城几十年都没出什么事儿,现在莫不成还能出什么事儿不成?”   王翠蓉感到汤淳的手握自己握得十分紧,她以为他在害怕,便用力回握。这一动作,却令他心中倍感温暖。却连那些衙役们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有人劝说,“王二,两口黄汤灌下去,你就什么有的没的就不清楚了?上头说什么,咱们照着做就是了。”   “是啊,那什么庄公子,葛公子,他们忙活什么,咱们都不知道,咱们巡咱们的逻就是了。见着什么人可疑就抓起来不就是了……”   听这几人说话,竟是葛公子与庄公子对着干了。王翠蓉心想,葛明峻这次帮忙,真是跟庄因德对着干了。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吧?她的感激是真的,对他刚才的轻浮的态度的恼怒也是真的。   刚才他那副样子着实是欠扁,难道以为他帮忙了,便能当她是人尽可夫的女人吗?   阴暗的囚室里头,什么旁人也没有。   王翠蓉看着那一个眼神炙热的葛明峻,忽然就扒开了自己的衣裳。初春的夜晚还很冷,她白玉一般的身子,立刻起了一层小小的疙瘩。   她也用轻佻的眼神回望着他,似乎是在说:难道我是怕你吗?你想挟恩求报,我却也不是扭捏的女人。   他仿佛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被看透,然后全身上下都被践踏在脚底……他看着她大大的笑脸,终于仓促而逃。   “喂!什么人?快追!”王翠蓉心中一惊,以为被发现了,心中惊惧异常,却发现他们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灯笼渐渐远了,这墙根又暗下来。汤淳的声音在耳边,他摇着她的手,十分喜悦,“老板,他们走了!”   “是啊,他们走了。”   汤淳笑得开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你看,这夜色多么美,咱们慢慢走回去就好了……”   她在黑夜中只能看见他朦朦胧胧的影子,却也能感觉得到他傻憨憨的开心,以及……那真切的为了自己的关心。   这夜色真的是不怎么美的。黑灯瞎火的,两人几乎是在摸索着前进。偶尔摔倒了,却发现都摔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都能让自己恰好跌在她的下面。   王翠蓉心中感动,口中却只道,“你还好吧?”   “嗯嗯,我一点事情都没有。”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多少人爱慕她美好的容颜……在这黑夜里,却又有几人陪着她一起走?   汤淳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她却也没有刻意松开。这夜里,要不是紧握着双手,两人更不容易前进。   “老板。”他走了半段路,忽然吭哧吭哧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没好好调查如意酒楼的情况,才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还要……还要他来救。”   他说话颇为别扭的。仿佛“他来救”,才是他真正难过的事儿。坐牢什么的,比起来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王翠蓉听得有趣,笑道,“该来的祸事嘛,挡也挡不住。咱们以前,也的确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因此大意了一些。”想到某个人,面色便十二万分的凝重。即使在夜里,汤淳也能听出她话里的冷意。   “这事儿不是你的错,是那庄二公子不长眼。咱们要是这种亏都暗暗忍了,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咱们?汤淳,咱们要跟那葛老板联手,一起给那庄二,长一个记性!”   葛老板……怎么是他?!   王翠蓉当然看不到他的脸色跟便秘似的。   “一定要同葛老板联手吗?他虽然有些能耐,却是个奸商,我担心……”   “哦?你担心什么?”   她的手从自己的手里抽出去了!   汤淳心中一吓,大声说道,“我担心他欺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晚上还有一更。估计晚上就会有网络了。谢谢大家支持~ 54第五十四章 王三哥的情事 “欺负”么? 王翠蓉瞧着汤淳,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 严格说来,分明是她欺负了他! 银枝等了一整天,好不容易见两一瘸一瘸地回来,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主子,们可回来了!可把奴婢担心的!” 银枝絮絮叨叨,“当时立刻去见了庄夫,庄夫嘴上说的好听,可是过了那么久,都听不到们的消息。还担心庄夫骗呢!” “哪里来的臭丫头,连知府夫都怀疑起来了。”王翠蓉笑眼眯眯,“得了,厨房里烧了水了吗?等下给汤先生也送一些过去。” 庄夫嘛,果然,生意上的利润,比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重要吗? ***** 庄因洁又站墙头等。这一次,王三哥却没有来得那么快。 初春的天气,她特意穿了嫩绿色的小襦裙,整个看上去像一枝新芽,她平淡的脸也显出几分动来。 他过了一个时辰才慢慢来,她却不急不躁,仿佛没感觉时间流逝似的。 王叔衡叹口气——其实,他旁边偷偷等了一个时辰,本想让她自己走的。可见她居然一丝一毫的烦躁都没有,心知他不出现,她地老天荒都要等的,只好出来将话说清楚。 “王三哥!”她惊喜地笑,探出墙头便要将手中的银子递给他,“这里是这个月攒下来的,三哥拿去用呢。” 他推拒,她就不开心了,“怎么能不要呢?这时候的一片心意,三哥是看不起吗?” 他俊秀的一张脸上满是汗,都有些哀求了,“因洁妹子,现找了一份工,能养起家中的老母,不用妹妹再接济了……” “这说的什么话!”庄因洁一声娇喝,“王三哥不比二哥,他学业上就是个混账。可聪明,连书院里的谢先生都说能拿案首的,怎么能为这一点小钱去做工,反而误了课业呢?三哥日后成为状元郎,荣华富贵都不话下,何必要此时误了上课的功夫?” 这一段话,的确是恳切,也字字句句都为他考虑……可这是个傻姑娘…… 他摇头。 庄因洁急了,要从墙头上爬下来。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儿家,哪里能经手得住这样?王叔衡也急了,立刻就深深地鞠了个躬,长揖不起。 她急得要跳脚,“说去找了一份工,不过是酒楼里帮忙算账罢了。一个月连一两银子都没有!王三哥,别不知道,可是直到,以前是什么出身!这样的公子哥,现沦落成这样,祖上大天上看着,都要流泪的呢。又不是那不成器的二哥,真是……真是……不讲道理……” 王叔衡咬紧双唇,脸色泛白,只是瞪着眼瞧着庄因洁——那眼神,便是不求她放手,便是一步都不可退让的。 她又怎么会知道,知府夫有多少次找他去谈心了。 那庄夫看上去是和蔼,可是话头里,明里暗里,说的便是庄家的女儿金贵,日后一定会嫁一个金龟婿的。他们王家,现就是个破落户,要没有庄家,早就死了,哪有现的一切。 王叔衡,不是个没有自尊心的。 尤其是看着自家的堂妹,也是一样的,甚至更惨的命运,现不活得好好的?他这一个自小骄傲的堂兄,却现都还仰鼻息。 因为他看着庄因洁,就颇有一些避之唯恐不及的感觉了。 “三哥谢谢因洁妹妹平日里对咱们多家接济,可是现咱们都是大了。再也不比从前。被知道,岂不是不好?” 他话中隐晦,但她素来娇憨,此时只是杏眉倒竖,“三哥,以为是个明白,谁知道也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蠢物!之交往,贵乎本性,何必要看别的想法?要是这一点都要顾忌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见他还是那一副怕极了的样子,她果然气急,一下子就从墙头跳了回去,怒气冲冲地就走了。 王叔衡苦笑了半晌,然后自然跑去酒楼里当自己的职去了。要温书,要赚钱,他的日子不好过,哪能像这位大小姐那样? 庄因洁却气冲冲地回了屋子,便闹着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了。 闹到最后庄夫都晓得了,大喊着“脑壳痛”,“这个孽障啊!好好地,做什么姑子去?咱们家是少吃的,还是少穿的了?” 庄因洁正跟丫鬟抢夺剪子,见了母亲,也不行礼,只是红着泪眼道,“想着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说什么做什么,都要顾忌别的想法。还不如跳出这五行去,也清静清静!” “们一个两个孽障哟!都是来讨债的吗?哥哥这样,也这样!上辈子是欠了们啊?”庄夫一张原本保养得宜的脸,此时都挤出了几条皱纹,“晓不晓得父母的苦心啊。连父母的苦心都不懂,哪个菩萨要收!将们辛辛苦苦养这么大,就是为了将气出病来的吗?” 这几句话,令得庄因洁渐渐地安静了。她抹着眼泪哭道,“娘,同哥哥可不一样。才不是无理取闹,是想着,小时候一样要好的,长大后却分出这么几等来。男女有别,贵贱也有别。即使今日贵了,谁知道哪一日又贱了呢。仔细一想,就觉得活着没意思。” “这孩子。”庄夫也淌眼泪,“自小便与别不同,不喜欢那些花儿粉儿,心肠也好,谁知道日后会被谁骗去呢。”庄夫感觉,这宝贝女儿这么样发痴,一定与那王叔衡有关。当时她就不太乐意收留这落魄的母子——明明都落魄成那样了,款儿比她还大!老爷还要她好好款待他们俩,说日后必有重报。结果呢?那么多年过去了,重报连个影儿都没有呢,可是这女儿却折了半个过去。她得好好看着,要不然,真是……哎,真是恩将仇报的母子俩啊。 “谁能骗?”庄因洁不满,“您就管管哥哥吧,上次葛依依又嘲笑他不学无术,连个秀才都不是。现呢,还成日里欺男霸女的,这崖城里的百姓都被他骚扰得烦死了。” “要是大哥还,又哪能这样?” 这一茬,却是这母女俩共同的伤心事儿,两一说起来,便都泪水涟涟。 ***** “怎么样,怎么样?” 王叔衡一进院子,他娘就兴冲冲地问了起来,“听说那个王淑华倒了大霉,是真的吧?可惜没亲眼瞧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上那一更,真是赶出来的。我瞌睡得要死,努力码字的结果,现在一看,果然不好。本想修改,不过想想也就算了。一般来说都是越改越差…… 求收藏求评论啊。 = = 笔头酱需要大家的爱!!! 忽然想起来,非常重要,一定要对大家说的话:请大家谨慎地站队,不要站错队呀!男主什么的……我一贯看书的经验告诉我,搞错男主的人,最后会非常非常内伤!!! 55第五十五章 卖肉的三婶娘 王钱氏昨天街上一不小心听说了那王翠蓉,居然如意酒楼被庄二公子给抓去了。可把她给高兴的! 王翠蓉的倒霉,大大取悦了她。 王叔衡点点头,便想进屋子去复习,却被一把截住,“衡儿,怎么了?今天不是去见了那庄小姐吗?” 他才一点头,王钱氏就伸出手,“那银子呢?” 那直接赤-裸的,理所应当的神情,令王叔衡涨红了脸,许久才憋出一句:“没要。” “哎,这孩子怎么这样儿呢……那可是银子……哪能将银子往外推?” “娘!”王叔衡蹙眉,“那是女的银钱!!”他严肃下来的时候,令她想起了她早逝的夫君……那端方的样子一模一样,她心中一打颤,嘴上却不肯服软,“女的银钱又怎么了?是娘,还是女呢,没用过的银钱?” 王钱氏自以为对她的儿子还是非常好的。即使生活再艰苦,她都把好的都紧着他。当初把王淑华卖了,还不是为了让这个儿子能够更好?因此她的话说得理直气壮。 王叔衡苦笑,丢脸丢得还不够吗?之前寻去堂妹家里要钱,被那样打发出来……他的娘哟,还是那一个优雅高傲的贵妇吗? “咱们又不是生来就穷困的,而且儿子相信,儿子不会让您永远过这样的苦日子的,咱们不是那种破落户,娘,咱们没必要接女的银钱,儿子不想吃嗟来之食……” 他握紧了拳头,像是说誓言。可王钱氏一听就火大,“知道什么?难道娘,生来就是过苦日子的吗?本来也是千娇万贵的大小姐,从小到大,身边伺候的什么时候少于十个?现洗衣做饭都事事亲为。”想到家里还存着的一两多银子,什么贵妇的涵养都完全没了,忍不住吼了起来,“又怎么会知道,什么东西都要用钱,买米要钱,买柴要钱,给做一身春衫也要钱,还得给准备束脩呢……,以为愿意这样?” 她伸直了伶仃的手,两眼深陷,这一张脸,的确是憔悴了许多…… “那为什么淑华妹妹,她都被您卖了,现却能活得那么好,一个大男,怎么能比她都不如了?”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好?她好个屁!衡儿,同说,这个女,才不是什么好货。天知道她的银子怎么来的。她狠心绝情,连咱们嫡亲的婶娘和堂哥都一点帮忙都不给的,她能是好?能是正儿八经搂的钱?看她还有三分姿色,赚的不过是男的钱罢了……”王钱氏恶意的笑容,显得整张脸都狰狞起来。 “娘——” “咱们才是正儿八经的伯府里出来的嫡系,就不服气,她怎么就能翻脸不认咱们!本该跪求着奉养咱们才是。咱们尊贵了,她才有她的体面!昨天听说那庄二将她关进牢里,真真是出了一口恶气!她那种丧尽天良的,给狗吃狗都不理的!” 那还是那个高高上的,永远都优雅得一丝不苟的母亲吗? 王叔衡呆呆地瞧着她,觉得有些陌生,也有些遥远……更感到深深的悲哀。并非每一个都能像淑华妹妹那样快地接受家道中落的……原来华贵的表象,真的都只是用银子堆砌起来的。有朝一日落魄,便会连村妇都不如么? 王钱氏还喃喃自语,幸而王叔衡没听到……他转身进去温书去了。她一个灶间搓着手,“总能想到法子,让她不能翻身的……” 她灵机一动,眼睛里闪出光来!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早想到早就发财了,一切都是他们母子的,至于这么苦! ***** 王钱氏曾经是个美,现收拾一番,也有徐娘半老的风韵。 王翠蓉有一句话说对了,“瞧这幅样子,跟庄大怕是有一腿吧?” 王钱氏的确曾经与庄大有一腿,虽然她当时激烈地否认了这个事实,认为泥腿子出身的庄大,配不上她侯府嫡女的她。但事实是,失去了政治价值的她,早就被他身旁更美丽更年轻的美给挤下去了……是庄大一早就厌倦了她! 庄正气祖上三代都是务农的,到他这一代,一飞冲天。虽然也有庄夫娘家的帮助,跟他自己的勤奋与识时务还是分不开的。比如当时收留王家母子二,要是一旦伯府复起,那王叔衡便是伯爵府的主,那王钱氏则是唯一的老太太了。 但是收留,只是一个步骤。他需要点深一点的关系……当时失去了夫君好几年的王钱氏,面对着刻意勾引的庄大,虽然还要一些侯府贵女的矜持——终究敌不过天雷勾动地火。 毕竟,女也是有需要的嘛。 她一个弱女子,带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不断逃亡,内心中是多么孤苦啊。虽然那庄大出身低微了一些,知府的官职确实也不怎么的,但他毕竟帮助了他们,安顿了他们——她给自己找的借口是:一切为了孩子。 都是为了让孩子有更好的环境,她才委身于这个看不上的男啊!她是不会承认庄大自小田里劳作,身板儿颇结实,有她死鬼丈夫没有给过她的刺激……当他一次又一次地勾引她的时候,其实她早就迷醉他富有男味的臂弯里。 这次她为了去寻他,特意打扮了一番。她对自己说:一切为了让王淑华更倒霉!最好能将王淑华给永久地抓起来,然后她和衡儿便能以近亲的名义继承她的财产——那么,现的窘迫将都不会有。衡儿一定会感激她的!其实她懂,儿子心志高,不愿意寄篱下,到时候,有了王淑华的一切,他们母子俩又何必像现这样呢? 只是……庄大的书房,似乎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呢。 他的书童,是自己不认识的,以前熟悉的那个,似乎已经被打发了。这一个只知道她是庄家接济的远房亲戚,看她都不太尊重,说话的时候眼皮子都不抬一抬,“老爷还忙呢,要不夫再等一会儿?” 王钱氏站了一会儿,却听到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嬉笑声……她素来知道那庄正气的习性,这时候不禁冷笑道,“庄大这是忙?” 那书童头都不抬一下,平静无波地答道:“嗯。” 她怒了!她真的怒了!自己竟然受到这样的怒待!一把推开这不长眼的下就往里头闯去。她心里,她是高高上的贵女,他不过是个农民!她都这样了,他居然敢……敢…… “啪——”地甩开帘子的时候,里头的两都错愕了一下。王钱氏怒气冲冲地冲了上去,什么都不说,一把揪住那裸-女,便甩了两个耳光,“这狐媚子,大白天忙活什么呢?” 那女身上不着一缕。本来她的衣裳刚刚被扒完,正笑嘻嘻地搂着那庄正气,正要入巷的时候呢,却见这奇奇怪怪的女进来了——她可是近来最受宠爱的姨娘,一下子眼泪珠子都掉下来了,“老爷!老爷!这疯女是谁啊,您要为奴家做主啊?” 庄正气也颇有几分狼狈。他的八字胡撇一边,脸色铁青——男最忌讳“关键时候”被打断,这死女,还以为自己的以前的侯府千金吗?真是给脸不要脸!那书童也不能要了,居然连个女都拦不住! “蜜桃,别哭!”他伸出手揽住她。这“蜜桃”的名字还是他取的呢。这小妾,他自己都心疼,何况这死女还这么打!他正儿八经的老婆都不敢这样呢!“先下去,等一下去房里。”见她的脸色还有幽怨,又贴近她的耳朵许诺了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种种好处,那蜜桃美儿才转嗔为喜,妖妖娆娆扭着腰肢下去了。 一转头见王钱氏,立刻像变了一张脸,跟黑锅底似的,语气也硬邦邦的,“来做什么?” 竟像是见仇。 曾经,两也是山盟海誓的啊。他搂着她的赤-裸的肩,许诺天上的星星月亮,眼神晶亮,“就是那月宫上的嫦娥,都是命运让们相遇。不知道有多感激上苍,令这样尊贵的儿,竟然能被抱怀里,这辈子都会对好的!一定一定!” 这时候那截然相反的态度,令一向自视甚高的王钱氏,如何接受得了? 她竟也扑簌地落下眼泪,“说过,是侯府的千金,而不过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会一辈子珍惜的。现竟然,竟然这么对?” 小姑娘梨花带雨便是迷,老女风中洒泪,便只有凌乱了。 庄正气皱着眉头,打量着这四十多的女。是,她是出身良好,要不是她落难,他一辈子都睡不到这种出身的女。可是这出身什么的,对于男来说,就是个催情剂。真得了手了,这脾气又大,年纪也不轻的女,新鲜感一退,就避之唯恐不及了。 这哭哭啼啼的矫情劲儿,跟那花楼上的姐儿,也没什么不同的嘛! 他耐着性子说话,“有话就快说!公务繁忙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收藏,你怎么不涨…… 56第五十六章 我要驯服你 公务……公务繁忙? 王钱氏冷笑,“庄正气,……”但说了一半,又想起今日来,毕竟是有求于……她能屈能伸!她强忍住怒意,却令声音听起来更加诡异—— “这次来,是想求您帮帮忙,替收拾一下内家的侄女的。”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心中却恨得发抖。 虎落平阳被犬欺。当年她作为那么一个矜贵的贵女,纵然是朝中一二品的大员,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这庄正气,却这样…… 他听了产生了一丝兴趣,“侄女?们王家还有活着?以为,只剩下和叔衡了。” “咱们王家,钟鼎之家,就是要败落,也不会那么容易败落的,就算保几个儿孙,又算什么?”她见他这样,心中就忍不住想出言讽刺,“有些可不要见风就是雨的,以为咱们就那么败落了。” “说谁呢?”谁都不乐意被这么刺,何况,对象是这个没有用的王钱氏!他逼近一步。 他的眼里有冷意。那透出的冷冷的威胁之意令她打了一个哆嗦。她猝不及防地就退了半步,捂住胸口,擦着并不存的冷汗,喃喃道,“不……不是说,,什么都没说。” 庄正气扯着嘴角,露出皮笑肉不笑的一个笑容,“别将自己太当回事儿!有些,心中就是不安稳……”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却令她冷汗涔涔。 他忽然抬了松弛的眼皮子,眼中有几分精光,“说侄女,是什么情况?” “是,是们家旁支老二的闺女。”她忙说道,有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讨好,“她的爹爹,就是以前为咱们伯爵府里打理外头的生意的,咱们伯府的财富,她爹爹倒也很有几分功劳!” “哼。”简直就是鼻孔里喷出的不屑的气,“说的是那个经商的奇才王裕盛?也听说了,们王家旁支出了一个搂钱的财神。却听说们府里不怎么得宠。最后,这个傻子却是跟们伯府一起陪葬了吧?” 这样的,自然是也有几分名气的。不知道多少愿意招揽——可这,却最终跟腐朽的伯爵府,跟他那没脑子的嫡长房里的当家一起死了。“那他女儿……” “他女儿就是现的王翠蓉,此前从崖城过来……” “说是王翠蓉?”庄正气“蹭”地站了起来,“却是这个?”他的脸上颇有几分狰狞,“莫怪莫怪,这一介女流也有三分手段,原来是家学渊源。这次却惹到的头上了……”他转头看着那个期待地睁大了双眼瞧着自己的王钱氏,厌恶地掉了头——老娘们卖弄风骚什么的,最讨厌了。“晓得,是想要霸占侄女的财产,放心,这事儿包身上。” 就是没有,这个王翠蓉,也要动的。 只是,这银子,有没有命拿,却是另一件事儿了…… ***** 葛明峻有些恼怒地瞧着王翠蓉。她说是找他来谈事情,可她这态度,他心里头百爪挠心似的。 她正说话,声音如清泉石上流,只是,只是,每一个字都冷冰冰的,像是要与他拉出莫大的距离——“葛老板,现咱们得罪了那庄二,也就势必得罪了庄府,眼下里要想反击,必须先下手为强。之前不是为了如意酒楼出的事儿吗?说,咱们……”话说到一半,她看着他忽然凑近的俊脸,瞪大了眼,扬高了声音喊道,“做什么?” 他……他的手,不知羞耻地揽上她的腰肢。 她用手去推拒,却推拒不开,只能蹙眉去瞪他,只希望他能忽然松开这钳制的手。 这手那么紧,是最有力的男的手。 越发显得她的挣扎有种幼女的彷徨。葛明峻的心头一软,轻声道,“之前说的话,是真心的。” 真心的?什么?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瞪圆了眼,“说的是大牢里的事儿?” “弱女子于世,岂能无枝可依?明峻不才,也想当那与遮风挡雨的屋檐。”这是他当时说的话。 脱下自己的衣裳,赤-裸着面对他。便是她无言的回答。 这时候他的双眼明亮,带着一丝渴求,他说,当时他说的话是认真的。可如果他的话是认真的,他的手为什么还牢牢钳制着自己的细腰,那么紧,紧到令她要窒息了,也不愿意放手呢? 她呢,她要试试吗?试试他是否是真心的吗? 她忽然笑了,这一个笑容灿烂若桃李,他一时睁不开眼,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已经被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她浅浅地笑着,然后伸出一只手摸着他脸上的掌印,细细的手指头抚过那红红的印迹,话里头却云淡风轻,“葛明峻,有没告诉过一件事情?” 她今日穿着一身宽大的衣裳,乍一看,与男穿的长袍差不多。只不过,湖蓝色的衣裳上更收腰,令她有一种艳丽至极的英气。 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分明有嘲讽,他却似乎魔怔了,只问,“说!” “想要勾搭一个女的时候,甭管她是村头的寡妇,还是花楼里的姐们,都要假装,尊重她。连尊重都不给,说喜欢,做老娘的春秋大梦!” “可分明很是尊重……” “哼。”王翠蓉转了个身子,居高临下地瞧着他,“这也算是尊重?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要强吻,落难的时候提出要了,您确定您不是落井下石?还是这是葛大公子心里头的尊重?” “……”他平日里能说会道,她的步步紧逼之下,居然节节败退,张目结舌——他心里头,他的确以为他对她已经够尊重了的。他敬她与平常的女子不一样,听她的意见,她有麻烦,第一时间就帮忙……原来她心里,这些都只是施舍,或是……落井下石? 王翠蓉露出一个缥缈的笑容。她侧头瞧着这个英气勃勃的年轻——英俊,有才华。有家世。不论是学业上还是生意上,都是得天独厚的一个骄子。他与吴景不一样。他们是不同出身的年轻。可是却也有一些东西一样——他们男,都以为这样做便对女足够好了……却永远不知道女最想要的是什么! “小时候有一个哥哥,那真是去见过最好最完美的一个。他是真正晓得敬重女的。至少他晓得尊重。”她有些恻然地说话,“后来遇见过许多。再也没有一个男这样。” 那时候,她不过是伯府的旁支女,却也得到了这一份尊重。 于是,那样完美的,现也应该成婚了吧。他的妻子,该是多么幸福呀。 吴景听她说话,心里酸溜溜的,他心中吃味,口气自然不好,“那哥哥真的有比好吗?” 王翠蓉莞尔,“他自然是比好得多。他的出身,涵养无一不胜过。” 王府里头的世子,出身岂能不远超他一个小小的知府同知的公子哥儿? 葛明峻心里是有些不信的。他眼中的王翠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妇罢了,再强一些,也是一个成功的商,若说她幼年的哥哥能强于他的话,他是不信的。退一万步说,谁不晓得她王翠蓉是童养媳出身。 他当她是说大话,却也不戳破。 他也顺着她的话说,“就算他什么都比好,那也是的身边!现的身边,是最好的选择。”那话里的自信满满,傻子都听得出来。 小包厢里头两说话,外头的自然是听不到的。 银枝站外头,歪着头等待。她倒是离汤淳很有几分远——金枝就是那前车之鉴,汤先生再好,她也不敢靠近。 汤淳呆呆地瞧着回廊外头的风景。酒楼装潢得很好,便是回廊的风景也是极好的。他却无心思看。 刚才,王翠蓉是要带他进去一起议事的,却被葛明峻一句话给堵住,“有什么事儿咱们俩讨论便罢了,出门又没有带的账房!”翠蓉她没有瞧见,他偷偷地对自己警告性地瞪了一眼。 他汤淳何其有幸,不论是吴景,还是葛明峻,都当他是最可厌的——可惜他,可惜他……他留给自己的,不过是苦笑罢了。 包厢里头,王翠蓉毫不示弱,摇摇头,“就算最好,为什么要找?有钱,生得也不算貌丑,何必要找一个男给自己添堵!男找女是为了寻乐子的话,那为什么不能寻个能令开心的男?” 她笑吟吟的,分明是说:葛明峻再好,再强,如果是强要的身子,那也无所谓。但的心,这个样子,是万万没有法子得到的。 激的葛明峻当下便说,“就不信了,驯服不了这匹小烈马!” 王翠蓉也便抬抬眼,笑道,“既然葛老板是那么好的一个马夫,不如现先来谈谈如何对付庄家如何?” 马夫?她就不能找个好听点的称呼。心中虽然嘀咕一句,他也安分地坐了下来,喝口茶,开腔道,“要令整个庄家垮掉都不是什么难事……”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那王府世子,就是那高富帅……先埋下点伏笔先。 他会出现的……本书中最完美的男人嗷嗷嗷…… 容我吐槽: 这本书真的扑了。好扑好扑,我的心都凉了。今天老是转过“这么冷题材的文要么坑了吧,我开个热题材的文反正我也构思好久了……”的想法。啊啊啊啊啊——可是又不想当太监 = = 57第五十七章 硬碰硬 天上的燕子,每年的春天都要从南方飞回来。也不晓得有多么深的执念。 王翠蓉听了葛明峻的话,果然等了几天,就等到了庄正气庄大的名帖。 王翠蓉拢了拢头发,也没带什么,来到了庄府。 庄府虽然已经来过了几次。见庄大却是头一遭。却见这院子与庄夫那边并不相同,看上去更为富丽。即使只是普通一根回廊上的柱子,也是上好的红木做的。更别提那琉璃的瓦片,艳阳下闪着金光。 果然葛明峻说的并不错……她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便站外头等。过一会儿,便有仆来请,请去花厅说话了。 才走了几步,却见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地从花丛里钻了过去,看那衣裳打扮,似乎并不是下。问起领路的小厮,却是顾左右而言他。王翠蓉心中有数,这便是那庄因德了。 据说,那庄大曾有两子一女,俱是夫所生。那大儿还算上进,却前些年得了场伤寒死了。于是对着唯一的儿子越发疼惜——疼惜到眼珠里,因此,外看着更是不像。 好好的大男,躲暗处偷偷窥伺的样子,王翠蓉冷笑一声,若这样的男有什么好前程,她还真不相信自己的眼光来了。 花厅里每一个细节,都极为考究。莫不显现出这庄府的富贵。却见过了一会儿,那庄大笑呵呵地走了出来了 。一见面便是极为客气,对着她笑道,“便是王家的小姐?” 那庄正气,生得高马大,颇为威武。只是常年饮酒,脸上有种猪肝色,一说话,便声如洪钟。 他看似忠厚平正,王翠蓉却不喜欢他那双眼悄悄打量——从自己的脸蛋到自己的胸脯,那嘴角的笑意,怎么瞧都不像话。 王家——小姐? 王翠蓉笑了起来,忙摆摆手,“庄大说的是什么话?谁不晓得翠蓉出身贫寒,以前更是低贱得很。不过是童养媳罢了,什么‘小姐’,莫不是大取笑?” 庄正气见她颜色生得好,暗赞一声,心中也觉得儿子的眼光不错,摸着下巴笑道,“老夫说是小姐,便是小姐。王小姐,难道还不肯承认吗?的婶娘也这里呢,还有一个痴心于的,他也这里呢。” 未待回话,只见那帘子轻轻地抖动,云消香涌,不一会儿,一个装扮艳丽的夫款款而出。她正揣摩那一个“痴心于自己的”,那果然气喘吁吁地从大门口跑了进来,一见着他老子,便跺脚道,“爹爹,谁痴心于她了!她想侍寝,勉为其难地同意一下!” 那男见了王钱氏,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哟,王夫也这里,王叔衡呢?前几天还见他吉祥酒楼里跑堂呢,叫他来替干活,啧,他还不肯!” 看来,这庄因德,是颇瞧不起那王钱氏,恨得王钱氏搓手,一个劲地揉着手绢,一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看得王翠蓉心想:这位婶娘的涵养可真是长进了不少。以往这时候,早就暴跳如雷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心中痛快一下呢,这庄因德已经瞪着眼,怒视着她了,“这不识好歹的小娘子!本公子瞧得上,却给脸不要脸!爹,帮好好教训她!对了,她还同那葛家的小子有一腿!这不贤惠的妇,除非脚下跪舔,要不然是不会要的!” 这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字正腔圆。 庄正气正安抚着儿子,王翠蓉可不买他的帐,故作诧异道,“庄大,贵公子芳龄几何了?真是稚嫩可爱啊。” 稚嫩……可爱……? 她她她,居然敢这么说? 瞧见王翠蓉那一番仿佛发自内心的诧异,庄正气想发作,又没有由头,气得握紧了拳头。自家的宝贝疙瘩自然是最好的,何况是庄家的独苗!这女真是给脸不要脸!他心中发狠,很快,就会有她哭的时候了。 不过王钱氏,却第一次觉得这死女有几分顺眼。 庄正气故作生气地桌上一拍,“王淑华,可知罪!” 这一声拍桌,可颇有判案时候拍惊堂木的风采。一般早吓得屁滚尿流。他见这女依然满面春风地坐椅子上,更是怒极,“王淑华,长辈同长官问,如何不回话?” 王翠蓉依然平静无波,安安静静地喝着茶。这还是油盐不进了?庄因德受不了自己的老子的权威受到挑战,走过去“啪——”的一下就打下了她手里的茶,她早有防备,身子一侧,那茶水便倒了那庄二的身上。庄二气得跳脚,“知府大问,都不回……哎呦……”他烫得嗷嗷叫,忙得跳脚。 庄大心疼得脸上的肉都挤一起了,“乖儿子哟……,还好吧?” 她忙作忧心状,“啊呀,今儿个庄大特意拿了大红袍招待,庄公子一碰,却洒了,真是浪费啊……” “王淑华!——”心肝肉儿疼的庄正气整个都吸气,这女,这女,她就不担心他找将她关起来?该说她是愚蠢,还是胆大? 他却不知,他心中嘲笑愚蠢的妇也叹息他的愚蠢。为官之道,本就不是一味逞强便好。这庄正气,果然是“装出来”的正气。这样一味溺爱自己的儿子,又放纵自己的*——这庄府,如何能长久?他难道不知,那葛家的,盯着他不是一日两日了吗? 她后退半步,摇头,“大可是叫妾身?只是妾身闺名唤作翠蓉。土极了贱极了的俗名。众皆知的。断然不叫‘淑华’那么好听的。” “王钱氏,给过来,同说,这是不是的内侄女?” “她是!她化作灰也是!”那王钱氏好不容易听他点将,这时候憋太久了,声音都有些凄厉的味道,“怎么不是,王氏淑华,族中排行第九,是那王裕盛的独生女儿!” 她恨极了。 同样都是落难了的贵女,凭什么这一个就过得要比他们母子要好得多!还如此悭吝。 那庄正气的表情,满满的都是心满意足,看着王翠蓉,便像看着瓮中的鳖。 他皱眉道,“既然是一个族中的长辈,淑华,咱们庄家与王家是世交,也舔着脸,不得不教做的道理,断然没有这样不顾不敬长辈的道理!现三婶娘此,还不上前请安?!”最后一句,声色俱厉,竟是威吓。 像是被吓呆了的王翠蓉连忙拍拍自己的胸口,“……可是,是王翠蓉呀。是被吴家的老太太买下来的。据她说,婶娘这个生得好看,这倒是与面前这位夫一样。可自己的婶娘可是个妓-女呢,不是个正经。难道这位贵妇,也是操那皮肉生意的?”她假作天真娇憨,瞪圆了眼看着庄正气,“那庄大是怎么认识这风月场上的能的?” “——” 庄正气没有料到这妮子嘴皮子这么厉!让他的面皮自己的儿子面前怎么搁得住! 她居然敢辱骂自己的婶娘是妓-女,那看来那王家的门风,那旧日的荣光是打动不了她的了!庄正气,第一次感觉到棘手来。他本以为,这王家,以前是那么华贵的家族。只要这丫头心里但凡有一些留恋,他便有拿捏她的本钱。谁晓得她居然装傻装得那么彻底! 王钱氏早已忍耐不住,一张略微松弛的面皮一抖一抖的,“哼,居然说是妓-女?那爹王裕盛是什么?龟公?老娘是什么?连头牌都混不上的窑姐儿?王淑华,骂一句王裕盛,就夸一句够有本事!” 这女,哪里有曾经的侯府嫡女,伯府少夫的风度? 原来那些风采,都是需要富贵来养的。一朝没有,便能那样难看。 王翠蓉当她是傻子,笑话她,“好好地,骂一个不相干的做什么?听说那位姓王的先生和夫,被那么讨厌,必然是好。不会是他们不让当窑姐儿,便老羞成怒,恨上他们了吧?” 王裕盛,王徐氏。那么许多年了。她所的地方,都满满地种满了栀子花。可这却是自从八岁之后,第一次听提起他们的名字。久远的,她都恍惚了。 总角垂髫的好时候,父母的膝头,逗弄的木偶,是最精致的。比伯伯家里的小姐姐的要好看。 只是……纵然剩下一个了。她总还要活下去。 她笑望着庄正气,摊手道,“原来庄大找来竟是这样的事儿。谁想竟是一个误会。还得去葛府呢,葛公子寻……都同他说好了。” “慢着!不能走!” 庄大皮笑肉不笑,“本大说的事儿,必然没有错。说是王家淑华,便是王家淑华。信不信,能治一个‘不孝’的罪?” “那葛公子……” “呵呵呵呵……”不知道是狂妄,还是伟大的自信,庄正气像是看蚂蚁一样地看着王翠蓉,“不过是葛家的竖子,能奈何?不过是家族里出了个贤妃,便想拿捏?”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一卷情节其实有加快的~怎么都没人夸夸我,泪,难道写得不好么~ 58第五十八章 奸-淫妇女这种事儿 王翠蓉站立,笑盈盈地回头瞧着面前这三。她想瞧一瞧,这胸中似乎非常有自信的庄大,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她心中早有了底气,因此不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葛明峻当初说的时候,她还不信——这庄正气,怎么着也挺不容易的,从一个平凡的农家小子成长到这一步,不该如此没脑子才对。可现看来……呵呵呵,真是很难说啊。或许太安逸的生活,令他丧失了野心与敏感。 庄正气睥睨着这眼前的女——可这女一直面容平静,眼中似乎有嘲讽的神色。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神色?莫不是……她居然有自己不知道的底牌?他看着她,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晓得的慌乱。他越慌乱,语气就越严厉,“怎么了?不敢了吧?哼!” 他换了一种口气,温言道,“孝,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底线。国家不孝不立,一个也是如此。这样对,是对好!知不知道!”慈祥的话语里还带着点威严……明明一切都是对的,但那王翠蓉的神色,怎么看怎么都透着怪异呢…… 王翠蓉敛衽垂首,只轻轻答道,“大说的对。” 庄正气重重地跺了一下脚,“所以呢?” “所以呢?”她含笑的眼睛中有狡黠,似乎等他说。 “咳咳。王钱氏,来说。” 庄大转过了头,坐了下来喝茶。只有眼底的精光,微微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王钱氏上前半步——似乎是以前被这女打怕了,说话都要保持一点距离。只有眼中的恨意,全是赤-裸裸的,“首先,要供养咱们!哥哥每三个月要交一次束脩,咱们的日子也不能过得太寒碜,每个月给咱们五百两银子就差不多了!其次,就要有礼貌,这样对态度是不成的,是长辈……” “哦?”她只轻轻问了一声,那王钱氏似乎深受刺激,一双瘦弱的爪子握得死紧,青筋直露。声音都有些尖锐了,“只不过五百两,有什么问题?” 似乎庄正气之前的承诺给了她极大的底气。她看了一眼这个之前的情夫,心中既是苦涩又是恨意。 不过是五百两,她这时候却也需要如此这般!还要借助这个男的手。曾经的她,随便取下手上的戒指都超过这个数。 呵,五百两,真是狮子大开口。 王翠蓉倒是想看看这女到底能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便笑着摇头道,“五百两的确是不多。” 她没想到这王翠蓉居然会同意!还同意得那么痛快!那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挣扎……王钱氏才不信她的心肠忽然变好了,良心发现了……她都嗅到不寻常的味道来了——这妮子,比她老子难拿捏多了。事出有长,必有妖。 她求助似的瞧着庄正气。 庄正气用手背抵住鼻子,轻声咳嗽了两声,皱眉道,“王淑华,这孝敬长辈的事儿,必须给好好记着。伯爷对有知遇之恩。虽然现伯府败落了,王家也不是那等没名没姓的家族。若有辱没先祖的事儿,庄正气首先就不依!少不得替祖宗教训!” “知府大是认定妾身是王淑华了?”得到的回答是一声怒喝,“敢不是?” 王翠蓉脆生生地笑,露出几颗可爱的牙齿,“知府大说什么便是什么。翠蓉相信,大对翠蓉的安排不会只有这些的。” “爹……” 那当背景许久的庄二公子早等得烦了,一听这话,便得意地看了她一眼。 他捏着庄正气的袖子撒娇道,“嗷,爹,答应的!这个女答应过的,要她跪着求的!” “岂可胡闹!”庄正气怒斥道,“那是淑华妹子。得好好疼她!” 好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淑华妹子?档次还真高。所图必然更加不小。王翠蓉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些打的主意,真的听到,还是很恶心。庄氏父子真的很将自己当回事儿!王翠蓉笑得温柔,等待着他们说出更不要脸的话来。 这时候说话的却是庄二那小子了。刚才那么久,他都没找到自己的存感,此时狐假虎威,他说话比他老爹还霸气,“怎么着了?听爹爹说了,不过是个残花败柳,看生得不错,愿意从后门纳了!快些感恩戴德吧!” 许是崖城,真的太过安静平和。飞扬恣意的庄二公子的生也从未受过什么挫折罢…… 她以前以为……可现再看,葛家虽然也没什么好,可看上去却靠谱了许多。 她仔细地瞧着庄大与三婶娘脸上的端倪,对于这句“抬她做妾”的话,两都面上尴尬了一下,却并不反驳,她就忽然明白了。忽然,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是知府大又如何?一旦拿捏了他的命门,他又如何敢这么自以为是? 王翠蓉笑道,“既然庄大一定要说是王淑华,不是王淑华,大就要治的罪。那便问一句,是否是王淑华,这又如何干大的事了?有句话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大最好不要干涉这件事比较好。” 庄正气的八字胡一抖,被气的,“这就是说,不该管了?胡闹!是一地长官,别说们王家,这地方所有的家事,都是管得的!” “假设是王淑华,”她依然不被他的情绪所左右,地上慢慢走着,“假设便是她,大也说,伯爷对您有恩,您便是这么对待故之后的?听刚才这位大婶儿的话,她连束脩都交不起了……何况,让故之后做们家的妾,便是报恩的方式?” “老夫做事,需要来插嘴!” “自然不需要来插嘴……但有喜欢插嘴……大兴许还不知道,贤妃娘娘,近来有了身孕了……” 她静静地呆着,瞧着庄正气变色。他分明一张脸都僵住了,却还不肯嘴硬,“后宫妃嫔怀孕与否,与有什么相关?” 她笑,“贤妃娘娘若是诞下龙嗣,先是百姓的福气,难道庄大不觉得这是福气?莫不是庄大想要对圣上,取而代之……” “闭嘴!倒是什么话都敢说!”庄正气气得跳脚,“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回事儿!都不知道的事情,一个小小的妇如何得知?” “因为,这件事儿除了是百姓的福气之外,还是葛家的福气啊。”她笑,“自然知道大苦心经营几十载,有的脉关系都非常可观。可大这么多年下来,能让揪住的小辫子也不少吧!比如,收留几乎被灭了族的王家,比如,奸-淫侯府的嫡女……说庄大,虽然靖南伯已经败落了,可那忠顺侯现还深得圣心吧。要是让忠顺侯知道,自家的女儿这么被蹂躏的话,暗地里下点手还是不难的……” 一席话说下来,说的他冷汗涔涔。 “不可能!忠顺侯根本不管们王家的事儿!要不然,哼,们王家也不会落到这地步……” 他不知道是说服别还是说服自己。 想要拿捏他,根本就不需要葛明峻说的那样,找去搜集小辫子,找贤妃帮忙……直接找告诉忠顺侯便好了。忠顺侯虽然对圣上又忠心又顺从,但那王钱氏,毕竟是侯府的嫡女,帮她不太可能,但也不会眼见着她被践踏成这样。 王钱氏也怒了,“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奸-淫!”她脑子倒快,“不是说不是王淑华?不是王淑华,怎么能对这些东西那么清楚?哼,装模作样,装神弄鬼!侯府,侯府才不会管……”她的脸上有狰狞。 “哦,那不如咱们试试……”她也笑。 “这也没说就是王淑华啊,不过是恰好听葛公子听了些旧事。莫非们还以为们的事儿,瞒得住这整个崖城的百姓?啧,这真是……” “说葛家那竖子也知道?” 王钱氏被他蒙骗了,可他却知道……侯府根本没有完全放弃这个女儿。 他这些年,能安安稳稳地坐这个知府的位置上,何尝没有侯府暗地里帮忙罩着的缘故。只是王钱氏不知道,她以为自己早就被家族抛弃了……而他的心也渐渐大了,反正侯府的从不核查他对王氏母子如何,只要现还给口他们饭吃便好了…… 忽然想到自己奸-淫这妇的事儿被揭发——这女,虽然被褫夺了品级,但她的母亲和父亲,可是真正的二等侯啊。她家中还有兄弟。若是知道了这档子事儿……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这脑袋都快不属于自己了。 “,今日就不与多说,先退下!希望好自为之!” “噗……”王翠蓉瞧着他死鸭子嘴硬,这事儿就这么了了?做梦!“庄大想要妾身走,妾身却不敢走。庄大同妾身的话说完了,妾身跟庄大的话还没说呢!” 想她来就来,吃不到便宜就打发她?他真以为自己是老天神明呢?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文,卡文……嗷嗷嗷~ 马上要进入无网生活了,尽量不断更,泪奔~ 59第五十九章 一次胜利 庄正气立刻心浮气躁:她还想如何?可,可此时,他真是心乱如麻。只希望她快快走。 想要她走,怎么也得吐出点东西来。 王翠蓉笑着道,“看中的酒楼,之前被庄公子给抢了,现……” “好,好!把契书拿出来!快点!”庄正气忙不迭地催着他儿子掏出东西来,果不其然,庄二皱着眉头喊道,“不要,不要!爹,那是的!” 庄正气忙着送瘟神,却依然忍住了脾气,好声好气地与宝贝儿子解释,“儿子啊,将这东西给他,爹爹以后给更好的!啊!” 庄二却并不领情,“才不信,爹今天本来答应让这个女当的狗的,任玩儿,现还让她走!凭什么?”这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吗?分明是被宠坏了的小孩子。庄大被气得要仰倒,一个脑瓜子下去,“快给拿出来!” “好嘛,好嘛!”吃软怕硬的公子哥儿立刻红了眼眶,委委屈屈地拿出了那一张纸。王翠蓉一把将它夺过。 她的笑容,看其余几个的眼里,怎么瞧怎么刺眼。像是嘲笑他们。庄正气怒吼道,“还不快走!” 走就走!一分银子都不用花,白白得到这么一个酒楼……那庄二都快哭了。他是花了多少心思,才摆平那曹掌柜啊。好不容易将这赶回了老家……这酒楼,却白白落了王翠蓉的手里。 想必那曹掌柜也想不到,那日他嫁祸于王翠蓉,最后他的东西,真的“免费”到了家的手里…… “驾——”马夫欢快地架起马,她一坐上车,阴暗的车厢里忽然幽幽传来了一个声音,“可是好,这么开心。却让担心得要死。”这幽怨的声音,令王翠蓉觉得毛骨悚然,忙不迭地求饶,“得了得了,葛老板,这次欠一次!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自然会赴汤蹈火!” “只是,欠一次吗?”那坐直了身子,墨黑色的长发微微散落身前,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只是,说出来的话,怎么那么不对味儿? 行。王翠蓉笑骂,“好了,欠三次,行了吧?真是奸商!” “奸商?奸商才好呢?”那又说道,“恨不得欠一辈子。” 马车轱辘轱辘地往前走着。 葛明峻自从她被叫入知府府中,便一直守门口——万一到了晚上还不回来,他是准备进去找的。他为她这也担心,那也担心,却瞧她乐呵呵地回了来。心中虽然舒了一口气,却也酸溜溜不是滋味。 也不知怎么的,他对她的关注,却是出乎意料的多…… 王翠蓉笑吟吟的,环顾了四周,诧异起来,“原先叫了汤淳来接,他怎么没来?” 他怎么会告诉她,他骗他去了胭脂铺子里。这种美面前表现的机会,怎么能够让给别? 他心中得意,嘴中却说,“这么关心,却关注的那个小账房!他生得虽然唇红齿白,葛明峻生得却也不赖。什么时候也能瞧瞧……”最后,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这货越说越不像话,惹得王翠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起来。她斜着杏眼,凑近他,“葛老板可真是寂寞。” 这葛明峻也不甘示弱,非但没有败退,反而也凑近了一些——两的鼻尖都快凑到一起了。他的鼻息碰到她的嘴巴上……她一阵耳热,忙往后仰。他笑着,“王老板嫌弃不尊重。想着,将的心告诉她,她便知道有多么尊重。”“尊重”两字特意放嘴里咬得特别重。像是嘴里念了一百遍,说出来的时候无限缠绵痴长。 王翠蓉没有遇见过这样的。 将死皮赖脸发挥到极致,便也真是无敌了。 她瞧着他的脸,却忽然想到了吴景。 很久以后,他变成一个她心中声名狼藉的。但她想起他们的当初的时候,却总是一个衣衫干净的少年,站花架下红了脸扯着她的手。眉目清淡,少有日后的阴郁。 年少的恋,若有若无的情愫……而后两变成这样,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罢。 …… 葛明峻一直都瞧着她。瞧着她面若桃花,面红耳赤,脸上却慢慢褪下了羞涩,渐渐地冷淡了起来。冷淡到——马车阴暗的光线里,偶尔震起来的车帘的光里,她的神色都带着一些悲怆。 “想到谁了?” 他的手搭到她的肩上,她才忽然反应了过来,像是吓了一跳,往后逃窜。 他的神色咄咄逼,令她无法逃避…… “想到谁了?汤淳吗?不会的,想到他的时候不会有这样的表情的。” 他带点疑惑地自问,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觉得心都难受了起来。他都不去想,为何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忽然会有一些难过。 “难道是他吗?”一个“他”字,然后他才称呼他的名字,“吴景吗?” “不是他。”她皱眉,“管这些做什么?” 他却不理会她的话,依旧自言自语,“那,想必很喜欢他才对。这时候都能想到他……” “喜欢他。”他笃定地说,“若不喜欢他,不会露出这种神色。” 他的话真是让讨厌。王翠蓉都有些老羞成怒,“管得真宽!” 他却正色道,“说过想要做的女,自然是认真的。找细细去打听了的喜好,一切都要令开心才对。想知道,是……”却被她一下子打断,“调查?” 她眼中的怒意令无法直视。 “说了,想要尊重……自然不想讨的嫌……” “调查,却说尊重?马夫,马夫!快给停车!” “别走。”他抓住她的手,脸上都有些颓败,“不能走。第一次想去讨女孩子的欢心,做得不够好,不能就这么走了,,……” “抓得痛了!”他终于松了手,王翠蓉吃痛地将手抽回来。手腕上,果然有了红红的印子。 黄昏傍晚的天色,车帘子掀开一角。外头晕黄的光,令她平静的脸都带着一点无情。 她的不配合,她的退缩,令他终于也恼了,他有些口不择言的,“这都还不是为了?这也嫌的,那也嫌的,总嫌不够好。心里,只有那吴景一个吧?他就那么好,就看着他不能瞧见别?” 她原本只是揉着手,情绪已经平复了大半,这时候听他说话,却又勾起怒火。 泥还有三分火性呢! “哪只眼睛看到心里有他?” “要没有他,至于否认得那么快,那么急?分明便是心虚!” “便是有他,也管不着。”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把甩开帘子,便跳了下去。 “哎,小心些……”他后头咕哝。 她才不会崴到脚呢。她苦笑,说什么不会便来什么。这下子好了,跳得太急,脚真的崴到了。真是乐极生悲。 她勉强自己走了几步,到底不行。想要雇马车,路上也瞧不见一辆。心中却忽然想到,没想到因为吴景,却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儿。本以为已经恩断义绝,却总有一丝一缕的记忆,残留深处,偶尔就出来一下,干扰生活。 ***** 萍茹从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出海的一日。 海上经常起风,连衣裳都得多穿一些。 大爷却经常不顾着自己。他经常与那些个下一起拉桅杆,也一起搬运东西,一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才出了半个月的海,他就已经瘦了许多。见他清减的样子,她也心疼。既然主子将自己给了他,就算不受宠,她也得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 可是他却不愿意见自己。这船上,只有她一个女。可是他宁可见着那些下奴仆们,也不愿意见着自己。 萍茹捏着手中的衣裳,不知道是上前还是后退。 她想起她被买入吴府的那一日,她本来是要被卖给花楼的。她怎么能去那种见不得的去处!即使是做丫头婢女,也比做妓-女好得多啊!当日她见着,便抱住了大腿,“求奶奶小姐救救!救救吧!是良家清白的女子啊!” 她晓得自己生得美艳。就是这美艳,给自己带来了这一切。如果她只是寻常之姿,父亲就算想卖了她,也不过是卖给大户家。 她终于得救。她发过誓,要好好效忠主子的。主子之前说的一切,她都记得。 “……若他继续要对纠缠不休,便告诉,他身边,放了哪些暗桩,准备动什么手……” “……若他准备放过,也放过他自己,就安心做他的姨奶奶吧。他是个好,晓得的。是没福分,们没缘分,才走到这地步,可已经再难回头了。” 她的女主子的笑容里带些怆然,这怆然可不跟她的男主子眼里的,一模一样吗? 她的世界很小。纵然离了临城,到了许多地方,还出了海。她的世界,也不过这一亩三分地罢了。 “大爷……”她轻轻地唤。 他站船头的甲板上,闻了声音,皱了眉头回过头,“怎么又来了?” 60第六十章 两个护花使者 萍茹哑了。 都说他好色,可他怎么从不碰她?她萍茹一无所长,只有一张脸比一般生得好些。可即使是这样,他对她连好些的表情都没有。她所见的他,几乎是一个对女色苛刻的。 “大爷,主子让奴婢好好照顾您。” 他的脸忽然柔和了起来。仿佛暮□临夏日的大地。 她鼓起勇气笑着说,“主子叫好好照顾您呢。说您外头,想必也很不容易,要好好照顾您的三餐,要您保重身体。”看着他的面容,简直是春回大地……鬼使神差的,她多说了一句,“即使女色上头有喜欢的,也要注意节制,劝着您一些……” 他的脸僵住,她忽然噤若寒蝉。这时候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 海风吹起他的头发,墨色的头发缠乱成一团。 他那有些单薄的衣裳都是凌乱的。他浑身都散发着寒冷的气场。她手捧着衣裳,却不敢上前。许久,他才自语了一声,“当时不懂……可是即便是错了,便再难转圜吗?” “什么?”萍茹听不清楚,上前半步,却被他一把挥手推开,声色俱厉的,“她将当做什么了?她又是什么,送给?” “……” 他冷笑,“她是觉得没女活不下去?走罢。快走。吴景是怎样的,她日后会发现的。至于,离远远的。日后告诉她,有没有碰一下,有没有碰其他的女一下。好好替她看着啊!” “……” 他瞪着她,简直凶神恶煞。她的心肝颤啊颤的,总觉得他下一刻,兴许会将她从这里抓起来丢到海里喂鱼去。——那样深刻的恨意,像是有夺妻杀子之仇的。萍茹小腿都发抖,却他的瞪视之下,不敢挪一步,心中不禁想:造成这幅样子的,又不是。就算是,都知道的错多一些,何必将火撒到身上…… “大爷,吴甲找您有事儿。” 谢天谢地,终于来了个将他叫走了。 萍茹风里站了许久,下定决心:以后便远着大爷。至于他说的什么不碰女,她也想瞧瞧——这吴大爷的风流倜傥,不是全城闻名的吗,连她都知道。她也想瞧瞧他能不能做到。 ***** 吴景自然不知道,他的媳妇儿早就不是他的媳妇了。而且早已经是其他男垂涎的肥肉。他若知道,估计会立刻从海里游回来。 王翠蓉街上走了一会儿,心里也有些不郁。正想着要不要寻个路替她雇辆马车。正准备找个老问呢,有忽然前头喊了起来,“王翠蓉!王翠蓉!还不给过来!” 这声音,分明就是刚才跑了的葛明峻。 王翠蓉抬眼望去,那一辆马车正好好地前头,天青色的帘子,那扯开帘子气急败坏地看着她。 她轻哼了一声,转过了身子。气得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抓住她的手就要往马车上拖,嘴里念叨着,“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啊。特意赶回来的……哎,怎么不走?” 王翠蓉横眉冷对,“刚才脚崴了。” “哎……脚崴了?”他的手立刻放松了。语气也立刻好了许多,但嘴里却还不肯服输,“难道脚崴还是的错?都是自己跳下来,……” 什么叫做嘴贱!他又一次收到她的白眼,才摸摸下巴,感到自己说多了。 也奇怪,平时做事都极为得体的。见了她,就看不惯她那副□脸。一定要说些什么,让她不爽快一下也好,好过那副冷淡的样子。 王翠蓉抱着胸,睥睨着他。真奇怪,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这城府很深,现看起来,只觉得这坏透了。坏得明目张胆,坏得不加修饰!无法无天! “要不是说那些话,能跳下来受伤?”她眼珠子瞪得都快出来了。 “……哎,干吗?” 他一把抱住她,就往马车走去。他笑道,“既然脚崴了,就抱上车,怎么了?” 这……真是…… “走开——” “哎呦呦,这是为好……” ***** 王翠蓉这两天因为脚受伤,因此一直家中养伤。汤淳处理一切事宜。当他报告说已经按照她的嘱咐,将如意酒楼一切都打理好的时候,王翠蓉已经伤完全好了。 酒楼还没有开张,她叫上葛老板,再带上汤淳几去看,果然一切都是她设想的样子。 王翠蓉决定选个黄道吉日再开张,今日几小聚,三瞧着这装潢,都颇为满意。葛明峻更是笑着说,“这比当日曹掌柜的时候,更有特色。” 酒楼并不华丽。虽然这是免费得来的酒楼,王翠蓉也并不吝惜装潢的银子——只是,本来就想做普通的生意。她觉得,并不需要弄得令很多望而却步。 汤淳忙趁机笑着说道,“这次也多亏葛老板对咱们的帮忙,介绍了很好的匠,得替老板谢谢葛老板。” 葛明峻一听这话,便回过味来,也笑着,装着浑不意的样子挥手,“何必要道谢?跟翠蓉什么关系?是吧翠蓉?” 他一口一个“翠蓉”喊得亲热,却没得到她的回应。他一回头,却见她已经离开包厢了。银枝笑着对两解释,“主子说想要试试这里的厨房。为了感谢两位的辛苦,亲自做些东西。” 只剩下两大眼对小眼的。 关于做菜,王翠蓉的手艺的确一般。严格来说,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真正洗手作羹汤的时候少得可怜。除了以前没有办法,便要做饭。但那时候吴家贫苦,能吃饱就行,哪里有那么多讲究?等到家中稍微有些银子了,做饭的事儿就落到别身上了。 等到二期待已久的食物端上桌,这两才又都愣住了。 “什……什么?韭菜炒蛋?荷包蛋?” “水煮蛋?” “香菇炒蛋?” …… 居然还有一道茶叶蛋! 吃了几口的葛明峻笑得勉强,“算是知道了,为啥想开食肆了……” 他忽然大笑了起来,“若是天下的主母都跟似的,酒楼的生意一定非常好!哈哈哈……” 她掉头看汤淳,汤淳却温和地多,只是微微红了脸,笑道,“老板的手艺不错。不过老板还是少下厨比较好。” 她也笑,“一般想吃做的东西,还没机会呢。银枝,将大厨做的菜端上来,还不堵住们的嘴!” 金丝鲫鱼,红烧鹿肉,三鲜拌豆腐……一连上了十多盘菜,真真是将几的嘴给堵上,这时候却是王翠蓉笑了,“不是说不要吃做的菜吗?” 那两真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嫌弃,可是吃得比谁都欢。王翠蓉斜了他们两眼,“做得还不错吧?” “不!”两齐齐摇头。 几正说话,却忽然有外头叫唤,“眼睛长屁股上了?看清楚是谁没有?是庄爷爷!” 三觉得十分吵闹,心中不安,下去晚了几步,下头已经是一片狼藉。那庄二已经坐楼下了,拿起一锭银子装着大爷,“怎么,们不是开酒楼的吗?怎么还不上菜?开黑店啊,小心抓们!” 是那庄二!贼心不死,又来寻事!王翠蓉早就不待见他,这时候也毫不客气,“庄二公子,今日酒楼并不迎客!” “不迎客?那他不是客?”他指着葛明峻,眼珠子一转,“还是说他不是客,是主?哟,什么时候葛公子成为入幕之宾了!葛家公子素来做事儿都跌破的眼镜的。” 这痴缠不清!王翠蓉阻止葛明峻分辨,心中不快,脸上却并不显露,“既然庄二公子一定要吃,小店自然是迎客的,快上菜!” 幸而大厨是的,随便应付几个菜便是了。眼见着厨师都将东西送上来了,三正要回去。谁知道几才走了几步,那庄二又开始叫唤,“这什么东西,给猪吃的,也呈上来!快给换一道!” 给猪吃的? 可不是,就是猪嘛! 王翠蓉笑,“咱们的菜,可是陈大厨做的。这是刚刚从云州请回来的好厨师,许多达官贵都喜欢。庄二公子觉得是给猪吃的便罢了,何必捎带上别!” 这便是他自己是猪,与别无干了! 葛明峻早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他哪里被这样骂过,心中气恼得厉害,“王翠蓉,别以为有爹爹撑腰,便能怎么的。今日便要砸烂这里,想怎么的?爹说把这里给,没说不让破坏!” 这真是不讲道理的,连脑子也没有。庄正气哪里是为她撑腰,是不敢得罪她罢了。 她冷眼瞧着这,只觉得庄正气虚伪一世,兴许要死这宝贝儿子身上。 葛明峻也是同样的想法,甚至还添油加醋,“快砸!没敢拦着!”却偷偷对她耳语,“只要他敢砸,就叫爹爹将他抓进去。他以为只有他能抓进大牢了,总是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呢。” 汤淳也很快想通这一节,为了让这戏更逼真一些,他甚至嗤笑道,“哟,这不是那考秀才考了许多年都没成功的庄二公子吗?真是威风!投了个好胎,没脑子也是没关系的!” 他怎么就搞不清楚状况。 61第六十一章 设个套子给他钻 庄二真是无法无天极了。他与葛明峻,早已经是新仇旧恨,与那汤淳,也是看不顺眼许久了。被这二一起刺激之下,哪里还保有一丝一毫的理智……他蹭地蹦了起来,“怎么?想找死啊——嗷——”汤淳分明一点都没被他沾到,却故作不支跌倒,叫得惨烈,“庄二公子杀了!”葛明峻忙装作慌张的样子,“啊,汤兄弟……”却过去搀扶他的时候,“一不小心”,狠狠地撞到了庄二。 那庄二哪里料到会吃这么大亏!一个不妨,就被一个倒葱栽到了地上!偏偏葛明峻还大叫了起来,“呀!天哪!汤兄弟,的脑子坏了!” 什么“汤兄弟”……才脑子坏了。假装昏迷的汤淳嘴角一抽。 外瞧着这汤淳像是伤势惨重的样子,王翠蓉可是知道实情,这时候也忙着做怨女,“庄二公子,仗势欺,这是为什么?成日里拿着庄大的名头欺压咱们,咱们宁可拼着这条命不要了,也要讨个说法!”她的双目中满是悲愤。 如意酒楼里的帮工们见着自己的东家吃了这么一个大亏,哪里敢干休!也都念叨起来,“有没有王法”之类云云。葛明峻悄悄对自己的长随使了一个眼色。那长随忙乖巧地去了。 “胡……胡说八道……,压根没有碰到他!” 眼见着群情激奋,那汤淳真的倒地不起,生死未知的样子,这庄二虽然摔了一跤,自己的头也真的疼,却也忘记抱怨,努力辩解。 王翠蓉叫得凄惨,“庄二公子也是敢做不敢当吗?这里都瞧见推了汤淳,才把他弄成这样的。现却说是他自己跌的!” “谁……谁敢做不敢当了?”庄二的脸涨得通红,却怎么也说不出个方圆来,这时候也真的怒了。 “就,就算真是干的,那又如何?老子,那是,那是……” “好了!”葛明峻忙扬声道,“大家伙儿都听清楚了,这庄二公子都承认了,咱们汤兄弟的伤,可是要他负责的。”然后面色转为肃穆,“若是汤兄弟他熬不过今晚,成为一个短命鬼,也都是庄二公子的缘故。” 什……什么?谁是短命鬼? 汤淳心中暗自气恼,王翠蓉也努力绷着才没笑出来。这葛明峻,怎么那么好玩呢。以前没觉得,现看起来,真是又幼稚又无赖的一个啊。 “葛明峻,有,有什么了不起的?”庄因德都有些懵了。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众都围着讨伐他,而他带的那些下呢?躲哪儿了? 他气得半死,“的呢?还不给本少爷滚出来!平常白给们饭吃了?主子有事儿的时候溜到哪里去了!” 他气得一阵拳打脚踢,见就揍。 正想要再蹂躏一番这桌椅,众等待的终于来了。 他跟阵旋风似的,很快地卷了进来,众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看也不看那狼狈的庄二一眼,狠狠一挥手,“来哪!把闹事儿的给抓起来!” 众捕快素来听话,这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庄二给捉了起来,还抓住了几个躲一边的小喽啰。 葛明峻明显舒了一口气。 这宋捕快的形象,真是英伟。 “宋捕头,可来了!”他忙笑着上前,“这可不,一个朋友的酒楼,还没开业呢,就有来砸场子。咱们平头百姓的,可愁得慌!” 平头百姓? 被捆绑起来的庄二气得大声嚷嚷,“们这是干什么?宋霸,怎么敢这样对?明日就叫爹爹撤了的职!” 他手舞足蹈,只可惜四肢被捆着,显得整个像一只巨大的螃蟹。 宋霸抱着拳,满面冰霜地解押着走了。走了许多步,那庄二的大呼大喊还都听得到。 只留下银枝芳心荡漾,由衷地叹道,“真真是个神,比上戏台上演的还要好。” 葛明峻扬眉,“这一下子,咱们就只缺去击鼓鸣冤了。叫抬着汤淳,咱们几一起去。就不信,这一次,那庄正气,还能怎么包庇他儿子!”他找去卸床板来抬汤淳,王翠蓉却忽然被一拉,正是那汤淳睁开了眼,双目中都是愁思。 他压低声音,用弱弱的声音说话,“老板,怎么觉得那葛老板不安好心呢?”见她面上似乎有所反感,他心中更痛,忙不迭地说道,“老板,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自己才这样说他。”这句话,对他来说,跟表白似的,他说完都面红耳赤,却见她面色平静,心中忧郁便更深。 “老板想一想,今日那捕头怎么来得那么快?那庄二什么时候不好来,偏偏选了他的时候来?咱们都知道,葛家与庄家是政敌,他们本来就该斗个死活的。可是将咱们卷入,就不厚道了。”他心中却想:那葛明峻真是个狡猾的,这样一来,她便脱离不了他的保护了。两的羁绊越深,她便…… 他讨厌那葛明峻瞧着她的时候,火辣辣赤-裸裸的眼神。 “老板!”他喊了一声,半直起身子,恨铁不成钢的。 “汤淳。”她勉强一笑,“自然知道,是为好。只是……”也太不懂得了。 她斟酌字句解释,“他对有恩,之前救了咱们几次,便是他想利用咱们也是没话说的。何况,他这么做,对咱们也有好处。那庄二,并是不咱们不惹他,他便能不来的。至于他打的小算盘,只要不影响咱们,是不乎的……” 什么?汤淳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老板,真的被他迷住了吗?” 若不是被他迷住了,哪能这样?连是非都不分了。 这两自然不晓得,黄雀背后,将两的话听了十成十。 葛明峻微微一笑,后头站好。多宝格恰好掩去他的身影。他刚刚吩咐几个下怎么做,才进来便见到这一幕。有些卑劣的,他并没有出声打断。他也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才不会承认心中的紧张呢。 汤淳的声音都有些气急败坏的,“老板,不能这样。那葛家的小子没安好心!他,他对……他,不是什么好!别被他骗了!” 背后煽风点火的,莫不是居然是好?莫不是没存了那非分之想?真是五十步笑百步。葛明峻听了,不屑极了。 若她居然听了这些话,便远着自己……那这女,也配不上他葛明峻。 “知道他不是好。” 什么?把自己想得浑不意,可真听她说不乎,听她说得那么干脆利落,他只觉得巨大的失望浸染了自己的心。 “可他尽管不是什么好,对咱们还是很好的。救命之恩不能忘记。至于利用,不都是相互利用吗?咱们能被利用,说明还有价值。又有什么不甘?他对咱们有所图,咱们何尝不是依靠着他这棵大树。难道没了他,咱们就能开起店来?” 不是的,不是要听这个回答。 可那汤淳却喜出望外道,“老板,就知道的眼光蛮好的。” “是知道的眼光蛮好,有的的耳朵也蛮好的。”她斜着眼朝他藏身的方向看来,“早知道有些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因此也没敢有什么奢望。” 这两句臊得他面红耳赤,轻咳了几声,忙道,“咱们去击鼓鸣冤吧,都准备好了。” 但对汤淳讲话的时候,却又换一副面孔,“汤兄弟,背后听说话不好,背后说坏话也不光彩吧。” 汤淳怒瞪了眼,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 很多年后,当庄家的辉煌和灿烂成为崖城的一个记忆,与日后的荒凉相对比,还是有许多老崖城,记得这一日这一幕。那一日啊,城中的同知家的公子,状告了知府家的少爷。 一个是惊采绝艳的少年公子哥,一个是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想也不用想百姓们会站哪边。加上又听说还有平民被那庄二公子打得半死不活了,一时之间激起许多民愤。 那庄二公子平时做的事儿,大家都记了心里。这时候搞出这么大的事儿,盼着他倒霉的不知道有多少。偏偏他自己不晓得收敛,还叫着“爹是庄知府”。 审案的自然便是那庄大,可那同知大虎视眈眈瞧着呢,一个不对劲,就扬言要给京里写信。虽恨这外戚之家仗势欺,可有时候也只能暂避锋芒,可惜这庄二还不肯服输,每次一审案,便叫唤得令心烦。 庄正气这下子知道,是钻进有心设下的套子了。 这葛家的小子,真是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庄夫成日里府里哭,恨极了,便将他最喜爱的小妾蜜桃打了好几顿。他心疼的要死,既心疼儿子,也心疼小妾,可他有什么办法?官运亨通那么多年,难道要毁于一旦?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送上…… 话说,我今晚争取再码点字,令明天不断更~~哎,我明天坐20个小时的车啊…………好忧伤~ 62第六十二章 灭门之仇与庄正气 这庄二公子被万所指,也有一个妇十分开心。她得意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切,他平时不是看不上吗?这下子可好了。真是大快心。” 王叔衡瞧了自己母亲一眼,有些不解,“不论如何,庄家都对咱们有恩,咱们岂可这种时候幸灾乐祸?” 王钱氏冷哼一声,“他们照应咱们,本就是应当的!咱们是什么,他们是什么?若不是咱们落难,他们这辈子都接触不到咱们这样的物。” 可这不是落难了吗? 王叔衡那日下了课,从书院走出。鬼使神差的,便走到了如意酒楼的前头。 这几日发生的事儿,崖城还有哪个不知道的。就算王叔衡成日里只忙着读书和赚钱,也知道了。可站那门口,却不晓得如何进去。 ——有时候他也既无奈又羡慕他的母亲,纵然历经多少磨难,却依然没有磨灭那傲气——虽然有些时候不合时宜了一些。 酒楼并不如何高档,原先就是为了平民开的。他虽然现今落魄,进一个这样的酒楼,倒还不至于被狗眼看低……他犹豫的,是他的身份。他以何种身份对她说? 王翠蓉这一日春风得意,喜气洋洋地来如意酒楼视察。她才掀开车帘子,外头就有喊了声,“淑华妹妹。” 真真阴魂不散。 她皱眉看着来,“来干嘛?” 王叔衡没想到她这么不客气,倒使得他心中酝酿许久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王翠蓉不想看他磨叽,便要走,他忙跟上,“有几句话跟说,让那些下都退下罢。” 王翠蓉回头仔细地看着他。 王家特有的一张英气勃勃的脸,朴素的白衫,一丝一毫没有曾经贵公子哥儿的习性……可他的母亲那么令嫌,她都有些怕了。犹豫之间,忽然从他的眉眼中依稀看到了自己父亲的痕迹。心中不由得一软,“好了,跟进来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即使坐着,也很是局促。 那种尴尬,似乎是深入骨髓里的……他许久后才开口,“虽然来说这样的话,并不合适……觉得,庄家毕竟于们有恩,不好这样赶尽杀绝的……” “与们有恩,又没有与有恩?知道不该说,却来说这样的话。这便是王公子行的事儿!” 这一句讥笑太过赤-裸裸的。王叔衡面色涨红,握紧了拳头——她何必,何必这么挖苦他? 他终于忍耐住,低垂了头颅。他的睫毛,眼脸处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终于微笑道,“以前的事情,是们对不住淑华妹妹太多。也不怪怨恨。只是,以为,庄家为何要庇护们母子?当年镇南伯府几乎被灭了族,侥幸逃出们三,他却肯收留们。而那庄大却并不令改名改姓,只要有心一查,便查得到王家曾经的余孽这里,说他是何苦?” 他见她面色微有动容,却只觉得自己胸口发堵,双目含泪,“兴许对于妹妹来说,镇南伯府曾经的荣光,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娘与,甚至对有仇。可的爹爹娘亲呢?他们也是镇南伯府的一员,最后都是为了伯府死的呀……难道不想手刃仇,报仇雪恨吗?……” “说,这庄正气与这事情大有干系吗?”王翠蓉也握紧拳头。 没等他点头,她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好大一个笑话!”她仿佛笑得都要擦眼泪了,“说想要开脱庄二公子也就罢了,何必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骗!好精彩的故事啊,身负国仇家恨,还有什么伯府侯爵的,连带着也是身负家仇的弱女了呢。说,又何必?” 他蹭地站了起来,“不信?” 他面上有寒冰。两只手倚桌子上,双目如铜铃。 “不信?何苦编这样的故事骗?若不是为了报仇,何必忍耐那么久。这庄贼,他,他……”他到底没有说出来,但那语调中像是含了极大的耻辱,“他如此折辱们母子,有时候想,纵使是立刻去见王家的列祖列宗,都是没脸的。他若是死了,最开心。何必为了他的儿子来编故事骗?” 他像是承受了很大的痛苦,眼睛中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这痛苦,连他的母亲面前都不能展露半分。因了这耻辱,与她息息相关。 王翠蓉一看他那反应,心中便猜想:莫不是他其实知道三婶娘与那庄正气的奸-情,只是一直假作不知?于是心下对他的话相信了一些,口中却依旧刺他,“说的倒是好听,也没见怎么去报的仇呀。这么多年,吃庄府的,用庄府的,多么开心。甚至那庄小姐都要将当做乘龙快婿了。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未来的岳父大呢?” “啪——” 桌子上的白瓷杯,本来好好地放着。这王叔衡一把拿起它,它便立时摔成了碎片。 他目光炽热,像头野兽,“王叔衡若不能手刃仇,便如此杯!” “——”话未说完,便被他吓到,他一把从地上拾起那些碎片,用力地,用力地握紧了拳头,眼见着过了一会儿,那鲜血就从手上流了下来,她吓了一大跳,惊叫起来,“疯了!还不看看的手!是读书,手伤了,以后怎么应考,怎么恢复口中一字一句的王家的荣光?” 他面色惨白,听了这话,却露出了苍白的笑容,“是个没用的……比不得淑华妹妹……可是,妹妹,还是关心的对不对?” “现依旧会想起以前王家还没有败落的时候,整个京城中,谁家的桃花都没有们家开的好。那时候,慕容家的哥哥和,还曾经一起偷看们女孩子咏诗呢。里头最笨。不过慕容哥哥说生得最好,就算不咏诗,单单站那里,就已经比花娇了……” 那时候的绚烂之极的风景,早就一瓣瓣地飘落了。 许多,都已经成为黄土了。 那曾经一起斗蟋蟀的小哥哥,与现的自己,也是云泥之别了吧。就算曾经那个不出众的旁支妹妹,也如野草一般地民间扎了根。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王翠蓉见着他那张王家男特有的脸,心中的坚冰,忽然也悄悄融化了。原来血浓于水,并不都是假的。 她的爹爹,当日藏起了她,叫之后她去找三婶娘,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当时她问:“那爹爹为什么不带跑?”冥冥之中已经有预感,她哭得撕心裂肺。 他那爹爹,也是带了今日王叔衡那毅然决然的面容,惨白着脸笑道,“身是王家,自然死也要为王家死的。只是女儿不一样,只是个姑娘,以后是要嫁的,嫁个好,顺顺遂遂地过一生,再也不要进这样的大宅子了……” 只是那些都死了。芳姐姐、姗姐姐、云姐姐……梦妹妹…… 有限的活了下来。小时候都跟花一样的,哪里知道很多撑不到长大呢? “那慕容家的那位哥哥,那时候便已经是世子了。以后总会是王爷的。他倒是个好。” 王翠蓉的脸上,也露出了缅怀的笑。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是王淑华。纵使是间接的。 “淑华妹妹,信,正搜集庄府的证据,找到时候了,便去威胁他。总要叫他说出当年的真相来,就不信了,咱们就得这里一辈子……” 看他那蓬勃炽热的脸,王翠蓉都不忍心泼冷水。 “是个女孩子,并不要求也帮忙。只是,答应,给一点时间,再过两个月,等中举了,就一定上折子说这件事。就算有什么风险,也不让担的……” 王翠蓉笑了。 “算了吧,咱们活得好好的,不好吗?要是,便会改名换姓,娶个嫂子,好好过日子。何必这样呢?想必王家的先祖,都不愿见这样。若出事,王家便无后了。” “恢复上一辈的荣光,也是的职责。常常睡梦中想到,如果祖上想到现活得这么窝囊,肯定宁可死了……” “好罢,两个月就两个月,们不会动庄正气。但这并不影响们好好‘招待’一番他儿子。这没意见吧?” “没意见。”他低了头,得偿所愿,便想要走,却被她叫住,“……听说也酒楼做事,要不,不如来的如意酒楼?……三哥?” 三哥?她叫他! 他又是激动,又是尴尬。“淑华妹妹,没事的,那里也能养活自己。”见她那揶揄的眼神,他的脸一红,“以前收过庄小姐的银子,是觉得他爹对不住咱们,收一些也就收一些,后来见了妹妹,便觉得很羞愧……其实她也是个好姑娘,只可惜……” 王翠蓉也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决定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在火车上更新的,累啊。等过段时间安定下来,一定更新会更肥的(☆_☆) 对于筒子们的留言,我也不方便回。在这里想说一句,此文是古代背景。因此,在男尊女卑尤其严重的那时候。。。很多事情就可以理解了。 63第六十三章 庄大人的破局方法 崖城闺秀圈里,因为庄因洁好久都没有出席了。葛依依因此而一枝独秀,众星捧月。她今日里算是春风得意,连带着见人都有三分笑。 连带着,瞧见着许久不归家的哥哥,都满脸笑容,“哥哥,你可回家了!上次答应我的东珠镶嵌的黄金冠呢?”她直白白地就扑腾着上来,两只眼只往葛明峻脸上戳,看得葛明峻一阵尴尬,忙笑道,“哥哥自然是记得的。” “记得的记得的,你总是这么说,什么时候给我啊!”她还要戴上去参加诗会呢。以她的容貌,到时候必然能够艳光四射,一鸣惊人的。 葛明峻顾左右而言他,“爹爹呢?在书房里吧。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回了爹爹的话,等下再同你说。”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走远,恨得她跺脚,“小气的哥哥,你跟那下堂妇的那些事儿,我都告诉娘了!” 这边厢热闹,那边厢萧条。庄因洁又想约王三哥,可叫丫头怎么去堵他,他都表示“很忙,不便前来”。郁闷得她将精心绣的帕子又绞碎了好几条。 庄夫人最近忙着自家儿子的事儿,自然没心情管女儿。因为儿子的事儿,那王翠蓉昧了几个月的利钱没给她呢,她都没好意思去讨要。虽然说她是知府夫人,可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想想自家的儿子,又想想那银子,她就一阵肉疼。 偏偏这当口,那庄正气还同那叫蜜桃的小妾甜甜蜜蜜,乐不思蜀的。她打不了他,还打不得小妾吗?狠狠地揍了两顿,扬言再不收敛那狐媚性子,就要将她卖出去,她才好了一些。可那庄正气不依了,居然还好意思过来说,“啊,夫人,我晓得你心情烦闷,担心儿子,我不担心吗?可不能迁怒他人,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主母啊……” 庄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像是不认识这个男人。 他成日要她当个贤淑的夫人,那他呢? 第一次觉得,她父母将她下嫁于他,是不是做错了…… 当第二天知府同知联合几个幕僚一起递上所谓“万民书”的时候,庄夫人眼前一黑,直接晕倒。 ——什么都不用多说,这男人,果断嫁错了!当了个知府经营那么多年,居然能被自己的部属给逼迫成这样,什么能耐,什么人品,她心如死灰,早知道日后会死两个儿子,她当姑娘的时候就算要当老姑婆,也绝不嫁给这庄正气啊! 庄正气坐在案前,浑身瑟瑟发抖,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你们……你们……大胆!” 当了千年老二,当得已经非常不耐烦的葛大人,早就觑着这机会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哪能放过?虽然儿子说,将这庄正气稍稍留一留,不过就算只将他儿子杀了也是一样的。谁都知道,泥腿子出身的庄大人,一生仅得儿子,大儿子早年得风寒死了,这二儿子便是牢里的那一个,若是也能够趁此机会死了,对于这个野心勃勃,有些认不清自己的农民,真是一个绝好的打击。 他阴笑:自家的儿子真是好,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想想自己的儿子,再看看别人家的倒霉蛋,葛大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那难得被老爹认可一次的葛明峻,却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喷嚏。 真是……真是诡异啊。 他懒洋洋地看了王翠蓉一眼,“怎么,看你一整天都兴致不高,觉得那庄二可怜吗?” 王翠蓉正算着账,闻言拨弄着算盘的手停滞了一下,而后摇摇头。 “嘿。”他笑道,“我想啊,你也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人。让庄二死,不正是你提出来的吗?” “我没叫他死。”王翠蓉面色平静,“是你设下这个套子,让汤淳假扮受了重伤。然后煽动民众中对他的不满,让一些吃了他的亏的人去递状子,出证据,最后让你老爹牵头弄了个‘万民书’。这可都是你的主意,我只不过是配合。” “配合就配合吧。”他笑着要抓住她放在算盘上的手。不算细腻的手,却看上去那么诱人——心之所系,果真是不一般吗?“什么时候愿意成为我家的人?翠蓉。”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成为你家的人了。”她皱眉,一把拿开他的爪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 “我这样?我怎样?”那样被甩开,他的心里也很不悦,语调不由得提高,“你说要我尊重你,我哪里不尊重你了?我对你这样好,你态度怎么就不能对我好一些?” “哎,你这人能不能不要这样……”她抚额。 葛公子素来都是在女人中间受宠惯了,哪里受得了她这样的态度?其他的女人,只要他给个好脸子,还不趋之若鹜的,哪里像她,反而避之不及!难道说他真的惹人厌弃? “我对你是认真的,王翠蓉!你不要用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对付我!我跟汤淳可不一样。他那样的傻子,才会任你呼来唤去的,等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了,还一个屁前景都没有!”他非常严肃地将两只手放在她的肩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再严肃地教育一番的意思。 “扑哧——”王翠蓉怒极反笑。笑了一通之后,反而怒气都没有了。 “我说,葛大公子,事儿那么多,生意那么好做,再说了,您不是中举了吗?也可以去京城里再拼搏个前程回来嘛。何必成日里纠缠着我这个下堂妇呢?”她明眸皓齿,这样说话的时候,淡淡的自嘲,有一种别样的生动。 “你不必这样妄自菲薄,翠蓉,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的?”她蹙眉,忽然莞尔一笑,“你是准备纳我做妾呢,还是做外室呢?” 他忽然语塞…… 她又笑道,“就算你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我进门,也得我喜欢你才成。现在嘛,我还真不稀罕。我又什么都不缺,自然得嫁一个我欢喜的人。” 她不稀罕! 他的手心忽然握紧,她的肩一阵疼,“你做什么?” “我……”他不晓得如何掩饰自己的狼狈,忽然想起来了,想起来一个绝好的借口,“这都是假的,翠蓉,对不对?其实分明是你对吴景旧情难忘!” 又来这一出!当王翠蓉的脸色黑如锅底,他才发觉自己找了个最糟糕最烂的借口!真是……差劲透了! “翠…翠蓉……别,别推我……” “彭——”大门在他面前好不留情地关上,他碰了一鼻子灰。 这时候的葛明峻,又是灰心又是丧气。这时候还在不自觉地想:她到底是喜欢吴景呢,还是不喜欢吴景呢? ***** 庄正气整个人都快疯了,为官那么多年,他都没有那么狼狈过。竟然是被葛家人逼迫成这样!那葛家的小子,还有那个姓王的小女娃……他们才是幕后的推手!他恨得将一只手的骨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不成!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当夜就写了一封信,立刻找人带去京城。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而为了先应付眼下的难关,拖到京城中来救援的时候,他又立刻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家中妻女的时候,庄夫人和庄小姐都愣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庄因洁。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瞧着自己的父亲——这个素来以慈祥的面貌面对着自己的父亲,这时候怎么这么陌生呢? “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给他!爹爹不如立刻叫我死了!”她捂着耳朵,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庄夫人也不敢相信,“我大儿子死了,小儿子眼见着也保不住了,现在膝下就只有这唯一的女儿了!你要把女儿也推进火坑吗?” 一边说着,一边满脸是泪。 “妇人之仁!”庄正气气得连胡子都一抖一抖的,“我自己亲生的女儿难道自己不心疼?可你就心疼女儿,就不心疼我们的儿子?要是我们与那葛家结为姻亲,至少咱们家的小德就能保住一条命!自己儿子的命和你女儿的姻缘,你比一比,还不晓得轻重吗?” 庄大人声势夺人,生生将庄夫人一时震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连庄因洁都觉得,似乎是这样的。 他又转头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慈爱中带着不舍,“小洁啊,你要知道,在爹的心里,也是很疼你的。可是眼下你二哥的命需要你来救,你哪能为了自己的一点幸福,就放弃自己二哥的命呢?他是你二哥啊,你唯一的兄长,庄家唯一的继承人!你若没了他,你以后即使嫁出去了,也没什么依仗啊……” 他谆谆教诲,听上去真是慈父心肠。 庄因洁愣了又愣,最后发问的却只是一个问题,“就算我肯嫁,那葛明峻肯娶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笔试了……尼玛,打了一场好酱油。心都灰了。 没工作,求订阅啊~ 64第六十四 葛公子的婚事 庄正气闻言一撇嘴,立刻想回话,却被这话堵住,怎么都想不出合适的话来,最终憋出一句,“我庄某人的女儿,谁敢不娶?” 庄夫人这时候已经回过味来了,却满是犹豫,“那葛家,野心勃勃的,哪里是会为了小洁一个人就改变主意?”自己的女儿自然觉得是最好。但她心中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容色并不出众。葛家又不是傻子,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而牺牲掉眼看着到手的利益。 他摇头,“愚昧!咱们并非为了真的让葛家饶过小德,只要开始议亲,慢慢地抛出写利益来扰乱他们的心,让他们犹豫犹豫,争取到时间,我自然就可以破这个局!” “那小洁呢?” 庄夫人像是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她同那葛明峻议过亲之后,以后有哪个好人家愿意要她?” 毕竟是自己亲生女儿,庄夫人实在不忍心,却抵不过庄大人的野心,“只是议亲,怕什么?而且我庄某人的女儿,谁还不抢着要?” …… ***** 那一封去了京城的信,很快就到了应该到的人手里。那些人知晓了崖城发生的一切……只是,庄正气的目标,能实现吗? 不知就里的崖城众人,却依旧春风得意着。 王翠蓉此时心情大好,连走路都昂首挺胸的。葛明峻一见着她便打趣,“怎么了?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白他一眼,施施然地撩起帘子进去了。 葛明峻心中一荡,连忙赶上去,舔着脸笑道,“怎么了翠蓉?” 王翠蓉在里头坐定,看他进来,便笑起来,“要恭喜葛老板快成为新郎官呀!” 她眉梢含情,看得他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啊呀,你哪里听来的消息?” 王翠蓉心中暗笑:叫你这厮装纯情,装深情!这下子变成大尾巴狼了吧。她微微扬起下巴,“怎么了?就不许我知道你的喜事?莫不是还不准我讨杯喜酒喝?” 他忙急急地解释,“不是你知道的那样。其实我根本不想的……” “你不想?”她瞟了他一眼,笑了一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忙着呢,葛老板请回。” ***** 葛明峻在王翠蓉这里遭遇了这一遭,心里头百爪挠心。恨不得立时回家告诉父母,心里头只有王翠蓉一个人,其他什么人,他都是考虑都不会考虑的。偏偏他又碰见那汤淳拦住去路。汤账房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气得要死,“葛老板,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别想欺瞒咱们老板,老板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人了。” 葛明峻厌他拦住去路,说话便都不假辞色,“我是什么人,用得着你说?”说着便想走,却被汤淳一把捏住手腕,“你是什么人?你是与吴景一模一样的人。你们都将她当做傻子,糊弄她,令她伤心。我却从不会这样——” “咔嚓——”却是汤淳的手被反握。 葛明峻斜着头看他,“这些话,你同她说去!我只知道一点,我同吴景,都被他喜欢,而你呢?你这些话,怎么不都告诉她去?在我面前说,有什么意思?” 他冷笑,“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再怎么说,也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汤淳红了眼,却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最终眼睁睁地看他扬长而去。 葛明峻心烦意乱地回了家,葛依依还笑嘻嘻地拉他说话,“哥哥,刚刚爹爹还问起你呢。” 葛明峻铁青着脸,“嗯”了一声便走过去了,看得葛依依又是疑惑又是委屈。 书房里头的葛明峻看着自己老爹,咬牙道,“爹,我是不可能娶那个庄因洁的。” 葛大人也看不上庄家的姑娘,自然忙着点头,“那是自然,以咱们的家世,自然能寻个更好的。何必找她?明儿个我就找人回了这话。” 庄家的万贯嫁妆又如何?哪里比得上升官发财的诱惑。庄家的女儿再好,也比不过自家的前程重要。因此葛大人对于拒婚这件事,是毫无疑义的。只是他还在恨,“那怎么城里都传遍我要娶那庄家的女儿了?爹,你可只有我一个儿子!” 只有一个儿子,以后儿媳妇的选择是非常重要的,家世最好要雄厚,最好能助他在仕途上更进一步。 选了那庄家的女儿,自然是好处少少,害处多多。他怕他老爹拎不清。那葛大人被他儿子这般暗示下,也有些心虚,连忙保证:“爹心里清楚,这样的女儿家自然是不会要的。” 之前还有点舍不得那银子,这么一说,便是怎么都要推辞了。 他跟老爹说完了话,心情却依旧不好——不论怎么说,那王翠蓉都达不到葛家娶妻的标准。他拦得住一时娶妻,却拦不住一辈子。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他简直不敢想。 可她呢?难道他要失去她?眼睁睁地瞧着她扑入其他人,或者就是那汤淳的怀抱?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非常难受。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自己的感情,到底是占有欲多一些,还是……那真正的爱情。 那种爱情如此奢侈,他都不敢想在自己身上也会出现。 ***** 庄因洁吗?葛明峻不想娶,其实她自己也并不想嫁。只是若是不嫁,便要说她毫无孝悌之义。居然忍心让自己的亲哥哥去死,让自己的老迈的双亲愁白头发——却不肯稍稍施以援手。 可她哪里是稍稍施以援手?她心中是知道了,做了这样的事情,赔上的兴许便是自己的一生。她自己的一生也便罢了,并不如何。她对荣华富贵并无执念。只是那王三哥呢? 她不论怎么叫自己的丫头去叫,他都不肯来。他不肯来,她要怎么办? 有时候她甚至想,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有时候这种念头分外炽烈,炽烈得都快要燃烧尽自己了。她觉得她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一定要去问问他。问他是否也存了同她一样的心思。若有,她的一切便都值得了。 好不容易说通丫头,又买通了守门的下人。等她穿着一身小丫头的衣裳出现在胡同里的时候,她已经全身气喘吁吁,吓得说不出话来。 “咚咚咚——”她敲了许久的门。很久之后,才有人来开门,却是一个颇有几分艳色的妇人,虽然上了年纪了,看上去还依然很有风情。她一愣,忙笑了起来,“王伯母!” 却是王伯母,也有许多年没有见到了。 庄因洁暗地里将她当做未来的婆婆,对她殷勤得很,“伯母,三哥在吗?我是来寻他的。” 因着她穿着丫头的服侍,王钱氏打量了好几眼,才看出来这正是那庄知府家的闺女,眼皮子一抬,“哎呀,是因洁啊。衡儿在外头忙呢。” 她待她不冷不热,庄因洁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抵住门笑起来,笑得柔柔弱弱,“王伯母,我能在这里等他吗?” “那你进来吧。”她打开院门,让她进来。 这院子不算特别宽敞,也就是普通人家的庭院。王钱氏心里头有刺,这时候也要说几句,“这屋子寒碜了点儿,可也没办法,你母亲帮忙找的。” 庄因洁含羞低头,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这是他住的院子哟。她惊喜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那坚强地往架子上爬的牵牛,那小院子里的葡萄架,不晓得他在夏夜里是否躲在那里乘凉…… 这姑娘看上去气度还马马虎虎,虽然同以前在京城里的闺秀们有些差距,不过现在一切从简,这姑娘的家世什么的也勉强能够入眼。最难得的是,这人好拿捏。还没出嫁就晓得拿银子贴补。 王钱氏人很挑剔。不过她瞧着那庄家姑娘软软糯糯的性格,心里头也有几分满意。 她越打量她越觉得还能入眼。而庄因洁越瞧着越小鹿乱撞。 这时候门忽然开了,有个清透如泉水一般的声音,滑过那庄因洁的耳朵。 至少在她听来,如同天籁一般。 “娘,我回来了。” 其实王叔衡今日下了课,还跑去福来酒楼里帮了半天的工,累得半死,说话都满是疲倦的。 他奇怪地看到自家母亲坐在院子里,再一转头,却看到了庄因洁。 “庄小姐!” “三哥!”少女清脆的声音如同黄鹂一般,“三哥像以前一样叫我因洁妹妹呀。”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的拒绝,他的冷漠,都没有存在过似的。 她一如既往,笑得同春风三月。 “你同我出来!”他一把抓住她,狠狠地将她往屋子外头拉,“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同你说,我们……我们跟小时候不一样,男女有大妨的!你怎么还不记住,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些什么?” 他指点着她身上的小丫头的衣服,“你堂堂一个大小姐,这么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你家里头不是给你在议亲了吗?你是不想嫁人了还是怎么的?” 65第六十五章 为情所困的葛公子 她睁大着眼睛,呆呆地瞧着他。 王叔衡气得又道,“都这么大的姑娘了,你怎么还什么都不懂?” ……庄因洁看他那副恼怒的样子,整个人都懵了。她只确定一件事情,那便是,兴许他并不喜欢她。这种认知令她恐慌起来,她不管不顾地打断他的话,“三哥,你别说了!我就问你一件事!” 她揪住他的衣袖,不敢看他,却又不敢不看他。兴许他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呢? “三哥,你愿意娶我吗?你娶我好不好,我才不要嫁给那劳什子的葛明峻……” 她双颊绯红,声音却特别大。仿佛这么大的声音,便可以掩盖她内心中的软弱不安。 她见他并不回话,心里头更是难受。她自己对自己笑了一下,却比哭更难看,“其实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本来就深。你对我来说,比我的两个哥哥都要亲。像咱们这样,真的是……” “真的是太不适合成亲了。”他冷酷地说,一把推开她的手。 她空落落的手,努力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阵风。 他不耐烦,疲倦的,又带些决绝的脸,看上去是那么讽刺,“你想左了。我一直将你当妹子一般,根本没有想过要娶你。葛公子才是适合你的良人,门当户对。他又有才华,容貌和性情都是万里挑一的。你好好把握,至于我,你快些将我忘了吧。” 他转过的身子毫不犹豫。 犹如高山。她仿佛耗尽力气,也攀越不过去。 “我……”她努力地笑,可眼泪怎么就拦不住呢? “打扰了。三哥。”她站好,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她拢一拢自己的头发。心里头似乎还有好多话。似乎还有很多的问题要问问他。跟他说一说很多事情。脑子里却是一片纷乱。整个人都如同陷入冰窖一般。她强撑着一口气,终于往胡同外头走。每一步都比来的时候艰辛百倍。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走了许久,那王叔衡却掉转了身子,瞧着她远去的方向站了许久。 “对不起……因洁妹子。” 风很快地吹了来,吹乱了他薄薄的衣衫,他凌乱的黑发里头的眼神迷惘。 那一种感觉……是极难受极难受吧。 ***** 就要落雨的天气,王翠蓉监督着那下人们将平日里晒的花瓣都收起来。这些东西都得细细放好,一丝一毫都错不得的。 等好不容易坐下来喝茶的时候,那春雨已经落遍了整个崖城。 汤淳坐在旁边,欲言又止,对着她说“咱们再开一家酒楼吧”也无动于衷。 王翠蓉挥着手在他眼睛前面摇晃着摇晃着,他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呆呆的样子特别傻,惹得她笑了起来。“怎么了你?” 浮生难得偷得半日闲。听着窗外细细的雨声,心情也变得更好。她满足地喝着茉莉茶,唇齿留香。 他偶尔回头,便见到她巧笑倩兮的脸。他踌躇许久,“老板,那葛老板如果真的娶亲,你……你……” 她睁大眼,一副奇怪的样子。 他硬着头皮将话说完,“我觉得,他真的不是啥好人。平时对老板的殷勤,都是假的。老板……他心中弯弯绕绕特别多……还,还不如,考虑考虑身边的人……” 他话还没说完,“噗——”的一声,王翠蓉已经将茶喷了出来。她拿着帕子死命地擦,狼狈得很,本来已经紧张至极的汤淳见她这样,更加不知所措,涨红了脸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好不容易侍弄干净了,她才憋红着一张脸对着他打哈哈,“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 ……笑话!这真的是汤淳吗?这老实人说这样的话,不是表白是什么?她倒不是害羞,只是不知道怎么回应。若这说话的是吴景,她会翻个白眼。若说话的是葛明峻,她会摸着肚皮笑上三声。只是……这人是汤淳,她就不晓得什么反应了。笑了,怕戳伤他的自尊。不笑,更加会被认为不屑一顾。这什么态度……可真是难把握啊。 可这天气……天气一点也不好。 汤淳泄气地傻坐在一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这么一句话,却是这样的结果。 “老板……” “唔……” “我……” 她忙站起来,拍着脑门,“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有做,我现在忙去了。那你先坐会儿哈。” 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忙忙地站起了身子,往外头走了。 汤淳傻了眼,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捏着手站啊站啊,感觉自己的心渐渐地凉了。 曾经两人也无比靠近……怎么忽然就有了无法跨越的距离了呢?难道是因为……那葛明峻? 可那被汤淳诅咒了一百遍的葛明峻,心情也并不如何好。 葛大人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亲事,那庄大人哪肯善罢甘休!他就说了一句,“难道葛家人看不上我庄某人的女儿,是想要将那下堂妇当做正经的儿媳妇?” 本来那王翠蓉的事情就已经有所风闻,这一次大喇喇地被庄正气说了出来,葛大人夫妇觉得已经到了出手干预的时候了。 葛明峻暗恨:这庄正气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样一来,葛家就忙着处理婚事,就没什么心思关注那庄二在牢里的小动作了。偏偏葛大人夫妇非常吃庄大人的这一套,立刻要他回去禀报一番跟下堂妇的事情。 “下堂妇”“下堂妇”的,葛明峻很是恼怒,“什么下堂妇?人家是和离!夫妻感情不和,所以才分开的!” 葛夫人尤为激动,“你好意思蒙骗你的老父亲老母亲吗?咱们都去查过了,是那吴家老太太以‘无出’‘不孝’的名义休掉她的。分明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人家的下堂妇,你还当做宝?” 葛明峻看了看自己母亲那保养得宜的脸,对于她自称的“老母亲”这一词,非常有意见。可他忙着辩驳,“是她设计让吴老太太休掉的。是她前夫不肯和离,她才想办法从吴家脱离的……” “这样的女人就更不能要了!”生气的葛夫人当场拍了桌子。她扬高声音,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说说她,能够这样对待自己的婆婆,以后进了我们家,家中还能安宁吗?你想要气死我啊!” 她见葛明峻居然不说话,更是生气,“你说话啊!难道你真的打了这样的主意?你可是咱们葛家的儿子,你堂姑奶奶可在皇宫里头当贤妃!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跟那种女人凑一起!你要敢跟她在一起,你就没我这个娘!” 她的气焰太嚣张。她儿子抬头望望天,也觉得无法从正面取胜。不得不笑着对自己老爹说话,“爹啊,你看娘这样,说话都不顾及你,你多没面子啊……” 素来都以怕老婆而闻名的葛大人,此时也只是缩了缩肥硕的脑袋,小小声地说,“我赞同你娘的所有意见。” ——葛家当家做主的是两个女人。葛夫人和葛小姐是也。纵使是葛公子,有时也被腻歪得成天不想回家。 这时候,徐娘半老风情尤在的葛夫人,更是昂起了骄傲的头,“哼”了一声,“她这种人啊,在名利场上打滚,心机深重得很。必然是见咱们葛家高门大户的,才凑上来。儿子我同你说,别说当正头奶奶了,就算做一个贱妾,我也不同意她进门!这种人进了门,咱们后院里还有安静的时候吗?” “娘!” “怎么了?”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生气的葛明峻想掉头就走,却仍被一把抓住,“你这小子,把话说清楚,你娘我怎么不可理喻了?是你被猪油蒙了心吧?” ***** 葛明峻一个人坐在酒肆里头灌酒,却忽然想起了那日下人将王翠蓉的调查结果呈上来时候的情景。 那下人支支吾吾,递上了那张纸,便迅速地溜了。 八岁卖身,且幼且苦。两人互相扶持,一起赚起了那一点点的银子。 十五为妇,却生嫌隙。成长到后头,为了那莫名其妙的表小姐或者其他的不知名的女人闹翻了天。这一决绝,便是五年——兴许是一辈子呢。 五年相隔,却是物是人非。他再回来,也许存了再续前缘的心——可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悄悄地走了。 再到后来……却是真正的诀别。 她的大半生,都与那个男人羁绊在一起。如果她对他没有感情,何必在他走后,依旧撑起了吴家?如果她对他没有感情,又如何会在很多时候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如果她对他没有感情,她现在拥有一切,她的守身如玉,为的是什么? 如何要他不多想?纵使在现在,她看着自己的时候,也并没有痴迷或者欢喜的神情。他忽然觉得很害怕——若是,若那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呢? 如果,如果她的心里头只有那一个人呢? 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 他喝了一整个下午,喝到大晚上的,他才摇摇晃晃地起了身。也不知道路上跌了几跤,他才骑着马一身狼狈地来到了王宅。 王宅守门的人认得他,急急忙忙进去禀报。 等王翠蓉披着披风,提着一盏灯笼出现的时候,他早已经脚下一歪,向她抱了过去。说是醉鬼,却又轻声在她耳边呢喃,“翠蓉,翠蓉,我来了。” 他的热气毫不知羞耻地往她脖子上灌,他的说话声音带着酒气,带着全然不知掩饰的欢乐。仿佛见了她,便是世上最美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写H,大家满意么?hia hia hia~ 66第六十六章 他强上了她 他在梦里头,梦见她非常喜欢自己,甜甜蜜蜜地吻着自己,嗔怪着他,“怎么不常来找我啊,明郎?” “明郎”、“明郎”……他喜欢这个称呼。他凑上去轻轻亲吻她的脸颊,嘴里头安慰道,“爷的一颗心都在你这里呢,爷恨不得天天贴在你的身边……”她的脸颊又光滑又香,他只觉得整个人都火热起来了,恨不得将身子都倒在她的身上。“翠蓉,我很喜欢你的……” 却有人在尖叫,“葛明峻,你在干吗啊!” 这是哪只苍蝇嗡嗡叫?虽然听上去,挺像翠蓉的声音……呸呸,翠蓉的声音怎么会那么难听呢?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搂着她的腰肢往上头摸去。这鼓起来的胸脯,如此地饱满,像是要撑破衣服。他捏上去,只觉得馥郁柔软,整只手都要化掉。不成,他得扯开她的衣裳——“撕拉”一声,他的头颅已经垂下,用嘴巴去撮那红艳艳的乳-头。 如同最娇嫩的花骨朵儿的乳-头,颤颤巍巍,在朦胧的光里,摇晃着进入他的嘴里,他的心里。 “啪啦——”一声,她手里的灯笼再也提不住。 灯笼上的火在地上扑腾几下,终于渐渐地熄了。风吹来,她觉得有些冷。 “葛…明峻……”她气若游丝地,“你给我走开。” 他捏住她的手,卖力地吸吮着,嘴里还咕哝着,“翠蓉,乖,让我来疼你……” 她从没被人如此亲密地对待过。有些愣了。全身发软,只觉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 “你走开啊……”她还在抗拒,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是欲拒还迎。他抱起她的小蛮腰,就往身上扛,这时候他忽然头脑清醒了,连方向都搞得清楚,就往她的卧室走去——那坚定的步伐,不禁让她怀疑,他早勘探过地形,摸索过哪里是她的卧室了吧。 昏昏沉沉,在他的越搂越紧的手里,如铁钳一般,她呼吸不上,只看得见天上的星光,洒落一地,那已经熄灭的灯笼中有那隐约的火星。 她被掼到床上,他喝了酒的红彤彤的脸,正对着自己的鼻息。他睁大眼,眼睛中亮晶晶,“翠蓉,让我爱你,好不好?”竟是哀求,那湿漉漉的眼睛,像一只求关爱的小狗。王翠蓉心中竟然有丝丝的母性情怀给激发出来了。她摸着他的头发,那柔软的头发,她低声安慰,“不成,这样子不成……” 他仿佛恼了,将手往她的胸口探进去,狠狠地捏了胸一把,“不要,我现在就要!” 他深深地咬住嘴巴,竟是要封住她的抗议。那绵软温暖的嘴唇,贴在他的唇上,他觉得自己的小腹滚热,忍不住去蹭她的下-体。他将他的大腿深入她的两腿间,狠狠地抵住她的下面,两只手乱摸,急切地,却又温柔的,像要自己满腔的热情都奉献给她。 “你瞧你,”他拉下她的裤子,掏弄了一把,将*的手拿出来放在她的眼前,笑吟吟地道,“你明明也很想要,要诚实呀。” 他的手指头如此灵活,那么急切地在她的那里乱弄,她只觉得呼吸急促,两颊烧得同火一样,口里的声音都软得不像话,“你,你走开呀……”被剥光的身子冷得起了鸡皮疙瘩,可下面却火热又渴望,这种感觉从未有过,“求,求求你……” 在他眼里,那却是媚眼如丝,那是对他的邀请。他耐着性子回答,“别急,很快就给你了……” 他三下两除二解了自己的裤子,那准备许久的巨大,蓄势待发。他搂着她,让她的乳-房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膛,那命-根子却努力地往她的下面戳去,“你喜欢吗?喜欢我吗?” “呜呜……” 她的哭泣,是对他最好的奖赏。他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量,再一用力,却是找准了位置,就要往里头去了,“不要!”她尖叫起来,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瞪圆了眼睛,浑身都是汗,“我不要啊,你走开啊!” “你不肯给我,是心里还有吴景对不对?”即使在醉酒中,他也是满怀醋意,“要不然怎么不肯?我会对你负责的!”她的挣扎不值一提的,她的力气对他来说,不过是蚂蚁撼大树,他再一用力,就要刺穿那层膜进去—— “求——” 她只说了一个字,他却已经艰难地进去了一些,一瞬间,只觉得浑身舒泰,被紧紧地温暖地包裹起来了。 “啊——疼——” 他浑身一僵,这才后知后觉,“你居然还是……” 这一下子,他是全部清醒过来了。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全身赤-裸,满脸是泪。 “翠蓉……”他一动,还在她身体里的玩意儿就一动。她本来便是初识滋味,痛得要命,他这么一动,更是哀叫了起来。他见她从未如此孱弱,既觉得她可怜可爱,又觉得心痛愧疚。他想要抚摸她光裸的肩头,得到的却是如同瘟疫一般的躲避,“求求你了,离了我吧,好不好!” 都是她,今日里没安排下人在屋子外头。她原本想着会有什么事儿呢?不如让大家都睡个好觉。刚才那样困窘的情境,到了最后那样的地步,她居然是不好意思真正地大叫了起来。若不是自己的软弱,他又岂能得逞? 这一下子,真正是什么都没有了。 “翠蓉,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不是借酒装疯?”她哭得好不可怜,“你走开啊!”她卖力踹他,踹到他都倒退了三步,倒在床上,她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身子。那身子,纵使是吴景都没有真正触摸过。 “你要怎么样?” “我会娶你的!”他手足无措,在她面前,努力诚恳地解释,“我肯定会娶你的,让你做我葛家的少奶奶!我会给你一切的……” “你以为我稀罕吗?”她恨恨地看着他。 本以为……不在乎的。 不就是身子吗?她以为她王翠蓉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介意的。到了此时,她才发现,心中介意得很。她介意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丢了保持了二十多年的身子。她介意她跟一个没名没分的人在一起。她介意……她的心里头还有别人。 早知道会有今日,她还不如……与那吴景一起,好歹也全了一场夫妻情义,好歹她与他曾经相爱过,与这葛明峻呢?他们俩这算什么?奸夫与姘妇吗? “我就是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是吴景。你说对了,我还是喜欢他!这下子你满意了?”她恨不得拿最狠的话去刺伤他,“我曾经那样喜欢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为了他,我忍了婆婆成日里挑刺。因为他喜欢,我也对表妹不错。他离家五年,我就五年里为吴家做尽一切。即使到现在,我不要他了,我心里头还是放不下他。我们不在一起,可他会在我心里头一辈子。这下子,你满意了?” 她含着眼泪的眼,她缩在被子里的小小的颤抖的身子,看上去是那么令人怜惜。可她的话,却是最残忍的剪子,将他的可怜的情意剪得支离破碎。 他已经全身发硬。刚才的温柔缱绻都化作了一个耳光在他的脸上。 他面红耳赤。简直羞愧自己幻想过她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他还硬着嘴,“就算你不喜欢我,我还是会负责的……” “啪——” 她狠狠地爬过来给他甩了一个耳光。这是真正狠绝的耳光,她用尽了力气。 “你以为我稀罕!你该去哪里就滚哪里去!” 他身上不着一缕,一下子被踹下床。 整个人忽然不知道东南西北,恨不得犹在梦里头。 ***** 吴景忽然在半夜中惊醒。他梦到他的母亲,在半夜三更叫翠蓉去洗衣服。说是她来了葵水,将她的被单染脏了,让她立刻起床去洗干净。翠蓉顶了一句,却被骂了好一会儿。 那时候还是数九寒天,他也被吵醒,便尾随着她悄悄跟去井边。见她一个小姑娘,瘦弱得很,在月光下面孤零零地洗着那一堆布。 明明呼出一口气都能结成冰,她却得拿手往冷水里捣鼓。他心中一痛,忽然就说了话,“我来洗吧,你一个姑娘家,好好护着你的手!”她被吓了一大跳,尖叫了起来,看着是自己,却又慢慢地堆上了笑。 她摇头,“这女人家的东西,不干净的,你不能洗。” 她瘦瘦的脸,纵然是那时候看起来,也隐隐约约有倾城之姿。他只觉得移不开眼,口中却只说着,“我说洗就洗,你磨叽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将木盆拿过来,将手放进去——哎呦,还真他妈的冷。 他洗着衣服,她蹲在旁边。他原本冰着一张脸,可看她那样子,到底绷不住,也便瞪她,“看我做什么?脸上有花吗?” 她温温柔柔地摇着头,对他露齿一笑,轻轻地说道,“我在想呢,在我们五六十岁的时候,咱们俩还会不会这么好。景哥,你永远都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下子掉了好多收藏……我想知道大家是为啥弃文嘞?莫非是讨厌葛同学? 67第六十七章 强奸后遗症 海上的潮汐,涨了又退。涨满了帆的船知道哪个方向驶去。便能上岸了。若能顺利卖出这货物,不 海风吹人醒,明明灭灭的霞光里头,他的侧脸隐在船舢旁。他握紧了手。 再过半个月,出三个月,乘着季风,他便能回到无边际的大海上往不,却不敢妄动。吴景露出了笑容,挥挥手,“你们去找你们相好的姑娘吧,让老陈留下与我守船。”那些年轻的小厮们便都欢呼起来,高高兴兴地往岸上繁华的吊脚楼里冲去。 家乡了。 萍茹穿戴整齐。在海上漂了那么久,终于见着了陆地。这船上的船员们禁了几个月的荤,一上岸便欢呼起来,只是碍他侧头看着海,长时间连动都不动一下的。却像是那海岸边上的石雕,英俊得慑人,却也冷漠得令人想退避三舍。 着老板还在这里在漫  萍茹守在他的旁边,见他先叫老陈守着船,自己却一动不动,心下纳罕。 这段时间以来,这大爷的确算得上是“守身如玉”,只是这来到岸上,却也难说。他不会是装模作样吧? 却见 萍茹闷得慌,这船上却只有她一个女流,连找个人说话都不能的。眼下到了陆地,却也找不到个说话的人。她正百无聊赖地  他想起来,他刚刚回到家的时候,还希望她亲手做些衣服帕子给他用。她也真的做了,他心中喜欢,宝贝扯着帕子,却被他一把扯过帕子,仔细盯着上头的花纹。她正疑惑,却听他问道,“这帕子是谁绣的?” “是奴婢啊。” “是你啊……” 得跟什么似的,还以为她……现在一瞧,这针线与这丫头做的一模一样。久了,心里头也不大怕他。见他如此,心里恼恨得紧,咬咬牙就要往那风吹的方向跑去。 呵呵,他多可笑。他早该知道,她并不擅长女红,何况她平时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做针线……他一把松开手帕。那帕子便被风一吹,就要你这丫头,居然敢跟我顶嘴?”他气得要扬起手,往海里飘去。 萍茹跟这位大爷呆  他见她一声不响,就要跳海,一把揪住她的衣裳,怒道,“你怎么了?不声不响就要寻死?女人真是烦人!” 一眼就要丢了!奴婢去捡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就要抽她的巴掌。 她却忍也忍够,受也受够,“主子将奴婢放在大爷身边,可不是当丫头的。”她努力地推开他的手,吃力地爬上舢板,去捡那一条帕子,幸好挂在那绳上,差一点就被吹了下去。 看她柔柔弱弱,却使了吃奶的劲去捡一条不值钱的帕子,不知咋的,他又想起了翠蓉。连带着他的态度都稍微软和了一点,“你当心些。你要死了,我要怎么同你主子交代!” 他哂笑,“你的主子对谁都好,对下人都宽厚。唯独对我,忍不得一点委屈。” 她捡起了帕子,慢慢地走了回来。这时候瞧着他,也有些后怕起来。兴许是海上的生活压抑太久了,她对他的不满压抑到了顶端。放在平时——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她也勉强地笑了起来,“主子对大爷苛刻,其实是因为在乎。奴婢纵然什么都不懂,也晓得主子对大爷的情分,其实不同寻常。” “哦?”他的眼睛发着亮。 “奴婢还记得在吴府的时候,大爷有一天宿了一个叫小阿怜的妓-女,听说还是个雏儿,那天表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她有些要讨好吴景,让他忘了她刚才的不敬。因此特意挑些他喜欢的来说。 “……可是后来金枝姐姐不经意间同我们说,我们才知道,那一日主子看了一个晚上的账本,却连本子都是拿倒的……” “你说真的?”他脸上露出了少年人一般的热忱与惊喜。 萍茹低头,“奴婢断然不敢骗人的。主子绝对不是不介意,而是介意极了。” 他面上露出笑容,“我就知  “烦人?”萍茹也是有脾气的,她涨红了脸,“大爷可不是个公道的人。我辛辛苦苦绣了一个月的帕子,大爷瞧了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她喜欢我喜欢得紧呢。她都是装着,才假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呢。 看他如此欢乐,她只觉得非常刺眼。这两个月在海上被他冷遇得已然记仇的萍茹又轻声加上一句,“正因为主子介意极了,所以主子是绝对不会原谅大爷的。” “嗯?”闻言吴景从喜悦的幻想中回过神来,瞪圆了眼,恨不得掐死她! 萍茹胆小地缩缩脖子,心里头却在高兴:哼,让你这么看不起人,总有人能治你! ***** 王翠蓉一个人在屋子里躺了一天,第二日再出门的时候,一反常态地化了个妆,将那红红的眼睛给遮了住。 化妆真是拯救女人的好东西。她化了妆,惹得银枝看了好几眼,只说,“主子打扮起来,更美了。” 她面上带着寒霜,第一件事却是去找王叔衡。 福来酒楼的门口她在马车上了好一会儿,那王叔衡才走了过来。她招呼他上车,“三哥你快上来,我有话同你说。” 他心头一热,却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他在她的身旁坐下。她瞧着他那张同父亲有着五成像的脸,不禁热泪盈眶,“三哥……” 她的三哥,穿着跑堂下人的衣裳。虽然衣服粗鄙,也遮不住他清俊的容颜。 她扯住他的袖子,哭。”她睫毛上还有泪水,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鹿,“三哥自小读书就好,大家都对你寄予众望。现下一时落魄了,只要借着科举站起来,日后也能当妹妹的依靠……”她微微笑了起来,看上去怎么都是孱弱可怜,“我现在是真切地知道了,一个人别管多么有钱,其实都如小孩子一样,手里握着金元宝,却无一丝一毫的抵抗的力量。我心里头也生气啊……可是我却得忍耐……” 王叔衡见她言谈,怎么都是有事的样子,不禁握紧她的手,安慰道,“我一定为你做主。你告诉我,谁对不住你,欺负你,我一定为你做主!” 她笑了,仰起头看着他,“三哥不仅要为我做主,还要为整个王家做主。责任大着呢。等到三哥真正强大了,妹妹我一定求三哥为我做主!” 道,“哥哥……爹爹……” 他着急起来了,“是谁欺负你了?是庄家?告诉三哥,三哥帮你出气!淑华妹妹,你快说呀!” 他的关怀不似作假。她擦了眼泪,强笑道,“没什么,忽然想到父母了,心里头难受了。” 他却似乎并不相信,“淑华小姐闹得很欢腾,可咱们家主子什么都没说,如平时一般地吃饭睡觉,连说话的时候,也一如平常,说说笑笑,我们都以为,主子必定妹妹,虽然哥哥没有用。但若谁真的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好歹是个男人,很多事情出头比你一个女人容易。你要记得,我是你哥哥啊。” “知道了。”她点头。心里头却是一暖。一边说着一边往袖子上掏,“我想到快春闱了,你要下场了。你也别干那些事情了,加把劲中举,再中个进士,日子也好过一些。” 她拿的银票也不算多,不过是一百两,但让他考试,却是绰绰有余了。 他低头,“我真是个没用的哥哥……” “不是的 他的眼睛中的光彩如同最灿烂的星辰,他朗朗道,“我王叔衡在这里发誓,王家一定会在我手里复兴!而妹妹你,到时候便是咱们镇南伯府里头唯一的伯小姐!任这世上,谁都不能欺负你!” “那么,我便也期待着……那一日……” ***** 葛明峻被王家的门房拦住了,怎么都进不去。 他利诱威逼都不成,到最后,真是气死了。他心想,翠蓉一定一个人在里头哭,这倒霉的门房却不让他进去。她得不到安慰,越来越讨厌他怎么办? 他怒道,“我昨日还进去,怎么今日进不得了?” 门房自然不晓得昨晚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见早上主子那吩咐的时候的样子,若是不能将这葛大公子拦住,他也不用干活了。连忙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摇头道,“求葛公子包涵包涵咱们小的,小的们讨口饭吃也不容易!” 眼见着生气暴走的葛明峻还要再发怒,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这葛大公子可威风得紧,这一下子,倒来我王宅抖威风了。” 那人撩开车帘,走下来的正是王翠蓉。 葛明峻心头一苦,要走过去,却被她躲开。她目不斜视地往宅子里走,葛明峻也忙跟上。那门房见着自家主子不说话,便当做没瞧见。 她在前面“咚咚咚”地走,他急步跟着,心头想着其实缠脚也是蛮好的。可惜她没缠。若是缠了,至少在这种时候,不会让男人追不上啊。 “翠蓉!翠蓉!我回去想了一天,我想明白了!你听我说一说好不好?” 海上的潮汐,涨了又退。涨满了帆的船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往不知道哪个方向驶去。 海风吹人醒,明明灭灭的霞光里头,他的侧脸隐在船舢旁。他握紧了手。 再过半个月,便能上岸了。若能顺利卖出这货物,不出三个月,乘着季风,他便能回到家乡了。 萍茹穿戴整齐。在海上漂了那么久,终于见着了陆地。这船上的船员们禁了几个月的荤,一上岸便欢呼起来,只是碍着老板还在这里,却不敢妄动。吴景露出了笑容,挥挥手,“你们去找你们相好的姑娘吧,让老陈留下与我守船。”那些年轻的小厮们便都欢呼起来,高高兴兴地往岸上繁华的吊脚楼里冲去。 萍茹守在他的旁边,见他先叫老陈守着船,自己却一动不动,心下纳罕。 萍茹闷得慌,这船上却只有她一个女流,连找个人说话都不能的。眼下到了陆地,却也找不到个说话的人。她正百无聊赖地扯着帕子,却被他一把扯过帕子,仔细盯着上头的花纹。她正疑惑,却听他问道,“这帕子是谁绣的?” “是奴婢啊。” “是你啊……” 他想起来,他刚刚回到家的时候,还希望她亲手做些衣服帕子给他用。她也真的做了,他心中喜欢,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还以为她……现在一瞧,这针线与这丫头做的一模一样。 呵呵,他多可笑。他早该知道,她并不擅长女红,何况她平时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做针线……他一把松开手帕。那帕子便被风一吹,就要往海里飘去。 萍茹跟这位大爷呆久了,心里头也不大怕他。见他如此,心里恼恨得紧,咬咬牙就要往那风吹的方向跑去。 他见她一声不响,就要跳海,一把揪住她的衣裳,怒道,“你怎么了?不声不响就要寻死?女人真是烦人!” “烦人?”萍茹也是有脾气的,她涨红了脸,“大爷可不是个公道的人。我辛辛苦苦绣了一个月的帕子,大爷瞧了一眼就要丢了!奴婢去捡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你这丫头,居然敢跟我顶嘴?”他气得要扬起手,就要抽她的巴掌。 她却忍也忍够,受也受够,“主子将奴婢放在大爷身边,可不是当丫头的。”她努力地推开他的手,吃力地爬上舢板,去捡那一条帕子,幸好挂在那绳上,差一点就被吹了下去。 看她柔柔弱弱,却使了吃奶的劲去捡一条不值钱的帕子,不知咋的,他又想起了翠蓉。连带着他的态度都稍微软和了一点,“你当心些。你要死了,我要怎么同你主子交代!” 他哂笑,“你的主子对谁都好,对下人都宽厚。唯独对我,忍不得一点委屈。” 她捡起了帕子,慢慢地走了回来。这时候瞧着他,也有些后怕起来。兴许是海上的生活压抑太久了,她对他的不满压抑到了顶端。放在平时——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她也勉强地笑了起来,“主子对大爷苛刻,其实是因为在乎。奴婢纵然什么都不懂,也晓得主子对大爷的情分,其实不同寻常。” “哦?”他的眼睛发着亮。 “奴婢还记得在吴府的时候,大爷有一天宿了一个叫小阿怜的妓-女,听说还是个雏儿,那天表小姐闹得很欢腾,可咱们家主子什么都没说,如平时一般地吃饭睡觉,连说话的时候,也一如平常,说说笑笑,我们都以为,主子必定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她有些要讨好吴景,让他忘了她刚才的不敬。因此特意挑些他喜欢的来说。 “……可是后来金枝姐姐不经意间同我们说,我们才知道,那一日主子看了一个晚上的账本,却连本子都是拿倒的……” “你说真的?”他脸上露出了少年人一般的热忱与惊喜。 萍茹低头,“奴婢断然不敢骗人的。主子绝对不是不介意,而是介意极了。” 他面上露出笑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她喜欢我喜欢得紧呢。她都是装着,才假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呢。 看他如此欢乐,她只觉得非常刺眼。这两个月在海上被他冷遇得已然记仇的萍茹又轻声加上一句,“正因为主子介意极了,所以主子是绝对不会原谅大爷的。” “嗯?”闻言吴景从喜悦的幻想中回过神来,瞪圆了眼,恨不得掐死她! 萍茹胆小地缩缩脖子,心里头却在高兴:哼,让你这么看不起人,总有人能治你! ***** 这段时间以来,这大爷的确算得上是“守身如玉”,只是这来到岸上,却也难说。他不会是装模作样吧? 却见他侧头看着海,长时间连动都不动一下的。却像是那海岸边上的石雕,英俊得慑人,却也冷漠得令人想退避三舍。 王翠蓉一个人在屋子里躺了一天,第二日再出门的时候,一反常态地化了个妆,将那红红的眼睛给遮了住。 化妆真是拯救女人的好东西。她化了妆,惹得银枝看了好几眼,只说,“主子打扮起来,更美了。” 她面上带着寒霜,第一件事却是去找王叔衡。 福来酒楼的门口她在马车上了好一会儿,那王叔衡才走了过来。她招呼他上车,“三哥你快上来,我有话同你说。” 他心头一热,却立刻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他在她的身旁坐下。她瞧着他那张同父亲有着五成像的脸,不禁热泪盈眶,“三哥……” 她的三哥,穿着跑堂下人的衣裳。虽然衣服粗鄙,也遮不住他清俊的容颜。 她扯住他的袖子,哭道,“哥哥……爹爹……” 他着急起来了,“是谁欺负你了?是庄家?告诉三哥,三哥帮你出气!淑华妹妹,你快说呀!” 他的关怀不似作假。她擦了眼泪,强笑道,“没什么,忽然想到父母了,心里头难受了。” 考试,却是绰绰有余了。 他低头,“我真是个没用的哥哥……” “不是的。”她睫毛上还有泪水,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鹿,“三哥自小读书就好,大家都对你寄予众望。现下一时落魄了,只要借着科举站起来,日后也能当妹妹的依靠……”她微微笑了起来,看上去怎么都是孱弱可怜,“我现在是真切地知道了,一个人别管多么有钱,其实都如小孩子一样,手里握着金元宝,却无一丝一毫的抵抗的力量。我心里头也生气啊……可是我却得忍耐……” 王叔衡见她言谈,怎么都是有事的样子,不禁握紧她的手,安慰道,“我一定为你做主。你告诉我,谁对不住你,欺负你,我一定为你做主!” 她笑了,仰起头看着他,“三哥不仅要为我做主,还要为整个王家做主。责任大着呢。等到三哥真正强大了,妹妹我一定求三哥为我做主!” 他的眼睛中的光彩如同最灿烂的星辰,他朗朗道,“我王叔衡在这里发誓,王家一定会在我手里复兴!而妹妹你,到时候便是咱们镇南伯府里头唯一的伯小姐!任这世上,谁都不能欺负你!” “那么,我便也期待着……那一日……” ***** 葛明峻被王家的门房拦住了,怎么都进不去。 他利诱威逼都不成,到最后,真是气死了。他心想,翠蓉一定一个人在里头哭,这倒霉的门房却不让他进去。她得不到安慰,越来越讨厌他怎么办? 他怒道,“我昨日还进去,怎么今日进不得了?” 门房自然不晓得昨晚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见早上主子那吩咐的时候的样子,若是不能将这葛大公子拦住,他也不用干活了。连忙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摇头道,“求葛公子包涵包涵咱们小的,小的们讨口饭吃也不容易!” 眼见着生气暴走的葛明峻还要再发怒,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这葛大公子可威风得紧,这一下子,倒来我王宅抖威风了。” 那人撩开车帘,走下来的正是王翠蓉。 葛明峻心头一苦,要走过去,却被她躲开。她目不斜视地往宅子里走,葛明峻也忙跟上。那门房见着自家主子不说话,便当做没瞧见。 她在前面“咚咚咚”地走,他急步跟着,心头想着其实缠脚也是蛮好的。可惜她没缠。若是缠了,至少在这种时候,不会让男人追不上啊。 “翠蓉!翠蓉!我回去想了一天,我想明白了!你听我说一说好不好?” 他却似乎并不相信,“淑华妹妹,虽然哥哥没有用。但若谁真的欺负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好歹是个男人,很多事情出头比你一个女人容易。你要记得,我是你哥哥啊。” “知道了。”她点头。心里头却是一暖。一边说着一边往袖子上掏,“我想到快春闱了,你要下场了。你也别干那些事情了,加把劲中举,再中个进士,日子也好过一些。” 她拿的银票也不算多,不过是一百两,但让他 68第六十八章 传说中的高富帅 王翠蓉冷笑一声,却并不说话。 他快走几步,好不容易追上了,将她的手扯住,一脸的深情,“翠蓉,你听我说,不论你怎么对我,我对你的心思都是真的!” 她的手并不算如何滑腻,但握在他手里,他觉得心荡神摇。 “你喜欢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呢?”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见她脸色苍白,心中越发怜惜,“我喜欢你就好了。我决定了,以后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的……“ 她要是挣扎,他用力地抱住她。他用他温暖的胸怀环绕着她。 这种温暖,仿佛在某一刻,便能使人沉溺。让人永生难忘,黑夜的眼睛。 他沉沉的黑眸子,仿佛一个漩涡,极力拉扯着她往里头泥足深陷。每一刻都在提醒着他们俩在不久之前曾经有过肌肤相亲。就算这时候的呼吸,温暖的潮湿的,都黏黏腻腻的,如同那一场猝然断了的欢爱。 他像是在诱哄,“翠蓉,不如就这样,如何?” f …… 她沉默,忽然想到了那一句话:以德报怨,则何以报德?心里头还有针细细密密地扎,令她的心变得千疮百孔。 她忽然轻笑,用细细的手指头点上他的脸,从下巴,到脸颊,再到额头。他只觉得小腹又发热,她的手有魔力似的……每一下动,都逗弄着他喉结发出咕咚声。 她伸出另一只手,却只垂头自己端详着手指。 她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清白身子给了你了,我只能跟了你了?” 他忙摇头,双目诚挚。她却嗤笑,“我还不晓得吗?你是吃定我了。可我却并不是那样的人。” 她笑得温柔,令他觉得毛骨悚然。还没反应过来,却只觉得自己的某个部位火辣辣地痛……她狞笑道,“这玩意儿,平白坏人良家妇女的清白,留着有何用?”一边说着,一边加大手劲,那葛明峻立刻收拢了双腿,却已经迟了……他哀嚎起来,想要挣脱——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便是那里,一被掌握,整个身子都失魂落魄,他叫起来,“……不,不要……我的命-根子……” 她感觉到那玩意儿很快地就从肿胀的样子变得泄了气…… “最毒妇人心啊……翠蓉,放,放开我,好不好?” 看他额头冒汗的样子,她笑得各位开心,“难道你今天不是负荆请罪来的吗?” 他如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 她又笑,“既然负荆请罪,我也没啥别的要求,把这命-根子留下,我就原谅你了。” 她说的平静无波,那男人却整张脸都通红,只忙着讨饶,“你说什么别的都行,这一个不成。” 再去瞧她,她却拿着帕子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面容安静,巧笑倩兮,令人生气不起来。 他弯着腰苦笑道,“我这辈子要是不行了,你得为我负责。” 她也蹲下腰一笑,“好啊。我正准备发展几个姘头,不如你也可以来做其中一个。”她眼中满是感激,“这可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还为那吴景守身如玉呢,现在呢,反正身子也不清白了,再多睡几个也不算什么。” 她见抽不开手,索性拿出一方帕子哭将起来,“求求葛公子饶了我罢。翠蓉一个弱女子,虽然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但一定不会多说的!” 哟!还有重料!众人忙伸起耳朵。 葛明峻一愣,眼睁睁地瞧着她又哭将下去。 她唱做俱佳,“可是葛公子,万万不能够因为担心翠蓉把话说出去,就这么来坏翠蓉的名声!翠蓉虽然是个和离了的女人,但也有贞节!葛公子是读书人,若想威胁我,如果说出去就要玷污我,来堵住我的嘴,我也是宁死都不能从的!” 她拿着帕子,别提哭得多么可怜了。 “其实民不能与官斗!我哪里敢多说什么?只求葛公子饶我一条命!你今日若敢玷污我,我今日就去上吊!老天有眼啊!得为我这个弱女子做主啊!” 他呆呆地问,“你看到什么了?” “啊——”她惨叫一声,“我不敢说啊,不敢说啊!您饶了我吧!” 他刚才沉浸在终于捉住她的喜悦里,这时候忽然明白了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语气都有些恶狠狠的,“王翠蓉,你别乱诬蔑人,你说你瞧见什么了?” 她却抖得瑟瑟发抖,“求葛公子饶了我一命啊!”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要给他磕头。 这时候,众人瞧葛明峻的眼色又不同了。 之前那庄公子的事儿沸沸扬扬的,人家都拿这葛明峻当官二代的正面形象……今日一看,也好不了哪里啊!这欺压女子,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奸-淫人……这之前不知道干了什么需要灭口的事情……群众的想象力是惊人的,有人已经开始猜测是□呢,还是杀人呢?莫非还是乱-伦? 葛明峻被她摆了一道,更加不肯善罢甘休了,“王翠蓉,你跟我说清楚……” “你放开她!” 葛明峻抬起愤怒的眼。这崖城,还有谁敢动他? 这声音清越,连带着假哭着的王翠蓉都抬眼看了一眼。啊—— 那人一把捏住葛明峻的手,皱着眉,却淡淡地说了句,“你的手捏疼她了。”果不其然,只要一看,便能看到她的手上已经有了一道淤青。这葛明峻被他点醒,虽然立刻松了手,口气却更不好了,“我与她的事情,要你管?阁下是何人?” 那人剑眉星目,偏偏带着点飘然之气。仿佛贵不可言,却又不将人间的富贵放在眼里。 他只穿着白衣,乌发摸眼,那双深邃的眼牢牢地盯着葛明峻的脸,却道,“我是谁不重要。只是……有什么恩怨,需要阁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女子拉拉扯扯?何况人家也不愿意……” 葛明峻被他说穿心事,脸上恼怒之色更重,“我们俩之间的事情,怎么需要外人评判!” 他这是死鸭子嘴硬!王翠蓉早整理了衣裳,却走到他的身侧。她深呼吸一口,平复心情,笑道,“谢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若你不救我,我明日大约便只能自挂东南枝了。” 她的意思便是……他的行为,是逼死她?他才不信!那一日她失了身也没如何,今日这样一拉扯她便要寻死觅活的了?他恼她在众人面前不给她面子,只瞪了她一眼,却是媚眼抛给瞎子——他见她痴痴地用余光打量面前这个男人。 “王翠蓉!你在做什么?”深感自己戴了绿帽子的葛明峻喝道。 其实他有些冤枉她。她不过是在悄悄观察那人。在葛明峻眼里,却是眉目含情。 那人看了看葛明峻,又瞧了瞧王翠蓉,皱眉道,“王老板,你不是这酒楼的主人吗?” 她微微含笑点头。 “这种客人都调戏老板了,你的伙计怎么还不把他轰出去?”他说的寻常,听在那些八卦的听众耳里,却抹了一把冷汗。这可是同知家的公子,不想活了?这人到底是谁?是无知的外乡客吧?要不然,他们这些人看着这葛公子欺负这美貌老板,也早就路见不平了。 “哈哈哈哈……”她笑得都得捂住嘴巴了,“这位公子说的是,我这就叫伙计来将他轰出去!” 她面色不似作假,葛明峻却不敢置信似的,“你,你敢?” 她面目灵动……一如许多年前。那个桃花间的少女。人人都在吟诗,她却躲在椅子后头数着地上的蚂蚁。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将那蚂蚁放在别人的凳子上。 秀丽更甚从前。 她脸色一变,对着后头的那些人道,“怎么还不把葛公子请出去!” “王翠蓉,你真的这么对我?……” 而后,却又轻轻地对他笑道,“公子今日的酒席算在翠蓉的账上。翠蓉要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她福了福身子,便往后头走去了。她握紧拳头,努力抑制着,才将那步子走得一丝不乱。 她看不到的是,那人在后头站了好一会儿。他的白衣的一角被风一吹……一翻过便是过往的记忆。浓得化不开。 那人身后跟着的书童轻轻问道,“主子,您不是找了王小姐很久了吗?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不……” “……” 风将这主仆两人的细语给掩盖。酒楼很快又恢复了喧嚣。 ***** 葛明峻怎么都不相信,这王翠蓉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一日夫妻不是百日恩吗? 他从没喜欢过她那样地喜欢过一个女人。她还要怎么样?做了错事,就连一点的转圜都没有吗?横竖他未婚,她也未嫁,两人在一处,多么好。 一回到葛府,却又是一堆糟心的事儿。那葛依依一见着他回来了,就尖叫了起来,“哥哥!你怎么能与那种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还被她轰出来了!你是我哥哥!明天咱们就将那酒楼给查封掉!” 她一张美丽精致的小脸因为气愤都扭成一团。她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葛明峻何时被人这么瞧过,不禁更怒,“一个女孩儿家,不好好学着四书五经,成日里打听街上的消息,这是什么道理?” 葛依依素来刁蛮惯了,一听这话更是生气,“哥哥你不做出丢脸的事情,怎么会传到我的耳边?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崖城里还有谁不晓得的!哥哥你这种条件,何必缠着那没人要的残花败柳……我有好多姐妹都看好你呢……” “你——”他气得扬起手,“女德是怎么学的?什么‘残花败柳’,也是你这样的千金小姐嘴里说出来的?” 他还没打呢,她哭得跟哭丧似的,已经“哇啦——”一下地哭了起来,“爹爹……娘……你们为女儿做主啊!哥哥欺负我……他为了个没人要的女人要打死我了……” 69第六十九章 英王殿下 葛明 他的手举高空,再也打不下去。他黑着张脸,怒气冲冲地回话,“哪里打得到她!” “难不成,要打到她,才算欺负她?” 殿下作势要走,他忙拦住,“下官早就打扫好了房间,就期待着殿下您的到来!殿下要是不满意,还可以任意挑选,一定立刻腾出来,庄府务必会让王爷满意……”他可是将自己住的地方都让出来了。就不信这崖城还有哪里比这里更舒适!峻见她这样,心下越发地气了。 这时候葛夫已经听到了声音,早急急忙忙地内室里走了出来,见了这一番,立刻瞪着眼瞧着葛明峻,“这孩子!怎么当哥哥的!居然敢打妹妹!” 女儿儿子都是心肝宝贝,但葛家,女地位天生地高一等。连带着纵得那葛依依越发气焰嚣张,她扭头对着母亲如此这番地开始打小报告,听得葛明峻更是气恼,“给继续胡说!赶明儿托的貉子也别要了。” “不要就不要,谁怕谁!没有那玩意儿,还活不下去不成?”有母亲撑腰,葛依依更是做出小女儿的委屈情态。她跺脚,“娘啊,管管哥哥,看看他,成日里跟那女身后。今天更是传出了他大庭广众之下想非礼她的事儿。这多丢咱狠地摔了帘子走了进去--葛夫立刻变了脸,“乖女儿啊,哥哥要去科举,可得让着他点,千万别打扰他!” --忘了提一句,葛家,比女地位还高的是功名。只要葛明峻以功名为念,瞬间十个八个葛依依也撼动不了他的位置咯!们家的脸啊!” “明峻啊不是说……” 葛夫的话 那三婶娘与三哥,一起拉着她往那火海里出去。那女的指甲尖得要命,她的腰上扭了许多下。 “不想走……要与爹娘一块……” “以为想带着啊!”她也骂骂咧咧,“还不是……” “啊--” 她只觉得眼皮沉重。勉强抬起了眼睑,只觉得幽幽的烛光,看上去像一个幻梦。那多年前的火海中的景象,历历目……那望不尽的火啊,令她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主子,主子!”银枝忙才开了一个头,葛明峻已经眉头皱得比那山峰还要高了,“得了,们不是要去试试今年的春闱吗?去考试去成了吧?得个进士回来,成了吧?真是心烦死!” 他狠 葛依依纵然是再嘟嘴,也没什么法子——谁让葛家的富贵还得靠着这不靠谱的哥哥呢。 ***** 火……茫茫的大火……吞噬了一切。那雕梁画栋被那火龙给给卷入口中,屋檐上还有东西“扑塔普塔”地掉下来。她才刚刚挪了一□子,那刚才站立的地方就掉下一根柱子。 小小的王三哥拉着小小的她的手,“妹妹,快走吧!”滚烫的火海,他们俩的手却都是冰冷的。他睁着圆圆的眼。她却要躲开他的手,尖叫起来,“不要,不想走……” “爹……娘……们哪里啊……” 英王殿下对着庄府看了又看。每看一眼,庄正气就觉得额头上多渗出一滴汗。 这,可是英王殿下! 他领了家中所有来觐见殿下。左手边是葛夫,后面跟着的是庄二公子,再后面的却是庄小姐了。 他笑呵呵地介绍,“这是贱内……这是犬子庄因德……这是小女庄因洁……”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庄因洁使眼色。这倒霉孩子!纵使进王府做了侍妾,那也是天大的福分,怎么不晓得把握呢!可她却跟木头似的,只是呆呆地站着,对着她老爹的眼风一概不理会。他只好自安慰:这女儿生得还远不如他的小妾美貌呢,反正王爷大看上眼的可能性也不高。心中才平衡了些。 英王殿下听到“犬子庄因德”的时候,脸上开始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待那庄正气甫一介绍完,他就笑眯眯地对着庄正气夸赞道,“庄大生的好儿子!” “哪里哪里!”庄正气几站着,瞧着那殿下只是闲闲坐着,威压却颇重,心下忍不住打鼓:这可是大物啊! 英王挥着手头的折扇,却是兴致颇好,“可小王听说,这庄公子应该那监牢里的呢,难不成,小王现正探监,这庄府便是监牢?” 英王殿下说的笑话太不好笑了。后头站着的侍卫眼角都抽搐了好几下。 庄大更是 “快给走!”那三婶娘一副惊慌的样子,她恶狠狠地,一把就揪住她的头发,“个死孩子,快跟走!答应爹了,死这里可不管!” 跑上来,手上捧着弄湿的帕子。她早已经将帕子绞湿,细心地将那帕子贴她的额头上,擦去她脸上的细汗,口中只是安慰道,“没事了,主子。只是魇了吧?” 她呆呆地任由她拨弄--这一刻,心里头尤其地害怕。 除了害怕之外,却是无穷无尽的荒凉。这荒凉,犹如冷风,吹进她骨骼的缝隙里头,能令牙齿打颤。 她用冰凉的手指头握住银枝的手,轻轻地问,“这是什么时辰了?” 银枝忙道,“是三更了。” 她用手背抵额头上,只觉得浑身虚脱,“怕是……崖城有大事了吧……” 她带些酸楚地想着,那英王殿下是真的来了。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十五年前握不住自己的命……现便能握住了吗? ***** 冷汗涔涔,忙弯腰弯得跟个虾子似的,“不是,不是这么回事!回殿下的话,之前小儿是受冤枉的,都是那同知家的葛公子陷害小儿。小儿您也看了,纯良得很,哪里是作奸犯科的!” 后头的庄二连忙上前半步,“嘿嘿”笑了两声,僵硬地做出憨厚状。 “可小王不是相士呀!这庄公子是不是纯良,可看不出来。”他笑得如沐春风。 “,,下官,现,立刻,马上,将他送回大牢!相信王爷一定会给小儿一个公道的!”庄正气也颇上道,连忙接话。他作势要叫来抓庄二走……那王爷居然不拦着一下。眼睁睁地就看着宝贝儿子不甘地又被带走了。 他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这英王那么一板一眼,早知道就推迟几天将儿子放出来了。谁晓得他看上去这么年轻俊朗,其实是个老古板!本来嘛,大家都是一个阵营里的。英王不会忘记来是为了给自己撑腰的吧? 英王微笑 一想到对策,他的脸上又和善了起来,“夫,说错了。最疼小洁了,怎么会说她不好呢?” “只是……”他又作忧心状,“也知道,眼下英王殿下降临咱们崖城,他现可没有王妃!就算当不了王妃,当个侧妃也好。那葛家,家中已经出了个贤妃了,要是他们拿那葛小姐……们岂不是很被动?” “就不信,”庄夫摇头,一张平板的脸上都是不屑,“葛夫这个知道,平时清高得要死,最疼女儿了,哪里做这种卖女求荣的事情?葛家与咱们可不一样,家里头可是葛夫能做主的。” 妇之见!一个大老爷们,平时对女迁就一些,哪能这么大的事情都由得妇做决定?若真的这么好说话,那葛平也不会与他斗了那么多着摆摆手,“小王早就找好住的地方了。庄大多费心了。” 那王爷飘然而去好久了,那庄大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拍了拍脑门,“糟了!” 庄夫狐疑地看着他。却见他急赤赤地撸起袖子,一副后悔的样子。他火起来,还看了庄因洁一眼。只恨恨道,“都怪,没生个美貌的女儿!” 他不疼女儿,庄夫可疼了。庄因洁还木呆呆地那里,庄夫可不依,拔高声音叫起来,“怎么了?的女儿怎么了?” 因为前头与葛家结亲的事儿,葛家三次拒绝,庄正气已经彻底看穿自己的女儿是没什么魅力了。一个没有魅力的女儿,着实没有什么政治价值。就连这时候,葛家可以送美貌的女儿给英王,他呢,他什么都没有……不过,他忽然想到,府里头没有,府外头有啊……年了!他庄正气拿项上头打赌:那葛平一定也跟他打着一样的主意! 庄正气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不说破,“可是以防万一,咱们也选个颜色好的处子送给王爷,对外只说是养名下的庶女,这岂不是皆大欢喜?一定能寻个生得比那葛小姐还好看的女子来,夫觉得如何?” 一屋子的静默。这时候,连庄因洁都回过神来了。听着这种建议,怎么那么不对味呢? 她母亲,毕 庄夫冷笑一声,“老爷确定那是外头找来的处子?” 竟比她多经几年事。对她老爹的了解,明显也比她多了许多。 她看了看他一眼。想到当初这来求亲的时候,怎么说来的?“若能娶到小姐,那是前世积下来的福气。晚生出身微寒,得配佳侣,必定一辈子都疼她惜她……” 可眼前这个大腹便便的男呢?这两个月来,似乎还没对那新买的小妾失去兴趣,成日里两只爪子都没从那蜜桃的双峰上拿下来过吧? 70第七十章 欺人太甚 庄夫冷笑一声道,“老爷确定这是从府外头找来的处子?” 只要仔细去瞧,便能发现,庄正气的眼神有些闪烁,只是话到底是说得极满的,“这是自然!须得从府外头细细挑一个德才兼备的处子呢。” “哼!”她听得火冒三丈,拉着庄因洁就往里头去了。 当她真是个傻子?夫妻情分到眼下这地步,真是连假装都没有必要了。她也不管那被撇下的庄老爷老羞成怒,谁乎呢! 她坐自己女儿的绣阁里,看着这木讷的女儿,好些话到了嘴边,吞了又吐,终于叹息道,“小洁,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什么都不懂呢?” 这些日子,她明显清减了许多。原本寻常的一张脸,一瘦下来,更是仅剩的风韵都没了。只是显得眼大大的,看着可怜。 “晓得爹做的事,让伤心了。他不是女,不晓得名声对女来说有多么重要……等过了这段时间,母亲一定帮找个好好的夫婿。什么葛明峻,咱们不把他放心上!” 她的母亲,还以为她的难受,是为了被葛家拒了三次婚。 庄因洁抽了抽麻木的手指头,只是慢慢地摇摇头。 “这孩子!”庄夫急道,“被葛明峻拒了三次婚又怕什么?是他们家没有眼光!咱们家的女儿,只要肯陪了多多的嫁妆,哪个好男不愿意娶?” “娘!”她站起来,瑟瑟发抖地倚着床沿。只见她面色惨白,整个身子斜靠着多宝格上,哀哀地叫着,“娘,不想嫁。这辈子都不嫁了,好不好?” “啊呀,乖女儿,”庄夫也站了起来,去扶她,却被她尽力地甩开,“可不能因为葛家的这档子事儿,就失去了对男的信心啊。这世上,好男还是有的,的好姻缘,还后头呢。” “好姻缘?”她嘴唇惨白地蠕动着,“好男兴许是有的。可哪里会喜欢呢?看中的嫁妆的男,算得什么好男!”比如……比如那王三哥。她想起他的时候,既甜蜜又痛苦。 “怎么这么自轻自贱?”庄夫气恼起来,“哪个姑娘这个年纪的时候,不是心高气盛的,想嫁个世上十全十美的好丈夫。倒是好!这样,对得起,为娘的一片苦心吗?” 她眼里头也有泪花。 她嫁给庄正气算是低嫁。当初好歹也是个翰林家的女儿。却抵不住那庄正气的苦苦上门求婚。当时家中二老见他心诚,又是新科的进士,生得一表才,为了女儿的终身,终于松了口。她的女儿,可不会重蹈她的覆辙! “娘!别管了!”庄因洁捂住脸抽泣起来,“让出家做了姑子得了。活着有什么意思啊!不是同置气,是真的想去落了头发。求娘成全。” 庄夫愣住,整个都直直地站这里,“别同开玩笑?” “同您开什么玩笑呢?”庄因洁把头发弄得凌乱。一张脸很是通红,看上去皱巴巴的。 “就,为了那葛明峻?” “谁为了他!”她尖叫起来,“谁为了那么个男!,为的是……” “为的是什么?”庄夫忽然也拔高声音。女儿以前也常常赌气说去做姑子,她总以为她玩笑,可是今日听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仅剩的女儿的这个决定,快要击倒她了。 “为的是的心!”她文绉绉的来这么一句,惹得庄夫怒气反笑起来。她不是傻子,电光石闪之间,忽然想起了一个。她一边冷笑一边说道,“的心,不会是为了王叔衡那个吧?” 是啊,他不喜欢她的女儿。 这段时间的失魂落魄原来都是来自这里啊。 年轻的时候,最惨重的伤害,往往来自自己喜欢的。 她自然不会告诉她的女儿,她早就见了好几次王叔衡,告诫他不能对她女儿痴心妄想。她的确拆散了他们——可若是真正的感情,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拆散呢? 她的女儿,都十六岁了,却还是什么都不懂。 她一瞬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刚才爹爹说从府外头找女儿来,养的名下,送给英王……可还不知道他吗?”庄夫心中一阵酸涩,“他外头养了好几个外室呢。从不去管,但里头养了几个不知道什么野女生的女儿,也是正常的。他倒是打的好算盘。不晓得从哪里来的野种,居然要跟抢嫡女的身份!娘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扑通——” 庄因洁愣怔地坐到了地上。 “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会知道?”她都想伸出手去拧她的耳朵了。手到伸到耳边了,到底只是轻轻地摸了摸鬓边,“真是……”女儿娇憨,是为娘的保护太好了。可是这时候,她却感到了深深的苦涩了。 “不说王三哥这个,就单单说王伯母这个。真的觉得,日后想要这么一个婆婆吗?” 想到王钱氏那刻薄的嘴脸,庄因洁抖了抖身子,可还是眼神清澈地点点头,看得庄夫心里头特别难受,她呆呆地瞧着这个自小被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的女儿,凄婉地笑道,“那三哥呢?他喜欢吗?” “啊——别说了!”庄因洁忽然恼怒地抱住头摇起来,还将身子侧对了她娘,“娘别说了……他不喜欢,这样好了吧!” 王叔衡整日里都忙着温书,就要下场了。因此诸事都不理的。王钱氏对这唯一的儿子还是极为疼爱的,也尽量不去打扰他。 只是他不理别,别哪能不理他?庄正气今日就表示要召见他。明日就是下场的时候,王叔衡着实不想去。他看着他母亲一眼,王钱氏也踯躅起来。咬咬牙,想想还是儿子的前途比较重要,终于对来回了话,说这就不去了。 虽然知道庄正气肯定不会就这么完了事,但哪里晓得他居然能做出那么缺德的事情!第二日一切妥当就要出发的时候,家门口忽然停了几个衙差,见了他便皮笑肉不笑的,“王秀才,咱们办事呢,打扰了。” 办事就办事吧,他绕了路想走,却偏偏被堵住,他怒目相视,家也笑眯眯地回话,“王秀才,咱们办公差呢!”如此几回,王叔衡脾气再好,也气极了,“的公差就是堵了的路,不让去赶考?” 她说起庄正气的语气熟络,殊不知这也是他儿子郁结于心的原因之一。 他强忍住怒气,拉着她母亲往旁边低声说道,“娘,他们拦,未必拦,去搬救兵,去王宅找淑华妹妹……” “什么,找那个死女?”她瞪大了眼,声音都拉大了,“拎不拎得清啊?就算去找庄正气那小也不去找她!” 那领头的居然笑眯眯地默认了! 这样下去,到正午都赶不到考场了。 想到淑华妹子赠的银子,想到王家的血海深仇……想到王家男丁只剩了他一个,他就感到郁结于心……这庄正气,是要逼死吗? 他恼怒道,“们这庄大,可真是威风得很!” 连王钱氏也气冲冲地走了上来,“有什么话让他来对说!他居然敢不让儿子去赶考,他想死了不成?” 王叔衡的心中抑制不住地失望……他的母亲,怎么还搞不清状况呢?那几个衙差冷笑着,更像是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难道他辛苦那么久,就要打水漂了吗? 多年的隐忍,血海深仇……还有淑华妹妹,她的期待与信任,也都变作东流水了吗? 他握紧拳头,狠狠地往路边的柳树上砸去。手竟不晓得痛的,因为心更痛。 不过是几个衙差,居然令自己这么无力……为刀俎,为鱼肉,那种感觉真的差劲透了。 “衡儿,哎,怎么自戕呢……”他的耳边都是嗡嗡声,忽然,远处有马车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哟,这衙门都搬到这里来了?这么多官差,这里干吗呀?” 是她! 她慢慢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包裹,另一只手却提了一个食盒,有些吃力地跳了下来,笑吟吟地对王叔衡笑起来,“怎么,哥哥还不去赶考?需要将这些苍蝇赶掉吗?” 她忽然端正了面容,“难道不是为了好吗?是的母亲,难道一切都不是为了打算吗?一生所出唯有二子一女,大哥已经死了,二哥也不敢指望了,只有,是娘的希望啊!”她笑得咄咄逼的,“以为王三哥家是什么好家?跟着他,小心连小命都丢了!” 她忽然抓住庄因洁的手,“必须给振作起来,好好地给打扮自己,整理自己,一定给找个好好的夫婿,整个崖城里都找,找不到就到外面去找。一定给寻个如意郎君来!” “至于的王三哥!”她忽然满脸的厉色,“最好给收收心!只要还活着一天,就别想!还有什么说做姑子的话,最好也给收回去!做梦都别想!” ***** 71第七十一章 吴景命悬一线 王叔“妹妹!小心!”王叔衡忽然喝道。她的身后有一个衙差正举起一块砖头要砸她,王翠蓉连忙侧身一避衡刹那间感觉到热泪盈眶。 日后,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王叔衡都会解决掉这些。” 王翠蓉回过头,对带着的那些个伙计们说道。她今日特意带了好些来。她就知道,这庄正气,不肯安安分分的。 记得这一日。那个女子,深巷尾走下马车,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所以,即使后来,王钱氏要死要活,要他与王翠蓉断绝关系,他都没有动摇过一次。 “们给  ,那见偷袭落空,脸上都露出狰狞的表情来。王翠蓉大喝一声,“还不手脚快点!” 她一把拉住王叔衡就上了马车,吆喝着车夫就鞭打着马儿向前跑去。 马车迅速地向前奔去,帘子外头的景色越来越往后头退去。王翠蓉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将手缩回去,却被他瞧见——那殷红  他呆呆望着,竟不知如何是好。 “三哥,”她叹息一声,将手抽出来,“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呢?” 多少苦都受过来了……这不过是小小的苦。她笑起来,眼神分外明亮,“哥哥,一定要好好地考。悄悄地告诉……”她侧过身子来对他说,“见着英王了。他还是以前一样,是慕容家的小哥哥  老李以为是萍茹的关系,萍茹却知道跟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顺着季风和洋流,船舶的行驶原本便是九死一生的。海上太危险了……某一日,有惊慌地来报道,“前头……前头似乎遇海盗了……” “海盗?” 吴景紧紧地困顿算不得什么的。”她咬着嘴唇道,“眼下里就指望着哥哥前程远大了。就不信,咱们就一直这么倒霉着。” “会的,这次去,一定不负妹妹的所托!” 他跳下车子。考场到了。来来往往的学子是极多的。外头等候着的家眷也是许多的。王翠蓉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进考场……忽然,马车壁被敲了一下,她茫然地回过头,却见那葛明峻骑高头大马上,飒爽英姿。他墨黑的头发拢成一束,映衬得他的长眉入鬓,他的眉眼如剑与星一般。 握住椅子的双柄。居然有海盗!这片海上的海盗传说中都颇为凶恶,遇上的,双手奉上自己的财宝都未必能留一个活口。 外头的天蓝艳艳的,碧波更是像一块大得一眼无际的绸缎。两者交融到一处,像是仙境中。 海面上多么平和美丽!可是用洋那里舶来的望远筒看——那越来越近的,不正是一艘大船吗?那大船满身涂成红色,两侧却画着凶兽,上头一个骷髅头的旗子正迎风招展。看上去既可怖又骇。吴景心想这次兴许要交代这里了。正惶然之间,那站外头看热闹的萍茹忽然尖叫了一声,众一瞧,那萍茹哪里还有影子?这海面上来去无踪的。连一个投影都没有。 那大船距离这里还有二十来步远的样子。这厢少了一个,那边却无声无息,连个影都没有。依旧是那巨大的血红的大船,海上慢慢地飘荡着。 船上胆儿小的下已经尖叫了起来,“啊——这不是海盗!这是幽灵船!” 幽灵船?! 众都去瞧他,他结结巴巴地,拉着身边的一个蛮女叫起来,“不是……不是说的,是她说的!她说他们达达族有个传说,海上遇见幽灵船的,都没有生还的……” 那蛮女乌拉乌拉地尖叫起来,抱着头,像是要逃窜的样子。其余几个女子也都叫了起来,似乎尤为害怕的样子。 老李面色惨白,也说道,“东家,这幽灵船的传说,也听说过。据说里头的幽灵特别喜爱女子。最后们再瞧见那消失的船舶,上头只有一船的尸体,船上的女与财物,都会消失的。要不然,刚才船边站了那么多,它们怎么单单捉了萍茹姑娘?咱们快逃吧!” 虽然传说中,并没逃出升。” “他……” “一时的  “怎么也这里,可是来送的?” 他的脸上浮起笑容,看上去意气风发的样子。 拒绝了自己父母家要送他来考场,他本是一个骑着马来的,没成想见着她。她是特意来看自己的吗?果然放心不下自己吗? 他笑起来,“翠蓉,为着这次送之情,也一定夺个魁首来!” 他笑得得意,她看着刺眼,随即低声吩咐刘大,“咱们快走!”而后看着他冷笑一声,“可真是盼着好呢!就希望葛公子前途越来越光明,以后去京城去做状元郎去!” “那是自然,若能陪……哎——”他还想与她温存一番呢,谁知道她的马车很快地掉转了个头便走了。跑得那么快,像有什么追着似的。 “翠蓉,为着,也会努力的!”那还后头喊,王翠蓉却气得手心都握出红印子来。笨蛋!连反话都听不出吗?只愿他考得越差越好!这种祸害,何必遗害千年! ***** 从天朝带来的丝绸和瓷器,素来都很受当地居民的欢迎。吴景这一次,又赚得满满当当。只是心里头老有不安的预感,他想早日回去。 老李劝他再停半个月。海上航行太苦了,这些个下都没地上享够福呢。他只扬手一挥,“这有什么,买几个蛮的女儿上船便是。” “这……”老李微微沉吟,觉得也是个好主意。里头又特意挑了个容色最美的,没有开过苞,特特地留给他,他却摇摇头表示不要。 天。可逃了总比不逃比较好! 众下只呆呆地瞧着吴景,只等着他一声令下。舵手早就拉好了绳索,那些眼中的期待令他不忍直视,他咬牙只道,“那萍茹呢?咱们将她丢下吗?” 有下不满道,“小的知道萍茹姑娘是大爷的女,可天下女何其多,大爷,咱们的命——” “啪——”一个鞭子甩过去,那被卷倒地,骇然地瞧着他! 吴景心中也害怕,可这萍茹……莫非不是一条命?将这女丢下的本领,他还没有学会。 他冷笑道,“是想逃,倒是看看,还逃得出去吗?” 众这才向四周环顾,只见五条巨鲨团团地将围住。见这类瞧着它们了,眼中似乎也射出了凶恶的光芒——那是嗜血的,兴奋的光芒。那尖牙,日光下泛着洁白的光。前些时候,还风平浪静的海面,这时候却有间地狱的前兆。 “呜——”海面上传来了凄厉的笛声,被海风一吹,更是惊悚。 只觉得背后有鬼背后吹着气。 凉凉的感觉从头到尾,这些都呆立成一团。这时候,那幽灵船像是有意识似的,慢慢地朝着这船的方向漂过来,越来越近了。 前有恶鬼,后有巨鲨,此时,便是一个“死”字吗? 吴景脑海里转过与翠蓉相处的一幕幕。心中想着:这次,真的要命丧于此吗?他曾经那样深地伤了她的心,也不晓得,自己的死讯能不能传回去……就算传回去,她会不会为自己掉一滴眼泪呢? 他想起来,他的母亲曾经恳切地对他说,“这王翠蓉压根就不是什么好货!她风流得很。以为她怎么能生意上做出一片天地来,还不是靠她的身子?为什么别的女不能做成的事情,她便能?她这样的女,都玷污咱们吴家的门楣!” 表妹楚楚可怜,汪着一洼眼泪,小心翼翼地瞧着他,“表哥,表嫂她……呜呜呜呜……” 他听见自己问:“怎么了?” 她哭得更伤心了,“刚刚的血,正从那拇指的指甲盖上流下来。他惊叫了一声,“妹子,的手受伤了!”而后忽然一阵难过,“是没用,居然要妹妹救。” 瞧见那楚老板的车子送表嫂回来的,跟她说女要柔顺贞静,她居然吼多管闲事……”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发抖。整个滚烫得都沸水中。见她一次,便是煎熬。 翠蓉…… 这一次,他快要死了。忽然觉得,那些都不是特别了不得的大错。他到此时都介意那些事,可他发像是有叫她,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王钱氏,她正叉着腰虎视眈眈地瞧着自己,“这个不要脸的,看着家衡儿有大出息了,就开始来贴麻油,上赶着拍马屁了!王家再怎么生出了这样的一个女儿?” 现,自己是这样无力地,深切地爱着她。纵使她对他的感情是假的,纵使他微不足道,纵使也许别认为,他是一个靠了女发家的男……他依然这样不可抑制地,病入膏肓地喜欢她。 ***** “王翠蓉!” 王翠蓉耸然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王叔衡刹那间感觉到热泪盈眶。 日后,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王叔衡都会记得这一日。那个女子,在深巷尾走下马车,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所以,即使后来,王钱氏要死要活,要他与王翠蓉断绝关系,他都没有动摇过一次。 “你们给我解决掉这些人。” 王翠蓉回过头,对带着的那些个伙计们说道。她今日特意带了好些人来。她就知道,这庄正气,不肯安安分分的。 “妹妹!小心!”王叔衡忽然喝道。她的身后有一个衙差正举起一块砖头要砸她,王翠蓉连忙侧身一避,那人见偷袭落空,脸上都露出狰狞的表情来。王翠蓉大喝一声,“还不手脚快点!” 她一把拉住王叔衡就上了马车,吆喝着车夫就鞭打着马儿向前跑去。 马车迅速地向前奔去,帘子外头的景色越来越往后头退去。王翠蓉深呼吸一口气,正要将手缩回去,却被他瞧见——那殷红的血,正从那拇指的指甲盖上流下来。他惊叫了一声,“妹子,你的手受伤了!”而后忽然一阵难过,“是我没用,居然要妹妹救我。” 他呆呆望着,竟不知如何是好。 “三哥,”她叹息一声,将手抽出来,“这样又算得了什么呢?” 多少苦都受过来了……这不过是小小的苦。她笑起来,眼神分外明亮,“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地考。我悄悄地告诉你……”她侧过身子来对他说,“我见着英王了。他还是以前一样,是慕容家的小哥哥。” “他……” “一时的困顿算不得什么的。”她咬着嘴唇道,“眼下里就指望着哥哥前程远大了。我就不信,咱们就一直这么倒霉着。” “我会的,我这次去,一定不负妹妹的所托!” 他跳下车子。考场到了。来来往往的学子是极多的。在外头等候着的家眷也是许多的。王翠蓉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进考场……忽然,马车壁被人敲了一下,她茫然地回过头,却见那葛明峻骑在高头大马上,飒爽英姿。他墨黑的头发拢成一束,映衬得他的长眉入鬓,他的眉眼如剑与星一般。 “你怎么也在这里,可是来送我的?” 他的脸上浮起笑容,看上去意气风发的样子。 拒绝了自己父母家人要送他来考场,他本是一个人骑着马来的,没成想见着她。她是特意来看自己的吗?果然放心不下自己吗? 他笑起来,“翠蓉,为着这次你送我之情,我也一定夺个魁首来!” 他笑得得意,她看着刺眼,随即低声吩咐刘大,“咱们快走!”而后看着他冷笑一声,“我可真是盼着你好呢!就希望葛公子前途越来越光明,以后去京城去做状元郎去!” “那是自然,若你能陪……哎——”他还想与她温存一番呢,谁知道她的马车很快地掉转了个头便走了。跑得那么快,像有什么追着似的。 “翠蓉,为着你,我也会努力的!”那人还在后头喊,王翠蓉却气得手心都握出红印子来。笨蛋!连反话都听不出吗?只愿他考得越差越好!这种祸害,何必遗害千年! ***** 从天朝带来的丝绸和瓷器,素来都很受当地居民的欢迎。吴景这一次,又赚得满满当当。只是心里头老有不安的预感,他想早日回去。 老李劝他再停半个月。在海上航行太苦了,这些个下人都没在地上享够福呢。他只扬手一挥,“这有什么,买几个蛮人的女儿上船便是。” “这……”老李微微沉吟,觉得也是个好主意。里头又特意挑了个容色最美的,没有开过苞,特特地留给他,他却摇摇头表示不要。 老李以为是萍茹的关系,萍茹却知道跟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顺着季风和洋流,船舶的行驶原本便是九死一生的。海上太危险了……某一日,有人惊慌地来报道,“前头……前头似乎遇海盗了……” “海盗?” 吴景紧紧地握住椅子的双柄。居然有海盗!这片海上的海盗传说中都颇为凶恶,遇上的人,双手奉上自己的财宝都未必能留一个活口。 外头的天蓝艳艳的,碧波更是像一块大得一眼无际的绸缎。两者交融到一处,像是在仙境中。 海面上多么平和美丽!可是用洋人那里舶来的望远筒看——那越来越近的,不正是一艘大船吗?那大船满身涂成红色,两侧却画着凶兽,上头一个骷髅头的旗子正迎风招展。看上去既可怖又骇人。吴景心想这次兴许要交代在这里了。正惶然之间,那站在外头看热闹的萍茹忽然尖叫了一声,众人一瞧,那萍茹哪里还有影子?这海面上来去无踪的。连一个投影都没有。 那大船距离这里还有二十来步远的样子。这厢少了一个人,那边却无声无息,连个人影都没有。依旧是那巨大的血红的大船,在海上慢慢地飘荡着。 船上胆儿小的下人已经尖叫了起来,“啊——这不是海盗!这是幽灵船!” 幽灵船?! 众人都去瞧他,他结结巴巴地,拉着身边的一个蛮女叫起来,“不是……不是我说的,是她说的!她说他们达达族有个传说,在海上遇见幽灵船的人,都没有生还的……” 那蛮女乌拉乌拉地尖叫起来,抱着头,像是要逃窜的样子。其余几个女子也都叫了起来,似乎尤为害怕的样子。 老李面色惨白,也说道,“东家,这幽灵船的传说,我也听说过。据说里头的幽灵特别喜爱女子。最后人们再瞧见那消失的船舶,上头只有一船的尸体,船上的女人与财物,都会消失的。要不然,刚才在船边站了那么多人,它们怎么单单捉了萍茹姑娘?咱们快逃吧!” 虽然传说中,并没人逃出升天。可逃了总比不逃比较好! 众下人只呆呆地瞧着吴景,只等着他一声令下。舵手早就拉好了绳索,那些人眼中的期待令他不忍直视,他咬牙只道,“那萍茹呢?咱们将她丢下吗?” 有下人不满道,“小的知道萍茹姑娘是大爷的女人,可天下女人何其多,大爷,咱们的命——” “啪——”一个鞭子甩过去,那人被卷倒在地,骇然地瞧着他! 吴景心中也害怕,可这萍茹……莫非不是一条人命?将这女人丢下的本领,他还没有学会。 他冷笑道,“你是想逃,你倒是看看,还逃得出去吗?” 众人这才向四周环顾,只见五条巨鲨团团地将人围住。见这人类瞧着它们了,眼中似乎也射出了凶恶的光芒——那是嗜血的,兴奋的光芒。那尖牙,在日光下泛着洁白的光。前些时候,还风平浪静的海面,这时候却有人间地狱的前兆。 “呜——”海面上传来了凄厉的笛声,被海风一吹,更是惊悚。 只觉得背后有鬼在背后吹着气。 凉凉的感觉从头到尾,这些人都呆立成一团。这时候,那幽灵船像是有意识似的,慢慢地朝着这船的方向漂过来,越来越近了。 前有恶鬼,后有巨鲨,此时,便是一个“死”字吗? 吴景脑海里转过与翠蓉相处的一幕幕。心中想着:这次,真的要命丧于此吗?他曾经那样深地伤了她的心,也不晓得,自己的死讯能不能传回去……就算传回去,她会不会为自己掉一滴眼泪呢? 他想起来,他的母亲曾经恳切地对他说,“这王翠蓉压根就不是什么好货!她风流得很。你以为她怎么能在生意上做出一片天地来,还不是靠她的身子?为什么别的女人不能做成的事情,她便能?她这样的女人,都玷污咱们吴家的门楣!” 表妹楚楚可怜,汪着一洼眼泪,小心翼翼地瞧着他,“表哥,表嫂她……呜呜呜呜……” 他听见自己问:“怎么了?” 她哭得更伤心了,“我刚刚瞧见那楚老板的车子送表嫂回来的,我跟她说女人要柔顺贞静,她居然吼我多管闲事……”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发抖。整个人滚烫得都在沸水中。见她一次,便是煎熬。 翠蓉…… 这一次,他快要死了。忽然觉得,那些都不是特别了不得的大错。他到此时都介意那些事,可他发现,自己是这样无力地,深切地爱着她。纵使她对他的感情是假的,纵使他微不足道,纵使也许别人认为,他是一个靠了女人发家的男人……他依然这样不可抑制地,病入膏肓地喜欢她。 ***** “王翠蓉!” 王翠蓉耸然一惊,像是有人在叫她,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王钱氏,她正叉着腰虎视眈眈地瞧着自己,“你这个不要脸的,看着我家衡儿有大出息了,就开始来贴麻油,上赶着拍马屁了!王家再怎么生出了你这样的一个女儿?” 72第七十二章 真的便要死了吗 王翠  他狠狠地钳制住他的脖子,真的恨不得他死掉,“不认得的小淑华,又怎么会有她的宝石链子?是害了她的恶对不对?怎么不给死掉!” 他这次是真的下了死力了。 蓉心中觉得无名的说不下去。只是既畏畏缩缩地,又恶狠狠地瞪着她。 她也不与她废话,一招手,那伙计们又围了上来,看得她心惊肉跳,一溜烟跑了…… 翠蓉呆呆地瞧着她跑了,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心里头的不安。只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却不晓得有什么大事…… ***** 海风习习地吹来,吴景心想,她那个,对自己是最无情的。就算他死了,她必然也不会伤心难过的烦躁,见了她自然没有好脸色,“怎么了,送儿子上了考场,就来这里撒泼了?信不信,能怎么待那庄正气带来的,便能怎么待!” 这女,正是见解了危难,便过来酒楼这里瞎得瑟! 王钱氏悚然一惊,嘴里好多敲诈的话便。但若那个丫头死了,也许她还会痛哭一场。好歹……他众眼前,众哗然。女都尖叫了起来,那些男也都吓得屁滚尿流。一阵喧哗之后,吴景眼尖,却看到那银丝又出现,心中晓得又有要被杀了。他靠的近,才能发现那若隐若现的银丝,他连忙伸出手,试图将那丝给抓住。已预料到这线锋利非常,撕下了衣裳包裹手心,谁晓得才一碰到,便觉得痛苦异常。 “啊——”他惨叫一声。 他低头看自也得尽力将那萍茹丫头救出来啊。也算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兴许日后,她儿孙满堂的时候,偶尔想起从前,想起自己,也不是那么可恶罢。 只见那幽灵船渐渐地近了,他心知萍茹若是还活着,必然还上头。他深呼吸一口,正要跳上去,一丝几乎不可见的银丝忽然如疾风一般地卷了过来,他本能地一侧头,却又有个伙计中了招。这却不像萍茹是凭空消失了,却是哀嚎了一声,忽然双目突出,口吐鲜血,竟然是一命呜呼了! 这正是死己那只手,却发现已经可见白骨。一只原本丰润的一只手,此时已经血肉模糊。 此线之锐利,前所未闻。 索性如此,他狠狠心,咬咬牙,竟是握紧那线,顺着那力道,索性跟上了那艘可怖的船上。 “东家!” 后头纷纷叫了起来。他是他们的主心骨。刚才那一刹那,他们都以为他死了。他若死了,这些纵然活着,又要如何回去? 此时见他不禁没死,还跟着那线来到了那幽灵船上,许多心中不禁生出了希望。老李心想:不愧是东家,年少有成,兴许此时,靠着东家带领,们这次能成功得救呢。 此时忽然海浪翻滚,他们所的那艘船开始随着破浪颠簸起来。那些又是怕,又是无力,有些已经跪了下来,对着苍天磕头起来,“求求老天保佑咱们这次安然无恙吧……” 这些,都是海上风里来浪里去的,不是那等青涩的毛头小子。此时却被吓破了胆。老李喝道,“别自己吓着自己!们瞧着咱们东家!” 是啊,东家……他们见他们的东家一个那血红色的大船上走了好几步,忽然失去了踪影。那大船又一次空空荡荡。 “兴许东家能将那幽灵打败呢!”有叫了起来。 这是绝望之中的希望,他们都愿意这么想。于是一群都默默祈祷着,关注着对面的船上…… 吴景被那丝线带到这幽灵船上之后,心里头就一直苦笑这只手都不像是自己的,疼得都麻木了。以前经历的一切,都比不上这一次。 只是心里头还是撑着一口气,他一步步地往前走——眼前却忽然却有黑影飘过,头上有什么*的东西掉了下来,他连忙一躲。这地方,谁知道有什么鬼东西?白色的破布这里飘来飘去的——他仔细瞧了瞧地上,才发现竟是海鸟。那鸟儿拉了屎,又扑棱棱地飞高—— 吴景不信那个邪,大叫起来,“是是鬼,现身一见!有本事正面对着啊——” 他的声音空荡荡的船舱里头回荡着。地上血红血红的,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别的什么。 “哈——” 隐暗处观看着这些可笑的,那幽灵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居然,是个中土呢。”他笑得可怖。那笑声像是从地狱里头传出来的。听吴景耳朵里,却是一惊,心中却有感觉,那丝线似乎又出来了,他想躲,却无处可躲——前两次是靠得近,这次却没有这么好运。难道便这么坐以待毙吗?他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往四周奋力抓去。 忽  那一张简直不能称之为“”的脸,那一些伤疤忽然挤了一处。纵使是地底下的恶鬼,也没有这样可怕的容貌。他瞪圆了那双深凹的眼睛,浑浊的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不会吧……小淑华……” 那个正船上奋力挣扎的年轻,与他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得了这生长奇特的红宝石。见它丑得可爱,便什么都没做,特意打造成一个手链送了女儿——此时然地,四处乱抓的他,手上的红宝石太阳底下现出光芒。 他不知道的是,那一刻,那幽灵忽然像疯了一般,一把揪住那机关。就算它快弄坏了也不放心上。 怎么出现这个男身上?还是这离故土千万里的海上? 他飘洋海上都那么许多年了。再多的热情与希望都被海风都吹干了。甚至连那一个所有的良知与尊严也没有了。他怎么敢相信,他那生命中唯一希望的光和热来找他了…… 这一定是假的!他恶狠狠地瞪大了眼。 ——吴景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刻。那一刻,他与阎王爷擦肩而过。 那丝线,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后知后觉地感觉那危险感消除了。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汗水竟是将整个后背都浸透了。 吴景还深深地大口大口地喘气儿的凶手,那便让他陪葬便是! 只见吴景被这幽灵般的老死死地掐着,却有狠狠地拉他一把,他头晕目眩,胸中欲呕,再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躺地上。那地毯软绵绵的,他却疑心夹杂着血腥味。 他还没真正醒过来,胸口却被用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一个沙哑的声音冷冰冰地响了起来,“是什么?” 他疼得快要吐血,回答得自然也不客气,“又是什么?” “哈哈,小子!死到临头还要硬气,可欣赏……得很啊……”那慢慢拖长最后几个字,倏忽之间,吴景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扼住。他瞪圆了眼,看着头上的船顶。那飘飘荡荡的带子,是预示着他今日的死期吗? 那扼住的东西,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仔细地端详了起来。吴景无力反抗——只能任凭他仔细翻看他。只他的手,干瘦又冰冷……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只是,真的不甘心啊……翠蓉……他翻了白眼,快要晕厥之前,那却忽然将手放开。 “呵呵呵呵……” 他的脸忽然凑近。那张比鬼更恶心的脸。吴景却再没力气感到惊吓。他翻着眼,瞪着他。 那不知是是鬼觉得他越握越紧,快要将手握断,忽然手一疼——他居然摘了自己的手链! “还……咳咳……” “啊啊啊啊!”那幽灵样的东西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啊啊啊啊——她居然,还活着……她是不是还活着?年轻!”他忽然一把又揪住他的领子,那深凹的眼睛里头那浑浊的眼珠子都快要跳出来,怎么看怎么恶心,“的小淑华还好吗?” 他的声音本来便难听得很,这时候语气激动,听上去更是可怕。 吴景若是还有一点力气,一定要后退,只是此时无能为力了,只能咬牙道,“什么淑华?还链子!” “什么淑华?竟然不知道淑华?”他大怒,脸上的伤疤挤一处成了皱纹,“怎么不死了算了!” 海上漂流了二十笑得眉眼都化作一条线,“景哥,将这个东西送给。看到它,便能想到了。” 彼时言笑晏晏,两小无猜。虽然有一起摆摊的艰难,虽然也受过地痞无赖的欺压,但那时候,两颗心是一起的,彼此并无嫌多年,乍然间听闻女儿的消息——他已经癫狂了。 这可能是害死女,过不了多会儿,他便已经面色泛了青灰,嘴唇发紫。 他的眼角落下了眼泪。 他忽然想起了那时候翠蓉赠送他红宝石的时候。 也不晓得她地里头翻了多久,才翻出这么个东西来。最后却拿出一个这么一块丑得可爱的石头。 她蹲那里,看着他猜。 若能一直活那时候……那该有多好! 73第七十三章 王翠蓉她爹 时光过了那么久,久到吴景真的已经昏厥过去。 他自己船上的那些人,久久地瞧着那幽灵船里,没有声响,有人不禁喃喃出声,“东家,不会是死了吧……” 恐慌已经渗入骨髓。有人疯了,奔去桅杆边,想拉扯着帆布,不顾吴景跑了。谁知道他才探出一点身子,那旁边的巨鲨早虎视眈眈久了,长大了大嘴。“啪哧——”却见那人的头被一下咬断,身子无力地掉落到帆板上。他死前也大叫都来不及叫一声。 众人眼睁睁地见着旁边的巨鲨一拥而上,将这人的身子撕扯着,竟是分而食之。一只手,半支腿,那肚皮都被其中一只鲨鱼给咬破了,露出血淋淋的肠子…… “嗷——”很多人都吐了起来。 吴景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地底下,这时候,呆呆地睁开眼睛的时候,似是不相信自己所在何处。他茫然许久,忽然想到“翠蓉”,再去看自己的手,那上面空荡荡的,他从不离身的红宝石呢? 那一刻小小的,精致的,极丑极丑的宝石呢? 他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一个飘忽的影子又一次扼住了喉咙。 那似鬼非人的玩意儿嘿嘿笑着,“小子,死了一遭,老实点了吗?” 因为许久没有说话,他似乎已经忘却了如何说话,声音沙哑得厉害。听在人的耳朵里,是既难受又痛苦。 “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他问得恶狠狠,吴景愣怔,心想他如何对这个东西这么看重。当初王翠蓉给他的时候,他便以为是不值钱的东西。后来随着眼界越广,见过的世面越多,他也晓得这宝石是极为难得的,纵然是现在的他,一下子要寻到这样的东西,也非常困难。 他心中也疑惑过……只是她不说,他便不问。他是极有男人的自尊的。他的媳妇儿有话不告诉他,他便等着她自己说……后来,后来发生了那么许多事,他竟也将这件事给忘了。 此时这人这么问,莫非这红宝石中真的有什么玄机? 他咬牙笑道,“你一问,我便要告诉你?” “你不说,便是死!嘿嘿嘿……” 可吴景知道,他舍不得自己死。要不然,早就能使自己死了无数次,何必等到现在? 这个非人非鬼,幽灵一般的东西,非常想要知道有关这红宝石的一切。他的好奇,便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 他此时狼狈得很,只扑在地上,斜着眼大胆瞧着这东西,“怎么,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是我王裕盛给我女儿的东西!你说与我有什么关系!”那东西凄厉地尖叫了起来,竟是又想掐死他! 吴景瞪圆了眼,似乎是不可置信! 王裕盛…… ***** 很快便是等待放榜的日子。葛明峻得意洋洋地跑过来与王翠蓉笑道,“幸亏你托了我。要不然,那个王叔衡,还真的要落榜呢。” “哦?”她面色无波,心里却对那庄正气极为恼恨。 她心中想着那庄大人在下场当日都能做出那样的事儿了,考完试,他能动的手脚也多的很。见葛明峻成日在自己身边转悠,便托了他关注一下王叔衡的情况,谁知道果然有鬼。 只见他笑得一张脸上都是得意,“你怎么会认得那王叔衡?这人不错啊,我探听了一下主考官的口风,似乎此人前途无量啊。”只是……忽然他觉出点不对来,“这人我也瞧过,虽然是寒门学子,相貌生得可不错。王翠蓉,你准备对他如何啊?” 王翠蓉见他误会,乐得引导他更深一层。便笑嘻嘻地抛了个媚眼给他,“我想着呢,他容貌也好,才学也好,正好可以做我的面首,自然要好好培养啊!”这个说法正好击中了葛明峻心中最不愿意成真的猜想,立时令他脸都快绿了,“王翠蓉,你就那么饥渴?我还在呢!” 王翠蓉笑了,“你在,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说得温柔,便令他气也发作不出来。心中一股脑的火气,只有回家挠墙去。 ***** “王裕盛?”吴景终于深深地咽下一口气,“你是那个王裕盛?” 他说得艰难,问得痛苦。那幽灵状的东西带些骄傲地答道,“那还有哪个王裕盛?”他竟轻轻地松开手,笑吟吟地看着他。 只是不笑则好,一笑,那张脸更显得触目惊心。 吴景心志坚于常人,此时也觉得异样,“若您真的是商神王裕盛,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他问的直接,只是嘴里已经有了些尊敬。那些经商的人,谁没有听说过商神的名头? 传说中,那王裕盛靠着一百两银子,创下了一个商业的帝国。令一个大厦将倾的靖南伯府变成一个富可敌国的豪门。 那鬼样的人物一听这话,立刻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居然听说过我的名头?你居然怀疑我不是我?” 他一把揪起吴景,将他拖了起来。也不晓得到底过了多久,吴景只觉得肚皮都在发痛,那人忽然停了下来,指着这整船的珠宝对他笑道,“你看,这都是我的!” 那是一整个船舱的财富。在外头有价无市的东珠之类,在这里随意地乱扔着。 仿佛垃圾,又仿佛尘埃。那王裕盛不屑地踢着那黄金,“这都是俗物罢了,我什么都有!可我的女儿呢,你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里?” 这人有时候看上去很癫狂,有时候却又很可怜。 吴景心想,若他真的是王裕盛……那也就罢了。语气不由得放缓,“前辈,我可以与您说那宝石的来历,只是咱们的命,都还在您手里呢。” “什么?你想与我讨价还价?”他大笑起来,似乎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可他居然点点头同意道,“那也没有什么。你们这些蝼蚁的命,我又何曾放在眼里?杀人也蛮累的!” 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商神,此时却成为了一个杀人如麻的鬼一样的人!吴景心中信了他是王裕盛,只是心里头也有兔死狐悲之感——他吴景,成就还没有他十分之一,可是几十年后,下场又能如何? “可刚才被您捉去的女子……” “还你便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那萍茹忽然从空中掉了下来,掉在地上的时候原本以为她必然皮开肉绽,谁晓得居然被轻轻地放了下来——看来这人,还怜香惜玉得很。 萍茹一见吴景,便泪流满面。她没想到他居然能救她!虽然晓得因为主子的关系,他对自己还诸多忍耐,可真没想到他能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一命。此时泪盈于睫,她不禁奔了过去,哭道,“大爷,你现在还好吗?” 他看上去,可是大大地不好。整个人像是在血水里头泡过的。 吴景避开她的手,眼睛只直盯盯地瞧着那人,“我说与你便是,这红宝石,是我的妻子赠送于我的。我可不认得你的女儿!” “你的妻子?”王裕盛大笑起来,令人胆战心惊,“你胡说八道!我王裕盛的女儿,怎么能看上你!” 他仔细打量眼前的年轻男子。长相……浸在血水里,谁瞧得清楚容貌?身材?瘫倒在地上,谁晓得他的身材!至于才华人品,更是一概不知!至于女色上……刚才那样的情况下,他都要救眼前的女人,这男人,可风流得很啊!他便冷笑,“哟,我可不承认你的我的女婿!” “谁说我是你的女婿!”萍茹不顾吴景的抗拒,到底坚持着扶起了他。 站起来,气势就好了许多。 他只觉得疼得整个人都不是自己。但脸上还是强装出不在乎的神色,“你说你的女儿叫淑华,我的妻子,可是叫王翠蓉!” “王翠蓉?那么难听的名字!”那王裕盛皱眉,开始负手在地上转着圈,“我女儿自然不会叫这样的名字!那你跟我说!那王翠蓉是怎么样的人?” ***** 有时候有些记忆都模糊了。 王翠蓉一直都记得,自己的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印象中很多东西都淡得不成样了,唯独记得他生了一张尤其清俊的脸。 王家的裕盛叔,容貌生得极好,又很有才华。旁人都羡慕她有这么个好爹爹,连带着,自己那一支的地位都高了起来。 若不是因为爹爹的缘故,那长房的人压根看都不会看一眼自己吧。在爹爹身上,她学会了出身不由人,却可以通过努力改变命运。 她现在都依然记得,她的爹爹流泪摸着她的头道,“女儿啊,要活得好好的。以后嫁个好人,爹爹纵使不在了,也便安心了。” 他为什么对伯府,有那么深的执念呢?王翠蓉总是不懂得。 可此时见了王三哥,她却有些懵懵懂懂地明白了。 或许对有些人来说……那精心维护着的家族的荣誉……便是他们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我都不想防盗了……今天真是气死我了。临时接到面试通知,我买了机票才赶回来。700的机票,最便宜的,却是12点多才到机场。我都来不及更新。然后我一大早就得去面试嘛,所以就没去订旅馆了。结果那些所谓的机场的工作人员一个劲地推销旅馆,五六个人喔,围着我喔,我跑了,后面还跟过来一个喔!我都说不要了喔!尼玛当时都1点多了,我等着6点的早班地铁走人,那所谓的工作人员还一个劲地跟我说才一百多,旅馆不贵喔!你妹啊!还不让我去候机厅呆着。明明我刚下飞机时候的工作人员态度非常好,说是可以去的!你妹!我后来才反应过来,我大约被坑了。今年年前,我也在这个白云机场坐飞机,当时是晚上就过去,为了赶最早的飞机,省钱嘛!一个穿制服的老伯伯跟我说,机场春运期间要关门,还打电话叫我去酒店云云,135块钱有车接送。多么热忱的老伯伯啊!我现在回想起来,我也必然是被坑了。刚刚才知道,春运期间,机场是全天候开放!!!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我很怀疑,白云机场的那些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到底是不是真的啊!还是说到了半夜,他们都穿上衣服跟旅店勾结啊!这是什么破机场啊! 74第七十四章 悲剧婚姻的原因 那王么啊。”她笑。 裕盛随便往地上一坐,便听着吴景开始讲“王翠蓉”…… “她生得很美,非常脸,笑起来却很有英气。我真没见过比她还美貌的女子……” 王裕盛插嘴,“我的女儿嘛,自然生得很好看……” 吴景又道,“她脾气特柔弱的别别扭,心中有什么都不说出来,就是要我猜,我怎么猜得到呢……“ “胡说!”那人捶地,“我女儿脾气不可能那么古怪!她最温柔可亲了,善解人意,心中有什么,都直接同我说!” 吴景似乎是愣住了说下去。 等到她大了以后,又是怎么样呢? 在这个时候搜肠刮肚地想,一些不堪的,不美好的,不动人的记忆,他以前竭力去忘却的记忆,却慢慢地晃悠着回来了。 ***** 李春宜孤身一人来,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轻轻地说道,“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她小时候倒也是这样的。见我冷了,饿了,都非常担心,总想让我过得好一些。可是等她大了以后……”话说到一半,居然不再到吴府投奔姨妈的时候,吴府也不如何富裕。吴老太太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子,尖尖的下巴,水盈盈的大眼——生得跟她娘一样勾人,心中就很有几分不喜。 “你娘呢?”她干巴巴地问了声。 李春宜哭了起来,“姨妈……我娘与我爹爹,都去了……我娘临死之前,叫我过来投奔您,她说她的姐姐最温柔最大度,心中也最慈善的……” “我哪里有银子给你做慈善?”不说别的,那个死女人一辈子都狠狠地压了自己一头。那李秀才原本应该娶她的,谁晓得这个好妹妹哟,成日里妖妖娆娆的,生生地与那李秀才看对了眼。多少人笑话她!未婚夫都给亲妹子给抢了! 是哦,现在病秧子。除了人生得人模狗样之外,没有任何别的优点!才生下儿子,他便去了。她多不容易才将儿子拉扯得这么大! 现在倒好,那对挨千刀的短命鬼,还想让她帮忙养女儿? 还是眼前这个妖媚得要死,跟她那个讨厌的妹妹生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赔钱货? 做你老娘的春秋大梦! 吴老太太当时就黑了脸,“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们家可没有余粮!” 那小姑娘当即就哭了。吴景当时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很可可怜。他眼中露出不忍之色,忽然发觉有人在推他。他一看,才发觉是翠蓉,摇摇他的手,笑嘻嘻地。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她也觉得可怜,要他这个做儿子的开口帮帮忙。 吴景连忙上前握住母亲的手,笑道,“娘啊,我觉得这个表妹很可爱,不如留下来陪咱们好不好!” 吴老太太瞪眼道,“不可能!” 见他出马失败了,王翠蓉只好自己说话。那时候两人还没有完婚,但自小便知道自己是童养媳的王翠蓉,早就开始随着吴景叫“娘”:“娘啊,每天我同景哥做胭脂,卖胭脂的,也累得很。表妹看上去就那么漂亮,以后可以帮我们干点活,也可以让景哥不那么累啊!” 这话可是比吴景的话诱人得多,立刻引得吴老太太心动了起来。她可是个非常疼儿子的人!这么一想,看那狐狸精脸的侄女就不是那么讨厌了。又看了一眼这儿子媳妇,见她儿子悄悄地对着王翠蓉挤眉弄眼的,忽然又气不打一处来。养个狐狸精也好,也好。也不算赔钱货!以后给自己儿子当小妾!看那个死女人在天上还不气死! 表小姐是留了下来。可是吴景与翠蓉之间,却渐渐地变得不一样了…… 李春宜不爱干活。最喜欢的是胭脂水粉。每日里翠蓉调的胭脂,都被她拿一份回去化妆。小小的年纪,却很懂得将自己打扮得稚弱又艳丽。她又惯会作出可怜相,有时候见了他,便会抱怨道,“表哥,我胸口发闷,表嫂叫我干活呢……” 吴景便道,“那你回去休息,我帮你干。”这样几次下来,王翠蓉见了他,便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真是疼表妹啊!” 吴景忙道,“她年纪那么小,无父无母的,寄人篱下,我们得帮帮她!翠蓉,你交代她的活,也少一些……” 王翠蓉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不说话。 他以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后来家业渐渐地有了。连丫头都可以买了。家中再也不会出现无米下锅的情况,甚至挣下了一个小小的铺子…… 可是翠蓉越来越沉默。他与她说话,她都不过是敷衍几句,他都怒了,有一次都拉住她的衣服,“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花架子上的青翠的叶子,被他抵住他的力道给惊到。掉落几片,在她的发鬓边。他一边轻轻地用手摘去,一边却狠狠地抓住她的肩,“翠蓉,到底怎么了?” “没有什 “你给我说实话!”他恼怒起来,只觉得她的眉梢眼角里头,都是在笑话他,“到底你觉得我哪里不好了?我平时也很疼你,重活累活也不让你干,家里银钱不多,甚至也买了伺候你的丫鬟。我对我娘都没有这么好,翠蓉,你还想要什么?” 还想要什么吗?…… 王翠蓉低着头,裸-露出那光滑又洁白的脖子。她的身上总是有令他安心的气息。他心里头难受得很,“你为什么不开心?银子有了,也不再那么受穷了,你为什么还成日里都不笑一笑?” 她却忽然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你真的觉得对我很好吗?” 他见她这么问,心中疑惑,却还是点点头。 她忽然就笑了,如夏花一样灿烂,“景哥,你如果对我很好很好,我自然也对你很好很好。兴许你不知道,从我刚来你们家,我夜里寒冷,你将自己的被子抱给我盖的时候,我心里头就认定你了。如果你真的对我好,我自然也是对你一辈子的……” 可她就是不说自己有什么意见! 很多年后,王翠蓉自己变成了一个耄耋老者,孙女都会在地上跑的时候,她自己总结,得出的结论是,她人生悲剧的一小半来源,是来自于这个“作”字。年轻的姑娘家啊,最喜欢“作”,总是希望什么都不说,自己的情郎能够自己想到。想啊想,等啊等,等他幡然悔悟,蓦然回首,然后再给他个宽大处理,勉为其难地原谅了他,两个人再欢欢喜喜地过日子——可惜,兴许有些人便是那么钝呢? 他永远都想不到,王翠蓉压根就没有叫他心爱的表妹干许多活,倒是她,天天上演头疼脑热。他也压根想不到,自己的亲娘,也会伙同她那么深恶痛绝的侄女,一起说着翠蓉的坏话。三人都能成虎,两个至亲说着王翠蓉跟外男勾勾搭搭,没有妇德,他就算不信,天长日久地说下来,心中也产生了犹疑。 尤其是,快要成婚之前。 那时候临城最富裕的,便是楚家和甄家。那楚家的大公子,似乎对王翠蓉,颇有意思。第一个铺子,便是在楚大公子的帮助下买的。要不然,还得多花许多银子,也还没有那么好的地段。 小表妹多次充当耳报神,向他报告几日几时那楚大公子又亲自用楚家那华丽的马车送表嫂回来。那母亲大人,便是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家大业大”的吴家大爷,不讨一个小妾,是不成体统的。而那小妾的最好人选,不正是那表妹吗——还省了好大一笔银子!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吴家的眼里蓄着一汪泪,看了那王裕盛一眼,哑着声音叹息道,“我后来才晓得,我的妻子心中,没有我了……” 王裕盛见他刚才呆愣了许久,忽然吐出这么一句话,心中焦急的他早就十分火大,一听他这么说,立刻一个爆栗敲下去,“你说的王翠蓉,如果不是我的女儿的话,死了也跟我没关系!” 吴景心中大痛,眼泪竟然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死?她怎么会死?死的会是我!我若是死了,她便自由了!她早就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王裕盛嫌弃他磨叽,一把踹开他,便与萍茹说话,“那你呢?你晓得这个叫王翠蓉的吗?” 萍茹刚才被如此这般惊吓了一番,早就吓破胆。一被问话,自然是战战兢兢,无所不答,“大人您说的,想必是奴婢的主子吧。刚才大爷说的无一不是真的,长得非常好看,性格也很坚毅,很多男子都不如她!” “那你可知道……”他见这女子有些像丫头,忽然脑子灵光一闪,便问起来,“她身上背后有个月牙形的胎记,你见过吗?” “奴婢并没有资格服侍主子沐浴的,那是贴身丫头的活。”萍茹心中也希望主子便是那王淑华,至少他们这次便安全了。可惜自己到底不敢说话,只能小声地回答。 “那你呢?”王裕盛回头瞧吴景,“你是她丈夫,总该知道的吧?” 75第七十五章 王三哥青云直上 “我不话就不对了。谁不晓得,他得了批阅考卷的韩大人的青眼!那韩大人,可了不得啊……可你们最不知道的是,听说那英王知道。” “那不是你妻子?”王裕盛一张沙哑着声音,喉咙里的话,都像是石头粗粝地滚出来的,“你居然敢不知道?我这么轻轻一捏,就能把你脸格外吓人,似乎是被他的回答惹恼了。 “我不知道。”吴景回了一句,要垂下头去,却被这人拧住了下巴。 王裕盛捏死……” 呵。捏死。 吴景深深地瞧着面前这个面容可怖的人。面上却渐渐地露出微笑。出来一趟原本便是生死未知。他是个傻子。每一次与翠蓉出现问题了,便想着逃避。逃得远远的,总以为,有一日自然而然地便能好了。 或者,他会不喜欢她了。或者,一切障翠蓉并没有去看。只是,在酒楼里的时候,这一日的话题都是那案首。 只听得有人高声笑道,“你们可知道,那王叔衡,生得容貌英俊,可还没有夫人。有女儿的人家有福气咯。” 也有人不以为然的,“虽说是碍都会消失不见。又或者,深爱他的她,已经做出让他心满意足的妥协。 可是,谁想着,兴许,永远永远的,他都回不去了呢? ***** 春闱放榜的时候,王案首,谁知道以后又如何?也没听说那王叔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的,以后混不混得好还两说呢。” “哎,兄台这么说殿下,对他也很感兴趣呢……” 其他人再说什么话,王翠蓉却没有听进去了。她都有些愣怔。 正愣怔着,外头却已经有这案首得了中举的消息,却先来到这如意酒楼。他与这王老板,是什么关系?听他叫“妹妹”,莫不是情哥哥情妹妹? 之前有葛明峻,这又来一个新鲜置了休息的地方,王叔衡没有坐定,便又想与王翠蓉行礼。她假装不悦道,“三哥,你这样客气,可是看不起我?” 他却笑起来,“之前是为了你之前的银两的相赠,以及护我赶考的恩情,而这次,是为了谢谢你交托了那葛明峻照看我。” “纵使没有他,依照三哥的出炉的香喷喷热乎乎的案首。这王老板的生活,真是风流得很哪。于是人们又都仔细去瞧两人的动作。王翠蓉眼见着这许多人,心知无法好好谈话,拉了他便往后院里走。只让银枝招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她踮起脚去看,却见一个穿着寒酸的男子急急忙忙地奔了进来,两只眼在四周搜寻着什么人的影子。过不了一会儿,那些个吹打着乐器的也跟进来了。门口堵着,可真是热闹得很。 王翠蓉脸上不禁带出笑意,吩咐旁边的银枝去拿赏钱,自己却已经走了上去,“三哥!” “妹妹!”他倏尔回过头来,双目在那一刻发出光彩。纵然是最平凡的衣裳,也遮掩不住他身上的清贵之气。他快步上前,对着她深深地一鞠躬,含泪笑道,“若是没有妹妹,便没有我今日。” 早已有好事者叫出来,“这便是今年的案首!” 众人皆哗然。待那些报喜的人。 后院虽然不大,但也才华,也能中举的!” “哪能呢?”他忽然黯然起来,“那庄老贼,恨不得将我们牢牢控制在手里头。前些年我便想下场试试,他总是想方设法地阻挠……” “可我不明白!他要借着王家的崛起求富贵,哪能阻挠着三哥你的前程?”王翠蓉忽然叫道。 王叔衡听了这话,便转过头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艰难地笑道,“借着王家的崛起求富贵……也许起初是那样的,但现在哪里还这样想?你也见过我娘与我,现在哪里还有以前的底子?他对我们,早就没有耐心。恶心的事情也做了不少……” 他的声音轻得很,“我知道的太多了。我想他太高,你决定下场到你真的下场,距离的时间有一个月吗?”王翠蓉看他这个样子,觉得非常好笑,“看来我也只好咏叹《伤是怕,怕我日后发达了找他算账!” “可三哥终于苦尽甘来。”她默然,而后安慰道。 “对了,”他忽然激动起来,“英王殿下找了我!就在前两天!” 王翠蓉就算心里已经有些猜到了,听到这些话,心里头还是很激动,“那他找三哥说了什么?” “他找我叙旧……然后,然后他说,”他的眼里露出迷惘,“他这次来,也是为了调查当年王家的事情。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与庄正气那样的人搅在一起呢?” ***** 葛明峻有些觉得丢脸。成绩都出来了……他却榜上无名。他都不想见王翠蓉,谁让当初将大话说得太满了呢! 王翠蓉却特特地要请他吃饭,他只好赴约——都好久没见着她了,即使知道是鸿门宴,也舍不得不去。 选在如意酒楼最好的包子,那王叔衡还未必能得案首呢,必须得谢谢你啊。” 那一口还没咽下去的酒,立刻变成了醋,还是几年的老陈醋。 葛明峻横间里头,这一次,汤淳倒是不在。他一走进去,那王翠蓉就温和地很。还亲自给他斟酒。他看了真是受宠若惊。她才举起杯要喝,他早就将自己酒杯里的一饮而尽了。 谁知道都还没咽下去呢,她的一句话,都差点让他喷出来。 她笑着道,“要不是葛公眉冷竖,“还不是你托付的!”又不是他愿意的!“可这小子要是过意不去,自己来谢我怎么的?要你来谢我?” 也是旁敲侧击打听两人关系的意思。谁晓得这个女人,可真是不害臊!居然来了一句:“哪里哪里,一家人嘛。他不爱应酬,我替了他也是一样的!” 生生让人气死! 莫不是他葛不是,竟是进上,压低声音道,“真的不怎么样?” 她瞪他,“是不怎么样啊!有本事将你的猪蹄拿开!” “我就不拿开!”他竟然洋洋退维谷,捏着那杯子,恨不得将那杯子捏碎。 “我就不中,那又怎么了?”好半晌,他才憋某人的魅力,还比不上那一个家里住在荒凉的胡同里的穷光棍?他正准备出言讽刺几句,谁晓得那王翠蓉更是嘴毒,来了一句,“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葛公子中了进士呢!记得葛公子之前说,一定要中一个进士给我瞧瞧的!”单单这一句,就令葛某人的脸立刻涨成了猪肝色,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出这么一句。然后自己拿起酒壶,猛地往嘴里灌。 “扑哧……”她笑了。 她笑起来真好看。他心中似乎也没那么气了,忍不住咕哝道,“到底考进士的,还是藏龙卧虎啊。” “那是你自视仲永》了,谁让我们的葛大公子成日里就觉得自己才华天下无双呢?” “哪有这回事!” “哪里没有这回事!”她瞪眼。 却看得他心中又发热,口气也不由自主地温柔了起来,“翠蓉啊……” “嗯?”都三个多月了,这是她第一次态度的软化。他心中只感觉“突突”地跳。觉得这一次鸿门宴没有来错。见她皮肤如凝脂一般,吹气如兰,忍不住悄悄地靠了过去,“我……” 她却忽然不着痕迹地一避,他有些失望,却仍然说着,“我心里头,是很中意你的。” “然后?” 她又变成那副态度。他有些慌了,一把抓住她的手,“等我中了进士,我就娶你,好不好?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怎么就不懂得呢?”她蹙眉道,“我并不需要你的负责。何况你?”她直言不讳,“你不可能娶我的。” 朱门就不嫁呢?”他咬牙,“你晓得那是多么困难的事情。你不肯有一丝的妥协,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的清白身子都是给了我的,我又如何能……不管你……” 忽然地,他都焦躁起来了。 “以前是吴景,后来有汤淳,现在又出现个王叔衡……王翠蓉,你……可我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哎,这世道,居对木门,要如何结亲?通婚,是为了两家之好也。 她笑起来,“我并不急着要找一个人将自己嫁掉,对于当二房奶奶甚至小妾什么的,更是不感兴趣。” 是不是男人的征服欲都是那么强大。最起初的时候,她都确定,他都没有想过娶自己。 “我都可以娶你,你怎么然有男人拿女人的第一次讹人的! “第一次又如何?水平也不咋的嘛。” 这丫头……说话可真是不饶人啊。葛明峻火大了,一把搂住她,一只手在她腰上摸,另一只手却放在了她的胸得意,“既然你觉得不怎么样,少不得今儿个我就努力努力,让你觉得我有所进步才行啊!” “做梦!” 76第七十六章 慕容哥哥 葛柔,就像天上的白云。微微中带点蓝,在天上飘啊飘。看着看着,心里头就熨帖起来。 人了。 他的嘴巴往下,往她开襟处拱进去——那衣裳不禁拨弄,几下便被他触碰到了胸——那饱满的,如同蜜桃一般的 “这一次,哥哥来了,哥哥还是要为你做主!这么多年,你受过的苦,哥哥都会帮你讨回来的……” 葛明深地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只觉得心荡神摇。整个人都陷入在沼泽里头,跳脱不出来。心里头热烘烘的。他想:糟糕了,我是真的喜欢上这个胸,只有他一个人触碰过的胸。他是又开心又得意,伸出舌头便想去舔那花蕊—— “啊——”她轻叫。 他禁锢她的手松了,只是揽住她的身子。 她浑身发软,但还是去努力揪他的头发。 “你走开!”她道。声音软糯,浓浓的,听在他耳里,像是在撒娇。 “翠蓉乖……”他峻正要说明峻的气息渐渐接近,她想躲开,谁知他的手握得更紧,她涨红了脸,想躲却依然躲不开。 他的狭长的眉眼里头的瞳仁隐约有点褐,他目光迷离,像是要将她点燃。 王翠蓉气咻咻的,一个巴掌想要拍过去,却被他捉住了手。却见他笑吟吟的,“脾气怎么这么烈?” 他深深地,深是在诱哄,听在她耳朵里,却并不是那么回事。 “你走开啊……” ***** 却不说这厢王翠蓉又快要*,那边厢英王殿下却这几日查访了好些个日子,却又来到如意酒楼。 他报出了自己英王的名头。眼下这崖城里还有谁没听过他的大名的?立时便诚惶诚恐地道:“回殿下的话,老板正在包厢里头,不过里头还有其他的客。” 慕容彦微微地皱了眉头,却也吓得那伙计屁滚尿流,当下便道,“殿下,老板就住在那个包厢,小的这就去禀告来拜见您……” “不用了”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那人已经一溜烟跑到回廊那头。也不晓得是惊慌失措了还是怎么的,竟然呆愣愣地之间推门进了去,然后忽然大叫了一声,“哎呀……老板,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慕容彦正在狐疑,也便走过去几步——谁知道只见到一个面色晕红的女子,正奋力打着压着他的男人。他没瞧清那男人的脸,连忙退了出去。只听得里头吵闹了好几声,女人的声音与男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那男人恼了,竟是大声喊了起来,“糊弄谁?竟是英王?谁信啊……”两人似乎在拉扯,可是才一会儿,那女子就已经收拾妥当,站了出来。 她见着自己,还没有说话呢,后头就忽然出现了一只男人的手,一把抓住女子的肩,“王翠蓉,你个笨蛋!你家伙计笨,你也笨啊,英王怎么会在这里?我爹说了,他前几日去了庄子里了!” 王翠蓉本来已瞧见英王,双颊泛红,这葛明峻却还作出这么一副自作聪明的样子,心中恼火得很。只觉得又羞又窘,而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带来的。忍不住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听得他叫痛,心中才好受了一些。 她这幅羞惭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都看在了慕容彦的眼里。 这小丫头,都长得这么大了,怎么还那么容易脸红?却见她湖蓝色的对襟绸衫,乌黑的发上都没带什么首饰。只是显得人越发地肤色如羊脂,眉目如画卷。 他不禁道,“妹子,我刚才却不知……” “你别说了!”她尖声道,又意识到自己失态,脸更红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来了个登徒子,没有殿下的帮助,他的兽-欲便要得逞了……” “王翠蓉,你说我是登徒子?”葛明峻气煞了。 “难道你不是?”她杏眼一横,转头对着慕容彦,却又是一副羞答答的样子,“真是让殿下见笑了……” 葛明峻也在观察着这男人。居然还是上次那个男人!上次在如意酒楼,就是这个男人,害得他被王翠蓉赶了出去。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他恨透了! 他想着这男人当初多么假仁假义呢,是个什么好人,现下不也看着王翠蓉生了好颜色,也来泡妞了吗!就王翠蓉那个傻子,还听他“哥哥妹妹”地叫!且慢,且慢!等他好好观察了他,等下再一并戳穿了他! 这男人可生得真好,竟然是比他还好了几分。一个大男人,生得如此颜色做什么?他最讨厌的是王翠蓉面对着他的神色,真是……他从没见过她居然也有这么娇羞的一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可他,真的便是英王殿下吗?见他的穿着,颜色素淡。虽然他穿着飘逸出尘,但论起款式,并无出奇之处,可他葛明峻是谁?跟火眼金睛似的,立刻便能看出这些质地和手工都不凡,纵然是他们葛家,也没那个底气当燕居常服来穿…… 那慕容彦却笑吟吟的,“我知道淑华的为人,自然不是那样的。” 淑华?这是谁?那葛某人又竖起耳朵听,那慕容彦却笑起来,“多少年没有见淑华妹子,上次在酒楼里相见,似乎纠缠的也是这一位,可不知道这一位是谁?” 葛明峻还准备来个风流倜傥的自我介绍呢,王翠蓉早就嚷嚷起来,“还能是谁,自然是与那庄因德公子并称为‘崖城双煞’的葛明峻葛公子呢。葛大人家里头可只有这一株独苗,因此素来随心所欲得很。” 她的话里头带着不加掩饰的怨气,倒是慕容彦笑了,“那么多年,淑华性格还是那样。” 她展颜一笑,“也只剩了这苦中作乐的性子了,要不然,怎么活得下去?”两人都不纠结他上次为何不相认的问题。 他却也笑起来,“我记得以前,你是叫我慕容哥哥的,怎么现在只叫我殿下?” 他见她不回话,又诱哄道,“慕容哥哥是可以为你做主的。小时候,你在伯府里头受了委屈,可是常常找我呢。你总拉着我的袖子同我说,大姐欺负你了,二姐不喜欢你了……当时连叔衡那小子有时候也要欺负你。我哪一次不是帮你将他们欺负回去了?” 她抬起头,眼角已经有些湿了。 “是啊,当时都是慕容哥哥帮的我……” 他的温话,真找人揍他!这一下子,让他落到哥哥手里,给我打死他!” “王翠蓉,你够狠!”他忽然瞪大了眼睛,“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你居然这么……” “你给我闭嘴!”她气得浑身都却被那男人忽然掉头对他射来的冷冽的目光吓住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他爹身居官位多年,也没有练就这样的气场。只这一眼,便令他有些心颤起来。他到底是谁?怎么会同王翠蓉如此熟稔? “既然这样,哥哥就帮我揍他一顿!”王翠蓉刚才还泫然欲泣,这时候忽然磨起了牙,“我早恨他很久了,就是没敢要冒火,“谁跟你‘一日夫妻百日恩’了?你连我的面首都算不上,就凭你?去死吧你!” “那我真的叫人打他了?”他笑起来,真的好看。她猛地点头,都不怕将脖子摇断了。 很快的,就跳出了十来个侍卫,便将这葛明峻摁住打了起来。也不晓得从哪里来的木杖,打得他嗷嗷叫。她心中爽快,见他那副样子,高兴得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得意笑道,“怎么,求饶吗?” “不求饶!”他额头上青筋暴露,冷汗直冒。 “那就继续打!” “你……你最毒妇人心!” “狠狠地打!” 慕容彦在旁边坐下,安静地品茗。他看着他的淑华妹子跳着指责那男人,心中觉得好笑——她啊,还是以前那副样子。像个小孩子一样。 等一杯茶喝完,王翠蓉终于挥手道,“算了算了,饶了你!虽然你这个人很可厌,可也帮了我不少!” 那几个侍卫将他放开,他颓然地落在地上。葛大公子这辈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他看着那英王,又看着那王翠蓉,心中不知道唾骂了多少句“奸夫淫-妇”。他咬碎了一口牙——这女人,竟是怨恨他良久啊。 他一定会报仇的! 看着他拖着残破的身躯,一瘸一拐地走,王翠蓉心里忽然有种不安——是不是过火了些?可是不管如何,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真的要给他点真颜色瞧瞧啊。 慕容彦瞧她看着慕容彦,微笑起来,“那有谁能比得上慕容哥哥呢?我觉得天下的男人,都没有比慕容哥哥更优秀的了。“ 这样子,已经朗声笑了起来,“淑华你打了他,又是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莫不是心里头已经喜欢他了?” “怎么可能!”她握紧拳头,“他这种人,自以为是,骄傲自得,成日里跟一只公鸡似的,真是讨厌。我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贤妃的娘家侄子,是个举子,又做生意也很有天分,人我瞧了,也是相貌堂堂。我觉得这葛公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闻言,她定定地 77第七十七章 她原本可以是王妃 她本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您太苦了!” 她扑上去抱住母亲。两人正在说话,外头却有小丫头报话,“老爷来了!” 两人还没有瞧见,他微微烧红的耳朵。 空气里头有些尴尬,王翠蓉正暗悔自己说了那样的话,他却忽然掉转了话头,“听说,淑华妹子之前嫁了一个人。” “嗯。” “我……之他说这些,他忽然又说起来,“听说那个男人,对你并不好。你需要我为你做主吗?” “两人早就分开了,又何须……” ***** 空空荡荡的海上,海鸥偶尔聚拢,很快又散去。 天上乌云两三朵。很快地,周遭前也娶过一个人,不过她已经去世了。”鬼使神差的,他忽然又添了一句,“那是左相家的女儿,是皇上赐的婚,也并没有留下孩子。” 王翠蓉正在奇怪的墨云都围拢在一处了。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在海上航行的人,最怕的就是这种天气。船员们相互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不远处,那艘幽灵船,却依旧是那样血腥惨淡的模样。 忽然地,那大船深处,传来了“啊——”的一声,如同划破了天空。 令人的骨头深处站起来,那庄老爷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给了庄因洁一个大耳瓜子。将她打落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意是调戏他,却见他转过了头,正在纳罕他是否生气了,自己说话是否轻浮了一些,却听他果然掉转了头,面上有一些冷淡,“哪有那样的事情!” 但愿她没,都战栗起来。 萍茹扑上去想拉开他,可一个女人的力气,如何比得上一个发了狂的男子? 那个如鬼魅一般的老人忽不帮忙呢?殿下能够记得我们,便是我们的福气了。” “我活得还好。现在已经挣下好大一份家业。纵然是不干活,也能过富贵的一生。可三哥不同。他自小便因为能够读书,得到老祖宗的喜爱。而他又屡次受到庄家的欺压,这么多年的侮辱,若他无法得到抒发,想必永远也无法平静。殿下若是能助三哥一臂之力,我真是无比地感激。” 他见她说的都是别人的苦难,却不说自己,忍不住想问,“那你呢?” 难道做童养媳多年不是苦,青梅竹马的丈夫不忠不是苦?被婆婆整日里刁难不是苦?甚至地,被人强迫了,却话都说不出来,还然癫狂了起来,狠狠地扼住吴景的脖子。 “我让你对不住我女儿!我让你对不住我女儿!你怎么还不死!” 直把吴景扼得脸色铁青,整个人如同僵尸一般,就差吐出舌头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老头子忽然便认定那王翠蓉便是他的女儿,听那吴景的言谈,他便认定这人辜负了他的女儿,只恨不得将他杀掉。萍茹吓得大叫起来,“大人您不能杀了他啊,主子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就是他了。您杀了他,主子这辈子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那张脸越发地惊悚了,唾沫星子都溅到萍茹的脸上,“我家的淑华值得配世上最好的男人,我以前可是准备把她嫁给英王家的世子爷的!就凭你这样的,癞蛤蟆吃了天鹅肉,还要对不起天鹅?” 他对着吴景真是有最深刻的恨意。 只是到底渐渐松开了手,脸上却已经是老泪纵横,“女儿啊,爹爹对不住你。要不是爹爹没用,你哪里需要给人家当童养媳!连这样的男人,都能够作践你!” 吴景翻了好几个白眼,刚才已经从鬼门关里头转了一圈。只他还撑着一口气,他气若游丝地说道,“你……说她,要,要,嫁给世子?” 王裕盛冷笑起来,“要不是大厦忽倾,我王裕盛的女儿,当个王妃,又怎么了?” 你说的人,不是我的翠蓉。 吴景只觉得再也撑不开眼皮,晕了过去。 ***** 英王静静地瞧着这个女子。时光都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如同一朵玉兰花,依然有着少女的稚嫩。她的面容光洁,嘴唇比抹了任何胭脂都要红。 她怎么可以这样美呢? “其实,”他忽然说道,“我这一次查你们王家的案子,已经大有收获。” 看她忽然的抬头,“只是……纵使如此,要上达天听还是很难。” “王家现在就剩下我和三哥两个人了。其实我的想法与他并不相同。我们好好地活着,才最重要。说要沉冤昭雪,哪里那么容易。” 她微微地笑着,“三哥与我并不相同。我活得挺好的。爹爹也对我说,好好地活下去才是他的希望。可三哥他受了许多的苦,许多的屈辱,我知道他的不甘心。” 他忽然不晓得如何安慰,“我之前微服私访,因此也并没有相认,若我知道……” 她却摇头,“哪里能怪别人得与那恶人虚与委蛇,不是苦吗? 若说到苦,她一个弱女子,比起王叔衡来,根本是不遑多让。 兴许……她,多年的磨练,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女人家了吧。 她有着尚算得上幸福快乐的童年,有着心酸却努力的青年,却独独少了那一段羞涩的,温柔的,缱绻的,美好的少年时期。她是不是,从没有,作为一个姑娘家,被真正地爱护过呢? 他轻轻地说话,像对着一个就要碰碎的瓷娃娃,“淑华,你就不想有一日回到以前吗?” 他含笑看着她的静默,“如果有一日王家的案子被翻出来,你就又成了伯府唯一的小姐,身份贵不可言,哪里需要现在这样的委屈?” “我不需要。”她笑笑,“外头有人来寻我了,想必是铺子里的事情。我现在过得很好,殿下。” 殿下……慕容哥哥……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大约便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王翠蓉想过几天安生日子,那庄正气偏偏不肯。 他一想到那王叔衡中了举,气得将茶盏都给摔了。 他不能忘记,那个孩子瞧着他的仇恨的眼神。那是一个雨夜……他从那王钱氏的屋子里出来,却瞧见了他。他强笑,“怎么不去温书?” 风雨交加的夜晚,暴风雨打落了多少枝头上的叶子。那孩子浑身湿透,睁着一双如狼一般的眼睛,饶是他身经百战,心里头也有些发虚。 纵然过了那么许多年,他庄正气都没有忘却那双眼。 他微微地叹了口气。 偏偏那蜜桃又来撩拨,“咱们家的二公子连秀才都不是,这王叔衡却居然中了举人,居然还是案首……” 他立刻就想到他夫人那张□脸,分明就是嘲笑他先前打包票要将儿子给捞出来,现在英王一发话,又去吃牢饭了。英王,英王……真是讨厌的人啊。他焦躁地抓着头发,“夫人对二小姐还好吗?”那可是他在外头养着的出色的女儿,比那庄因洁高出不知道多少个段数。眼下里就靠这个二小姐了。最好能将那英王吃得死死的。要不然……哼哼,他也不让那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蜜桃深恨之前庄夫人对自己的打压,此时哪能说夫人的好话?自然便做出为难的样子道,“奴婢不晓得该不该说……听说,大小姐成日里找二小姐的碴呢……” “哼!说她是大小姐,她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看看她自己,容貌才情,哪里能及得上妹妹的一半?她要生得好,她老爹我还用得着这么费心!” 庄大人越发气愤,深深地觉得发妻嫡女都在拉扯自己的后腿。 蜜桃又道,“提到大小姐,有句话我不晓得该不该说……” “说!快说!”急躁的庄正气咆哮道。小妾自然弱不胜衣状,羞答答道,“兴许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呢。咱们大小姐,跟那刚刚出炉的案首大人,似乎……嘻嘻……” “似乎什么?” “王公子生得好相貌啊,大小姐常常在后园那里,跟他私会呢……” “啪——”竟是气愤之极的庄正气将那架子给踢倒了,“我可生了个好女儿啊!夫人可养了个好女儿啊!我这辈子,娶婆娘真是娶对了啊!” 看得蜜桃心痒难耐,万一这老爷真将夫人给休了,不也是美事一桩? 出身决定眼界,在蜜桃眼里,风光得了不得的大老爷庄大人,在庄夫人眼里,却比那地上的一坨东西还恶心。 庄因洁这个平日里修身养性的人都有些怒了,“爹爹哪里将娘看在眼里?居然真的将那狐狸精接到家里,当我们家是什么地方啊?” 她见她母亲依旧安安静静地喝茶,心中更加不平了,“我去见过她几次,那个妖妖娆娆的样子,谁会以为是咱们庄家的女儿?青楼里的都比她体面些!” “什么青楼里的!”庄夫人终于有了反应,却是针对女儿的言行,“你一个大家闺秀,跟她可不相同,她自甘作践,你可别学她!” “娘!”她,整个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庄正气!你给我说清楚!你居然敢打我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她本意是调戏他,却见他转过了头,正在纳罕他是否生气了,自己说话是否轻浮了一些,却听他果然掉转了头,面上有一些冷淡,“哪有那样的事情!” 但愿她没有瞧见,他微微烧红的耳朵。 空气里头有些尴尬,王翠蓉正暗悔自己说了那样的话,他却忽然掉转了话头,“听说,淑华妹子之前嫁了一个人。” “嗯。” “我……之前也娶过一个人,不过她已经去世了。”鬼使神差的,他忽然又添了一句,“那是左相家的女儿,是皇上赐的婚,也并没有留下孩子。” 王翠蓉正在奇怪他说这些,他忽然又说起来,“听说那个男人,对你并不好。你需要我为你做主吗?” “两人早就分开了,又何须……” ***** 空空荡荡的海上,海鸥偶尔聚拢,很快又散去。 天上乌云两三朵。很快地,周遭的墨云都围拢在一处了。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在海上航行的人,最怕的就是这种天气。船员们相互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不远处,那艘幽灵船,却依旧是那样血腥惨淡的模样。 忽然地,那大船深处,传来了“啊——”的一声,如同划破了天空。 令人的骨头深处,都战栗起来。 萍茹扑上去想拉开他,可一个女人的力气,如何比得上一个发了狂的男子? 那个如鬼魅一般的老人忽然癫狂了起来,狠狠地扼住吴景的脖子。 “我让你对不住我女儿!我让你对不住我女儿!你怎么还不死!” 直把吴景扼得脸色铁青,整个人如同僵尸一般,就差吐出舌头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老头子忽然便认定那王翠蓉便是他的女儿,听那吴景的言谈,他便认定这人辜负了他的女儿,只恨不得将他杀掉。萍茹吓得大叫起来,“大人您不能杀了他啊,主子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就是他了。您杀了他,主子这辈子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那张脸越发地惊悚了,唾沫星子都溅到萍茹的脸上,“我家的淑华值得配世上最好的男人,我以前可是准备把她嫁给英王家的世子爷的!就凭你这样的,癞蛤蟆吃了天鹅肉,还要对不起天鹅?” 他对着吴景真是有最深刻的恨意。 只是到底渐渐松开了手,脸上却已经是老泪纵横,“女儿啊,爹爹对不住你。要不是爹爹没用,你哪里需要给人家当童养媳!连这样的男人,都能够作践你!” 吴景翻了好几个白眼,刚才已经从鬼门关里头转了一圈。只他还撑着一口气,他气若游丝地说道,“你……说她,要,要,嫁给世子?” 王裕盛冷笑起来,“要不是大厦忽倾,我王裕盛的女儿,当个王妃,又怎么了?” 你说的人,不是我的翠蓉。 吴景只觉得再也撑不开眼皮,晕了过去。 ***** 英王静静地瞧着这个女子。时光都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如同一朵玉兰花,依然有着少女的稚嫩。她的面容光洁,嘴唇比抹了任何胭脂都要红。 她怎么可以这样美呢? “其实,”他忽然说道,“我这一次查你们王家的案子,已经大有收获。” 看她忽然的抬头,“只是……纵使如此,要上达天听还是很难。” “王家现在就剩下我和三哥两个人了。其实我的想法与他并不相同。我们好好地活着,才最重要。说要沉冤昭雪,哪里那么容易。” 她微微地笑着,“三哥与我并不相同。我活得挺好的。爹爹也对我说,好好地活下去才是他的希望。可三哥他受了许多的苦,许多的屈辱,我知道他的不甘心。” 他忽然不晓得如何安慰,“我之前微服私访,因此也并没有相认,若我知道……” 她却摇头,“哪里能怪别人不帮忙呢?殿下能够记得我们,便是我们的福气了。” “我活得还好。现在已经挣下好大一份家业。纵然是不干活,也能过富贵的一生。可三哥不同。他自小便因为能够读书,得到老祖宗的喜爱。而他又屡次受到庄家的欺压,这么多年的侮辱,若他无法得到抒发,想必永远也无法平静。殿下若是能助三哥一臂之力,我真是无比地感激。” 他见她说的都是别人的苦难,却不说自己,忍不住想问,“那你呢?” 难道做童养媳多年不是苦,青梅竹马的丈夫不忠不是苦?被婆婆整日里刁难不是苦?甚至地,被人强迫了,却话都说不出来,还得与那恶人虚与委蛇,不是苦吗? 若说到苦,她一个弱女子,比起王叔衡来,根本是不遑多让。 兴许……她,多年的磨练,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女人家了吧。 她有着尚算得上幸福快乐的童年,有着心酸却努力的青年,却独独少了那一段羞涩的,温柔的,缱绻的,美好的少年时期。她是不是,从没有,作为一个姑娘家,被真正地爱护过呢? 他轻轻地说话,像对着一个就要碰碎的瓷娃娃,“淑华,你就不想有一日回到以前吗?” 他含笑看着她的静默,“如果有一日王家的案子被翻出来,你就又成了伯府唯一的小姐,身份贵不可言,哪里需要现在这样的委屈?” “我不需要。”她笑笑,“外头有人来寻我了,想必是铺子里的事情。我现在过得很好,殿下。” 殿下……慕容哥哥……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大约便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王翠蓉想过几天安生日子,那庄正气偏偏不肯。 他一想到那王叔衡中了举,气得将茶盏都给摔了。 他不能忘记,那个孩子瞧着他的仇恨的眼神。那是一个雨夜……他从那王钱氏的屋子里出来,却瞧见了他。他强笑,“怎么不去温书?” 风雨交加的夜晚,暴风雨打落了多少枝头上的叶子。那孩子浑身湿透,睁着一双如狼一般的眼睛,饶是他身经百战,心里头也有些发虚。 纵然过了那么许多年,他庄正气都没有忘却那双眼。 他微微地叹了口气。 偏偏那蜜桃又来撩拨,“咱们家的二公子连秀才都不是,这王叔衡却居然中了举人,居然还是案首……” 他立刻就想到他夫人那张晚娘脸,分明就是嘲笑他先前打包票要将儿子给捞出来,现在英王一发话,又去吃牢饭了。英王,英王……真是讨厌的人啊。他焦躁地抓着头发,“夫人对二小姐还好吗?”那可是他在外头养着的出色的女儿,比那庄因洁高出不知道多少个段数。眼下里就靠这个二小姐了。最好能将那英王吃得死死的。要不然……哼哼,他也不让那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蜜桃深恨之前庄夫人对自己的打压,此时哪能说夫人的好话?自然便做出为难的样子道,“奴婢不晓得该不该说……听说,大小姐成日里找二小姐的碴呢……” “哼!说她是大小姐,她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看看她自己,容貌才情,哪里能及得上妹妹的一半?她要生得好,她老爹我还用得着这么费心!” 庄大人越发气愤,深深地觉得发妻嫡女都在拉扯自己的后腿。 蜜桃又道,“提到大小姐,有句话我不晓得该不该说……” “说!快说!”急躁的庄正气咆哮道。小妾自然弱不胜衣状,羞答答道,“兴许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呢。咱们大小姐,跟那刚刚出炉的案首大人,似乎……嘻嘻……” “似乎什么?” “王公子生得好相貌啊,大小姐常常在后园那里,跟他私会呢……” “啪——”竟是气愤之极的庄正气将那架子给踢倒了,“我可生了个好女儿啊!夫人可养了个好女儿啊!我这辈子,娶婆娘真是娶对了啊!” 看得蜜桃心痒难耐,万一这老爷真将夫人给休了,不也是美事一桩? 出身决定眼界,在蜜桃眼里,风光得了不得的大老爷庄大人,在庄夫人眼里,却比那地上的一坨东西还恶心。 庄因洁这个平日里修身养性的人都有些怒了,“爹爹哪里将娘看在眼里?居然真的将那狐狸精接到家里,当我们家是什么地方啊?” 她见她母亲依旧安安静静地喝茶,心中更加不平了,“我去见过她几次,那个妖妖娆娆的样子,谁会以为是咱们庄家的女儿?青楼里的都比她体面些!” “什么青楼里的!”庄夫人终于有了反应,却是针对女儿的言行,“你一个大家闺秀,跟她可不相同,她自甘作践,你可别学她!” “娘!”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您太苦了!” 她扑上去抱住母亲。两人正在说话,外头却有小丫头报话,“老爷来了!” 两人还没站起来,那庄老爷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给了庄因洁一个大耳瓜子。将她打落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庄正气!你给我说清楚!你居然敢打我的女儿!” 以下是防盗章+作者啰嗦时间(温馨提示:作者啰嗦不算字数,不收银子,大家放心):我好惨啊,好惨啊。本来订了机票去参加一个电视台面试,好死不死地打电话给我朋友。本想问问她,之前她被一个省台录取了,但她没去,我就问问面试笔试技巧什么的。结果她对我说:送礼啊……问多少银子,上万不,答曰:什么??你居然问上万?怎么可能不上万!!!我估摸着那口气,五万到十万之间吧……而且越地方的越贵!我otz……再仔细一想我报的那个地级市的电视台,果然隐隐约约的是有迹可循的。之前我参加县级的银行,人家都需要笔试+面试,这地级市的电视台,居然只需要面试……果然面试比较好操作么。好吧,事情的结果我退了机票。原本,我就没有优秀到那个地步。之前听损友君对我说,电视记者需要很美貌,口才很好呢……原本就是个一般人,只是为了梦想愿意试一试,都吃老干妈了,我也订了张机票……可是现在想一想那内定的比例,我还是放弃了。现在觉得我想当个记者的梦想真是个笑话啊。哎,求安慰。小时候总是梦想自己以后如何如何,长大后却渐渐接受自己成为路人的事实。 78第七十八章 慕容哥哥跟吴某人可不一样 庄几十载,却从没见她这么一面。他手生疼,被吓得不轻,“你,你这是做什么?”见这个疯婆子睚眦欲裂,心中震动,不禁狡辩起来,才委以重任的。 谁晓得,这绝色的,美貌的,动人至极的宝珊姑娘,很快就被人送了出来。 回来的时候,红纱还透着如玉脂一般的手臂,酥-胸裸了大半,只可惜,脸上鲜红的手印说明了一切。 “爹爹……呜呜呜……” 她想求哀怜。可这爹爹心中哪有她?看她没用,脸立刻就黑得同锅底一般。 “你这没用的家,“我是她爹,难道还打不得她?” “你凭什么打我女儿!”她一边说着,一边要扑上去撕扯他的头发、胡子、衣裳。他一边后退一边心中是确定,这女人真是疯了。 他都吓得有夫人抓住庄正气的胳膊,浑身都在发抖。觉得别的也便罢了,可这老货居然要打女儿…… 活着又有什么乐趣? 她深深地将手指甲都掐到他的胳膊里,她似在嘶吼,“你看不得咱们娘儿俩,不如杀了咱们得了!杀了咱们啊!” 耳。庄因洁心里,比不上你二妹的一个手指头……” “别说了……”庄因洁捂住耳朵,她看着可怜,整个人都狼狈得很。 庄夫人却冷笑起来,“你以为你那不知道哪个野婊-子生的女儿好?好啊,你送给英王殿下啊,就这种货色,王爷要是  ——他与她夫妻红了眼圈,只是紧紧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她自己没用也就罢了,还一点也不晓得姐妹间的情谊!你二妹,我将她接到府里头,你呢?听说你成日里去找茬?你以为自己是庄家的大小姐对不对?那我不妨同你说,你这个没用的大小姐在我些懵了。她素来端庄,哪时候都没有这幅样子。只是,后知后觉的,他到底是庄正气,很快就想到了,他来是很有由头的。这么一想,他又充满了勇气,奋力地将她的手狠狠地甩开——见她被甩脱到地上,更是觉得大快人心。 夫妻的恩义早已少得可怜。庄夫人都不晓得哭。 “你说说,你养的好女儿!”他咆哮起来,眼珠子却咕噜噜地转,心中想着怎么才能赢得道德的据高点,“又不是不晓得那王叔衡是个破落户,还成日里勾勾搭搭。才几岁啊?骚得没边了!” “你居然这么说女儿……” “她做了,我这当爹的,还不能说?”庄正气瞪圆了眼,看上去,还真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气概,“让她正儿八经去勾引个人,却一点事都办不到。王爷看不上她,也就罢了。连葛家的小子都嫌弃她!这下子我可知道了,原来与那穷酸落魄的王叔衡有了一腿了啊!有没有将我这个爹放在心里……” 他说得越发不堪入能看一眼的话,我就自请下堂!” “谁要你自请下堂了……”他咕哝起来。 庄夫人的娘家这两年虽然大不如以前,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他还是颇多帮助的。 可是她的提议还是让他心动。这个女儿养在府里好些时候了,他对她也很有信心。这时候葛家还没动静,怎么能不趁机先下手为强呢? 她瞧着他捻须微笑,心彻底凉了一片。 庄正气效率惊人,很快地就带着自己的二小姐寻到了英王暂住的小院里。 “宝珊,等下你就如此如此……” 宝珊姑娘分外珍惜这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这姑娘心气高,难得有机遇,自然会好好把握。庄正气正是看她是个可造之材伙!”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将耳刮子甩了过去。另一半的脸也肿了起来。 ***** 因而,当王翠蓉第二日见到英王殿下的时候,除了奇怪,还是奇怪。 她才准备出门,却见到他正站在大门口,对着她微微笑。 “……殿下?” 他身后跟着一个侍卫,笑起来眉眼弯弯,“王小姐,咱们主子没地方住了!” 刘大一脸惶恐地。谁晓得这是谁,一大早就站在这里。不让他通报,也不离开。看着衣服气度像是富贵的人,也不好驱赶。只能战战兢兢地等着——好不容易主子出来了。 早晨的熏风,暖呼呼的带些花香。似乎还带着点露珠的清甜。 她去看他,却见他也眉目平顺地笑着看她,“你可收留我?”若是仔细瞧他,便能发现他的眼圈都是黑的,昨晚一定没有休息好。 她蹙眉,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想说他以王爷之尊,哪里需要如此。可哪能这样直接拒绝呢? 心思中百结,到底,她想想,这也算是个荣幸,正准备认命了迎他进去,外头却忽然喧闹起来了。 “这是……” 他的脸色忽然黑了。 “殿下,您怎么来这儿了……” 那是庄正气的声音。他圆滚滚的身子从马车上下来,蹒跚着对他点头哈腰的,“下官寻了好久,才寻到殿下……” “庄大人寻小王做什么?”他含着笑。她却晓得,他似乎是生气了。从小便是这样的。他越生气,面上却更柔和。“难不成小王连区区一点自由也没有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下官哪敢!”庄正气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昨晚小女得罪王爷了,今日是来赔罪的!” “宝珊,快过来,来拜见王爷!” 今儿个的宝珊姑娘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衣裳,却是包裹得紧实多了。只是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却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她脸上的伤还没有全好,看上去却是楚楚可怜,“求王爷饶了奴家的不敬之罪!” 慕容彦笑着瞧着这对父女,“好啊,小王原谅了。” “不成啊不成啊,王爷说原谅你了,你哪能就拿乔起来!王爷大恩,你得做牛做马回报才是!宝珊,你快去服侍王爷吧,好好地伺候王爷,才全了为父的一片心……” 眼见着他说满意……” “够了!你拿王小姐与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女子对比?” 慕容彦忽然变了色,庄正气仍然死鸭子嘴硬,“殿下,这是小女,不是娼-妇!” 那宝珊更是抹着眼泪哭将起来。 他就不信,这英王,还敢跟他翻脸了!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不放了自己的儿子,还可以说为了影响考虑。现在连他送的女人都不收,他是想怎么的?不逼这英王表态,他就不是庄正气!那王翠蓉又怎么了?当初伯府没倒的还是,她也算不的越来越不像话,王翠蓉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算是明白了,今儿个这慕容家的小哥哥为什么脸色那么狼狈了。 英王耐着性子道,“不用了,你们都回去吧!以后没事别来打扰本王就行了。” 也不晓得庄正气是急了还是怎么的,竟然想强买强卖来。 “殿下,莫不是小女还不如这王氏吗?殿下您看,小女生的也是花容月貌,不比任何人差,更是善解人意,您一定会得嫡小姐! 他表面鞠着躬,放低了姿态,万分惶恐的样子,慕容彦却深深地知道他示弱背后的有恃无恐。 可他也太看低他慕容彦了!三代承王,慕容家的积淀没有那么少!捏死一个庄家,绰绰有余!他笑,“带着你的女儿回去吧。看清你的位置,庄大人!” “殿下,您真的……?”他也不装了,直起腰。这段时间,他一直都觉得这个殿下不对劲。他期待的援军,是帮助他的,而不是来了之后,默不作声地削弱他的力量的。他不愿去想……可不得不想,也许这殿下,与他并不是一条心的呢! “你以为呢?滚!” 他的眼神,令庄正气为好笑,“我却觉得庄大人儿子女儿真多。不知道那庄二公子怎么了?这庄二小姐也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 他讨不得便宜,只是恨恨地瞧了这两人一眼。他的手腕都发白了,心中已经恨极。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他庄正气! “这眼神真是不讨喜地很呢。”王翠蓉微微叹息。那人已经带着女儿坐上车走了。 “那你收留我吗?” “我敢说不吗?”她笑打了个冷战。心中极为不甘心。 宝珊还在抹眼泪,他气得又甩了个耳光,“跟残花败柳都斗不过,养你们做什么!”他忽然阴测测地看了眼王翠蓉,冷笑起来,“真是瞧不出来,这王家的女儿,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王翠蓉瞧了这一出大戏,觉得极起来,“庄大人恨我恨得要死,葛大人横竖也得罪了。我现在可是四面楚歌呢。” 你有我呢。他心底忽然轻轻地说。 ***** 庄正气对于葛大人的评价,大体还是符合客观情况的。因为葛大人也想出了送女儿的好主意,只是这主意,被葛夫人大力反对。 “你要敢卖女求荣,我立刻杀了你!” 葛夫人一通大闹,唯唯诺诺的葛大人当然答应不提这茬。可心里头,却依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想着跟儿子商量。可一去叫儿子才发现,儿子都半个月没回家了。一问夫人,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他上次没考上进士,心里头难受得很呢!在外头荒唐些,也便罢了!” “哎呀,妇人之见啊!现在殿下在崖城,怎么可以大意啊!” “葛胖子!我揍死你!你居然敢说我是妇人?”发飙的葛夫人非常地,非常地可怕。 79第七十九章 你爹把你托给我了 葛夫人心里头的葛明狂起来。有时候就用金块砸人,有时候就抠着自己的脚,“哈哈”地笑着。但自从那时快掐死吴景之后,对他却好了许多。常常便问他,“我女儿还好吗?” 他每次问起女儿的时候,脸上便有一刻诡异的温柔,连带着那脸也不那么恐怖。 有一日吴景终于受不住了,爆发起来,“你告诉我,你女儿淑华,到底是谁?” 那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幸才没有掉下来。 上一次,也是这样喝醉酒的日子,他摇摇晃晃的,有些借酒装疯地守在她的宅子门口,一见她回来了,便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王翠蓉……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他满身的酒气,她闻得都要倒退。 他揪住她,脸上都有泪痕,“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对你,明明是真心的!你心里头有别人,为何还要招惹我?” 这句话在清醒的时候便想问。但那时候,装疯卖傻,说着甜言蜜语,何曾能问出这么卑微的一句。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你走开啊——” “我知道了!”他忽然间又大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心里头喜欢的,还是那个吴景对不对?他有什么好!不对,上次见的那人……叫你淑华的那人,又跟你是什么关系?王翠蓉,你说话啊!” 他是英王……如果他是英王,那你算什么?王翠蓉?!” 她的脸色惨白,银枝在旁边要扯开他,可是喝了酒的男人身上有多么大的蛮劲。 他的身子紧紧地箍住她的,其他的下人想要帮忙,却也下不了手。这哪能分开主子和他?他们做人下人的,哪里敢冒犯主 “跟你有什假的吗?他们曾经那么好,她却都没有对他吐露过半分。 如果是什么王妃,什么小姐,那个与他同甘共苦的峻正在借酒浇愁,醉卧美人膝。其实这话也不错,只是缘由错了。 葛明峻心里头想着王翠蓉,想到两人发生的一切,只觉得满心里都是酸楚。 他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的时候,那么晚那么迟……现在已经是这样,他多么痛楚。青楼楚馆里头的婢子肤白脂滑,可他心里难受得很,到底推开了人,笑道,“滚……都给我滚罢……” 跌跌撞撞的,骑着马儿,侥么关系!” “我为了你,也曾求过母亲……我为了你,也愿意去努力做进士……你却那么狠的心,叫那男人揍我一顿!呵呵,他说子的身子! 王翠蓉只觉得整个人都抬不起头来。他将她当做什么了? 可是他却欺近她的脸,他的酒气扑进她的鼻子里。他喃喃自语似的,“如果你不是王翠蓉,那么你是谁呢?那他呢?你最喜欢的他,知道吗?他知道你不是翠蓉吗?你不是我的翠蓉啊……” “淑华……”那一刻,王翠蓉,简直羞窘至死。 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站在那里。 春天的风,吹得他墨黑的头发随意地散了。 他瞧着自己,与这样一个酒鬼纠缠。 呵,这一刻,才是那么遥远的,云泥之别。 “淑华……”葛小爷我还怕打吗?只是我的心是不会变的。 “不要打了!”她终于也哭了起来,慕容彦悻悻地住了手,恨声道,“你道我不晓得,你对淑华做的事情,投入牢里都是轻的!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到底有没有良心!” “我没有良心,那她呢?”他强撑着一口气嚷嚷道,“她有良心吗?” “他喝醉了。”慕容彦面色平静地看着泣不成声的她,“怎么处置他?” “小爷我没有醉……”他扯住她的衣裳,“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骗了吴景,像骗我一样骗他?他和我一样,也是个可怜明峻笑了,眼角却滴落了一滴泪,“是他吗?难道吴景那小子,也与我一样被骗了。连他都被骗了……只有这个男人是真的吗……嗷——”他忽然被揍了一拳,整个身子弓了起来,圆睁了眼睛,嘴角却依然含着笑,“我是真的心里头有过你……爱信不信……” 他的眼睛只看着王翠蓉,丝毫不看那正揪住他打的慕容彦,看上去既可怜又狂傲。 他似乎在说,打吧,鬼,对不对……” 她压抑到了极点,终于崩溃,忽然地,如山岭忽崩,如大河决堤,哭了起来。肩头一耸一耸的,看上去可怜得很。她反手抓住葛明峻,叫了起来,“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可我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她忽然大笑了起来,“纵然我有对不住吴景的地方,我也没有任何地方对不住你。就算有一丝一毫,你给的伤害也已经够多了。你现在还想赖上我?你做梦!” “我曾经想娶你……”他失魂落魄。 ***** “我想把你妹妹,嫁给英王殿下。虽然贤妃娘娘是你的堂姐,但比较隔了一层,要是你妹妹成为王妃,咱们家就更富贵了。不论从家族的荣誉上考虑,还是从你妹妹的个人上……” 葛大人在书房里说得兴起,唾沫星子都四溅,回头求附和,“……是吧,儿子?” 却见到自家儿子形销骨立,木板板一张脸,跟个僵尸似的。 他走过去,摇摇儿子的手,“明儿,你咋了?不要想不开啊!哪有人一次下场就中了进士的啊,你要想开。大丈夫,心胸就要宽广,一切从头再来嘛……” 只听得他木木地点了好几下头。 葛大人不乏有些自豪,“你要跟庄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比嘛,你想想啊,你多能干!那庄因德还在牢里蹲着呢!听说,前几天,那庄正气带了个外室生的女儿去求英王,却被英王给赶了出来,我看啊,这庄家,必定会更倒霉……” 是啊,庄家得罪她,她现在找到新的靠山了。有了英王了,他一个同知家的公子算什么? “儿子!儿子!你说咱们将你妹妹送过去,如何?要是将那王爷争取过来,咱们爷儿俩的仕途一定再上一层楼啊……” “要是送了有用,你就送。”他苦笑。那个英王,怎么可能收下? 珠帘轻轻地动了。门帘外头的少女生了一张明艳的脸。 她骄傲而任性,发誓要匹配一个最优秀的男人。 那个英王……听说生得很不错呢,加上位高权重,倒也可以与自己相配。 很多年之后,那个娇蛮的少女,再回忆那短暂的,甜蜜的,如梦一般的少女时代,却觉得时光真的如同梦一般,一睁眼,便全部过去了。 ***** “淑华!淑华!”慕容彦望着她,“你不要怕。” 她眼里眼泪在掉,只那笑容却是明亮而骄傲的,“我哪里怕了!” 银枝瞧着这两人不对,早就跑了。她做丫头的,也不晓得主子的心思。若有别的想头,那金枝便是前车之鉴。她银枝可是个聪明人,走之前还拢上了门。 抬脚离开,却还听到那英王殿下轻声道,“对不住。” 银枝心里也想——其实主子的命,真真是极好的。 王翠蓉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什么? 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好得都不对劲呢?她身上有什么可以被贪图的吗? “我一直没同你说,其实,你爹将你托付给我了。”他低头叹息,可是半晌却没见她回话,便诧异起来,“你不怪我,若我将你护好了,你这些年便不用受这些苦。” 谁知道是真的假的。她爹早死了。 她不言不语,他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票子,塞到她手里,“这是你爹当初给我的,现在算是物归原主了。” 她信吗?她不信!她随手打开那票子,可那上头“王裕盛”三个字的私章戳花了她的眼。 她的爹爹呀,是个顶天立地的人呀。曾经开了最大的钱庄——这一类银票,不是出自他手里,还能出自哪里? 她浑身发抖,嗓子都哑了,“你哪里得的?” “淑华……” 她倏忽地站了起来,“我爹没有死对不对?他知道我跟着三婶娘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还托付你照顾我,对不对?可是你没想到,她当初连夜就带我跑了……” 那是失了火的当日,她便扮作村妇,带着两个孩子坐上驴车跑了。跑得又快又急。也不晓得是幸运还是不幸,居然还真的错过了世子爷寻她的人马…… “淑华,我带了人寻,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寻不到,我都没有想到,那王钱氏,之前分明就是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贵妇人,怎么跑起来那么利索……” 她浑身发抖,“她怎么能够那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爹爹让她照顾我,肯定也给了许多好处……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 ***** 每当深夜的时候,那鬼面的老头便癫女人,是谁呢? 那人却狠狠地瞪着他,“问她?你有资格吗?我看你小子也一脸的花花肠子!” 80第八十章 真是我的错吗 “你女儿算是表妹,都比她心疼我……” “表妹?!”王裕盛像是逮到个新鲜名词儿,“居然还有表妹!我女儿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想想也知道,你为了表妹冷落淑华,所以淑华才讨厌你的!” 吴景想今日横竖吴景这些日子被□得足够多了,此时也冷笑起来,“你说我凭什么?” 就算是公主,也不会什么都没错!”他被老羞成怒的老夫妻给勒得死紧,却依然放不下那口气,“作为一个女人,她心里头有我吗?她跟那么多的男人亲亲爱爱,她眼里有过我这个丈夫吗?就  他恼怒极了,“我是他丈夫!” “丈夫就丈……”他才说了一个字,忽然感觉不对劲起来,一张脸忽然狰狞起来,“不好,来海啸了!”大海哭?每次我捉了你们这些年轻姑娘来,每一个都哭哭啼啼的,白瞎我力气!再不听话,把你喂鲨鱼!” 被他一吓,她又不禁将眼泪给憋回去。 海啸要来,他像只飞鸟一般,蹿到了甲板上。他动作敏捷,将那黑乎乎的飘带晃得鬼影憧憧。吴景心下大骇,这男人手段可真是了得! 外头已经卷起连天的海浪了。比山还高,扑面而来。那宝船,都跟小蚂蚁似的,似乎都不够给吞噬一口。 “呜——”老头子撮着嘴长鸣了一口,那围在吴景的船四周的巨鲨一哄而散。那些人原本以为必死了,这下子巨鲨退散上的海啸,总是来得忽然而决绝,不给人留下活路。 萍茹原本就缩在吴景的后头。此时听了这不人不鬼的生物,说了“海啸”,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她还那么年轻!忍耐不住,终于“哇——”地哭了起来。这些日子,都已经让她受够了! “哭?哭什么,终于有了活路,居然对着这幽灵船磕起头来——兴许他们是几十年间唯一从他手里讨下性命的人呢。可是老李大叫起来,“不好!风暴来了!” 还没高兴尽够,那海浪却铺天盖地的,卷涌一切……那些人都还没来得及开船,那海水就已经涌入那船上了——那船上,都是吴景的人,还有他一半的身家! 他眼睁睁瞧着那些陪伴他许多年的伙计,快要被海水吞没,强撑着爬了起来,“求求您,前辈,救救他们吧!” 他骇人地回头,“我说了不杀他们,有说过要救他们?凭什么?”也不晓得他使了什么手段,这血红的宝船竟然立刻开起船来。猛地一动,吴景与萍茹两个差点又跌在地上。 “救命啊!救命啊!” 另一艘船上,却是人间地狱。那海水大肆侵入,那船已经渐渐地往下沉了。哀嚎哭叫声不绝,吴景大叫起来,“求求你,救救他们!” “你做梦!”他一把甩过白丝,将那丝线缠在他的脖子上,笑得既得意又难看,“我王裕盛落到这个地步,有谁救过我了?你们都是活该!活该!” 吴景骇然地看着他。他是疯了,彻彻底底地疯了。一个正常的人,怎么能瞧着这么许多人在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呢?那都是一条条鲜活的命啊! 他却依然大笑道,“你行,你去救啊?我不拦着你,你有能耐就去救啊!” “我去!”他挣开萍茹的手,萍茹大哭起来,“你的腿都断了,怎么去?你是不想活了吗?主子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茹,你若还能活着,见到你的主子,替我带一句话。” 他非常艰难,非常艰难地眼下一口气,才又继续说道,血肉模糊,真是十分可怕,“她欺我,骗我,怨我,设计 可是即使她提起王翠蓉,也挽留不住他的心。他挣扎着爬到甲板上,这船如幽灵一般在水面上滑行,早已距离了那艘出了事故的船那么远,分明是游泳都游不到,还在犹豫之间,距离又越发地加大——距离到都快望不见了。吴景瞪得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有没有人的天良?” “哈哈哈和哈哈哈,“呵,想死?我王裕盛的女婿,哪里那么容易死的?” 他咬牙切齿,“谁是你女婿?” 王裕盛笑了,“你以为我想要你做我的女婿?要不是你祖上冒了青烟,你哪里能娶到我的女儿?” 他握住那……”他瞧着吴景又滚又爬,竟是当自己看了一场好笑话。他的骂声真正取悦了自己。“天良?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有?你留着给自己吧!” 眼见盛,都被他这将死之人的气势给吼住了,不禁懦懦道,“那也是你不好……” “我怎么不好了?”吴景的眼神明亮,似乎要喷出火来,“是,我穷,我是好吃懒做还是怎么了?她做一分活,我不是做两分吗?是,她特别有能耐,可我是吃软饭的男人吗?她想要什么,我哪一样不给她?换做别的男人,还能忍得了她如此抛头露面吗?我到底哪样不好了?你告诉我啊!” 似乎忽然抓住什么证据了,王裕盛忽然想到一个,“你居然给她找姐妹,还寻什么表妹!我家可不兴这个,我这辈子就她娘一个女人!” 这一下子气势又着那么多人,被海浪渐渐吞没……纵然是吴景心智坚强,也都快崩溃。他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跟这样的疯子在一起,还不如死了。死了,也便不受折磨了。横竖活着也见不到她了……他要往外头冲,却被他勒住脖子根看似脆弱的丝线,实则尖锐得要死。他的手心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但他仿佛不感觉疼。 “我娶她是错,我待她好是错,她就什么错都没有?” “她是我女儿,自然就什么也没有!” 是死了,就算是冷了,又何苦被这死老头这么唾骂?死之前,也要说个明白。 “呵,我对她不好吗?重活累活,不都是我悄悄地在做?她不像别的姑娘小意温柔,那也就罢了,可她跟那什么楚公子是什么关系?连表妹和母亲都说她,她真的没有一点问题?我不是没有问过她!她怎么说的?为了做生意拉拢关系罢了!她只瞧见我新婚之夜与表妹搂抱,可她哪里知道,我有多少次在门前,看到她与那楚公子亲热得无形无状!我是没用的男人,我要靠她撑起一个家!是!没有她便没有吴家的今日,可她知不知道,我也是个男人?要是那家里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何必来做这送命的生意!出海是能赚钱,我便不惜命吗?” 他脸上都是尘土和血,看上去一张俊朗的脸,如同花猫一般。既是狼狈,又是可笑。 听得萍茹也心碎起来,细细地啜泣,“主子生得美,周围的狂蜂浪蝶便多了,大爷同主子,是有了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她心里头压根没有我!她是个纯白无暇的人,跟庙堂里的菩萨似的,天生就该是给男人膜拜用的。她心中没有心,她不晓得我!我为她做那一切,她心里头什么都知道,面上却还浑不在意!她日日装成个贤妻的样子,骗她自己说她喜欢我,骗得我都信了!既然她那么贤惠,我给她找十个八个姐妹来!可她呢?她是怎么做的……” 他浑身发抖,抖得跟筛子似的。 他直愣愣瞧着王裕盛,那眼里的怒火,似乎是在直愣愣地说: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上辈子到底结了什么仇,这辈子要这么祸害他!要害他害到尸骨无存,心里头却依然放不下。 纵然是王裕回来了。吴景却怆然地笑了。 “我是有过许多女人。我出海在外头……其他的男人找野-妓,我只是怕脏,但也不是没有过。在家的时候,也曾经包了个雏儿……至于表妹,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我要喜欢小春,她早就能成为我的女人,还能出嫁?”他盯着王裕盛那张丑陋的脸笑,“你说,我是多么地……万恶不赦。” “是啊!你是多么地万恶不赦!”谁晓得那吴景竟真是个血性男儿,觉得寻死不只是跳海一条路,竟然自己勒紧了那白丝,想要将自己活活勒死。等王裕盛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有进的气儿了! “大爷!”萍茹泣不成声。 王裕盛连忙松开线,迅速蹿到他的身边给他渡气,谁晓得他死活不从。他的眼白都露出大半,却还咬牙道,“萍我,背叛我,不以真心待我,我都能原谅她。那她呢?” 81第八十一章 吴渣的丧礼 萍又漫长的那段时间……兴许她以后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波澜壮阔的经历了。可她也觉得值得了。那时候……独一无二的她拥有了他。 她边凄清边嘴角带笑,却忽然被一个鬼魅一般的声音吓了一跳。 该死的!怎么父女俩说话都茹清清楚楚地记着,自己那日是这样说的,“我不会给你带话的!” 她嚎啕大哭,一个咤海。虽然他并不给她一个好脸色,可是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风浪,那艘船上只活下来他们两个人……他怎么能不把她带回去呢? 她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掏空了,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与他淋漓的血肉一起碎了,揉成一块儿了。 这样的一个人,也是在叱曲院回廊,夏日的暑气一点一滴地渗透进屋子里头。英王占据了主院。王翠蓉平时并不去寻他,今儿个采买了一些冰,才想着带着下人一起给他送去。 绿叶浓重的广玉兰树下,她才要敲门,却听得里头的人在说话…… “殿下,在临城的探厚汉子一打眼就瞧见了王翠蓉,他脸忽然就红了。王翠蓉呆呆地瞧着他挠着脑袋走了。 “主子!您怎么了!”银枝一把丢开冰块,却也抱不住她,只跟着她一起撞到木门上。银枝大叫,“啊呀,好疼,主子你还好吗?” 她被压在地上,本应该是最疼的,却呆愣愣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死了。 他居然死了。 她恨子说,那吴家出事了,正在办丧事呢。这吴老太太素来爱护这唯一的独苗。眼下这吴大爷死了,王小姐似乎也很难摘开……奴才想着过不了几日,那边的人就会来了。” “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回道,“那就打出去!” “可是那寡母……”那属下似乎有些为难,却忽然地噤声了。院子里忽然就充满了寒意,半晌,那男子才颤巍巍地回道,“殿下说的是,奴才退下了。” 院门打开,一个缁衣的憨他的时候,想过啖他的肉,喝他的血,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了。他死了,那她……她摸着空荡荡的心,那她,要怎么办呢? “淑华。”他一贯是温润如玉的模样,慢慢地走了过来,要来扶她的样子,却被她忽然地躲开了。她从地上爬起来,磕破了手臂,却似乎毫无知觉似的。 吴家的大丧,轰动了整个临城。 白色的幡布挂得高高的,整个吴府都张满了白布。唢呐声震天价响,道士和尚都请了好多班,可也遮不住里头的风云的一个人,也有多少姑娘春闺里头爱慕的一个人,怎么能那么随便的,就死了呢? ***** 劲地摇着他的身子,“你自己活着,去问她!我是什么都不会给你说的!” 这么久,她跟他出冷清。吴老太太素来没有什么相好的人。跟亲戚,也早就断绝了往来。偶尔来几个吴景生前的朋友,吴老太太也不晓得应酬,只木呆呆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旁人劝她,她不说话,旁人给她倒茶,她就接过来喝一口。整个人像个泥塑的。 王翠蓉来到的时候,吴府便是那样一副景象。 连花园都荒芜了好揍她。 “你给我住手!”银枝上前,一把拉开李春宜,“这是萍茹姨娘,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打姨娘!” 李春宜狰狞了脸,吼叫起来,“这个贱女人,将我表哥害死了!我要杀了她,杀了她……”满脸都是泪,头发蓬松而凌乱,她转过头的时候,王翠蓉都吓了一大跳——她怎么憔悴了那么多,活生生老了十岁似的。 却见她凄多,没有主人看着,这整个院子都不像话。 王翠蓉总觉得,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灵堂前大哭的,只有李春宜。她哭得惊天动地,哭一场,便要抓住旁边的萍茹的头,狠狠地甩两个耳刮子。王翠蓉看到的时候,那萍茹早被打成一个猪头的样子,可她居然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就让人这样然地笑道,“我表哥都死了,这吴家还有什么活头?我们这些女人,还有什么活头?可是那些害死他的人,却好端端地活着呢!” 王翠蓉微笑着,轻轻地说着,“他不会死的。他哪能这么轻易死呢?” 他以前同我说,等到我们都七老八十了,还要逗弄孙子玩呢。 “他没死?”李春宜拔高了声音,尖利得特别难听,“你怎么不问问这个女人,我表哥去哪儿去了?为什么我表哥死了,她却回来了?” 王翠蓉看着猪头一般的萍茹,萍茹鼻青脸肿的,却一个字也不吭。 “萍茹,你老实告诉我,大爷还没有死,对不对?” “他死了。”她只说了这句话,再也不肯说了。 “哈哈哈……”李春宜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瞧瞧,骨灰都在那里呢。我看着了,上头有你送给他的那块石头,他爱得跟什么似的,死都要死在一起呢……” 她忽通跪了下来,爬着到了王翠蓉的身边,扯着她的衣服哭将起来,“求求你……求求你……我对你不住,你让我儿子回来吧!” “我……” 她老得比李春宜更甚,一张老脸跟菊花似的,“我以前对你不住……你也晓得,我自小就这么一个儿子,看不得他疼你,甚过疼我这个老娘。我,我要是知道,他会因此跑出去出海,死在海上的话,”她忽然大叫起来,“我错了!错了啊!我一定会一辈子,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我把你当亲女儿疼好不好?你让他别去了……” “我……” “我给你磕头好不好,你让他不要去……”吴老太太干嚎着,脸上却仿佛被风干了,都没有眼泪,“一家人和和乐乐地过日子……我再也不让他娶小春了……我再也不吃你的醋了……你是我的好媳妇……一家人过日子……一家人……” 王翠蓉咬紧嘴唇,咬牙将她拖了起来。她还要再跪,她便再发力使劲拖,拖得吴老太太再也没有力气,竟然一个晕厥,昏倒在她的身上。 “杜鹃,送老然转头跪在地上,大嚎起来,“表哥啊,你死得这么惨!为什么将你害死的女人,都不去陪你!” 吴老太太还发呆着,她已经转头抱住老太太的膝盖叫起来,“老太太,表哥死了,被表嫂害死了!你让表哥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地上,多么寂寞啊……” 似乎被李春宜的嚎叫忽然吵醒,吴老太太忽然有了反应。她努力地看着王翠蓉——这个女人啊……她忽然一个扑太太去休息。” 李春宜还在嚎,“表哥,你死得好惨,怎么不带我一起走……” 王翠蓉努力,才没有倒下去,她颤抖着手,指着李春宜道,“既然你这么想死,你怎么不跟你表哥去死?” 她一擦眼泪,一张又黄又瘦的脸上却出现了笑容,“你都不死,我怎么会死?” “我死?” “当日你们成婚的前一晚,我去找表哥,我说,表嫂心里头根本没有你,表哥你太可怜了……我说,表嫂心里头根本看不上你,她就是个嫌贫爱富的女人,咱们一大家子都指望着她,所以她才同那么许多男人牵扯不清的,就吃定了你不敢说话……”她脸上露出凄厉的得意,“是啊,果然我一切都说对了!日后一切,不都是跟我说的一模一样吗?可表哥那个傻子……” 她缓慢地蹲下来,揪着自己的头发,“他是个大傻子……他想证明自己是个能人,第二天就跑出去出了海……” 原来,那一日,他抱着李春宜,居然是,因为内心的软弱无力吗? 王翠蓉面上却不显出内心中的震撼,只笑道,“说白的是,说黑的也是你。你怎么不说,你表哥的死,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激他,他不会出海,也不会食髓知味,去了第二次,还死在海上……” “你有没有良心?”她挣扎着就要扑上来,却被银枝一把抓住,狠狠地将她制在地上,“我表哥都是为了你!他不都是为了向你证明他不是个脓包吗?那第二次呢,还不是你跟各种男人混在一起,你根本不将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啪——” “你居然打我!”李春宜哭红了眼,嗓子也是哑的。 “我今天才知道,是你这个人拨弄是非,你表哥死了,你这个对表哥心心念念的表妹,何不立刻去地底下陪他?” “是啊!”银枝也帮腔道,“连我们做人婢子的,也晓得表小姐心里头藏着大爷,想尽办法也要爬床的!在这时候何必遮掩?要不是表小姐,吴家何至于家宅不宁?” “不是我……”她哑着嗓子大喊,“我只想与他好好地做正头夫妻……可他心里头没我……一丁点也没有……” 萍茹一个人在那里跪了许久了。腿麻了。真的麻了吗? 她听着那表姑奶奶说话真可笑,什么“正头夫妻”?恐怕也个小妾也混不上吧。 她想着那海上短暂的,却带些鬼气! 82第八十二章 传说中的二奶奶 “他真的里吊丧,也不晓得收敛一些。银枝唾了一口,“亏得大爷生前为了这种女人跟主子生分!” 银枝扶着王翠蓉死了吗?”王翠蓉笑眯眯地看着她。但笑的是脸,那笑意没有丝毫到了眼底。那眼底的寒意令萍茹打了个哆嗦。 萍茹点头,却被王翠么都不肯说……因为他是为了你死的……他多伟大,然后你好好地回来了,自己死了……” “不是的!”她自然要辩解,她可不要戴这样的高帽子! 可怎么辩解呢?怎么说呢? 王翠蓉心中已经有蓉一把揪住,“我叫你跟着他,不是叫你好好照顾他的吗?怎么你好好地回来了,他却死了?还有其他人……我听说,这次一起去的人……除了你,全部死在了海上……” “我只是个弱女子……我,我什么也不晓得……” 她死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人都死了。 紫苑忽然急匆匆地跑回来,焦急道,“老太太,二奶奶来了……” 王翠蓉扶住她的手一顿。 吴老太太也明显一僵。屋子里静默得可怕。像是一切时间都窒息了,许多,她才挥挥手,道,“你,从我的箱子里给她拿上五十两银子,让她走吧,以后她就不是咱们吴家的人了。” 紫苑有些奇怪。吴老太太素来都是刻薄寡恩的,怎么今儿个如此大方?兴许是儿子死了,忽然一下子人就变了。只愿她不要恢复过来的时候,大吵大闹,骂她没有拦着她就好。 紫苑领了命出去了,王翠蓉也想出去见见那传说中的二房,却被吴老太太抓住,气若游丝的声音带些哀求,“不 活不肯说出海上航行的真相,翠蓉隐隐约约懂得了一些了。 “难道他永远都跟一只要打仗的公鸡似的。可她又对儿子极好,疼得要命。家里的母鸡下的蛋,家里再穷,她都要煮一个给儿子吃。一边吃一边抹眼泪,“大郎啊,娘养你,真是太不容易了!那隔壁的戚贱人,居然要偷我的鸡蛋!都是欺负娘死了丈夫,你没有爹啊!” 稍稍长大一点的翠蓉,也懵懂晓得,大约寡妇的日子是很难过的。有时路人来讨一杯水喝,都会被她拿着扫帚打出去,“居然敢讨老娘的便宜!滚!” 她从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一个人就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守着吴景他短命的爹留下来的一点东西……有时候看着吴家,便会泪流满面,“看我的儿子养得多么好,我这辈子也是值得了。” 吴景对翠蓉的一分好,被她晓得了一点点,都要拳打脚踢在翠蓉的身上。她深深地觉得,这个贱人是来破坏母子间的情意的是为了你死的?”那外头和尚道士们吟唱着的“早登极乐”的哀乐,在这时候忽然显得有些可笑,“所以你什了答案,便渐渐地放开了他。 “随便他……他就是个那么风流的人……死也要死在女人上头……随便他……”口里说得云淡风轻,眼泪却不可抑制。 那不是一条狗,一只猫。那是你曾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那个人,他曾经承诺要一辈子对你好。就算分开了,也希望他过得好好的。谁晓得他就算死,也要死得风流香艳又绮丽,不给人留一点念想。 ***** 佛龛上檀香袅袅,有一种陈旧腐朽的味道。整个屋子都是那种味道——那种衰老的,死亡的,无可避免的味道。 王翠蓉坐在床边,心里百味陈杂。 “咳咳咳咳……”老太痛楚地,绝望地大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一切都是好好的,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我对不起大郎……”她凄然地滚下眼泪,“我也对不住你。你们小夫妻好好的,也不至于到了今日。我真是……真是猪油蒙了心……” 吴老太太在咬牙切齿,王翠蓉的心思,却飘向了极远极远的远处。 王翠蓉第一次见吴老太太的时候,就不喜欢。那时候她八岁,其实也不算小了。就算不懂事,潜意识里头,也晓得这个女太咳得昏天暗地,像是要死了一样。紫苑连忙递上痰盆,里头却有了血。 王翠蓉听着自己的声音低低的,“老太太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那老人伸出僵硬的,瘦骨嶙峋的一只手,似乎想要攫住她,又似乎想要推开她……可是在空中挥舞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紧紧地握成一个拳头。那无力又绝望的样子,她看着也有些心酸。 “他要是在天有灵,也希望老太太好好的。” “我的儿呀……”吴老太太人是不好相与的。第一回见面,连那王钱氏都要败下阵来。 “二两?” “一两,要不我现在就走!” 她的眼睛里头,有着对生活不如意的极大怨愤。瞧着王翠蓉的眼神,都跟打量牲口似的。她付了银子,紧紧地捏着她手,恐吓道,“以后,我儿子就是你的夫,你的天,你什么都要听他的,以他为主!怎么不回话?嗯?” “我不要去……三婶娘……爹爹……娘……” 她却恶狠狠地揪住她的头发笑道,“你已经卖给我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娘!你知道?” 不管不顾她的哭闹,甩了两个耳光,就认为她老实了。 她走路的时候极快,也不管小女孩子在后头能不能跟上。王翠蓉好几次被她带得一个踉跄,然后一到她的家,就一脚踹过去,“屋子后头的木桶里有衣服,你给我去洗干净!要不然打死你!” 王翠蓉喉咙都哭哑了,狠狠地瞪着她,得到的却是又一记耳光,“给脸不要脸啊!你以为你是谁?还是什么小姐啊?给我滚!”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让她喜欢? 多么强势起身子,笑着,“还不是二奶奶你昨晚害的。” “呸——”那女子笑骂道,“别闹了,刘爷等我呢,你给我快些……” 那车夫“哎”了一声,利索地套上马,那马车很快就远去了。 今日来吴景这的手,轻轻道,“主子,咱们也走吧。” 王翠蓉低头“哎”了一声,却吩咐道,“萍茹还是我的人。就将萍茹送去庙里吧,也算给大爷积点阴德。其他的人,咱们不该管,也管不着。” 她想要心硬,可想到吴老婆子,还是觉得惆怅起来,“这吴家现在这样子,横竖都是要散的。我瞧着老太太那人,也已经没有什么精气神了,日后做主的,恐怕是李春宜那货了。你也找人替我看着,日后表姑奶奶要是苛的她啊。好像——要不然,她的儿子怎么将鸡蛋省下来给小媳妇吃,却不晓得给她吃呢?虽然吴景让她吃过,她舍不得吃。 那时候多么热闹啊。一点点小事都要闹成那样…… …… 吴老太太忽然大哭起来,“大郎啊,娘要来陪你了!”说着就要往床头去撞,王翠蓉忙一把拉住,又是气恨又是恼怒道,“你何苦寻死觅活的?”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她一张老脸跟树皮似的,“我二十三岁死了丈夫,四十八岁死了儿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喃喃道,“我对不住大郎……我的命根子……吴家也没有后了……我真是个没用的人……” 现在要……” 她眼眶里头还有未干的泪水,“不要……去。其实,这个二奶奶,是我做的主……大郎他,从来都不愿意去看她。我当时想着要气你,谁知道没气到你,却气到大郎了……他都不愿意将她接到主宅来。想必他在天上,也不愿意见到那个女人……” 她言语殷殷,跟平时大不相同。 王翠蓉心中难受,侧过头去,“我都不晓得,你安的是怎样的心……” 她言语这样直露的,吴老太太却反而觉得好受。 “你骂我吧,横竖我也没多久好活了。大郎死在外头也好……他要回来知道你被我休出门了,也不知道心里头还有没有我这个娘。可怜我养他一场……很快就去地底下陪他了。” 人命如草芥一般。飘舞的白帆……凌乱又偶作狰狞状。王翠蓉出来的时候,却在侧门见到了那个骄傲又娇艳的女子。虽然身上也披麻戴孝,可脂粉极浓。那孝衣也做得又收腰又露胸,看上去俏丽又风情。她扭着身子正要上马车,正骂着那马夫,“浑身上下没有三两力!都不晓得力气哪里去了!” 那车夫嘻嘻地直待她太过了,咱们就管一管。” “主子太过心善了。” “心善吗?”她微微地笑了,“我不是心善……我只是不想他不安心。” 到此刻,她才愿意承认,当初是真真正正地爱过,纵然他伤透她的心,她也依然深深地喜欢过她——这种感情,再也没有办法给与别人。 纵然他变成了一捧灰,他也依然活在她苍白而孱弱的梦里,那卑微的渴望里。 83第八十三章 高富帅的告白 慕容彦似乎觉得吴景死得其所,却见到王翠蓉那副伤心的样子,有些不忍。 自从她从临城回来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出也不出来。银枝来送饭,他接过那食盒,示意她退下去了。 他才敲门,里头却传来她无奈又疲倦的声音,“银枝,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慕容彦不禁皱眉,却轻声道,“你要吃饭。”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肿的,对着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殿下,我……” 他将手里的食盒往前面一推,笑起来,“你还晓得我是殿下?我都亲自给你送饭了,你还不吃?” 她的脸皱成一团,纠结了许久,可还是轻声道,“可我还是吃不下呢。” 她说话的声音万分的虚弱,令他觉得就像一条可怜的小狗狗,不禁伸出头去摸摸她的“狗头”,谁晓得她像见鬼似的避开了他,他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她忽然叫了起来,“我都不晓得多少时候没洗过头了!你闻闻,是不是散发着恶臭呀!” 慕容彦借势教训道,“你看看你,现在瘦成什么样了?还不洗头发不洗澡,哪个男人不嫌弃你呀?” “嫌弃就嫌弃……反正我是……” “除了那吴景,你就不准备要别的男人了?”他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她咬牙不语,半晌,才说道,“何苦呢?我已经把他害成这样,何必害别人?” “他哪里是你害的!”慕容彦的眉头又深深地皱了起来,“胡说八道!分明是他自己不懂事儿,他要懂事点儿,你们俩至于现在这样?” “不要说了!”她摇头,又红了眼圈,“事情不摊在你身上,你说得容易!换做是你,有这样的老娘,你又能如何!”她说的口气有些冲,却又泪眼汪汪,令慕容彦狠不下心来。 “景哥是个好人,他一直对我很好的。只是他……” 他便斜着眼看她如何替他分辩,可她吭哧吭哧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他的眼里却露出怜悯来。 景哥死了。她为他说一句好话,都被人觉得可怜? 这怜悯深深地刺伤了她,她有些老羞成怒的,也顾不得他是王爷殿下了,一把夺过食盒,然后狠狠地将门关上,“你别管我!” 慕容彦站在门外摸鼻子——这么多年了,除了这小妮子,也还真没别的女人这么对待他。说一点也不生气是假的,可到底还是摸摸鼻子——这都是命。 王翠蓉关上门后方觉得后怕——他早就不是以前的小哥哥,这可是王爷啊!又悄悄打开门,却看到他已经不在外面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赔罪什么的,外头忽然热闹了起来。她不满地招手道,“银枝?银枝呢?” 银枝大老远站在院门口看热闹呢,听到主子叫人,连忙跑过来,一张脸上还有细汗,红扑扑的小脸上洋溢着笑意,见着主子,才努力憋回去。王翠蓉皱眉道,“外头怎么了?王爷呢?” 银枝笑起来,“这正巧葛同知家里来人呢,说要向王爷提亲!” 王翠蓉疑道,“那你开心什么?” “我是笑那葛小姐,也跟着来了!她都不管不顾长辈的,真是直露得厉害!王爷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妾侍?给自己找麻烦吗?” 王翠蓉一犹豫,“我也去瞧瞧。” 主仆两人走过去,却站在屏风外头,静悄悄地瞧着外头的人说话。 那葛依依正在娇嗔道,“殿下这般风姿,小女子自然是愿意的。” 慕容彦咳嗽了一声,却去看葛大人。葛大人笑眯眯的,眼睛里头都是讨好。慕容彦道,“葛小姐系出名门,生得又是如此花容月貌,又深得贤妃娘娘的宠爱,怎么会想来做小王的侍妾?” 这话说得直接,葛大人却一丝不快也无。他胖胖的身子上前,拱拱手笑道,“女大不中留啊!殿下风姿惑人,小女心之所至,我这个老父亲,也要成全她。” 葛依依听着却不是那么回事。她爹爹拍着胸脯保证,说以她的出身,进了英王府,怎么也得做个侧妃娘娘的。这侍妾,档次又低了许多。她才不愿意呢。脸上就显示出一些不悦来,只是嘴上又不好说。 慕容彦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这葛依依。这姑娘生得的确不错,加上一种天之骄女特有的优越感,对上他的时候,眼睛火辣辣的,生动可爱,与京中的贵女相比,又有一种非同一般的滋味。 只是……他轻笑道,“我倒是想听葛小姐的心里话。” 葛依依昂首道,“殿下是英雄,依依自幼便想匹配天下最好的男人,自然是愿意从了王爷的。只是依依不愿意做那侍妾,怎么也得是侧妃才方好。” 葛大壮的脸一下子有些绿,拼命示意女儿,但那葛依依却目眩神迷地瞧着英王。 慕容彦朗声笑起来,“天下最好的男人那是皇上啊。原来葛小姐想嫁皇上,小王自然要为你引荐一番。” “我不是……” “哈哈……”他抚掌笑道,“葛小姐真是天真烂漫,可爱极了。葛大人,你进内室来,我倒是有些话想同你说。” 他起身,葛大壮连忙乐颠颠地跟上。经过屏风的时候,他斜了一眼,王翠蓉心中一跳——莫非他知道自己躲在后头? 这两人走了进去,葛依依留在那里,又是气恼地扯手绢,又是跺脚,对着旁边伺候的杜鹃道,“茶怎么那么难喝?王翠蓉是怎么待客的!” 王翠蓉不想瞧这姑娘的嘴脸,转个身子又回了自己房里。 过了两个时辰,那客人都走了,慕容彦才又进了房,对她笑道,“我还道你要闭在屋子里一辈子呢,今儿个怎么出去了?”他笑容满面的,看上去是心情颇好。王翠蓉笑道,“恭喜殿下新得美人。” 他挑眉,“你恭喜我得美人?” 她含笑,“是啊,葛小姐生得花容月貌,仪态万方,真是良配啊。” 他凑近半步,轻轻地说道,“花容月貌,仪态万方的,我看着,不是别人,是你啊。” 她微恼道,“殿下不要打趣我。我可是个未亡人。” 未亡人?为谁披麻,为谁戴孝呢?慕容彦听得怅然起来,“你哪里是未亡人,我才是未亡人。”瞧着她诧异的眼神,他解释道,“当初答应了你爹爹要照顾你,却没好好照顾你。说起来,岳父大人,也早该去了。我可不是对不起岳父大人的未亡人吗?” 他这是调戏她!她有些羞恼的,后退一些,却撞到了柱子,头有些疼,她自顾自揉着,心中又是气又是急,“我是怕葛家的人来寻麻烦,才跑出去看看。在你嘴里又成什么了?我的慕容哥哥,可从不会这样说话!你看你,真是……” 她知晓他不会真正生她的气。 从刚才开始,她便隐隐约约地知道,她发火也好,耍小性子也好,他都不会真正生气的。因此说话也没大没小起来——殊不知,他正喜欢她那样。他不要她那么恭谨、端庄,远远地像隔了那么多的山水。 他叹息起来,只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的脸,“我想让你快活。不管怎么样,我想让你快活。你喜欢谁也好,想做什么也好,都要自己好好的,我都会支持你,只要你快活。” 这话像是低语,又像是□,低低地送到耳朵里,仿佛让人目眩神迷。 她瞪圆了眼,眼眶里头却有泪水出来了,“你上次同我说,王家的败落,甚至有皇上在背后动手的缘故。我们家,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殿下与我们兄妹的身份,真是云泥之别。殿下心善,还记得幼年的情谊。可殿下能护住我和三哥一时,难道能护住一世吗?这路,还是得我们自己走才是。” 她真的太过理智了。 可她如此,他却觉得更难受。 “淑华妹子,兴许你不知道,我爹爹与你爹爹,曾经是真的想要结过亲的,只是帖子还未换下,王家就出事儿了。”他伸出手摸摸她的鬓角,“我自小也觉得你是个可亲可爱的姐妹。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儿,咱们兴许早就是夫妻了。你何必那么防备着我?” 她后退,反手牢牢抓住那柱子,“不可能的,我只是王家旁支的姑娘,与英王府里头结亲,也轮不到我。” 他墨黑的头发散落,凝视着她的眼,“你还不明白?靖南伯府原本压根不算什么,再骄奢淫逸也有限,远远达不到被夺爵的地步。是你爹爹,你爹爹挣的银子太多了……”他气息急促,步步逼近,“国库需要银子,皇上也不需要一个太过富裕的臣子……” 她一想到当日的大火,就觉得触目惊心,“不要说了……” “除了你们的王老爷子那个糊涂蛋,这世上打你爹爹的主意的人多着呢。谁不想与你们家结亲……” “可那也是过去了……” 他认真地瞧着她的脸,看她眉目如画,娇艳得如一朵桃花,只能轻轻地说道,“我原本也以为是过去了。可我又看到你。淑华妹子,我喜欢上现在的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啊,昨天有急事,没法子更新,说双更,结果只更了一章~ 最近心情蛮差的。 作为一个应届毕业生,我真的很想跳楼。个人的价值在哪里?从小到大的梦想在哪里?哪天我不更新了,也许我真的去跳楼了…… 哈哈,开玩笑啦~ 84第八十四章 遗产 “不要。”她话说得决绝,可脸色到底渐渐惨白起来,。 那么可怜,到底令他不忍起来。他带些无奈地问,“你是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哪能啊。”她道。喜欢一个人,哪能像她那样呢。 “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日子终归要渐渐过下去的。” 慕容彦看她不放心,每一日都要到她的院子里来,再问问她的饮食起居,银枝还不觉得烦,她却觉得不舒服起来,某一日,他还站在门外与银枝说话,她“彭”地推开门,唬着一张脸道,“我今天早上已经喝了两碗粥了!” 怎么能见人这么无聊,成日里不干别的事情。 那慕容彦脸上却不见一丝的尴尬,只笑着说,“这鸡丝粥味道还不错?我叫人去买的,我记得你喜欢。”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这样?她即是恼怒又是不安,只能求饶道,“殿下,难道您没有别的事情?”他却轻皱了眉头,“怎么?我的关心于你,是这样的负担?你要赶我走?” “哪能啊。”她叹息,“您不忙,我可要忙了。生意还要打理呢,没有银子,我可活不下去。”她于是堪堪打起精神,如往日一般地去算账等等。可才过了几日,汤淳却忽然对她说,吴家又闹起来了。 慕容彦并不愿意让她知道很多东西,可她并非一个全然无能为力的人。她叮嘱了汤淳去看,汤淳果然带来了消息,“那些跟着大爷一起死在海上的人的家属,现在都闹将起来了。吴老太太似乎镇不住场子,那吴家现在都闹哄哄的。” 她是皱眉,心中了犹豫好一会儿,才决定好歹也帮一把,便叫汤淳带了些银子过去,帮忙处理那些事儿,谁知道汤淳很快就回来了,脸色十二万分地不好,“表姑奶奶最近把持了一切,根本就不需要咱们帮忙,说是主子已经不是吴家的媳妇了,不需要这种时候凑上去!” 哟,送钱去还被人嫌弃了的?她也不恼,便问起吴家的情况。 “……现在吴家都是那表姑奶奶说了算。老太太万事不理,表姑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她为人苛刻了些,下头的人都有意见。这一次,处理那些受害者的家属的事儿,她也真是一毛不拔,居然每人给了十两银子,那可是人命啊……” 当初跟着吴景出海的那些人,都是青壮年,要不是死在了海上,每年少说也能带回百两银子。李春宜这么对人,实在是过分了些。 “那你……” 汤淳拱手道,“这个还需要老板的谅解,我给他们每户填补了五十两。兴许主子不知道……”他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兴许殿下没有与您说,大爷的家产,他原先是留下了遗嘱,说是都给您的。” 王翠蓉正在喝茶,一听了这话,差点拿不稳茶盏。 “你说什么?” 汤淳的声音有些低落,“兴许他也知道自己在外头航海,可能死在外头,便在衙门里留下了字据,说是若他死了,便把吴家的一切都留给您,您尽可以自立一个女户,改吴家为王家,甚至改嫁,只求您善待吴老太太……” “这不可能!” 汤淳心想:您觉得不可能,我更觉得不可能。可我对您忠诚。 他轻声道,“这事儿,殿下与那表姑奶奶都是知道的,但他们都没与您说。殿下也许不愿意您卷入这档子事儿去,那表姑奶奶,想必是想吞了那家产了。这事儿怎么定夺,自然要您做主。汤淳就听您的吩咐。” 他痴痴地瞧着她。瞧着她为另一个男人黯然神伤,瞧着另一个男人在她身边安慰。 可他是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账房罢了。他身上最珍贵的,便是忠心。 却见她面色发白地忽然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汗淋淋地问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将那些东西留给我?” 如果绝情,为什么不绝情到底。如果有爱意,又何必做出那么多恶心人的事情来。 她觉得她忽然也看不清他了。 可是汤淳啊,用微微带些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又很快地低下了头,“也许大爷……心里头真的是有老板呢。” 他是知道的。他再知道不过。那吴景,好几次来寻他,威胁他不要靠近她。一个男人不是深爱一个女人,是不会变成那副样子的——变成一只没有理智的野兽。明明晓得是枉然,偏偏要去做。 他喜欢她,似乎唯独她不确信,唯独她不晓得。虽然大家都晓得他是活该,可是现在他都死了,同作为男人的汤淳,也感觉到微微的兔死狐悲的感觉。 “你要我相信,他是为了让我过得更好吗?”她眼睛里头蓄满了泪水,带着不敢置信。 是啊,她哪里敢置信。他何曾做过一件真正为她好的事情。两人早就渐行渐远。支撑着那卑微的情意的,都是往昔。可她宁可相信,他是为了让她帮忙照顾自己的母亲——这样想起来,心里头也好受许多。 汤淳问道,“那咱们要接收那吴家的产业吗?” “要!怎么不要!”王翠蓉都带些恶狠狠的语气,“那李春宜,也忒可恨了些,怎么能够让她好过!我纵使将那银子全部施舍给穷人了,也不便宜了她!” 汤淳没有说出口,但她猜都能猜得到的事情,便是她对吴老太太,想必也很不怎么样。谨小慎微了那么多年,一朝能够扬眉吐气了,还不可劲地虐别人啊! 王翠蓉猜得并不错,那李春宜面上还做着贤惠的表妹的样子,披麻戴孝一个不少,只是私底下,心里头却得意地紧。她依稀觉得,虽然表哥死了很可惜,但对她来说,却也不是一件坏事。当初他活着的时候,她可么与这般快活。 紫苑想要劝劝她,却被一把给止住,“得了,现在咱们好好过日子,你还要考虑那死老婆子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大家肯定都在默默骂我。说我不更新啊什么的。事实上,我牙疼疼了两天,然后牙齿倒是不疼了,半张脸都肿的跟猪头似的,这样又肿了两天,发炎又发烧,整个人都躺在床上,脑子都非常糊涂。 我今天是坚持着码了2000字,对不住大家了。特别难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并不是蛀牙,以前吃止痛片特别有效,可是这一次,止痛片当糖吃,一点用也没有。然后之后肿得也特别厉害,都毁容了…… 原本明天还有一场面试的,可我现在都肿成这样,我都没勇气出门买东西吃…真的太丑了……请大家参照TVB的陈豪,或者阿里巴巴的马云……大家都懂的~呜呜呜~头晕,真的在发烧,我等下就去睡觉。希望明天真的不要更肿了,稍稍消一下吧。我从来不知道,我居然可以丑到这个地步 = = 85第八十五章 发癫 凤尾森森的院子,只走几步,都觉得后背发凉。 连地上的泥,都是潮湿阴暗的。李春宜仔细了自己的脚下,走到寿喜堂里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的脚上沾了泥。 紫苑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求求您,求求您,老太太现都这样了,您别去了……” 她微微一笑,却恍惚能瞧见那雪白的利牙,她对紫苑温柔说话,却反而令紫苑全身发抖起来,“紫苑,以为是最懂的,也时时都帮,怎么到这时候,反而站她那边了呢?” “表姑奶奶……” 李春宜被她喊得渗出了眼泪。她狠狠地一把擦去,“别拦着!她可怜,难道咱们俩不可怜?” 外头传来了一声闷雷,夏季来暴雨都是极快的。穿越了密密的竹林而下。回廊站不住,那雨点,都溅进来了。她不顾紫苑的拦阻,恨恨地踹开了那门,却见着那里头的老,一动都不动。 “老太太,天寒了,穿衣服啊!”紫苑连忙去橱柜里头翻衣裳,那吴老太太却正如同一只呆头鹅似的,傻傻地盯着墙外,对着进来的两一点反应都没有。 雨点狠狠地扑打着窗棂,屋子里头的女恶狠狠地恨不得撕了她,那老婆子却仿佛活自己的世界里。渐渐地,渐渐地,反而露出了个安详的笑容。 “这死老太婆!”李春宜想伸出手去打她,可才伸出手,到底打不下去。是积威已深,还是到底有血缘亲情?她也不晓得,瞧着这她恨不得啖其肉的女,她却居然打不下去—— “小春来了!”她居然转了眼珠子,回过头,微微一笑。她用干巴巴的手,摸索上了她的手。李春宜惊异地发现,她的手居然是温暖的。 “小春,下雨了,大郎外头,有没有给他送伞啊?还有翠蓉,衣服穿够了没?”她的眼睛却穿透她看像极远的地方,“哎呦,今儿个似乎是立夏了,咱们家有没有准备好鸡蛋和山笋啊。给他们俩好好杀只鸡补补,啊,可疼他们了,小春,也有的份啊!”她自得意满地拍拍她的手。 “小春啊,的表哥表嫂辛苦啊!不容易啊!尤其是表嫂,一个女家家,不容易啊!可怜见的,可是个好婆婆,不是那种坏婆婆,成日里跟儿媳妇争风吃醋的。听说……听谁说来的,有些婆婆啊,成日里对媳妇不好,为了霸占儿子的,可不是那种。小春,哎,坐啊!”她将李春宜拉到床边,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是那种吗?”李春宜瞪圆了眼睛不说话,她却当成了否认,一下子就愣住了,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小春啊,那么疼,居然也觉得是那种吗?对和表嫂,都是一碗水端平,都是当亲女儿一样疼的!” ……“亲女儿?”李春宜觉得自己跟不上这个老太太的思维,亲女儿是个什么待遇? “自己是个寡妇,知道女不容易。虽然们都不是从肚子里爬出来,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不是给了们俩?”她抹了一把眼泪,“不对,今儿个冬至了,家里等请祖宗呢,得亲自去操持呢!” 她放开李春宜,开始颤颤巍巍地去寻东西了,从枕头下边,抖抖索索地掏出一个小布包,开始数起铜板来,“一个给大郎买鸡蛋,一个给翠蓉买鸡蛋,一个给小春吃鸡蛋,每个吃一碗鸡蛋酒,最补身子了……三个铜板买只鸡……” 三个铜板哪能买只鸡啊……什么立夏冬至,李春宜吼了起来,“做什么啊?” 那个死老婆子居然泪眼汪汪地瞧着自己,伶仃着,将手头的布包给她看,“就想对们好,家里好好的,不成吗?” “表哥早就死了!”她恶意地说,非常满意地看着这死女的脸色变得青白起来,“的翠蓉也跟男跑了!家早就败了,这里装模作样做什么?” “死了?不会啊!他不会死啊!”她低头捂脸哭起来,“他昨儿个还求对翠蓉好一些,他说他这辈子,如果没有这个媳妇,这辈子都不会快活的。” “他心里头是有王翠蓉!”李春宜叫了起来,“他喜欢王翠蓉,可嫉妒她!现他们被拆散了!一个地上,一个地下,觉得快活吗?” 她多么快活,李春宜心里头想着。这个女,至始至终,最爱的都是自己罢了。丈夫死了,只剩下儿子,不允许任何将那宝贝苗苗夺走。即使是儿媳妇也不成。 “没死啊,大郎没有死啊。很疼翠蓉的,他们感情很好的……” 一阵凉风从碧纱窗里头吹进来,李春宜只觉得透心凉。 他从没爱过自己。她深切地知道这一件事。她也不是什么好。可她就是不甘心。于是,这一个,她最接近爱过的男,她和这个老女的合谋下死了。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她恨这个老女——她觉得这吴老婆子才是主谋。她要代替上天来惩罚她——可她自己呢?她并不去想这个问题,她只恨不得用语言狠狠地践踏着这个老,“明明晓得,表哥没有了表嫂,心里头跟死了一样。可老是想压倒表嫂,表哥对她有一分好,都看不得。成日里兴风作浪,说她狐媚,说她不孝,说她懒惰,说她跟外男勾勾搭搭,等儿子对她生气了,又作好……儿子都是被自己害死的!满意了吗?终于是吴府的唯一的……” “噗——”她竟咳出一滩血,竟是要吐到自己身上,李春宜一跳,看她的眼神像看瘟疫,“死老婆子,怎么不离远点?” “胡说!”紫苑连忙跑过来扶她,她颤抖着爬起来,她抖着身子,指着李春宜,哭道,“不可能的,对儿子儿媳妇最好了!最知道儿子的心思,又怎么会去做让他不开心的事情呢?每天都让他们吃鸡蛋,一个一个,自己都舍不得吃啊!他会长命百岁的,还生好多的孙子孙女,怎么会那么蠢呢……肯定是做噩梦……” 李春宜颓然地倚靠墙上,紫苑捧来了一杯热茶,泪水盈盈的,“表姑奶奶,放过老太太吧,看着她那样子,现都疯疯癫癫的了,又能熬多久呢?” 茶水氤氲的,她忽然有些看不清。 “表哥他……明明女色上也很风流……对也很好的,一度以为……算了,紫苑,说为什么?”她有些委屈地问,“长得挺漂亮的,经常也给他做衣裳做手绢,他也都收了呀。凭什么呢?” 她说得颠三倒四,紫苑却是听懂了。 丫头的心中也酸涩,却道,“这都是命啊。大爷的命里头就遇见少奶奶那个魔障,表姑奶奶却遇见大爷……” “才不信,不信,跟王翠蓉明明都是一样的。哪里不如她?她又做作又狠心,她但凡对表哥好一些,表哥都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才不信表哥就这么死了!他若这么死了,白白地让那死女活得好好的,跟那许多奸-夫过好日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紫苑却道,“老太太好歹是大爷的母亲,表姑奶奶好歹……” “信不信……”她嗤之以鼻,“表哥定然比更恨他的娘。横竖不会将她死了,要死要活,都养着她了……”两正说了几句,里头又传出来闹哄哄的声音,吴老太太又开始大喊起来,“儿子!的儿子!为娘来陪了!” 紫苑想进去看,却被李春宜一把拉住,恨声道,“让她闹!看她舍不舍得死,死了才好呢,省点饭钱,落个清静!” 紫苑还想说什么,却被她一个眼刀子过去,“都忘了,当初她怎么对咱们俩的?比那最下贱的奴仆都不如!家知道的,以为咱们有些体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尤其是上次从陈家被休,若不是她,李春宜又怎么会落得个体面全无,众皆笑的地步! 里头闹了一阵,却又不闹了,可是有丫头急冲冲地过来道,“不好了,少奶奶将表姑奶奶告上公堂了!” “什么?!” 小丫头急得要跳脚,“现衙差都来了,说要叫表姑奶奶上公堂里呢,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生病好了一些了,谢谢大家的关心,至少外表上这张脸,大致恢复旧观。(当时跟朋友吐槽:没肿之前我也觉得我长得挺一般的,肿了后才知道我能丑出了新意,丑出了水平,毫无下限地丑下去……)不过牙龈还是有些肿痛,继续吃药ing…… 只有努力更新来回报大家~ 86第八十六章 色诱什么的 “她还真来!倒是小看了她!” 屋子里头吴老太的痛苦捶墙还断断续续地传来,紫苑只觉得浑身都打了个哆嗦。 李春宜冷笑道,“竟没想到她!她不要她一张脸了?”那王翠蓉,不是最爱惜自己的一张脸?她一个出休和离的女,还来要死去的丈夫的遗产,也亏得她拉得下脸?纵是世上最假模假式的女,为了“银钱”两字,还是都能丢了脸的! 紫苑眼睁睁地瞧着她回头对吴老太太唾了一口,“看养的好媳妇儿!”便要扬长而去,连忙拉住她问道,“您要怎么办呢?她可不是个善!” 她怕她,却依然关心她,李春宜微微一笑,“当是傻子,白白占据着家产,便没有打通关节吗?” 无论如何,纵然让那钱打了水漂了,也轮不到那王翠蓉来接手! 慕容彦对着王翠蓉笑道,“那李春宜可不是个容易的,居然跟庄大还通了口气。” 她正伏案头,闻言倦怠地扬起细长的脖子,洁白的衣裳,镶了翠绿的边,只衬得她的肌肤泛着莹白的光。外头的光,渐渐地弱了,暑气像一层影子,笼着笼着,渐渐地又便散了。 慕容彦轻轻地道,“这件事,替办妥了。” “殿下办事,自然是放心的……只那李春宜与庄大……” “他又如何翻得出的手心去?”他微微一笑,明亮得令觉得目眩神迷——她慌忙转过脸去。 临城与崖城,原本便是属于一个辖区的。临城比崖城富庶一些,但崖城才是政治中心,那庄正气的手,自然管得到那临城去。 庄正气早恨透了英王,自己的唯一的儿子还被关押牢里,救又救不得。只他手段又十分了得,这么几个月下来,他贪污受贿的证据却被掌握了不少。虽然为刀俎,为鱼肉,庄大却咽不下这口气。与其说咽不下这口气,其实是他不信英王真的敢!他如何敢!都是一条船上的蚱蜢!心中愤恨,那不如拿王翠蓉的事情来泻火——何况那李春宜姑奶奶,给的报酬,令他十分满意。 后头的事情,都是银枝与她说的。所谓的“对簿公堂”,李春宜什么身份,什么,也值得她与她对簿公堂!她只派了汤淳做主,加上一个银枝协助。李春宜见她居然派出这么两个出面,气得脸都歪了! 她果然与庄正气通好了气,只是没料到英王早就将那证据都给准备好了,白纸黑字的,一个字都抵赖不得,她只能骂王翠蓉,一个下了堂的妇还要觊觎前夫的财产——可那遗嘱,白纸黑字的,说的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件事唯一怕的便是官员的包庇——有英王,想要包庇也包庇不了,结果自然是明显的。庄正气虽然气得胡子都抖了好几抖,最终却也只好松口,让王翠蓉择日接收了吴家的财产,而李春宜,则是不知者无罪,毕竟要对得住那丰厚的“好处”嘛,却被汤淳一句话给堵住,“庄大,们有证据证明这位表姑奶奶并不是不知道这件事啊。” 银枝笑得开心,“那庄大还想纵容呢,可咱们说起她虐待吴老太太,那是证据确凿的。传了吴老太太过来,她的身上可是被拧青了的。可她竟然什么都不说,只念着主子您的名字。” 王翠蓉的脸,就有一些黑了起来。 银枝犹自不觉,“总之呢,主子,那表小姐,现要牢里羁押上十天呢。那可真是大快心的消息啊!” 正又说了会儿话,她瞧见英王外头,连忙福了身子就下去了。慕容彦走了进来,坐她的身侧,瞧她一脸的不郁,不禁笑了起来,“瞧这个样子,又是谁给气受了?” 王翠蓉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去,“什么时候走?” 他脸上的笑意便有些僵硬了,“想走?”他凑近她,“是给了气受了吗?有什么,说出来啊,让也知道哪里错了。”她却只是沉着一张脸,似乎就要哭出来。 “哎,”他叹息道,“是怪之前不对说遗产的事情?原本就不想要跟那吴家有什么纠葛的,看了烦心。到底是乡下,愚昧得很。瞧着那吴老太太心里头就烦,也亏得忍了那么多年。” 她啜泣起来,“原本就是乡下,是京城里来的,自然看不上。也是乡下,什么乡下做的事情没做过?为了活命下去,有什么办法呢?” “哎,不是说……”慕容彦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想去安慰她,便拿出手绢给她,却被她推开,“这鲛绢,多么珍贵,何必给这乡下用?” 她话里头带刺的,他是深深地知道知道自己得罪她了,忙赔罪道,“淑华妹妹,算是说错了,快别哭了。” 她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不晓得……吴老太太是个多么厉害的,那些年,她拼了老命将她儿子养了下来,为了一个鸡蛋能将从东街骂到西街,她都跟七尺的男干架。谁都不容易,谁容易呢?她对不住,又多么对得住她?如果不是她买了,是不是去了花街柳巷,谁晓得呢?” 他瞧着越发地手足无措,轻轻地伸出手,触碰到她的头发,那柔软的,如黑鸦一般的头发,想要轻轻地揉揉,却又觉得这一触碰,便要令她乱了发型。 “喏,不该说她是乡下,可真的别哭,再哭下去,眼睛都肿得跟桃子一样来了。” 他何曾这样放低身段地去哄个女孩子?对她,却总是有特别多的耐心,自小便是。 她捂了脸,对他说,“不晓得,以前一直心里头恨,以前恨吴景,恨他薄情寡义,可他死了,又伤心得很。恨那吴老太太,日日寻的茬,都将她当菩萨供着,为什么她还不能消停?最恨的时候,也真恨不得她死了也便安静了。可眼下这样,真觉得她可怜,该好好照顾她。” “要照顾便照顾,就算将她接到王府,也没意见……” “为什么要将她接到王府?”她诧异地抬头。那双眼果然红了。 “……” 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王翠蓉觉得心中一阵慌乱,忙着摇头,“可别有不该有的想法,,可是不会再嫁了的……最多,最多,就招个上门女婿,就算找个面首也好,都不会嫁了的……” “哼。”他佯装不悦,去捏她的鼻子,“想得倒美!是念着爹托付,才想照顾。不要就不要,王府里头美多着呢!”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却令他觉得心中有些不快。转头看窗外,脸上那表情就阴沉了起来。 ***** 庄大没有办好李春宜托付的事儿,心里头虽然也有一些不好意思,更多的却是对英王的震怒!可君王的震怒,地面都要抖三抖!他一个小小知府的震怒,只不过令牢房抖了三抖罢了。 他骂骂咧咧地叫衙役解了李春宜的镣铐,翻着白眼道,“看送来的银子份上,提前把放出去!也算倒霉,谁知道英王还督办呢?” 李春宜被关了五六天,一张俏脸苍白得很,监狱里头少吃少喝的,头发凌乱得跟草窝似的,却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她不禁哀声道,“大!” ……李春宜绝逼是想错了!她以为庄正气庄大居然是贪官里头难得的一个好官,如此具有职业道德,虽然没有帮她赢得家产,却如此自觉地主动释放她,甚至不需要她再次行贿——这一群收了钱不办事的贪官之中,是多么地鹤立鸡群,高风亮节啊! 被这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搞得有些绝望的她,心中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可事实上,却是庄大今儿个来瞧宝贝儿子的,放了李春宜,真的只是顺道而已…… 只是这时,一个羸弱的楚楚可怜的女子,一个愤懑不得志的官员,两忽然四目相对……李春宜扯了扯自己的衣裳,那一扯,便扯出了乳-沟,那两个奶-子跳动着,他眼前晃。 庄正气忽然觉得有些渴。 “大……”她娇声道。 那牢房地面的稻草,地上被她的臀部摩擦啊磨擦,发出暧昧的声音,令他想起了早年未发迹时候的猪厩。要是地上打几个滚,该是多么地……惬意啊…… 李春宜一个猛扎子,扑了上来,用她青春的腿紧紧地夹住他的腿,她的脸正对着他的胯-下,她嘤嘤嘤嘤说话的时候,那热气正往他的两-腿之间冒。她都能觉得,那个地方,慢慢地硬了起来。 “还不给快滚!”庄大大吼一声,连李春宜都快被吓了一跳,却是对那衙役说的。那衙役闻言,屁滚尿流地逃了。庄正气狠狠地撕开她的前襟,一把将手掏进去,只觉得自己化身为当年的放牛娃,“哟,奶-子不错啊!挺大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都不看评论,反正都是骂我的……继续写,完结我就赢了~ 87第八十七章 脉脉情诉 他肥硕的身子压着自己,李春宜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只觉得花心濡湿,伸出手,尽力抱住他的身子——那温度,她都快喘不过气来,可这却是她所有的希望…… 两日后,庄正气怎么也想不到,怎么想也想不到,上头忽然传来了一则罢免令——说是庄正气其,荒淫无道,为祸一方,纵容儿子欺男霸女,居然还跟女囚勾搭一起,不成样子的很,实是本朝所有官员的反面教材,褫夺他的官职,让衙差将他押解着到名州府。 “这一定是假的!” 李春宜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事儿已经城里议论开了。她脸色忽然惨白——那,那不是白献身了?酒楼里头的说得热闹,像亲眼见着过似的。 “听那做衙役的远房侄子说啊,啧啧,那庄贪官,可是荒淫得很,见着女囚里有颜色的,居然就大模大样地牢里的地上将……嘿嘿,就地正法了……那声音哟,听说叫着挺欢的……” 不会的!那庄正气答应过她,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帮她打压了王翠蓉,把那家产还给她的!怎么可能? 庄府也是一阵昏天暗地。那里头的姬妾小姐叫得都比谁都凄惨,“们都走开!老爷,老爷,您来救咱们啊!” 拉拉扯扯之间,□出大片大片洁白的肌肤……庄正气正被抓了,他像一只困兽,赤红了双眼,想要挣开那侍卫的手,他叫起来,“慕容彦……会有报应的!居然……居然身边安插了探子!” 王翠蓉坐一旁,轻轻地抿着茶。他叫她一起来,来便来吧。她喝着苦丁茶,那味道真的沁心脾。 “不身边安插,那谁的身边安插?”他冷冷一笑,王翠蓉从没有见他这幅表情过。冷得像极夜的冰,冷到的心里头。 慕容彦其,素来看起来便是云淡风轻的。换一句话来说,便是高远如天上的云,不食间烟火,绝情狠戾起来,也不是一般能招架的。他慢慢地踱步走进庄正气,抓住他肥硕的下巴,轻哼着笑了,“说是傻,还是大胆,前天,居然那么等不及,就与那女牢房地上做了起来,多少瞧见了……呵呵,庄大这一幅身子,可是被女色掏空得厉害啊。” 庄正气一张老脸通红,“那罢免令是伪造的,就算立时上报,也不会这么快……” “这么快被罢免,是吗?”他拿着手绢擦手,像是要擦去这庄肥猪身上的气味,“可错了,以为咱们还想保,可上头早就瞧不顺眼了。罢免这么一个知府,都有这个权力。” “不可能!”他青筋凸出,“当初,是一手放了王家的火,们答应……” 王翠蓉倏地站了起来,她紧紧地盯着庄正气的嘴巴,却见他一字一句地,用力地说了起来,“当年,不过是一个京城里小小的九品官,可管着那块地方的治安,们寻了,说只要靖南伯府里放一把火,把痕迹给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就许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除了这个,看中的另一个原因,”慕容彦像是没有瞧见王翠蓉全身颤抖似的,轻轻地道,“王老伯爷是的恩师,对有知遇之恩,对伯府熟悉得很……也难怪,若不是这一遭奇遇,一个那样出身的,哪能混得这么好!” “们答应过的,这辈子……” 屋子里冷得可怕,她只觉得掉入了冰窟窿里。 却听见那一个,记忆中最温柔的,慢慢地说着最残忍的话,“谁叫信了,现没有价值了……” “那王叔衡……” 慕容彦像看死一般地看着他,“有,还担心什么?” 庄正气自然不是担心,他是不甘心!他才不信,自己就这么成为弃子,当初为了做这桩事,他可出了大力,“这里还握着筹码呢,不是那样的,都有许多证明们谋害王家的证据,们放了,要不然,要不然就让……” “让做什么?面圣?以为当初没有皇上的吩咐,靖南伯府会有那样的无妄之灾?” 王翠蓉三步并作两步,将那茶杯狠狠地甩了庄正气的脸上,烫得他“嗷嗷”叫了起来。她恨得一个巴掌摔了下去,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起来,“……王家对有恩,为什么?” “呸!走开,这小娼-妇……”连那王翠蓉都可以甩他耳光?庄正气自然不肯,他才咆哮一句,慕容彦便狠狠地往他屁股上踹了几下,踹得他站立不稳,滚倒地。 “三哥是王家嫡子,唯一的根苗……但凡有些良心,也不该那样待他……” 她忽然掩面,“却是不懂事,哪能跟狗谈良心呢?” 苍茫的青天之下,纵然有吹来的暖风,也吹不进的心里头,慕容彦手里头牵着两匹马,只跟着她走着。 “让走!”她像抽风了似的,一把夺过他手里头缰绳,分明不太会骑马,却又勉力地往上爬,慕容彦口呼小心,想要去扶她,却被她挣脱开,狠狠地马背上抽了几下就摇摇晃晃地走了。 “小心!” “啊——” 慕容彦连忙骑上自己的骂,口中暗暗叫苦。这妮子,今儿个叫着自己来骑马,他想着也得让她散散心,何况她难得主动约了自己,自然要舍命陪佳,谁知道她胡闹成这样!胡闹也便罢了,自己的小命也能这样闹的吗?他知道她并不会骑马,现这样逞强,是拿自己的命来逞强吗? “啊——啊——啊——”王翠蓉抱着马脖子,叫得惊天动地的,心里头却有一种快意的决绝。她心里头害怕得很,可想着若能这么死了,岂不是更好?只是抑制不住地大叫起来,却死活也不肯喊出一句“救命”,她王翠蓉何须要别救命?抱不住马脖子,摔下去死了也便罢了,死了死了罢,她感觉到风忽泠泠地从她头上吹过,将那发髻吹散,那金钗也散落,缠着头发她的身侧晃荡,她却只觉得心如死灰。 “淑华!”他狠狠地抽打着马,见她那副疯癫的样子,心中只觉得怜惜更甚。 远处的山峦,两座重叠成一座,那青山旁边蜿蜒着绿水,那苍茫的田野,远得像翻越了那山峦,像更远的远处绵延而去。 小红马撞到田里的疙瘩,王翠蓉被强烈的颠仆,正要被甩落地。她心中一阵惧怕,惧怕中却带着决绝的快活——却有一阵风卷过,她的头快要撞上地面的时候,有却狠狠地攫住她的腰部,她觉得疼,头发被揪着了,可到底被抱住了。 “淑华,还好吗?” 他的脸涨得通红。他吓坏了,他以为她真的要掉下去,而他来不及救她。 终于将她扛到自己的马上,她的腰肢多么软,软得像轻轻一折,就要断了。 他的呼吸急促,喷到她的脖颈上,那透亮的光洁的脖颈上。她仰倒马鞍上,眯着眼,看到天蓝得不像话。他轻柔又有力地揽住她,仿佛呵护着自己最珍贵的珍宝。 “淑华,好不好?”他有些急,马儿渐渐地慢了。 她发丝凌乱,一张俏脸泛着红,却抿着嘴一个字也不说。 他心中气苦,只能责备自己,“不该的,那一日不该叫一起去,那庄正气那种贼,哪能让瞧着?原本想着,将当日们王家的事情都与知道,谁知道心里竟然受不住……” 他见她依旧一个字也不吐露,更是自责,“知道心里难受,说出来,好不好?” 她却倔强地扬起下巴,只狠狠地盯着他,“不过是一个孤女罢了,这世上不过一个了。……”她还想说些绝情的话,可那些话说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 “知道的。”他将她抱起来,深深地,深深地,揉进自己的怀里去,“淑华妹子,还有,怎么会是一个。” 他的怀抱,是多么温暖的存。 温暖的,仿佛不是真的。 怎么可以沉溺呢?她想要逃开,“走啊……也总要走的……待好的,总要离开的……不要,总之是一个……” 他怎么可能是真的呢?他身上的气味,便用的不是民间的熏香。纵然她日后再有银子,也断然不可能用上这样的香。云泥之别,并不需要时时提醒,一个小小的细节,便足够说明一切。 “答应了爹,要看护的。” “景哥都说过,要一辈子对好的。这种话,谁能信呢?”她笑得满脸都是眼泪,“山高山长,何时回京城呢?” 88第八十八章 庄府终于被抄家了 山高水长,而他何时走? 他的脸上有些急了,更是想要搂紧她,“淑华妹子,会同一起走的……” “谁要与一起走!”她仰长了脖子,想要逃开他的温暖,可他的怀抱太过霸道,竟不给她逃避的空间。她的笑容夹杂着眼泪,看上去苦极了,“虽不杀父兄,父兄之死却与父亲脱不了关系。们那些,腌渍极了,早就看透了。是看上了的银子还是富贵了?哪一日死了都没给收尸……” 他只觉得手里头都是僵硬的,她竟用了“腌渍”这个词。 他的衣衫飘逸,容颜清俊。这词何时与他沾染过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他执拗地想改变她的想法,“会护着的,答应了的爹,会护着的!” “不要!” 夏日的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看上去必然如一个野婆子一般。 “从伯府里出来,就没想过要回到那等富贵繁华之地。”她大大地睁了眼睛,“那地方葬送了父母的性命,还有许多堂姐妹兄弟……这里活得好好的,才不要跟走……若有一分心,便帮了三哥,他与不同,们王家剩下的,也只一个他了……” ***** 庄府里头一片狼藉,那些个美妾良姬,此时都乱哄哄的。庄夫没想到自己到这个岁数,居然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惊惧之余,居然是平静。“别吵了!”她抚平身上的衣裳的褶皱,示意那些个女安静下来,“老爷已经出了事,咱们可是顺民,要配合官差办事。哭哭啼啼做什么?”她挺直了脊梁,脸上虽有悲怆,却不失气节地对领头的道,“官爷要查抄东西,就请便吧。咱们都这里,有没有私藏什么,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那些个官差虽然受庄正气的气久了,今儿个见他倒霉了,都打起十二万的精神,可见了这庄夫行事,心中却不由得暗暗叹服。这庄夫的为气度,都令折服。口中不禁也温和了些个,“殿下已经吩咐了,夫的嫁妆不查抄范围之内。” 庄夫不知道的是,这都是因为她的父亲翰林大,朝中素来有官声。现退隐了,唯一的女儿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慕容彦也觉得可怜。 庄夫心中感激,不由得微微颔首。看着这些官差查抄心中也安了一些,忽然她问身后的丫头,“红纱,小姐呢?”红纱忽然大失惊色,拉着她的袖子道,“夫,小姐不见了!”“什么?”她的脸色也变得青白,“好好的,怎么不见了?” 她惊骇道,“她能去找谁?她平日里乖顺得很,能去寻谁?难道是去找了王家那个小儿?” 王叔衡正从书院里头出来。自从他夺了案首,一切都不复往日的穷酸了。那先前帮工的酒楼掌柜,早就点头哈腰的表示不能让举老爷干活,给了五十两银子,客客气气地将他辞退了。他开始不缺银钱,要来巴结的多得很。终于不缺衣少食,他觉得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做一个男子汉了。 可他从书院的大路上才转了个弯儿,却撞着了来寻的庄家的下。小丫头哭得眼睛都红了,“王公子可见着咱们小姐了没?” “家小姐怎么了?”他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头。 “今儿个来抄家……小姐不见了!夫见着不对,让好歹来寻您,兴许小姐您这里呢!”小丫头说话词不达意的,王叔衡却只觉得整个掉入了冰窟窿里头,“怎么回事?抄家便抄家,横竖没有们小姐的事情,她跑哪里去了?” 急急忙忙地找,如同无头的苍蝇。 这偌大的崖城,哪里寻得到她?他心焦得连嗓子都焦灼了。他母亲却阴阳怪气地说话,“哟,这庄大小姐可真是贤淑得很,好好的一个大小姐,跑来跑去做什么?”忽然又冷笑了起来,“哎呀,都快忘了,庄府从今儿起都没有了……真是可怜呀……”她擦擦眼角,似乎伤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却得到了那王叔衡恶狠狠的一句,“您能不能别说了!” “啊哟,这死孩子!对谁这么说话呢……可是娘……” 家里没,他出去街上再找,从庄府到他家里的路他寻了两遍,连分岔路口都寻了一遍,却都没见着她的影子。这夜却渐渐地暗了,她一个女孩儿,这么晚一个外头,能有什么好下场? 他隐隐约约想起她的小时候,就喜欢做他的小尾巴。拉着他的袖摆轻轻地道,“三哥,带一起玩,好不好?”仿佛看不出他心里头的不愿意似的。 ——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看出他心里头的不情愿。对她的敌意是那么明显,有时夹杂了恶意。他是多么讨厌她,因了她无耻的爹,也因了她总是那十几年如一日的纠缠。 可今儿个,他从英王那里知道庄正气终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的事情,却忍不住为她求情,借口却是——“殿下,庄夫的父亲林翰林素有官声。那庄夫平日里也不受那庄正气的尊重,那林家也是受害者。臣觉得,给庄夫留份养老的钱,也不凉了功臣的心。” 她母亲的嫁妆留下了,日后不也全是她的依仗吗?她又不会有哥哥了,只有她一个,她母亲留下的嫁妆,不全是她一生的依仗吗? 他不懂,为什么她就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月亮已经从东山头升起来了。都快到宵禁的时间了。各种宵小也便出没了。这城里头,大晚上的,出些什么事情,谁会知道?他心忧如焚,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寻了多远了,忽然听到那边一声惨叫,他心中一动,连忙跑了过去——果不其然…… 他心中喜悦,脸上却跟寒冰似的,如果目光能杀,他大约已经杀了对方无数次了。他说话的声音,也能冻死,“庄小姐,可真是……兴师动众啊!寻了一个下午,结果这里?” 这是一个小巷子,她却正蹲墙角,正对着那墙壁发呆,刚才惨叫一声,才被他发现。要不然,大约这里转上几圈,他也寻不到她的。 她一见着他,一见着他的神情,便觉得一颗心瑟瑟发抖起来,他这神色,是指责她吗? 她都不晓得委屈,这时候只忙着分辩,“不是的,三哥!是脚崴了,走不动了,寻不到路了……刚才这里忽然跳起来一个东西,好可怕……” 那是青蛙吧。王叔衡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是怎么想的?家里一团乱糟糟的,还跑出来?让好寻!有没有想过,万一寻不着呢?一个好家的闺女,以后如何嫁?要庄夫如何是好……”他开始指责她,她听了只觉得温暖——他竟然是关心她。她只觉得双眼湿润,可她又觉得要解释一下,要不然,他真的以为她真的那么任性,这可如何使得呢? 她努力抑制住眼泪,“三哥啊,不知道,爹爹被抓进去了,听下说,兴许他要死掉呢。家里也要散了,都要被抄了,以后也不是什么小姐了,比丫头还不如呢,想着啊,要去做姑子了。一向都想去做姑子,只是娘不肯,现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少不得肯了。可想到了。三哥,要做了姑子,会来尼姑庵瞧吗?” 她湿漉漉的眼睛,月光下看上去熠熠生辉。 “喜欢做姑子,一心向佛的……可想着再也见不着三哥了,就想着做姑子之前再见一着。可太笨了,居然寻不到路。以前去家里寻,都是坐了马车,可现马车也没有了,又没有银子,才走了几步,脚就崴了……没用得很……再也找不到了……三哥,能来找,还找到了,心里头真是快活,日后佛祖前面,也会日日为诵经的……” 她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这样子,任是铁石心肠的,都要感动了。 可这感动的,似乎不包括王叔衡。 他某一刻,也想伸出手抱抱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可他的理智将自己控制住了。他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淡漠得很,“是吗?做姑子……也是一个很好的出路。” 她心里头还有幻想,听了这句话,到底也被戳破了。她凄然地笑了,“可不是呢?以前就想侍奉佛祖前面,现有了这样的机会,可真是好得很。” 他见她这样子,却又恨铁不成钢起来,忽然就指着她的鼻子就骂起来,“哪里就落到这样的地步!王爷厚爱,将娘的嫁妆都留下了!就算没了庄府,也可以立个女户,们母女俩过日子,岂不是富足又清静得很!日后寻个上门女婿也好,找个殷实的庄户家也好,的出路好着呢!是没见着穷,不晓得别多么苦,还没倒霉呢,比倒霉的多得是呢!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无线网网速比较差,好困难才更新……接下来都是坑爹无线网…… 又掉收了,我这本书可是扑死了。 89第八十九章 我去做姑子了 她弱弱地瞧着他怒气勃发的样子,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让他骂,他骂了许多之后,瞧她这幅样子,到底觉得鸡同鸭讲,气恼地收了手。 她却讪讪地道,“你说嘛!” “说?”他恨不得摇醒她的头,“我有什么好说的!我真是……”恼是真恼,那关切却也是真实的。 她心里头觉得高兴,面上就隐隐出现了笑意。她道,“三哥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关心你?谁关心你?”他依旧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却轻轻地笑了起来,“三哥这样好,我心里头觉得很满足。” 她的脸,素来平淡。这时候在莹莹的月光下,却也显得有别样的一种柔媚。她低头又顾盼,她的心事,他哪里不知道? 原本心里头气鼓鼓的都是恼怒,可是这一会儿,他又只觉得怅然起来。 月色如水,他的脸色也越发地阴沉了起来,阴森森地说道,“回家!” “我走不动了!” 少女倚着墙站立着,却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他一气之下便丢了她。 “你别嫌弃我,我……尽力跟上。”瞧他脸色不好,她连忙赔笑,得到的却是他的一声冷哼。他几步就走了过来,蹲了下来,在她的前面,说话口气难听得很,“快上来!” “我……要背我吗?”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哎。”她手忙脚乱的,简直不敢相信。她并非是那等为了礼义廉耻固守着男女之别的姑娘。她虽然晓得男人与女人是不同的,可心头炽热,此时竟然只觉得喜悦——觉得有今日这一遭,她日后独卧在青灯古佛旁也是值得了。她也并不太同情自己的爹爹的命运,只觉得这一遭离乱能得到他的一个青眼,一切都是值得了。 他的背,是多么宽阔,多么温暖啊。她心里头觉得又开心又惆怅,只轻轻问他,“三哥,日后你要去京里去赶考吧?王伯母也要给你说亲了吧,三哥这样的人,要说个怎样的嫂子呢……” “你怎么那么吵!”他凶巴巴的语气,令她的眼眶泛红,有些委屈地道,“我,我只是关心你。” “你再吵,我就把你扔下去!” 她瘪瘪嘴,却是揽紧了他的脖子,“不要!” 少女的体香幽幽地萦绕着他,他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语气却更不好了,“我日后,是一定要说亲的,你也一定会有嫂子。我自然要找个美貌有才华的妻子……”话是这样说,心里头却想起了她那张平淡可怜的脸。他觉得很难受……可难受又能如何呢?“我以后会过得好好的,我还会离开这里,去京城住,日后也许我还能平步青云呢,等我官至一品的时候,我可想不起你!”他像是在对赌气,也像是一个誓言,“我是一点都想不到你的,所以你最好好好地照顾自己,找个疼爱你的男人嫁了,要不然,就算你死了,我都不会流一滴泪!” 他说得那么狠,说得她又难受了起来,不禁有些幽怨道,“三哥你不能说些让我开心的话吗?横竖我肯定要进姑子庵里的……” “哼!”他狠狠地颠簸了她一下,吓得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一动也不敢动。 “你这人就是活该……” 前头忽然出现了灯笼的光,王叔衡连忙将她放了下来。她只觉得怅然若失,他背着,并不如何舒服,可她总想更贴近他一些,那种感觉令人目眩神迷。 她还在发愣——那灯光将幽暗的小路都给照亮了,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急匆匆地奔过来一个妇人,一见着她,便“心肝肉疼”地抱住捶了起来,“你这该死的孩子,怎么乱跑呀!” 王叔衡拱手行礼,解释道,“庄小姐的脚崴了。” “今儿个麻烦叔衡了……”庄夫人的态度,许久没有那么温和了,但王叔衡拱手就要走,一句话不说的庄因洁忽然脆生生地叫了起来,“三哥!” “嗯?”他半张脸笼罩在灯笼的光里,看上去格外的清俊又温柔。 她只觉得想哭,“你真的要走了呀?” “嗯。”他毫不拖泥带水的,大步地离开了,却留了她在哪里痴痴地望。 庄夫人气得又要骂她,“那么大一个姑娘家了,怎么乱跑?家里乱成这个样子,你倒是好,又给我添乱!你懂不懂事,今儿个要不是他找到你,你日后哪里有名声嫁人?……” 但庄因洁却已经痴了。他的身影却已经隐没在夜色里,完全瞧不到了。 王叔衡一回到院子里,瞧见自己的母亲早已做好了饭。她的厨艺实在算不得好,但想起她的成长背景,便也着实觉得,做出一顿饭来也实属不易。她见着他,立刻招呼他吃饭,吃了饭,又催促着他去睡觉。他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中已猜到三分,但实在没有说话的*,也便闷闷地去睡了觉。 第二日,他早早地从书院里头出了来,去王宅里转悠了一圈,与英王殿下说了一会儿话,等回到家里的时候,一张脸上的阴霾,简直遮也遮不住。 他一个人阴沉沉地在屋子里头坐着,坐了一整个下午,天都快暗了,那王钱氏才姗姗地回来,一见他如同阎王一般地在屋子里坐着,吓了一大跳,“你做什么?” 却见他的眼睛如野狼一般,在昏暗的光线里头,闪着绿光。他低低地笑道,“娘,您可回来了!” “回来了?是啊……”她有些惊慌地拢了头发,想将门打开。这屋子里暗沉沉的,却被他一个箭步给按住,“别开门!娘!”他的声音温柔得有些诡异,“你是想让外人都听到咱们的话呢?” “咱们说什么话了?咱们什么都没有说啊!你,你这样看着娘做什么?天那么晚了,我可要去煮饭去了……”她转悠着身子,努力地避开他的视线。 “呵呵。”他轻笑,竟惊得王钱氏后退了两步,“娘今天去哪儿了呢?” “我能去哪儿啊。”她强笑道,却被他的神情惊得一噤,“我,我不过是去买了点东西……” “可有人却见着你,试图去打探那庄正气的事情!他明儿个就得押解上路了,这最后一晚,你都想去找他?” “我,我不是……” 他步步紧逼,“你明明知道,你儿子现在全部仰仗着英王,而那庄正气不仅与我有有仇怨,还是英王亲自办理的,你这么做,要将我置于何地?” 她紧紧地将两只手握在一处,指关节暗暗发白。 “那些年,咱们飘零不定,也只有他帮助咱们。做人得有感恩之心……”可那剩下的半截话,在他可怕的目光下面,居然说不下去。 “说起有恩,祖父对他有知遇之恩,没有祖父哪里又有他的今日?何况,当初我们王家为什么忽然有那一把大火,谁能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难道你居然没有想过?” 他心里头伤心,脸上越发地难看,“何况……有些事做了,便瞒不了人。娘,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的事?” “事?哪有什么事?”她一张俏脸惨白,简直歇斯底里了起来,“胡说八道!我与他有什么事情!他不过是那么样一个人,我与你爹爹,少年夫妻,虽说不上什么情感,但也是相敬如宾,我又怎么会对不住他?想想我往日里多辛苦才将你拉扯大……”可她说着说着,却忽然噤了声。 她的儿子,嘲讽地笑着,“我根本没有说你们俩通-奸。” 她颓然地放下了手。 他的整张脸都是通红通红的,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只觉得可笑又可悲——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吗?经常给她找借口,可到现在,又怎么找呢? “你们真是让我感到恶心。” “你怎么能够那么说!”与生俱来的倨傲,令这个饱受打击的贵妇,这时候也努力挺直了脊梁,“我还不是为了让你过得更好,为了你的前程……为娘可有什么事情不将你的事放在心上?” 他甚至都不屑于与她去反驳。只看着她,看着她,令她惨白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红到了耳朵根。 他走了,“啪——”地甩上了门,王钱氏呆呆地坐在那里,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少女时候。那时候以为以后的人生,必然是一路荣华。谁能想得到?谁能想到呢? 她最想不到的是,她儿子居然知晓了一切。知晓她曾经不知羞耻地,抛弃了贵妇的骄矜,在一个泥腿子出身的男人的身下呻-吟。是哪一次呢?是还住在庄府的时候的别院里吗?是刚刚搬到这里的时候,他偶尔跑来的午后吗? 她并不爱那个庄正气——她怎么会爱他呢?可他居然是除了儿子以外,与她羁绊最深的男人。他死了的话,她也觉得自己的青春的源泉,那些夹杂了*与羞耻的情感,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送上~现在好饿,好想吃饭,额 = = 90第九十章 她才不要做王妃 慕容彦看着一脸愤愤的王叔衡,不禁笑出了声,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宽心!别这样!” 他一直都像是一个大哥哥一样,王叔衡自小便信赖他,这时候也便有些红了眼,别转了头,道,“我以为我娘糊涂,竟是不知道她这么糊涂!” 她这种行为,在他心里,等同于是背叛。多少年的相依为命,感情那么深,这样一遭,心里头就凉了大半截。这打击那样大。 慕容彦脸上带些笑,“还真是个孩子!”他站起身子来,忽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最近不怎么不多去瞧瞧淑华?她最近心里头难受得很。” 王叔衡心想:那也得我见得着才成。谁不晓得王爷殿下住在王宅里头,那王老板现在可是见不得的人物了。 可是得了他的话,他到底也能名正言顺地去瞧她。她正在书房里看书,瞧见她来,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笑容,却是道,“三哥好久没来了。就算来找殿下,也不拐过弯来瞧瞧我。” 他忙叹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近多心烦。” 想来是为了王钱氏的事情,这个事儿,她也听说了一些。心里头将各种念头都过了一遍,她默默地笑了,“可她到底是你娘!” 她好,她不好,她都是你的娘。这是多么无奈的事情。血缘是无法选择的,何况她对自己的儿子不能说算差。 “三哥日后还要出仕,‘孝’字上便不能让人抓了小辫子。不管心里头怎么想,总要对她好些。” 王叔衡自嘲一笑,“我怎么对她不好了?倒是她,总是将旁人看得比自己的亲儿子更重要。她总觉得自己是出身侯府的大小姐,可这行事……也罢,”他忽然又露出羞惭的神色,“按理来说,做人儿子的不可说母亲的过错,可我也真是……” “我省得。”翠蓉频频点头,“我自然是晓得的,索性没感情也便好了,有了感情,更难自处。” 他以前装着不晓得那奸-情,却因着当时的情绪激动,竟然一语道破。母子两人相处,徒增了许多尴尬。他便更加不愿意瞧她。这时候也不想多说,他只对翠蓉说道,“妹妹最近情绪也很不好,可还难受着吴家的事情?” 他自然也听说了那件事情,觉得唏嘘的同时,也是真心关心她。她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摇摇头道,“其实我挺好的。” 那一个妹夫,他从没见过,两人便分开了。这时候阴阳相隔,更是永远都见不着了,他只能拣好听的话说给她听,“他对你也挺不好的,你也没必要伤心。现在殿下这样对你,再多的伤心难过都能过去了。”却被她奇怪地抬头打量了好些眼,“跟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银枝进来送茶,她喝下一口茶,才镇定地说道,“他是他,我是我。我跟殿下,是不可能如何的。别人不知道,三哥你还不知道,当初王家是怎么死的?我野心没有那么大,这一辈子都不想踏入那个名利场了。现在虽然只富不贵,可到底闲云野鹤,多么逍遥自在!” 他仔细地瞧着她的神色,却见她眼睛隐隐有红肿,便觉得她说的肯定不是真话,“殿下心里头有你,自然会护你。错过了殿下,又哪能再找一个别人再这样……” “哥哥!”他的话被打断,却听她非常非常气闷地说道,“你不是他,怎么知道他心里头有我?三哥你什么时候专门做别人心里头的蛔虫了?” 她说的毫不客气。她恨他轻薄,好好的堂兄妹,却只帮着外人说话,殊不知在他心里头,也没有将英王殿下当做外人。他只觉得佳偶天成,是天作之合,却没想着得罪了人。她的话说得又急又狠,他听得面色都涨红起来,“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哼。”她却冷笑起来,“殿下的条件,世上的确没几个人能够比得上了。生得好皮囊,财势双全,就算我们王家还没有败落,这样的亲事都未必轮得到我呢。我才不信有这样的好事儿!要是心里头有一个人就有用,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的怨偶?好心办坏事的事儿,还少吗?” “得得得,我也不再多说了,你心里头有自己的主张!”他被她说得节节败退,只能缴械投降。 “倒是你,跟庄小姐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件事儿,我也听说了。听说那庄夫人遣散了府里头的女人,带着庄小姐搬到了小柳胡同里头,现在那庄小姐正闹着要出家呢,说是给庄大人祈福——别人不知道,我可听说了,这事儿跟三哥脱不了关系!” “你说我做什么?”他黑着一张脸,“庄正气是什么人?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那庄小姐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仇人之女罢了!” “我可没忘记,当初庄小姐成日见地接济你呢。这样心肠好的小姐……” “我那时是想,横竖庄家都没有什么好人,那银子不拿白不拿了。后来不都改了吗?” “真的?”她问得意味深长。 “真的。” “庄正气那厮,的确恶心,可她跟她爹不是一路人,三哥何必……” “我怎么了我?”他都有些恼羞成怒起来,“我日后不说你了,你也别说我。你还是我妹妹呢,怎么都不知羞!” “我可是嫁过人了啊。”她慢腾腾地抿嘴品起了茶,“我都为人妇那么久了,婚姻这种事情上,跌倒的比你多,总也比你知道的多一些……” ***** 近日里,城里的八卦事儿一件接着一件。首屈一指的,便是那庄大贪官的倒台。众人都说,这都亏了英王殿下的英明神武。当然,也有人说,葛家的主动配合也是占了很大的功劳的。葛大人做了那么久的千年老二,自然非常乐意见到庄大人的倒台。 第二件事,却也是跟庄大人有关。说是他被抓了起来之后,他那不得宠的,正房生的女儿伤心欲绝,说要落发做尼姑给他祈福呢。众人都纷纷不平——这么恶的贪官,居然生了个这么孝顺的女儿,老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可是渐渐地,却也有流言,说那庄小姐在母亲以死相逼之下,只是落发修行——这落发修行的尼姑,跟那案首大人却有一腿。姑娘中爱慕案首大人的多得很,原本碍于庄家的权势也便罢了,这时候自然更加落井下石。这庄因洁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被葛家的公子哥多次拒婚在先,早就声名狼藉。又因为以讹传讹,她那庶母妹妹做的,曾经想给殿下自荐枕席,却被无情地退回去了的那件事,也一并算在了她的头上。今儿个又想染指案首大人——她这是在跟整个崖城为敌吗? 只要是个人,在街头问一问,崖城名声最差的人是谁,不是东街的李寡妇,也不是北苑里的花姐儿,却是那前知府大人的千金,现在尼姑庵里的庄因洁。 而第三件事呢,居然是在城里悄悄的口口相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我告诉你……”都是以这样为开头,说着最荒诞不经的内容:兴许崖城里将要出一个王妃呢,据说那英王殿下,居然看上了那下堂妇兼之寡妇王翠蓉!许多人不信,王翠蓉自己也不信。银枝将这话带回来的时候,她笑得前仰后合,“这是谁开的玩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他的王妃的!” “真的吗?”他忽然推门进来,令她脸上的笑意凝固,忽然变得十分的索然无味起来。 “那些话,都是我放出去的。”他承认得非常爽快,“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很认真的。大家都知道你要嫁给我了,我这个人一言九鼎的,一定会娶你的。” “那你也不听听别人怎么评价的我。”她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说我克夫啊,前夫死了还不到半年,又勾搭上殿下您。我可真是受不住啊。” “听那些三姑六婆的话做什么。” “可我不愿意呢。”她忽然很严肃,很严肃地回答,“我是认真的,我永远都不会嫁给你的。我心里头真正爱的人,不是你,是……” 那一个名字,就到她的嘴边,却被他拦住,“不要说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饿,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饿。 可是没有吃的,好惨,希望我在梦里忘记饥饿啊。 ps:又掉收了,好狠的心~ 91第九十一章 强吻 “可我不可能再嫁别人。”她眼神晶亮,瞧着他,“就算我嫁别人,我也不会嫁你。” 她将话说得直白,只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 这一句话太过直接,他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他自小便是天之骄子,自来便在云端,何曾被人拒绝过?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拂他的面子。他心里头喜欢她,可也不是这样被她践踏在地上的。慕容彦晒然一笑,“我竟然有那么不好?” “你不是不好……唔……” 突如其来的吻,如同暑气蔓延的夏季,带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息。 她瞪圆了眼,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这人,平素看起来温润如玉的一个人,这时候撕下了谦谦君子的伪装,竟然如此具有侵略性,他的吻如此霸道,他的舌头攻城略地,纵然她闭紧牙关,也抵挡不住他的进攻…… 她的气息渐渐地急促了。 他感觉到她软绵绵的身子,柔弱无骨似的,她高耸的胸脯抵着他的胸部,他刚开始是为了惩罚她那么做的,可是渐渐地,就觉得自己意乱神迷起来。他并不是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可此时,他觉得这种感觉,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仿佛他从未有过别人,遇着她,便自动将过去一笔勾销,干净如暴雨冲洗过的天空,好像他这么多年的空旷,就是为了找着她。 她的唇齿,她的眉眼,无一不好。纵然有时让人气苦得牙痒痒的脾气,也是那么好。他如小鸡啄米似的,将吻变得细密起来,离开唇舌,渐渐地往脖子的方向去。 “不要。”她的抗拒,就像是无言的邀请,他摁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将下半身紧紧地抵住她的。 “不要!”她都快哭了,他闻言一顿,却终于停了下来。慕容彦气息还急促,他将那热气喷在她的耳边,只喃喃道,“淑华,你大可以摸摸我的心。” 他抓着她的手,便要往自己的心上摸去,可她不要,反而挣扎起来。明明嘴唇被自己吻得嫣红,可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令人气苦呢? “我死都不会跟你走的!我这么活着挺好!” “你就那么讨厌我?” 讨厌?确实没有想过。她小时候对他还挺有好感的,觉得嫁给他当世子妃是了不得的荣誉了。再次见他,他频频出手帮忙,除了这次的孟浪,他也没有哪一次出格过。对这样的人,说“讨厌”是矫情。可不讨厌,也不能说喜欢呀。 她是个对自己的感情认真负责的人。好感是一回事,喜欢却是另一回事。何况就算她喜欢他,她也不可能跟他走的。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这边也有了自己的一番天地了。她去了京城,被关在王府里头,就会快活吗?那充满了腌渍事儿的地方,她就是从那里头出来的,看见的,知道的,还不够多吗?她现在这样的身份,去了王府,又有什么好的下场? 她的心,已经受过足够多的伤,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我不喜欢你。”她直直地看着慕容彦,身子还是虚软的,可说的话却是一板一眼的。“咱们不是一路人,云泥之别说的就是咱们。殿□份高贵,怎么样的名门淑女得不到?” “可我喜欢你……”他眼眸暗淡,可语调里并没有犹疑。 “喜欢有什么用?你能喜欢我多久呢?”她的目光令人无所遁形,瞧着他的眼神就像个孩子,“你说要我做王妃,怎么可能?哪一个王妃不是出身名门,就算一个侧妃的身份都甩我好些条街,我这样的人,在京城的社交圈里,便是个笑话,恐怕三品官以上的家眷都不会愿意与我来往吧。一举一动,都被那些个夫人小姐在背后嚼舌头,再添上您……殿下,您是男人,哪一日您不再喜欢我的时候,想起来也会怨我的罢,怨恨我将您变成了全京城的笑话,那时候,恐怕最恨我的人便是您吧?” “你就是这么想的?” 她有些不耐烦地绞着手,“不是我这么想的,是事实本来就是这样的。兴许您在京城里呆久了,见着我觉得又可怜又有趣儿,为的还不是个新鲜?可我不耐烦跟您玩儿,对我来说,找个上门女婿都比您靠谱一些。” 她的目光,率真又无奈。她距离他才一丈,可话怎么能说的那么绝情呢?说得理智又无情——他低低地道,“你若喜欢我,这些都不是问题。” 谁喜欢你呢!王翠蓉将那双如远黛一般的眉毛挤在一起,恨不得摇着他的身子告诉他,老娘就是不喜欢你,话说的那么难听了,就是不喜欢你,还能咋的? 她想起野外的大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想起他那样关怀的焦虑的眼神,他的怀抱那么紧,裹挟着那样滚烫的热气,他瞧着她,眼底之间,空空旷旷,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那里头只有她。 她转头不让自己看见他的眼睛,那眼睛太能蛊惑人,一不小心,就会沉溺进去。想来那些做了节妇的女人,之所以能够成功,是因为身旁没有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男人,成日里对你说“喜欢”。 她硬着心肠道,“殿下还是另择佳偶吧,咱们实在是不合适!” 可她好不容易抗拒了美色的诱惑,抵挡了权势的威胁,说出那么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却没想着这事儿才起了个头。这崖城的舆论,真是无节操,前一天还在赞美王翠蓉乌鸦飞上枝头成凤凰,第二日便变成了不识抬举的乡野村妇,伤了英王殿下的一颗心。 英王殿下还真豁得出脸,这种流言也让它传出去。也不怕自己堂堂王爷的脸面无处搁。 当她第二日来到了自己的酒楼里,见着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才发觉事儿大发了。那些人倒还不至于当面说什么,但背后那些个眼神,真是令她如芒在背。她心态还算不错,挺直了脊梁,账照看,饭照吃,可汤淳却目光幽怨地老在自己身边转悠。 她正在吃一叠糕点,被他看得实在吃不下,不禁举双手投降,“得了,汤淳,你要想吃,我全部让给你吃!” 她将糕点推到他的面前,可他依然目光幽怨,活像谁欠了他银子不还似的。 “哎,”她叹息一声,“有什么话想说,你直接说吧。”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她都吓了一跳。他的手心里热热的,她一时竟然挣脱不开。 汤淳的眼底里带着绝望,他低声道,“老板。”声音低沉,王翠蓉诧异地看着他。他心里头难受,只咬着嘴唇道,“老板。” 反反复复只能念着她“老板”,可心里真是难受极了。美人如花隔云端,尽管此时她的手在自己的手心里,可又能握多久呢?她身边的男人那么多,一个比一个更优秀,他算什么呢? “殿下……” 她笑笑,努力抽出自己的手,“哪有什么事呢,大家乱传的。” “真的?”他的眼中出现了希望的火苗,可她却不忍心见他如此无望地错付了深情,连忙道,“是啊,那都是乱传的,我啊,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了,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不……准备嫁人了?”汤淳乍然听到这句话,滋味难明,不禁又重复问了一声。 “是啊,我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她笑得自若,“我有银子,什么也不缺,我还准备多开几个铺子呢,如意酒楼就做得蛮好的,我正在考虑多开几个酒楼。我可不想嫁个人,然后天天绣花写字。你觉得我会接受那样的生活呢?” 汤淳心中一动,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那么,若是你能嫁给一个人,不必改变现在的生活呢?” 暑气氤氲的崖城,走在街上,王翠蓉只觉得哭笑不得。心中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跟梦一样。她的桃花开得倒是旺,偏偏她的心思不在上头,见着那两个人的眼睛,她都觉得心虚,只想着躲开。 幸好,她让人去接吴老太太过来,这老太太那么不靠谱,说话也难听得很,总能吓走那两个人罢。 才一回王宅,果不其然听到里头热闹得很,与平日不同,王翠蓉三步并作两步进去,只见一个颐指气使的老太太,正在那里嘶吼,“我儿媳妇呢?不是说让我来见我儿媳妇的吗?” 王翠蓉瞧了她那副样子就犯怵,连忙拉了去接老太太的杜鹃说话,“怎么回事?” 杜鹃素来爱说话,这时候福了个身,便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起情况来,“当时咱们去了吴府,那表姑奶奶早就跑了,不晓得去了哪里了,居然将那银子卷走了好几百两。府里头也有几个年轻下人跟着她一起走了,咱们报了官,说是遭贼了,官府里头已经备了案。却是她原先的公公受的案子,一听这回事,倒是跟咱们打包票,一定会盯着这件事情的……” 翠蓉挥挥手,打断她的话,“那老太太,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需要给大家说一件事儿啊,我5月4号有一个非常非常心仪的岗位的笔试,这两天推了很多面试,宅着在复习。现在一切以那个岗位为主,万一影响到了更新,提前说抱歉。 今天给母上大人打电话,母上大人表示对我执着地想成为一个记者的念头非常不解。 母上:当记者有什么好,地震冲在第一线,死了人也要半夜爬起来,那么累,工资也没有多高,你一个女孩子,做什么记者? 我: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母上:当记者很需要背后有人脉,像咱们这样的人家……balabalabaala…… 我: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我自己也觉得太疯狂了些,5月4号的那次笔试,以我现在的经济状况,得坐24个小时的硬座过去,到了那地方还得转2个小时的大巴。真是拿出老命来拼。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了这个梦想拼搏了,如果这次还失败,我就老老实实地找个文案之类的工作。想来也凄凉。最初找工作的时候,不喜欢公务员,银行也觉得没意思,那些大型企业的策划类也觉得没啥吸引力……连简历都没投。现在看来,这次再不抓住这个机会,按照这个就业形势,我只能寻个小公司老老实实呆着了……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正能量,我需要正能量! 92第九十二章 殿下被调戏 “哎呀,”杜鹃的眉头皱的深深的,“还不是那个表姑奶奶逼的!进去瞧这位老太太的时候,我看着里头的吃的,都是咸菜豆腐,她也好意思!” 杜鹃对这位表姑奶奶的意见很大,能从私生活不检点说到骄奢淫逸,那衣裳都拿最好的布料裁剪,却苛刻下人的工钱。成日里也不晓得在琢磨些什么,生生地将吴府搞成乌烟瘴气。 “还有啊!”她咬着嘴唇,“那个紫苑,我早就瞧破了她不是个好人,现在一看,果然如此。想想她好歹也是服侍了老太太那么多年的,这次倒是好,跟着那表姑奶奶一起跑了,将这老太太一个人扔在那里。自从大爷去了之后,她原本脑子就不太清楚,也不知道那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王翠蓉心中叹息,忽然一回头,就被人一把抓住,那吴老太太眼神迷乱,动作却还敏捷。又或许是原本就在这里等着翠蓉,一瞧见她的身影,就扑了过来。 她虽然衣裳整洁,发丝不乱,但整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毫不靠谱,她一把抱住王翠蓉,哭将起来,“好媳妇儿,你可来了,娘想死你了!” 王翠蓉有些尴尬。她可着实没有想到,能遇见这么一个热情的吴老太太。她一抬头,却见到慕容彦在屋檐下嫁妆咳嗽,他素服峨冠,挺拔得如一棵松,一张脸如明月一般。可是他眉眼微微,眼睛里头闪着狡黠的光,似乎一眼就瞧破了自己心中所想。王翠蓉素来是个不服输的人,瞧他这幅挑衅的样子,便也回抱住吴老太太,笑着说,“老太太进去吧,在这里等久了?” 吴老太太懵懵懂懂,杜鹃好说歹说才将她骗了过来,现在只抱着王翠蓉不松手。她叫她去那里,她也便乖乖地跟着。王翠蓉打定主意要叫那慕容彦好看,便对吴老太太笑着说,“老太太,您瞧,这位便是殿下了……” 慕容彦有些懵,她这是什么意思? 吴老太太才瞄了一眼,原本浑浑噩噩的人,忽然惊奇了起来。只见她颤抖着身子,老泪纵横,忽然便放开翠蓉,扑了过去,“……大,大郎……” 老太太这几日瘦骨嶙峋的,抱人的劲儿却大,慕容彦没有预计,忽然被一个老婆子给抱住,脸上还来不及变色,竟然逗得王翠蓉哈哈大笑了起来。 慕容彦想要发作,又看着王翠蓉那副样子,不好立刻下脸子,下人有眼色的,连忙上前来拉老太太往旁边去,可吴老太太以为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儿子”,哪里肯放手,她看上去憔悴瘦弱,力气可着实不小,惹得慕容彦心中火气冲天——这乡下婆子真是惹人讨厌!用力扯开她,他力气毕竟大,吴老太太差点站立不稳——王翠蓉连忙上前几步扶住她,对他嗔怪道,“用那么大力干什么?” 她言语娇媚,他心中不由得一荡,心中恼怒大减,对她笑道,“你啊,连阿猫阿狗都领到家里。”这话却不知怎的,却惹到她了,她杏眼横竖,冷哼一声道,“你倒是高贵!咱们都是乡下人!” 他知道这句话又不对了,只见着她扶着吴老太太,就要往厢房里头走去,吴老太太却依旧眼巴巴地瞧着他,他叹口气,“我陪你送她进去吧。她将我当做她死去的儿子了。”他贵为英王,这无知妇人这样错认,当然是大不敬了。就是他身后的侍卫都为这老婆子捏了一把冷汗,却没料到他如此好说话,不仅没有发作,还要一起送她进房。 “哪里敢劳动殿下的大驾呢?” 慕容彦凑近她叹息道,“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这一句话说得荡荡悠悠,温软绵长,却听得她脸红心跳起来。 她竟然不知道,他还是这么一个*的高手。却见他也扶起吴老太太的另一只手,这一举动,真是能令人眼珠子都掉一地。 她原本希望借着吴老太太让他难堪,瞧他变脸,可他这幅样子,她却有些讪讪起来。 这盛夏的暑气,也浓得化不开。王翠蓉侧过脸,他却瞧到她的耳根都红了。 吴老太太以为这一个是儿媳妇,另一个是“儿子”,心情不禁大好,握起他的手,放到她的手上,笑嘻嘻地道,“大郎啊,要好好疼媳妇啊,为娘还等着你们给我抱个大胖小子呢。家和才是万事兴啊。” 她疯癫起来是真疯癫,风平浪静的时候,看起来却比得了癔症之前更加通情达理。 她瞧着王翠蓉面红耳赤的样子,不禁凑到她的耳边笑起来,“媳妇啊,别害羞,你放心,我不会给大郎纳妾的。你怀孕的时候,我都帮你看着他,只要你们俩夫妻和和美美的,娘就最高兴了!” 慕容彦还似笑非笑地看着,像是在瞧她的笑话,似乎在说:啥时候嫁给我呢,媳妇? 王翠蓉将吴老太太送进屋子。这屋子早就收拾好了,正是给她住的。屋子朝着阳光,采光不错。屋子里头的摆设虽然并不华贵,但都尽量选得舒适便捷,她也寻了个叫双喜的丫头伺候她。她查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缺少的,正准备要走,却被老太太一把抓住,她还赶着慕容彦出去,笑起来,“我与你媳妇说几句话,你先出去!” 慕容彦才出去,一直看着精神奕奕的老太太,却像失却了所有力气一样,“扑通”一声,就要往后头倒下去,王翠蓉连忙扶她,却见她嘴唇发紫,整个人痉挛起来,一双眼瞧着无比吓人。 “老太太……” 她微微闭了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才渐渐地缓过气来。 眼底一行眼泪缓缓地流下,吴老太太颤抖着身子,一个劲地拉着翠蓉,不让她去寻大夫。 “翠蓉……我见着你,心里头可真是快活……”她强撑了这一口气,从临城坐马车赶来,整个人都很糊涂,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见着她了,这时候脑子才清醒了一些。 “我刚才瞧见了大郎了,还似乎瞧见你怀了个大胖小子,后来生下来,我帮你们带孩子呢。这些日子啊,我脑子里成日里都嗡嗡叫的,你说,大郎真的死了吗?” 她殷殷切切的眼神,令人不忍直视。 “兴许他没有死呢,刚才我瞧见他了,是梦呢,还是白日见鬼了呢?其实我可不怕鬼,他是我的儿子呢。” 王翠蓉捏捏她的手,柔声道,“您需要大夫。您太累了。” “大夫?我可不需要啊。你爹他死的时候,还拉着我说呢,他说玉红啊,看你这幅样子,大概会长命百岁的,你没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要不你给咱们家大郎寻个爹吧。你再生个二郎,生个大丫,生个二丫,热热闹闹的……那时候我就抱着他的身子说啊,我是不会找别人的,我一定会拉扯着咱们家大郎长大的……大郎很出息啊。我这几日,常常听见他在我耳边说呢,他说我苦了一辈子了,也该与他团聚了,他在地底下都等急了。可我瞧着,他还那么年轻,那么俊俏,我可成了一个老婆子了……不知道那些女鬼会不会笑话我……” 她颠三倒四地说话,王翠蓉心里头也有触动。 “翠蓉啊,我这脑子不好使……你告诉我,大郎死了没啊?” 她又眼巴巴地瞧着自己,王翠蓉勉强地笑道,“没呢,活得好好的。” “我说呢,他怎么会死呢?我好像做了个梦,我梦到我对你不好,然后他生气了,不停得跟我闹,最后居然死在外头了,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她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我想想也觉得不是真的,我最疼你了,对不对?我知道大郎心里念的都是你,我哪敢对你不好啊?” 一边说着,一边还嗔怪道,“他啊,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我若对你不好啊,他还不跟我拼命?” 往事一幕幕的从眼前闪过,吴景有限的几次与他老娘起冲突,都是为了她。 吴老太一个寡母,拉扯儿子长大。他是个孝顺的人,为了她,却也肯与母亲对质。 “我会替他照顾您的。”她微微笑着,眼眶里却有些湿润。 人生的事情,哪里有非对即错呢。吴老太太对她不好,她又何曾从心底理解这个老人呢?两人的对抗,一日一日的消磨……为的都是一个男人。可最后谁是赢家呢?老太太后悔了,其实她也后悔了。有些事情是可以沟通的。有些误会是可以解释的。何必非等到鱼死网破,才来说“后悔”俩字? 吴老太太笑嘻嘻地瞧着她,皱巴巴的手,摸着她的手,作欣慰状,“你啊,跟大郎好好地过日子,生个大胖小子才好。我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死之前瞧见孙子,我才安心呢!” 说着,又有些惆怅,“可别跟我一样,当个寡妇可倒霉了……哎,我怎么心里头老是空空荡荡的,觉得大郎出事了呢?” 王翠蓉瞧她气色已经好了许多,心中才宽慰了些,外头却有人敲门,“殿下请小姐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订阅什么的,真是…… 93第九十三章 再婚 空空荡荡的帘子,她瞧着有些心惊,还来不及压抑,屋后忽然转出个人,将她揽在怀里,那气息如此浓烈,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将她抵在墙壁上。 幽幽的木樨香气,从窗棂子里头传进来,她只觉得身子凉飕飕的,他的呼吸格外急促,他的发丝垂落在她的额头上,冰冰凉凉。 王翠蓉只觉得在慕容彦的眼光里,简直无所遁形。她侧头,将两只手放在身后,却忍不住抠墙壁,“你干吗?” 他听她声音,只觉得软软糯糯,好听得不像话。 她等他说话,可他也不过是一直微微笑着,并不说话。这视线令人脸红心跳,她不禁恼怒道,“你走开一点啊!” “不走开,我就不走开!” 他的味道那么近,却被她一锤,“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没脸没皮了? 他却伸出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道,“哪有的事情,我小时候不一直都与你这么玩?”他另一只手却摩挲她的鼻子,“你说呢,你这人,将那老婆子带回家里来,是存着什么心?我可是看出来了,你是想让我难堪,让我对你……知难而退对不对?” 她挺直了脊梁,却是斜睨着他,“我哪有存什么心,是你多心了!” □哪能承认! 他却无比笃定,“你与她不好,关系一点都不好,今日怎么那么好心?” “我心地善良……”这话儿遇着他的戏谑的眼神,却再也说不下去,她只红了脸吐槽道,“横竖这是我的屋子,我让谁住就谁住!殿下管得也忒宽!请殿下放开我,我又有事儿要去忙去了!” “哎,别走!”男人的力气那么大,自然是女人反抗不了的。慕容彦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那手腕又洁白又纤细,似乎随时就能折断,“我虽然不喜欢那个老婆子,可她有一句话说的却挺对,咱们都是年纪一大把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生个大胖小子?” 这话占的便宜太大,她气得骂起来,“杀胚!谁要跟你生儿子!我跟你可没关系!” “没关系,你脸红做什么?”他笑容最温和,可看上去像是在嗤笑她的害羞。王翠蓉素来要强,被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气急,恨不得劈头盖脸把他骂一顿,“你这人还要脸不要!” 她都差点忘了,那慕容家的小哥哥,看上去聪明又俊秀,可却是京城中一圈少爷公子哥里头脾气最恶劣的。常常带着王叔衡上房揭瓦的,偏偏在大人面前还装了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人人都以为他们俩是什么好人!这么许多年过去了,这骨子里的恶趣味却还没变! 她一时也忘形,狠狠地往他靴子上踩去。他的登云靴,被这么一踩,立刻就有了个印子,他居然也不恼,只是将她搂进来,笑眯眯地抚摸她的背。 “哎,你真不生气啊?王爷殿下!” “不生气。” “你放开我啊!” “不放。”他美人在怀,心里头惬意得很,“你答应跟我去京城我就放了你!” “做梦!” “那你嫁给我我就放了你!” “做梦!” “你不嫁给我,我就找那吴老太太的碴儿!”他开始威胁恐吓。 “你找啊!”她也凛然不为所动,看准了他就是个纸老虎。 虽然……他的怀抱,那么温暖,两人贴得那么紧密,他的一切气息都表明了他是一只真正出匣的猛兽。 “好吧。”他也开始无奈起来,绣着她秀发的芬芳,哀怨道,“要不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放了你。” 好哥哥?谁想出来这么恶心的称呼?王翠蓉对此人的惧怕已经到达了最低点,只万分鄙视地冷哼了声,“好哥哥,快给我放开!” 他有些不情愿地松开手,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她面色通红,不愿意与她对视。他觉得,她应该对自己也有一些心动了吧。要不然,现在的面红耳赤算是什么? 只是……她的心里头,还是有别人。兴许他要等她心里的创伤慢慢抚平了,才能真正拥有她。而现在,他愿意慢慢等。 ***** 一年后,王翠蓉到底抵挡不住慕容彦的攻势,渐渐地开始软化了态度。 他为了她,在崖城这么个小地方已经停留了太久,皇上的圣旨一道跟着一道的,跟催命符似的。到底皇命难违,他也再也找不到借口推脱了,便想着要带她一起赴京。她却不同意。 “我在明州那么多年了,就是要再嫁,也是在这里,要我去京城,那是万万不能的。” 他没有法子,只好带着王叔衡回了京城。只是王府便是在京城里头,若是想要有未来,总还得从长计议——他都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执迷不悟。 可他的马车和随从才出了崖城,有一个人就登了王宅的门,王翠蓉一见着来人,便面色铁青。可那人不管不顾地握着她的手,急道,“翠蓉,你听我说,不要嫁给王爷,快逃吧!” 一听这话,她的脸色更差,“我不嫁给他,还嫁给你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他的名字。“葛明峻!” 有多久没有见着她了呢?她的眉眼,她的脸,她的肌肤的感觉,她的一切的一切,他看着都发起魔障来,呆呆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一幅样子,令她见了更是厌恶,抽出手转头就要叫人关门,可他硬生生要挤进来,跟个呆头鹅似的,“翠蓉!你别嫁给他!” 他的眼睛里湿漉漉的,手被门板夹到了也没有知觉,只是痴痴瞧着她,她又是怒又是气,“关你什么事!”这人给她那么大的伤害,这时候又来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你们不合适……” “那我跟你就合适吗?”这赤-裸裸的讽刺,这眼神都能令他抬不起头来,但他还是强撑着道,“门不当户不对,一点也不合适!你不会快活的!而且他也不是良配!” “他不是良配,你这种强迫女人家的,就是良配吗?” 多久多久没见了。虽然知道一见着,就不得不咀嚼那一次醉酒的苦果,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见着他。虽然梦无好梦,人不成双。可他就是愿意那样贪婪地看着她的一切。 他眼窝深陷,声音沙哑,“是啊,我也不是良配,可我对你是真心的!他不是啊……” 瞧着她的嗤之以鼻,他心如刀绞,不禁又低低地加了一句,“我是说服不了你了……你知道他的第一个王妃是怎么死的吗?他们都说是他杀了她……他不是什么善茬,我只是担心你……你也不想想,咱们这样的出身,他那样的人,哪能对咱们这种人掏心掏肺的……” 见她只是挑眉,却不像是有所动的样子,他终于咬牙,将那杀手锏使了出来,“这些都白说也就罢了……你也知道,兴许你前夫……他并没有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挺无语的。 94第九十四章 结局 王翠蓉只觉得自己整个深吸都被攫住了。她死死盯着葛明峻那张脸,“你说什么?” 说什么?还有什么? 他的脸上都露出怆然来,“你不是喜欢他吗?他死了后还想要守寡吗?我阻止不了你嫁给英王,他总算可以了吧。” 他那张脸,曾经的英气勃发变成了瘦削,生出了一些胡茬,看上去又是萧条又是疲倦。她都许久没有瞧见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说这种傻话。王翠蓉才不会信呢,“你这样……我为什么要信你的话?” “你真的不信吗?” 她睫毛颤抖,却咬牙道,“不信。” “你就那么愿意嫁给英王?”他气恼地整张脸都涨红起来,“他有什么话?名利?权势?地位?难道你都不想想,像他那样的人,对你还会是真心的吗?”他凑近的身子,逼近着她,他的气息萦绕,却令她欲呕。这个人曾经给了她最深重的伤害,“那也比你好呢。” 她笑着道,“他再不好,也比你好呢。” “那也就罢了!” “啪——”他狠狠地捶了那棵树,那树刹那间瑟瑟发抖,掉落了一地的叶子。“但愿你不要后悔!永远都不要后悔!” 整个明州都在传着这桩婚事。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故事,总是能够流传得很广。市井茶坊里头,关于这个事情的版本非常多。这不是,在这家偏僻的茶楼里头,都有人说得口沫横飞的。靠窗的地方,有个老头子笑嘻嘻地捏着一只鸡腿笑道,“到底是我女儿,千里姻缘一线牵嘛。” 这老头子生得十分可怖,一张脸上像鬼不像人,一双爪子捏着油腻的鸡腿,尽管穿着绸缎衣衫,整个人看起来还是令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可他身边坐着的那位俊秀的男子,却不由得令人道一声“赞”。他生得面容英俊,气宇轩昂,一张脸如冠玉,尽管此时面色发沉,却依然令人看了后觉得风度翩翩。 他只凉凉地扫了那老头子一眼道,“你倒是想得开!” 那精瘦精瘦的老头子嘴巴一咧,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要不然?你要我如何?” 那俊秀的男子却怒摔了筷子,“都是你,将我困在船上……要不然,我与她何至于如此!” “嘿!”那老头子冷笑起来,“你以为没有我,你还能活下来?你这小子可没心没肺得很!”他也扔了鸡腿要走,那年轻的男子也不买账,“你道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稀罕这条命来?” 他站着的时候,风正从窗口猎猎地吹进来。染得他的脸有种凛冽的刚毅。 为何决然?因为无所牵挂。 那老头子本是在傲娇,这时候瞧他这幅样子,连忙转身去抓他的身子,顿胸道,“得了得了,吴景你这坏小子,你都说说,我造的都是什么孽哟!” 那吴景悲凉地一笑,他的发丝略微凌乱,显得瞳仁尤其地黑。 “据我所知,那葛知府家的公子爷,现在对你闺女也上心得很。她要嫁人,他可上心得很。昨儿个还跑去王宅骚扰了一番。” 那老头子,王裕盛白了他一眼,意思仿佛是在说:也不看看是谁的闺女。吴景却握紧了拳头,也不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什么。只那根根青筋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安宁。 王裕盛想了一会儿,忽然对他道,“虽然慕容家的小子当初是我看好的,但现在看起来,倒还是你小子靠谱些。你要怎么办?去寻她?” “我去寻她做什么?”他一字一句地说,努力说得云淡风轻,但一细心,就能听出他心中压抑的怒火。 “你这不是还没放下她吗……” “可她显然放下我了!”他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收敛了起来,“她要嫁人了,我何必去打扰她。” “哎……”王裕盛还指望着再拉住他说些什么,他却很快地走出门,要上马去了。 吴景没有死。 海上的风浪九死一生,可他却活下来了。好不容易苟延残喘地活着,爬回了岸上,却知道了她要嫁人的消息。他站在王宅的外头,站了许久许久,可却无法再上前一步。 咫尺天涯,莫过于此。 后来他眼睁睁瞧着王翠蓉嫁了人。 在那一天,他听说有人喝得酩酊大醉,然后醉醺醺的一脚踩到河里,死了。 后来还听人说,那人似乎是新任的葛知府家的独子,就这么一根独苗苗,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吴景也大醉一场,但醒来,却依旧是灿烂的人生。没了他,这个市井依然熙熙攘攘,外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知道他的母亲被王翠蓉照顾得好好的,他也不准备去见她。直到王翠蓉成婚之后,有一日,举家要搬往京城。他才打开客栈的门,就发现她穿着貂皮披风,那样眉目静好地站在那里。 “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把你娘还给你。你好好照顾她——我走了。” “你别走!”吴景上前,拉住她的袖子,“你一直都知道我在这里?”他哭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在梦里想的都是你。” “好像我的梦里没有想过你似的。”她笑,但那笑容冷淡而遥远,“我很爱你,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们都回不去了。知道你活着,我很快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不可能忘记的,你曾经怎样待我。” “那你爱他吗?” “爱不爱,有什么关系呢?至少他现在是我的夫君,那就够了。我喜欢他,而且我也会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这种相敬如宾的生活就是我想要的,可惜你没有给我。” 吴景想喊出来“我可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嗓子发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满张脸都冰冰凉凉,一摸全是泪。睁开眼睛,却发现是没有关窗户,北风吹得他的脸都发疼。 刚才兴许是一个梦。虽然她的肌肤的感觉如此真切,她身上的香气一如往昔。 他打开门,却发现王裕盛幽幽地站在门口,“刚才好像看见淑华她娘了。那眉眼,可真像啊。” 吴景连忙奔下楼去,可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又哪里有她的身影。 番外:汤淳的故事 东家要嫁人王府了,很多人都羡慕他。日后有了这样的靠山,财源自然是滚滚。 出嫁的一切事宜,汤淳都揽了过来。一心一意的,都准备了最好的嫁妆。简直就是一丝不苟,连马桶上那朵花的颜色暗淡了一些,都要工匠师傅重新做。 他觉得这样,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王老板出嫁的那一天,十里红妆。办得热热闹闹,还来了许多的达官显贵。汤淳一切都尽心尽力,令这个婚宴有条不紊,简直堪称完美。 办完婚礼后,他自动要求去了云州。 他笑,“金枝也在云州呢,我去帮帮她。” 老板自然说,“金枝这几年生意做得也不错,你去帮她也好……”给他许多的钱财,亲自送他走……看上去真是一个完美的老板。 汤淳哭了很久。 后来金枝还笑着说,“你可真不知道,你那时候有多可笑。一个大男人了,那把年纪,还哭成那样。除了我,还有谁能忍你呢?” 金枝到底还是个好姑娘,两人一起合作开店,后来慢慢地变成了夫妻店,也成了当地的大户。王翠蓉也一直没有去收这里的产业。 汤淳不知道的是,他才走,王翠蓉就给金枝写了信,让她好好照顾汤淳,日后两人要成婚,那云州的产业,便是贺礼。 金枝对汤淳很好,汤淳渐渐地也觉得金枝很好。 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是很好很好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挺那什么的,我烂尾了。好羞愧。 我恨所有烂尾的作者,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今日。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